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如云(校对)第5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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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江道:“殿下有了主意?”
  赵桓毕竟吃了这么多亏,别的没学会,这忍气吞声的功夫总算还学到一些,转眼之间,脸上的怒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淡道:“其实也简单,明日廷议,姓沈的必然坚持主战,到了那时,就要有劳程先生了。”
  程江一头雾水,只听赵桓继续道:“沈傲一向桀骜不驯,只要程先生站出来与他据理力争,挑起他的性子,他肯定要口出污秽之语,到时本宫再以这个借口,指斥他身为大臣,行为不检,喝令人将他赶出去,姓沈的狗贼一向跋扈,本宫给他一点颜色,也让满朝文武们看看,这汴京城,谁才是一言九鼎,更让人知道,平西王再如何跋扈,终归还是臣属,是我赵家的家奴!”
  赵桓一番话,让程江霎时眉开眼笑,道:“殿下此举,虽然不能动姓沈的分毫,却能敲山震虎,确是好计。”
  赵桓负手站起来,看着这行将落叶的槐树枝桠,眼看初秋就要到了,天气虽然炎热,风却是不小,吹拂的槐树沙沙作响,落叶纷纷,赵桓触景生情,道:“你看,叶子都要黄了,再过几日,秋风扫过的时候,这枝繁叶茂就要变作萧瑟。”他舔舔嘴,眼眸中闪过一种奇怪的神色,继续道:“本宫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今已到了壮年,苟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从前头顶上有个父皇,而如今,父皇远在天边,原以为能松一口气,可是……”
  赵桓冷冷一笑,语气变得激烈起来,道:“可是本宫发现,这监国的太子还是处处受人掣肘,举步维艰,为什么?是因为这朝中有人引为朋党,自以为结交了一个亲王,就可以放肆,可以和本宫顶撞,本宫难道还要受他们摆布吗?程先生,明日这个时候,就是你我扬眉吐气之时,要让他们知道,让天下人知道,本宫临危受命,现如今,就是这汴京的主人,谁敢不从,便罢他的官,治他的罪。就是沈傲,也是一样!”
  程江被赵桓一番话激得胸腹之中翻江倒海,郑重其事地道:“老夫愿效死力。”
  赵桓语气又冷淡下来,道:“今日为何独独不见李先生?”
  程江露出厌恶之色,道:“李舍人说他病了。”
  “病了?”赵桓舔舔嘴,道:“叫他好生将养吧,本宫还有倚重他的地方。程先生,门下省送来的奏疏早就到了,你陪我一道儿去看,本宫刚刚署理政务,许多事还要请程先生见教。”
  ……
  落叶纷纷,七月中旬不到,秋风就吹起了,这风儿不大,却总算带来了几分爽意,昨日还是炎炎夏日,今儿一早,就一种莫名的清爽之感。
  今日恰好是七月初七,入秋时节,沿途街道的树木还不见凋零,却也有些无精打采了。
  沈傲昨天回到汴京,立即见了太后,随后便回家,夫妻之间本是久别胜新婚,无奈何又要一番别离,却是沈傲叫安宁人等连夜收拾好行囊,准备随时动身前去泉州,在沈傲看来,让他抛了自己的性命去尽自己的责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他绝不会让自己妻儿置身于险境,他可以死,但是他的家族必须延续下来。
  这一夜话不尽的别离,等到天刚拂晓,沈傲从安宁的榻上起来,换了簇新的尨服,戴了梁冠,便出了门。
  今日的廷议自然重要无比,不管是太子还是沈傲,其实都可以预见,在讲武殿里,将会有一场唇枪舌剑。
  沈傲打马到了正德门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大臣陆续入宫了,杨真站在宫门外徘徊,显然在刻意等待什么,看到沈傲骑马过来,脸上露出笑容,朝沈傲招招手。沈傲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校尉,慢慢踱步过去,笑道:“杨大人好。”
  杨真苦笑道:“殿下笑容满面,倒像是有什么喜事?”
  “是吗?”沈傲讪讪一笑,道:“喜事是没有,不过倒是想给人办办丧事而已,杨大人站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杨真郑重点头,捋须道:“议和的事已经不能再争论下去了,所以今日廷议至关紧要,平西王可想到了摒弃议和的办法吗?”
  沈傲淡淡一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真见沈傲漫不经心,手捏着胡子不禁摇头,道:“殿下,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掉以轻心,难道殿下看不出,议和其实就是太子的主意,现在太子监国,若是有人借机鼓噪,太子再拍板下来,大宋的宗社怎么办?我们食君之禄,有些事纵然不可为也要去做,有些话不可说也是要说。”
  沈傲沉吟了一下,道:“太子监国,是不是说在这汴京,他可以一言九鼎?”
  杨真颌首道:“正是,陛下的旨意很清楚,总揽军政。”
  沈傲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地道:“那本王今日就告诉他,他便是监国,便是总揽军政,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他说了算!”
