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如云(校对)第5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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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渎的裁撤。
  其实贪渎这一条,沈傲是很不认可的,主要还是要看人家的办事能力嘛,怎么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张居正不是也贪渎吗?范仲淹、欧阳修家里不也肥得流油?你若说这些例子太远了,眼前还有一位平西王殿下不也好这一口?
  沈傲已经开始觉得,老家伙这章程是专门针对自己的了。
  他继续看下去,第三条是狎妓的送吏部处置。
  “狎妓也要处分?”沈傲认真端详了杨真一眼,觉得老家伙是不是心理变态了,这大宋朝狎妓可是一件很高尚的事,官员才子们都以狎妓为荣,那青楼里哪个晚上没有穿着便服的官人大驾光临?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嫖妓怎么了?
  杨真正色道:“狎妓靡费钱财,滋生了这种喜好的官员,必是赃官无疑了。不过……老夫也拿不准这件事,还要向殿下请教。”
  沈傲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请说。”
  杨真脸上生出些许尴尬来,踟蹰了很久,才开口道:“宫中据说也……”
  沈傲立即板起脸来:“没有的事,子虚乌有,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人,怎么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本王拿自己的手指甲作保,这种流言,杨大人切莫相信。”
  杨真朝沈傲认真地道:“平西王何苦要瞒着老夫?这汴京城谁不知道?正如陛下所说,世上哪有什么空穴来风的事。老夫担心的就是这个,若是加这一条进去,陛下那边会不会生出不悦,当老夫是针对宫中?”
  沈傲索性也不瞒了,赵佶自己做的丑事,怎么遮掩得住?想了想,道:“本王以为,这事儿倒是索性写出来才好,杨大人想想看,若是贼听见有官差叫人去捉贼,这贼会怎么样?”
  杨真一头雾水。
  沈傲呵呵笑道:“本王要是那贼,一定会卖力协助官差去拿贼,一者同行是冤家。二者越是卖力,就越能洗清自己。陛下看了奏疏,心里就会想,若是朕不拟准,说不准外头会说朕做贼心虚,这个时候,反而不好拒绝了。”
  杨真不禁失笑,道:“这么说这一条非但不能删减,还要再润润笔了?”
  沈傲本想提起笔来为这奏疏润润色,随即一想,杨真也算自己的恩师,自己若是添了笔,反而是羞辱自己的老师,于是便笑道:“大人可以再润色一下,不必有什么顾忌,说得冠冕堂皇一些,依着陛下的心思,非拟准不可。”
  杨真大笑,满面通红地道:“若是老夫能做成此事,此生无憾了,老夫做了这么久的官,这朝廷里乌烟瘴气的事见得多了,只恨有心无力,如今既然做了门下令,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做点事出来。”
  沈傲只能道:“大人高洁,学生不如。”他改称学生,随即举起笔,在这奏疏之后署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将奏疏奉还,道:“大人可要小心了,砸了人家的饭碗,人家可是敢拼命的。”
  杨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死亦无所很。”
  世人很难理解杨真的想法,寒窗苦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做官的机会,登上了天子堂,却还要执拗的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同僚对他使白眼,亲眷们疏远他,得到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恪守着青灯草庐,这样的人一辈子求的是什么?
  便是沈傲也很难理解杨真的行为,活着多好,活着才能吃喝,才能欢笑。有钱又多好,有了钱,才有红袖添香,才有锦衣玉食。同流合污多好,同流合污了,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亲眷们得到好处,才会称颂你的功德。为了一个执着,偏偏要去做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这样的人可以叫坚守信仰,也可以叫呆子、傻子。
  沈傲不是这种人,他好享受,要养家,要糊口,所以他虽然有底线,可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这样,还被人叫做是愣子。而这位杨真,沈傲名义上的恩师,只能算是一个书呆子了。
  沈傲心里不禁想:“只怕也正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呆子、傻子存在,才让这污浊的世界多了几分光亮,才让这满是铜臭的天下多了一分色彩。还好……”沈傲嘴角扬起几分苦笑,自嘲的继续想:“本王不是这种呆子,杨真是蜡烛,烧了自己去照亮别人,自己又是什么?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俗人,活在这世上,只求穿暖,只求自己的家人安康,能为子孙攒下财富,如此而已。”
  可是沈傲还是决心和这呆子一起去上这一道奏疏,仿佛不具自己的名字,就像是一根鱼刺梗在喉咙,人活在世上,再俗不可耐,总要去激动一次,去做一件认为自己可以去做的事。
  杨真接了沈傲具名之后的奏疏,脸上露出喜色,随即道:“有平西王具名,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他沉默一下,继续道:“从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勿怪。”
  杨真从前也确实给沈傲吃过一些苦头,只说弹劾一项,这老家伙也没少给沈傲穿小鞋,换做是别人,沈傲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是这时候,他只是笑着道:“世上纯粹的人不多,大人算一个,大人能为难学生,学生岂敢有什么微词?”
