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如云(校对)第5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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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马伫立在马车边的童虎这时道:“回禀殿下,人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
  “哦。那为何见了本王不回话?”马车里的声音已经夹杂着兴师问罪的口吻。
  “殿下……”文仙芝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有些堵塞,连头脑也有些晕沉沉的。
  这时,车帘子被掀开,从马车里钻出一个人,天色暗淡,借着雪花的光晕,可以看到这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穿着一件紫金蟒袍,系着玉带,剑眉薄唇,一双眼眸似带有几分慵懒,又有几分令人不可逼视的锐气,像一柄未开锋的剑。
  沈傲从车辕处下来,不禁伸了个懒腰,手里竟是拿着一柄纸扇,纸扇合拢到了一处,朝着这漫天的白雪点了点,不禁笑起来,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沈傲的笑容实在是魅力十足,既不张扬,又不拘谨,如发自内心;菱角分明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如沐春风。
  “好一个瑞雪,果然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他的眼眸阖成一线,整个人像是踏青的士子,良辰美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之中,脸上带着些许晕红,焕发出内心的喜悦,笑看这雪花飘落,遮盖住大地的丑陋。
  文仙芝心里不禁大怒,想,他倒是清闲自在,倒是让本督来这里陪他受罪。
  “江山如画,北国的风光,今日尽收本王的眼底了,如此好雪,岂可糟践?来人,拿笔墨来,本王要作一幅雪景图。”
  沈傲的这一句话让文仙芝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幅画就算是一个时辰也未必能打好底色,作好布局,他自感自己已经支持不住,多半是受了风寒,再站几个时辰,这条老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文仙芝咬了咬牙,道:“殿下,天寒地冻,只怕会冻坏了身子,倒不如先进了城,再徐徐下笔。”
  沈傲拍打着扇骨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文仙芝苦笑,不得不行礼道:“下官太原大都督文仙芝。”
  “哦。”沈傲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道:“原来你就是文仙芝。”
  沈傲什么都不说了,因为这时候真有人从后面的堆放行礼的马车里拿来了笔墨,居然还有人提着一方长案来,笔是泸州的狼毫,纸是宣州的精纸,砚台古色古香,连那笔架子也都像是古物。一个校尉撑了油伞过来,另一个校尉铺了纸,小心地磨墨,还有人打起了火把,就在这漫漫的雪夜,沈傲已经伸手要去抓笔了。
  文仙芝哪里支持得住?他整个人几乎已经被雪花覆盖,浑身冰凉得一点知觉都没有,麻木地道:“殿下若是着了寒,下官该如何交代?还是请殿下撤了这笔墨,先入城再做计较。”
  文仙芝的语气更加恭顺了几分,心里叫苦不迭,只恨不得这祸害立即插上翅膀飞入城去,省得让自己陪着他受罪。
  沈傲抓了笔,一手抓着握笔的袖摆,优雅地蘸了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只怕是文都督怕自己着了风寒吧?”
  文仙芝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生怕沈傲点了一点墨上去。须知作画之人只要落了笔就很难收手,无他,全身心已经扑到了画里去了。可是这一画,天知道要多少时辰,若是他兴致盎然,便是画到明日天光也有可能,平西王已经加了一件披风和蓑衣,头上又顶着油伞,年纪又轻,支持个一夜没有问题。可是他已经年过古稀,整个人都要冻僵了,若是真要到熬到天光,倒不如杀了他?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文仙芝只想及早脱身,因此道:“殿下说的不错,下官确实染了风寒,请殿下面恤,这就入城。”
  沈傲终于搁下了笔,淡淡笑着上下打量他,冷漠地道:“文都督只站了半个时辰就吃不消了?”
  “惭愧,惭愧!”文仙芝道。
  沈傲冷笑道:“文相公的身子骨金贵,半个时辰就染了风寒。可是本王要试问一下……”他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犹如这朔风一样寒冷,厉声道:“文都督可知道这城外的灾民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天、二十天,他们没有狐裘遮风,肚子里没有锦衣玉食,凭的就是一点希望,一点点求生的欲望,仍然在这里挣扎求生。文都督是我大宋册封的二品大员,可是他们也是我大宋的良善百姓,本王今日要问,为何边军不让灾民入城?”
  文仙芝这时候思维已经有些混乱,哑口道:“这……这……”
  沈傲步步紧逼,冷哼道:“这什么?数万人能在这里餐风宿雨,为何文都督连半个时辰都不愿意呆?你就是这样牧守一方,为陛下分忧的?”