  说罢,沈傲不理会杨真,抬头看着天,陡然道:“没有房梁,看的真不自在,杨大人,本王先行一步。”
  杨真见沈傲去看天,又说什么房梁,忍不住朝天空看过去,只见天色晴朗,万里无云,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一头雾水地呆了一下,冷不防身后一个官员走过来,也学杨真朝天上看,口里问:“杨大人是昼观天象吗?怎么?莫非有什么怪像?”
第八百七十五章
二龙戏珠(二)
  就在薄雾腾腾的时候,赵桓已经先行入宫,孤零零地在讲武殿里,榻上金殿,触手可及是那贴了金帛的御椅,御椅长一丈,呈塌形,两侧有扶柄,身后是盘龙金缕坐靠,这样的椅子,虽然金灿灿的,其实坐得并不舒服。
  赵桓伏在这御椅上,却不敢坐,沉默了良久,才吁了口气,乖乖地叫人搬了个锦墩来,摆放在御椅的左下首位置,屈身坐下;放眼过去,在这金殿上,讲武殿一览无余。
  这样的感受,很奇怪,明明殿上和殿下的距离不过几步台阶,却又像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只是几台玉阶,就像是万仞深渊。而现在,赵桓终于踏前了一步,有了步上金殿的资格。
  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了,赵桓带着火热的目光看向御座;从步步维艰、如履薄冰,到现在监国,赵桓感觉就像从深渊升到云端,若是在半月之前,哪里会想到会有今日?
  朝臣们鱼贯进来,安静地等候廷议开始,等到程江进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笑吟吟地迎上去,朝廷就是这样,今日可以素未谋面,可一旦有人发迹,自然就少不得有人来称兄道弟,论同年的,论世谊的,但凡能拉扯上关系,总有人能寻出理来。
  现在太子监国,便是禅让为君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程江是太子跟前的心腹,大大的红人,虽只是个东宫舍人,地位卑微,可是满朝上下,谁敢小觑?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靠的不仅是官职爵位,有些时候,后台更加重要。讨好程江,就是巴结太子;巴结太子,就是取信于未来的天子,这样的事,当然有人肯做。
  也有不少官员见了程江从鼻孔出气的,这些都是平西王和杨真、石英的铁杆,别人能首鼠两端,他们不能,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临阵倒戈,只会让人瞧不起。
  外头的日头已经冉冉升起,炙红的光线洒落在讲武殿屋脊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晕红的光晕,深红的宫墙,端庄肃穆,令人生畏。
  沈傲按着尚方宝剑,孤零零地踱步进殿,这厮最令人觉得可恶的是总喜欢顺杆子往上爬,御赐了一柄尚方宝剑,原本只是象征一下,以示优渥,换作是别人,早就将剑供奉在祖庙里,哪里肯轻易出示?也只有这家伙,天天佩带在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四处显摆,连入宫都要携剑而入。
  大宋的宫中,本有不成文的规矩,即入宫不得佩戴武器。可是又有一个规矩,就是御赐之物可以携带入宫,最后的结果是,沈傲每日觐见,都带了尚方宝剑进去,一开始殿前卫还觉得有些不妥,后来见怪不怪,也就权当瞎了眼睛没看到。
  沈傲携剑进来,殿上的赵桓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淡漠地打量这殿中已经到齐的文武大臣,咳嗽一声,道:“本宫奉旨监国,今日可有何事要奏的,立即呈报上来,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赵桓戏弄似地想看看沈傲的‘丑态’,今日他居高临下,以真正储君的身份俯瞰他这臣子,心中油然升起几分得意,谁知眼睛扫过沈傲的时候,发现沈傲抱着手,一只脚惦着,像是街头的痞子,眼睛看着殿梁,薄唇撅起,像是低吹口哨一样。
  “放肆!”赵桓心里大骂一句,好心情一扫而空,满腹积压着一股急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殿下,臣有事要奏。”赵桓话音刚落,率先站出来的是兵部侍郎李纲,李纲虽然不过小小一个侍郎,却是主战派中最顽固的人物,他生得很是魁梧,头戴着翅帽,帽下的额头光洁,双眼深凹在眼窝里,显得有些疲倦,不过那一只眼睛,却如星夜辰芒一般闪闪生辉。
  “殿下命臣督促防务,臣不敢懈怠,发现汴京城墙有几处竟是渗水,东胜门外的瓮城竟有几处墙跺坍塌,更有甚者,原本屯驻禁军的瓮城却是杂草丛生,营务荒废,城外的下马林原本设哨岗一百三十六座,这本是太祖时的规矩,可是现在,也尽数荒废。臣本要整饬,奈何兵部没有专项的钱粮,请殿下及早调拨银钱五十万两,以作修葺之用。”
  赵桓如今满心希望议和,对防务的事反倒不太热衷了,只是淡淡地道:“本宫再思量思量。”
  谁知李纲本就是不依不饶的性子,正色道:“汴京防务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重新修葺,屯驻军马已经刻不容缓,岂能再思量?否则等到女真人进犯之时,再亡羊补牢就为时已晚了。”
  “放肆!”程江见赵桓踟蹰,立即站出来,冷冷道:“李侍郎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什么令人发指?什么刻不容缓?一派胡言。”
  李纲看向程江,却是平淡地道:“程大人说说看,老夫哪一句可曾说错了?”
