娇妻如云(校对)第5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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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军已经调了一营人马来,人数大致在千人上下,再加上本地组织起来的厢军,因此这残破的街道上,总不会缺少一队队扛着长矛的巡弋军卒。
  军卒们戴着破旧的范阳帽,显得有些疲倦,昨天夜里,一伙流民在门下要闯进城来,大半夜的被人拉了去挡人,总算是堵住了城外数以万计的流民,今日又要巡街,这么冷的天,实在令他们为难。
  城里太平无事,可是在城外头,那城墙根下却挤满了一个个又冻又饿的流民,这些人要嘛是从受灾最重的邻县跑来的,要嘛是附近的郊民,一场地崩,妻离子散,不得不寻条活路。偏偏太原知府封闭了城门,结果流民进不来,只能再这城郊扎下。
  太原知府王直这样做,倒也有他的考量,府库里的粮就这么多,城里的军民都不够用,若是让流民涌进来,那还了得?再者说了,流民进了城,若是饿得慌,突然滋生变故,到时候连防都防不住。为谨慎起见,也只能委屈委屈城外的流民了。
  虽说每隔些时日会丢些窝头下去让流民哄抢,可是谁都知道,城外的流民活不长了,这慢慢的长冬已经来临,衣不蔽体的流民绝对撑不了多久,再加上没有吃食,不是饿死,也只能冻死。
  不管怎么说,这笔帐无论如何也算不到王直头上,真要算,只怕也要怪那祈国公了,祈国公奉钦命来赈灾,结果迟迟不向商户购粮,没粮食,这城门一开,就是天大的祸端。既然能撇清,王直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眼下这太原府,已经是哀鸿遍地,可是各家的米店,这时候却是生意兴隆,最大的一家米铺,莫过于郑记货栈,城外头的人进不来,城里的人总也要吃饭,官府虽然做了个样子施了些粥,可哪里填饱得了肚子?尤其是这大冷天里,天寒地冻,肚子里没几粒米,更是难熬了。所以粮价虽然涨到了两贯一斗,可是买米的还是络绎不绝,更有一些不法的滋事之徒,居然纠结了一些人去抢米。因此为了维持次序,边军这边也都调拨了几队人马,就守在米铺外头,看谁贼眉鼠眼,自然是先拿起来再说。
  有兵卒守卫,米铺门前就规矩多了,一大清早,冷冽的寒风灌进来的时候,米铺的门板一拆,便可以看到浓雾之中,黑压压的人排成了长龙,平时省吃俭用,几年结余下来的钱,如今却都像是地上的石头一样,巴望着能换几斗米回去就好。
  人群在冷风中呵着气,大多数人都是两眼无神,提着簸箕或是竹筐,一个个鱼贯进去,用银子、用大钱,用钱引,将米换出来,再急促促地往家里走。
  不过怨言也有,一个壮汉在里头大声吵闹:“陈米倒也罢了,前几日米里还只掺了两成沙子,怎么今日却是沙子里掺了两成米?两贯三百文一斗买你的沙子回去吗?”
  这人一叫,许多人也开始不安。
  不过米铺的一个伙计出来,对外头的军卒说了两句话,军卒二话不说,直接将这人小鸡一样提出去,少不得扇了几个巴掌,大骂:“快滚,没钱也敢来买米!”