  文仙芝脸上并不见惭色,想争辩什么,最终还是将这些话吞回肚子里去。他这时候根本不想和沈傲争辩,一心只想着立即回城,回到府上,烧了地龙,摆上炭盆,再喝一碗姜汤,请几个大夫问几服药。
  沈傲森然冷笑道:“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文相公进士及第,这书读到哪里去了?还是根本就是黑了心肠,早已忘了圣人的教诲,忘了朝廷的职责?”
  文仙芝哑口无言。
  沈傲的脸色缓和起来,慢吞吞地道:“现在传本王的令,立即开放门禁,让灾民入城,各衙各府全部熬稀粥,熬姜汤,分派下去,叫差役在城中各处窄巷画好区域,让灾民聚众歇息,再去寻干草、毡布、能分发的就尽量分发。本王来了这太原,就不许有一个饿殍,不许有一个冻死街头的尸体。谁若是敢和本王唱反调,打擂台……”沈傲几乎是用最平淡的语气道:“本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霎时间,城外欢声雷动,灾民们看到了希望,竭尽全力地欢叫起来。
  朔风刺骨。这时候文仙芝却是醒了,他被这冷风吹昏了头,只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平西王这是给他来下马威的。他阴沉着脸,只觉得头晕沉沉得厉害,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那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
第七百四十三章
仗剑杀人
  灾民们已经急着要入城了,平西王要让大家入城,这句话当然算数。
  不过守在门洞处的边军却是没有动,仍然明火执仗地挡在了城门口,他们的目光还是落在文仙芝的身上。
  文仙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既不点头首肯,也不摇头拒绝。
  漫天的飞絮飘落在头顶上,城外又安静下来,灾民们看着凶神恶煞的边军,这时候又冷静下来,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就算是平西王点头,这城也未必能入。
  “呵呵……”干笑的人是文仙芝身后的太原知府王直,王直几乎已经冻僵,挪了挪身子,腿脚酸麻,可是他心里知道,都督大人是在等他说话。王直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他是知府,灾民入不入城,总要听他怎么说。
  王直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傲身边,朝沈傲拱手作揖,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熙和一些,慢悠悠地道:“下官太原知府王直见过殿下。”
  沈傲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微微嗯了一声,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王直继续道:“殿下菩萨心肠,不忍灾民在城外挨饿受冻,拳拳护民之心,下官感佩之至。”他接着苦笑,为难地道:“殿下要让流民入城,这没有错。都督大人阻止流民入城,其实也没有错。殿下没有错,是因为殿下宅心仁厚。可都督没有错是因为都督奉命镇守太原,太原城绝不容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职责所在,当然没有错。”
  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才开始进入正题。王直混迹官场,圆滑到了极点,他自认为自己的一番话就算不能说动平西王,但是也足够大方得体,能给平西王一个台阶下:“殿下若是让流民入城,往好里说,是救下万千条生灵,都督和下官,其实本心上也是希望流民们入城歇歇脚,喝一口姜汤,吃一碗稀粥,把人救下来。可是殿下有所不知,城中府库中的余粮已经空空如也,流民们就算进城也没有吃食,这么多人进去,若有宵小之徒饿疯了滋事,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太原城若是落入贼人之手,这干系是都督和下官来背,还是殿下来背?因此,依下官愚见,还是请殿下先入城去,殿下和都督坐在一起,群策群力,另外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
  王直话说完了,略带得意地看了文仙芝一眼,颇有邀功之意。
  平西王要灾民入城,都督不肯,如今这灾民能不能入城,就看都督和平西王的手段了,王直心里想,这平西王还没有入城,就闹出这种事来,今日倒是有趣了。
  沈傲摘下斗笠,打掉斗笠上的积雪,慢悠悠地问王直:“你是太原知府?”
  王直笑呵呵地躬身道:“下官正是太原知府。”
  沈傲将斗笠戴上,不禁好奇地打量他,道:“你既是太原知府,可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王直愣了一下,笑呵呵地道:“下官的职责……”
  沈傲打断他道:“你的职责是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可是你方才的话,可有一点安民的心思吗?本王这一路过来,看到饿殍无数,无数人挣扎在雪地里,无数人卧倒在冰原之上,地崩是天灾,可是城外的伏尸不是天灾所致,是人祸!”他恶狠狠地走近王直一步,继续道:“你这知府,到底是怎么当的?”