  和杨真说了几句话,杨真见天色不早,起身道:“明日老夫便进宫去,殿下,再会了。”
  沈傲起身将杨真一直送到中门,嘱咐道:“切记,这狎妓的事一定要再润色一些,越冠冕堂皇越好。”
  杨真应了,钻入轿子,渐渐远去。
  天色暗淡,雨后的黄昏说不出的清新,与平西王府门前的灯笼相互辉映,这光线揉搓在一起,照耀在沈傲的脸上,霎时间,这个俗不可耐的少年竟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折腾开始
  永和四年二月十六,黄历上注的是:宜出行、乔迁,忌宴客。很平淡的一天,可是这一天,却注定不平淡,李邦彦完了,程江完了,处在这漩涡中心的人都知道,太子只怕也完了。这样的惊天大变,恰恰一点风声都没有,升斗小民们注定了要养家糊口,哪里有兴致去理会什么天下事?
  士人们也看不透这局面,太子据说还受了宫中的奖掖,从此以后在宫中读书,读书是好事,谁都可以说出个不好来,唯有读书人不能说。所以,整个汴京出奇的平静,浮躁过后,尘归尘、土归土,看不出一点惊天动地的迹象。
  新任的门下令还没有到门下省来,录事和书令史们等待了许久,才得到消息,杨大人直接入宫去了,至于入宫去做什么,却一时猜不透。于是大家只好各行其是,梳理奏疏的奏疏奏疏,递交中书的递交中书,一切都等杨大人来了再说。
  文景阁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赵佶翻阅奏疏的沙沙声,赵佶新梳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昨天的怒火已经驱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惫懒之态。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要让赵佶一时打起精神来容易,可要他打起一辈子的精神却是难如登天,赵佶懒洋洋地翻看着御案上的奏疏,显得有些不耐烦。
  裁撤冗员……这可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赵佶这时候甚至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让杨真进门下,这才刚刚上任,就要闹事了。赵佶最怕的就是闹事的,沈傲虽然也闹,可是人家闹得多彩缤纷,这老家伙的闹法却是直截了当,一大清早就摆出一个态度,老夫是来折腾的,不折腾到鸡飞狗跳不可。
  不过好歹人家也是新官上任,赵佶多少也得在意一下,所以还是认真地看了奏疏,他慢慢的翻阅过去,一字都没有漏,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多一些官而已,何必大惊小怪?这事儿也能扯到江山社稷上?历朝历代哪一次不是如此?这么个折腾法,实在和祖法有点儿相悖。
  玩忽职守的要裁撤,贪渎的要裁撤,看到这里,赵佶差点儿要趴在岸上呼呼大睡了,玩忽职守的多了去了,朝廷追究得完?贪渎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窝一窝,对赵佶来说,官员贪渎一些不算什么,只要忠心即可,平西王不一样爱收受别人的礼物?可是心里存着忠心,朕就宠信他。
  可是再往下看,赵佶突然打起了精神。
  陛下,我朝风气,以狎妓为荣,因而百官士人,皆耽于游乐,不事案牍,京中各处红院,莺歌燕舞……
  满篇的长篇大论,可谓是掷地有声,赵佶现在已经有些不太自在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来,看了下头欠身坐着的杨真一眼,杨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新官上任需要立即着手整顿的事,若是宫里不同意,自己所做的努力只怕一切都要泡汤了。
  赵佶从杨真的脸上没有看出嘲讽,心里想,看来他并不是借故讽刺朕。狎妓……狎妓有什么错?偶尔自娱一下难道也成了罪名?