  如此一来,次序又井然了,这世道两样东西最霸道,一个是刀,一个是米,有了米才能不让人饿死,有了刀才能让人生畏。恰好,这米铺里既有刀又有米,不乖乖掏钱,谁也别想将米带走。
  太原的冬天,冷得可怕,朔风肆虐,冰天雪地,这些人在外头排起长龙的人或许从前薄有家资,或许有个不错的营生,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是一样,金山银山,也不过是换来几口米罢了。
  这郑记的米铺边上,还开了一家典当行,典当行自然是新开的,连朝奉和伙计都是临时请来,刷了油漆的木柜还没有干,有一股淡淡的异味。虽是新开,可是生意也是出奇的好。没钱买米的,或拿了衣衫,或拿了古玩字画往这里钻。
  毕竟是现钱有限,不是什么人家里都藏着数百上千贯钱,这米又是出奇的贵,吃不了几天,再丰厚的家底也得搜刮干净。可是男人可以饿个一顿两顿,老人和孩子却不成,于是咬咬牙,自然是捡了能卖的都卖了。
  这典当行的规矩当然和平时不一样,明明是数百贯的字画,典当行里朝奉却是伸出五根手指,五根手指自然不是五百贯,而是五十,若是你敢吱声,朝奉便头一低,自顾自地去做出喝茶的样子,这意思再明白不过,爱卖不卖。
  到了这个时候,字画又不能吃,又不能救命,咬了牙也是要典当,从前做生意都是巴不得有生意上门,如今卖主却恨不得磕头求着贱卖掉。
  不止是字画,还有卖儿女妻子的,这典当行居然也不拒绝,一个黄毛丫头五贯钱,若是生得漂亮一些或许能翻一番,男孩儿就贱了,能卖到五贯已是天价。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在大清早慢悠悠地出现在这里,马车的旁边是几十个护卫,护卫们一个个身形壮硕,很是彪悍。那马车一到,米铺里的掌柜立即哈巴狗一样地撂着袍子出来,弓着身在这车辕边低声道:“老爷……”
  里头的人不做声,掌柜又继续道:“老爷赶路辛苦,快下来到后堂去生个碳烤烤火,吃碗热汤。”
  “唔!”里头的人这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掌柜立即去掀开车帘,里头的郑克才在几个的搀扶下走出来。
  郑克披着狐裘,尚且还觉得冷,手不禁缩在软刺刺的袖子里,看了铺外头的长龙一眼,淡淡地道:“生意还好吧?”
  掌柜轻声笑道:“好极了,这还是清早,许多人不敢醒,怕饿。等到正午的时候熬不住了,这长龙至少要排过三条街。太原府下辖十四县,每个县城都有咱们郑家的米铺,照这么发卖下去,当真是了不得了。”
  郑克却是脸色阴沉,淡淡地道:“进去说话。”
  他们一行人大剌剌地走进米铺,根本不去看外头的长龙。等到了米铺的后堂,伙计已经烧了炭盆,又添了茶水,那掌柜也是个机灵透顶的人,立即叫人去熬一碗姜汤,给郑克去去寒。
  厅堂里门窗紧闭,因此有些昏暗,便又叫人添了几盏油灯,和外头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了。
  郑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掌柜已经将一沓厚厚的账簿递到了郑克右手边的茶几上,郑克放下茶,翻看了一下,抬眸道:“一个月一百七十万贯的盈利?”
  掌柜见郑克脸若寒霜,更是加倍着小心道:“这只是太原城的,各县的还没有送来,仔细算一算,一千万贯总是有。”他舔舔嘴唇,心里想,一个月如此丰厚的利润,世上还有什么生意比这个更赚钱?老爷居然还不满意?随即又想,若是这生意还能再做几个月,数千万贯是肯定有的,只可惜这种生意不能长久,否则单单卖米这一项,郑家就不止是江北首富了。
  郑克冷冷地道:“不够!”
  掌柜这时有些发急了,老爷这么说,显然是对自己不满意了,于是哭丧着脸道:“其实盈利不止这些,边上的典当行里想必盈利也是不菲,每天都有成百数千个宝贝,就是男童、女童每日也能收几百个进来,等到太平的时节再将它们发卖出去,盈利未必在卖米之下。”
  郑克这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是失神了,不禁道:“你坐下说话吧。”
  掌柜见郑克的脸色缓和,小心翼翼地欠着半个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道:“原本以为是二老爷来的,谁知却是老爷亲自来了,太原这时节不太平,老爷寻常走动可要小心一些。”
  郑克淡淡地道:“知道了。太原知府和边军那边如何?还有……太原大都督府近来可有走动吗?”