  王直呆呆地辩解道:“下官……下官巧妇无米……”
  “巧妇无米?米呢?在哪里?”沈傲逼问他。
  王直道:“没有米。”
  沈傲冷笑道:“没有米?可为什么城中的米铺货栈里却堆积着如山的谷物?”
  王直道:“商家的米和下官何干?”
  沈傲又逼近一步,道:“商家的米卖到了两贯一斗,你知不知道?”
  王直呆了一下,矢口否认:“不……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你身为知府,不管灾民死活,致使境内饿死冻死的人数以千计,这是其一。纵容商家横行不法,这是玩忽职守,是第二条罪。巧言令色,欺蒙钦差,这是第三,有这三条罪,你还想活吗?”他手按在了尚方宝剑的剑柄上,整个人就像一口剑,锋利如刃。
  沈傲的眼睛直视着王直,森然道:“今日本王奉旨巡视灾情,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个庸碌无为的赃官!”他加快了脚步,一步步逼近王直。
  王直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倾,谁知脚已麻痹,打了个踉跄,朝文仙芝道:“都督救我。”
  嘤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这尚方宝剑在漫天的飞絮之中,寒芒幽幽,剑锋一指,直没王直的胸口,王直的手在飞絮中乱舞,闷哼一声,双手垂下去,脸上呆滞,不可置信地仰面栽倒。
  雪花仍在飘荡,长剑从王直的胸膛口抽离出来的时候,溅出鲜血,血落在积雪上,带着余温的鲜血瞬时将积雪融化,沈傲的脸上没有表情,将尚方宝剑收回鞘中,淡淡地看着地上污浊了的皑皑积雪,淡淡道:“可惜污了这好雪。”
  冷风如刀,可是这时候,许多人都不觉得冷了,当朝五品知府,就这样一剑毙命,任谁都没有想到。
  几个官员已经魂不附体,不断地吞咽着口水,身体略略颤抖。
  文仙芝紧了紧狐裘,脸上却很是冷漠,看了一眼王直的尸首,便将目光落回到沈傲的身上。
  沈傲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朔风拂面,他居然笑得宛如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一样。他嘴角微微地勾起,这时候竟像是一个保持着童贞的孩子,露出会心的笑容。
  沈傲用不可置疑的口吻向文仙芝道:“文都督,不知现在灾民可以入城了吗?”
  文仙芝的脸色骤变,冷哼一声,道:“殿下吩咐,下官岂敢不从?”
  边军哗哗的皮甲摩擦声传出来,他们安静地让出门洞,接着无数的灾民一起蜂拥进去,进了这城门就有了希望,一尺之隔,就是生和死的区别,这时候,谁不是激动得连身体的冰凉都忘掉了?人群一边往城中涌动,一边在高呼:“平西王公候万代。”
  衣衫褴褛的灾民立即将门洞围得水泄不通,侧立在道旁的边军被推挤到了一边,这时候在这人海面前,居然变得弱不禁风,宛若暴风骤雨之下,碧波骇浪中的扁舟,扁舟在摇曳,被推挤,一下子淹没在人潮之中。
  文仙芝呵呵一笑,看了沈傲腰间的尚方宝剑一眼,道:“下官今日倒是见识了尚方宝剑的厉害,殿下,请入城吧。”
  沈傲看也不看他一眼,返身坐上了马车,笔墨纸砚已经撤了下去,马车的车轴开始滚动,在一千五百名漠然的校尉拱卫下,徐徐入城。
  文仙芝看了这马车一眼,冷冷一笑,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说:“这是你自己要找死的,怪不得别人。”他对身边的一个官员道:“去,将王大人安葬了,回城。”他一步步地坐回暖轿,暖轿和外面的冰雪仿佛是两重世界,微微靠在这皮裘编织而成的暖垫上,手中抱着小手炉,文仙芝的身体又回到了人间。
  ……
  “王爷,现在我们去哪里?”坐在马上的童虎一脸兴奋,冰霜已经凝住了他的眉毛,方才那一幕,看得他热血沸腾,童虎是个直肠子,看到野外这么多卧雪的尸体,看到城外挨饿受冻的人,心里也有几分愤怒,等到沈傲一剑刺入那知府的胸膛,童虎胸口一口浊气才吐出来。
  痛快!
  坐在马车里的沈傲懒洋洋地道:“当然是去知府衙门。”
  “去知府衙门?”
  沈傲在车中慢悠悠地道:“斩草除根,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好吗?要让人知道痛,就杀他全家。”
  童虎不禁道:“这话谁说的?”
  “英俊潇洒的汴京第一才子,书画双绝的平西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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