  赵佶心里不以为然,正要否决,可是随即一想,又警惕起来,若是这时候否决,以这杨真的性子深究起来……
  赵佶的目光开始闪烁,颇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杨真是块硬骨头,赵佶早就知道,所以平素一向不太搭理他,这一次将他提拔到门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犹豫再三,赵佶呵呵一笑,朝杨真道:“杨卿家的奏疏很好,我大宋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纲纪崩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尤其是官员狎妓,实在是大不应该,杨爱卿新官上任便着手抓住时弊,要着手整肃,朕心甚慰。”
  杨真心里狂喜,道:“陛下,那这奏疏……”
  赵佶很爽快地道:“恩准了,这件事杨爱卿要当做头等大事来做,吏治崩坏则国法不存,国法不存则危及社稷,朕得杨爱卿,便如齐王得了管仲,实在是一件幸事。”他连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可是赵佶却仿佛生怕杨真以为自己不是真心诚意支持整肃似的,继续道:“单凭杨爱卿一人之力,只怕还不够,既然要做,朕当然也不会让杨爱卿一人操劳,这样吧,在门下省设一个裁撤局,由杨爱卿带着,专门处置这件事,但凡有不法的官员直接上报入宫,只要证据确凿,朕一概批拟。”
  赵佶的大力支持,实在让杨真没有想到,连忙道:“臣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做成此事。”
  赵佶算是怕了他,便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杨爱卿新官上任,也该去门下省见一见诸位同僚了,不必在这里陪朕,朕……朕还有奏疏要看。”
  杨真道了谢,连忙出宫。
  半个时辰之后,这位杨大人姗姗来迟,终于到了门下省,门下省以三名录事为首,五十多名书令史浩浩荡荡的到大堂来见礼。新官上任,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么点儿面子,再者说这新的令官是处了名的硬骨头,这时候若是失了礼数,说不准人家收拾了你也不一定。
  杨真从前在礼部做尚书,所以轻车熟路,直接坐在首座,面无表情的扫了下头的录事、书令史一眼,才淡淡地道:“老夫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要倚赖诸位,这门下省的事,都拜托给诸位了。”
  大家一起悻悻然地道:“客气,客气。”
  杨真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随即道:“可是老夫曾记了一笔账,这门下省里头,每日递进来的奏疏总共也不过两百来份,就这一百多份奏疏,却有五十多人署理,诸位未免也太清闲了吧?”
  大家傻了眼,这老家伙疯了,都说宁毁一桩婚,莫断人饭碗,这家伙一上来,就直接要人命了。
  杨真冷笑一声,拍案而起道:“留下二十人就足够,吏部那边老夫会调功考来,惫懒的全部打发走!”
  汴京城终于沸腾了,大宋朝的规矩和别的地方实在不同,这里的官可是最舒服的,历朝历代,死在廷杖下的大臣难道还少了?可是大宋没有,大宋立国百年,除了谋逆大罪,便是犯了天大的错,那也不过是致仕而已。党争失败,也不过是贬到地方去,欧阳修被贬过,范仲淹也被贬过,司马光、蔡京都被贬过,可是贬归贬,从朝中的大佬级人物到外地去做个参军,做个知事,至少还是官身,一个萝卜一个坑,只不过这萝卜挪了下屁股,一不小心掉到不太好的坑里而已,可是现在,杨真居然动真格了,竟是要把坑填平,让萝卜们无处安生。
  风雨欲来,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先是门下省,一个录事十九名书令史直接革职,收拾铺盖直接滚蛋,居然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居然没有涉及到党争,不管你背后靠着哪棵大树的,都是一个结局——滚蛋!
  大家都坐不住了,可是坐不住也得坐,先是有人弹劾杨真独断,可是奏疏很快就发还回来,宫里的态度很暧昧,说的再清楚一些,就是皇帝不管,别来烦朕!