  掌柜道:“都打点好了,太原知府那边不用说,他和老爷是一条心的,至于大都督府里倒也给了些方便,都督府里的文相公收了咱们三十万贯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在暗地里调了边军在米铺边上卫戍。”
  郑克的眉宇总算舒展了一些,道:“文相公在太原一言九鼎,又手握十万太原一带边军,只有他才真正靠得住。老夫暂且先歇一歇,你先到大都督府那边递个名刺过去,就说晌午的时候老夫请文相公来赴宴,请他务必赏光。好啦,你去忙你的去吧,这里不必你伺候了。”
第七百四十章
故技重施
  到了晌午,雪还未停,果然如那掌柜所说,米铺的门前,人流更多,鹅毛的大雪纷纷下来,银霜积雪冰凌,将整座略带残破的太原城雕饰得银装素裹。
  明年本是个丰年,谁知有了这雪,却让更多人饥寒交迫。以至于一些最吝啬的人都饿极了,不得不拿出家中最后一点余钱,但求换一两斗掺满了沙子和谷壳的陈米。
  人总要吃饭的,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天气,相比起来,他们能在城里有个栖息之所,已经算足够幸运了。
  空气中许多人呵出来的气升腾起淡淡的薄雾,老树枝丫上的残雪和冰凌挂成了一串串长条,晶莹剔透,雪白得若少女的肌肤。
  不远处的一座别院,已经修葺了一番,积雪给扫了干净,又挂上一盏盏红灯笼,在这雪天里多了几分温暖。几处倒塌的房屋,瓦铄也已经收拾干净,就像从一开始,地崩就与这别院无关,看不到一点残破的痕迹。
  几顶轿子从街尾出来,接着是一个主事冒雪出来,引着轿子从角楼的仪门过去,一直到偏院才停下,轿中率先落出一个紫衣官袍的中年,这人身材有些瘦弱,脸上略带几分酒色掏空的疲倦,可是隐隐之中又带有几分贵气。他踏着貂皮靴子下了马车,脚一着到雪地,立即有个随着车过来的军卒拿了一件狐裘大袄子过来给他披上。
  虽是天寒地冻,此人的身子却是温暖如春,他似乎还嫌不够暖和一样,不由紧了紧袄子,眼睛不由地向主事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道:“这样的天来赴宴,若不是看在郑国公的面上,还真不想来。”
  主事笑呵呵地躬身作偮道:“文相公辛苦。”
  文相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踩着雪带着人往厅堂那边走。
  后头落下的几个轿子也都是绯衣的官员下来,这几个和主事倒是熟识,为首的一个正是太原知府王直,王直年纪已是不小,尖嘴猴腮,眼中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见了这主事,他居然不端架子,笑呵呵地道:“今日喜鹊挂枝,本官就想,肯定是有什么喜事要临门了。果不其然,国公爷居然来了太原。”
  吴主事呵呵笑道:“大人客气。”
  一干宾客到了正厅,这厅堂里居然烧了地龙,不需燃炭,甫一进厅堂,之前那披着狐裘的文相公便忍不住将外衫脱下,呵呵笑道:“早知这样,就不带这累赘来了。”
  厅里是一张圆桌,总共十二道热菜,六道凉菜,两边都有小婢各端着一个个托盘,盘中热气腾腾,想必这菜还没上完。
  郑克今日换了一件儒衫,见到客人来了,已经笑呵呵地迎过去,双手握住文相公,道:“文相公日理万机,比不得老夫这闲人,今日能来,赏光得很。”
  这文相公淡淡一笑,诚挚地道:“国公相召,下官岂能不来?”
  二人一边落座一边寒暄,文相公苦笑道:“太原地崩,不知惹出多少事来,穷忙了这么久,竟想不到还有这般清雅的去处。”
  郑克呵呵笑道:“文相公要来,随时来就是。”他低声对身边的主事嘱咐道:“明日把这宅院的房契送到文相公府上去。”
  主事应了一声。
  文相公呵呵一笑,舔了舔嘴,既没有显露出贪婪之色,也没有拒绝,只是安坐在主宾的位置上,道:“听说朝廷已经另委了钦差来,是平西王吗?不知他什么时候到?”