  皇帝不管事,那就是门下令管事了,门下令大刀阔斧,只用了几天时间,最先倒霉的是门下省,又是一批书令史滚蛋,连招呼都不打,举出了罪证,直接就是开革,一点情面都不讲。
  接着门下省一份旨意传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京察算是正式开始。
  第二个倒霉的是礼部,按道理,礼部好歹是这位杨大人的地盘,这么多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给点面子,一开始,甚至有不少礼部的人向外放言,说是杨大人便是裁撤了到琼州府,礼部一定能安然无恙。谁知门下省之后,礼部立即掀起了暴风骤雨。
  比起整肃门下省来,礼部更是雷厉风行,甚至连功考都不必查验,这礼部上下的官,每一个人的品行优劣都牢记在杨真的心里,所以直接操刀,直接让二十三人滚蛋。
  这种声势,就绝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先拿门下省祭旗,再拿礼部开刀,这位杨大人用意明显的很,老子先割自己一刀,到时候折腾起你们来,可别说老子有失偏颇。这就像市井泼皮当街殴斗一样,先拿出刀来捅自己一刀再追着人去砍的,绝对是最狠戾的角色,因为这种人无欲无求,无所畏惧,目的只有一个,弄死你。
  整个汴京的官员真的怕了,撞到这么一个狠人,不怕才是傻的。从前都以为这杨大人是块又臭又硬的茅厕石头,现在看来,这老家伙简直就是平西王二代威力加强版,真正的杀人不见血的角色。什么商鞅、王安石、蔡京和他一比,真真是屁都不是,原因很简单,任何变法者,首先都会想着如何保存自己,再去慢慢地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不管你是忠是奸,是好心还是一肚子坏水,至少首要的目的只有一个,这法再如何变,总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保全了自己,再进一步去治国平天下。
  可是杨大人不同,他是先砍自己一刀,一上任,直接就是拼命的架势,这种打法,实在是古今罕见。
  玩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党争这么简单了,这是实实在在要人命的事,没了这乌纱,大家屁都不是,几十年为之奋斗的东西一下子被剥夺了个干干净净,这和杀了汴京上下的官员也差不多了。于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官不聊生,流言四起。
第八百二十六章
害群之马
  户部部堂里,十几个官儿围坐在耳室这边喝茶,茶是庐山云雾,京城里罕有的香茗,可是喝茶的人却真没几个有心思的。现在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就在方才,已经有京察去了刑部,这户部是天下一等一的部堂,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烧到户部来。
  户部毕竟非同一般,说得难听一些,能进这里来做官的,哪个没有一点儿背景?就比如现在喝茶的户部郎中张鸣,就是秦国公的丈人。秦国公是赵佶的十五皇子,年岁虽然不大,可毕竟还是天潢贵胄,早晚要封王的,所以这里头的人就属张鸣最惬意,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他头上,他隔岸观火就是,说不准这左右侍郎若是被一下子撸了下去,户部还能出个空缺,从本心上,张鸣是鼎立支持京察的,有京察才会有空缺,才有再进一步的机会。
  “这才三天,一下子就丢了四十多顶乌纱,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我听说,连杨真的门生都罢了官,直接打发走了,这杨真到底想做什么?真的要六亲不认?就不怕让人戳了脊梁骨?”
  喝了茶,闲聊也就开始,诸位大人的话题当然是眼下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
  有人开了话匣子,便有人推搡,有人担心,有人懊恼地议论起来。
  “从前还不见这杨真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就因为他们这么一搅和,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就礼部的那个刘大人昨日清早开革,晌午的时候就回家上吊自缢了。”一个堂官咬牙切齿地道:“我若是姓刘的家眷,今日就抬了刘大人的尸骨到姓杨的家里去闹,反正是没法活了,索性就闹个天翻地覆。”
  说起这事儿,倒是有人滔滔不绝起来:“这个事我也知道,刘大人的兄弟现在就琢磨着这事儿,要给刘大人报仇。”
  大家立即兴奋起来:“怎么?怎么个报仇法?”
  那先前说话的人点到即止,淡淡笑着喝了口茶道:“肯定要闹的,就看怎么个闹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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