  说到平西王,郑克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道:“他若是来了,大家的日子只怕都不好过了。”
  文相公淡淡地道:“汴京是汴京,太原是太原,他来赈他的灾,有什么不好过的?大不了不和他打交道就是。”
  郑克和文相公说话,其余的官员都插不上口,都是静谧地坐着,脸上挂着笑容。
  郑克沉眉道:“平西王不是祁国公,文相公可莫要小视了。”
  文相公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听说此人一向不谙官场规矩,做事出人意料,本督也有耳闻,他是天子近臣,我们是闲云野鹤,苦兮兮的在这边关里枕戈卧甲,没他得时运。”文相公哂然一笑,像是自哀自怨一样,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太原有太原的规矩,他来了,大家敬他三分,大家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可要是兔子给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真要惹急了,在座之人谁是轻易能惹的?”
  众人不禁哄笑,那王直捋须插了一句话道:“依下官看,平西王这一趟是来打救他的岳丈的,想必不愿意节外生枝。”
  文相公轻轻一笑道:“打救他的岳丈,就势必要拉个替罪羊出来给他岳丈背黑锅,这个人不是你便是我,再不然……”他微微一笑,眼睛落在郑克身上,道:“就是郑国公也是未必。”
  祁国公的事,参与的人不少,他这一趟过来硬顶着不肯买粮,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才会有人设下圈套,大家一起落井下石,坑了那祁国公一把。
  否则单靠一个郑家,如何去煽动民变?边军和差役突然不见,等到事情闹得差不多了才突然出现?
  这一桩桩的巧合,需要打点的是方方面面的关系,如今姓沈的来了,自然是来算账的。若说在座的人不怕,那也是假的,可是这时候,所有人都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尽量不被人小瞧;只是许多事有苦自知,沈傲是什么人,谁都知道一点,此人做起事来一向雷厉风行,又是杀伐果断。这人到了太原,这太原的地面非要震一震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没有人吱声。这时郑克夹起筷子夹起一口菜悠悠咀嚼,笑呵呵地道:“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沈傲只是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只要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他抓到把柄,又有什么可畏惧的?”说吧,便开始吃菜喝酒。
  一道道菜上来,又一个个空盘撤下去,足足半个时辰功夫,几个人才酒足饭饱。一起起身到隔壁的偏厅小坐,上好的茶水递上来,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百骸都舒展开来。王相公呵呵笑道:“郑国公,这酒菜吃了,茶也喝了,也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一趟郑国公设下宴来,不只是举盏言欢这么简单吧?倒不如开门见山?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王直附和道:“王相公说的是,大祸临头,还扭捏什么?说实在的,下官现在还在后悔,下官不怕祁国公,可是这平西王是会杀人的,他手里的尚方宝剑斩不到国公和王相公的脖子上,可是下官不大不小正好是个五品,真要切下官的脑袋,还不是跟切韭菜一样吗?”他讪讪一笑,说得自己的脖子居然真的有点儿发凉了。
  郑克呵呵一笑,道:“王大人放心,你这脑袋谁也砍不走。”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既然要说,那么不妨就说清楚。这沈傲来太原,就是要杀人的,杀了人才能洗掉祁国公的罪名。眼下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我们呢?”
  文相公皱起眉:“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郑克阖着眼,点头道:“正是。大家能到今天这一步都不容易,就算是死,也要争个鱼死网破。所以我左思右想,要对付沈傲,唯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打起了精神,商量着对付一个亲王已经足够令他们紧张了,更何况还是平西王?只是眼下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个,大家反倒不怕了,既然只有两条路,自然要拼一拼。
  郑克淡淡地道:“何不如故技重施,不过这一次,也不能尽同。”
  故技重施……
  这故技自然是对付祁国公的办法,煽动灾民,围了钦差行辕闹事。
  文相公倾了倾身子,道:“怎么个不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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