  程江冷笑,朗声道:“你说汴京防务荒废已久,这是什么居心?当今皇上乃是当世明君,一向看重武备,李侍郎的意思莫非是说皇上识人不明,被下头的人蒙蔽了吗?”
  李纲道:“老夫没有这样说过。”
  程江步步紧逼,道:“哼,既然没有这样说过,那就更奇怪了,当今皇上贤明,百官们也忠勉,为什么会防务荒废?会触目惊心?依我看,李大人这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
  李纲火起,怒道:“国难当头,谁和你说口舌之辩?”
  程江却是洋洋得意地道:“不辨何以明真伪?难道任由李侍郎蒙蔽太子吗?依我看,所谓整饬防务,实在是荒诞无比,我大宋有雄兵百万,富可敌国。女真人固然凶恶,可是我却听说,早在建中靖国四年的时候,他们就派出了使节,欲与我大宋修好,可见女真人并非是穷凶极恶,也是知道礼数的,只可惜当时陛下误信奸佞之言,摒弃议和,才有今日之祸。李侍郎方才说的也对,亡羊补牢,现在还不晚,若是这时候,我大宋派出使者,与金人修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和睦共处,又何必要动枪兵?李侍郎一心要修缮防务,还提议征募壮丁,难道不知道,一旦起了战事,有多少人要生灵涂炭?”
  杨真不冷不热地接了程江的话茬,讽刺道:“这么说,程大人是要向金人卑躬屈膝了?”
  程江慨然道:“两国修好,利在千秋,何来卑躬屈膝?”
  刚刚是李纲打了头,而如今,才几句话功夫双方就已经图穷匕见,杨真毕竟没有石英这样的耐心,最听不得议和之词,率先站出来,道:“女真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程大人要与虎谋皮,到底是什么居心?”
  程江道:“老夫确实有居心,这居心就是天下安泰,不受刀兵之祸,这居心就是四海升平,与邻结好,老夫这居心,难道杨大人看不出?倒是老夫要问,杨大人一心要求战,又是什么居心?”
  杨真笑得更冷:“奸贼误国!”
  程江的口舌倒是厉害,让杨真一时词穷,这时候也是气愤到了极点,忍不住咒骂一句,谁知涉及到了人身攻击,这讲武殿里立即就哗然了,不少人站出来,道:“杨大人,谁是奸贼?既是廷议,便该畅所欲言,奸贼二字从何说起?”
  还有人道:“程江就是奸贼!”
  “杨大人口出污秽之语,请殿下治罪!”
  坐在殿上的赵桓一言不发,将自己置身事外,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下头的人在彼此攻讦,攻讦的越凶,就越需要自己这监国太子做主,他手倚在膝上,眼睛看向沈傲,沈傲却是木若呆鸡一样,不发一言。这不免让赵桓有些急躁,这个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住口!”赵桓终于发话,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殿下闹哄哄的争吵立即压了下去,赵桓才淡淡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这般乱哄哄的做什么?”
  杨真铁青着脸道:“殿下,程江胡言乱语,奢谈议和,实则是狼子野心,心胸险恶。老夫身为首辅,今日有些话不得不说。大宋已到生死关头,殿下奉旨监国,自然该当发愤图强,修兵戈,练军马,以防生变,否则事到临头,老臣要问,殿下该怎么办?宗社该怎么办?”
  赵桓阴沉着脸,淡淡道:“杨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正如程舍人所说,一旦动了刀兵,难免会生灵涂炭,仁者爱人,本宫岂能坐视?所以议和之事,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杨真大怒道:“商量?殿下是要搪塞老夫,搪塞满朝文武,搪塞天下吗?是战是和,请殿下定夺,否则殿下如何服众?”
  赵桓这时也是大怒,杨真的脾气,他知道,只是不曾想到这老儿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逼迫自己表态,赵桓霍然而起,道:“本宫要是不呢?”
  杨真眼中闪出绝望,道:“那么老夫只能请辞告老!”
  在这个节骨眼上,杨真要请辞,必然又是一场地震,赵桓却是淡淡一笑,道:“杨大人确实老了,若是心力不济,本宫自然不能强留,请辞的奏疏,择日送上来吧。”
  原本只是一句负气的话,谁知赵桓却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听到赵桓说出这句话,又是满朝哗然,不少人站出来:“请殿下收回成命。朝廷无一日离得开杨大人。”
  也有不少人脸上露出喜色,心里想,这杨真果然是个蠢物,说出这句话来,当真以为太子少不得他?现在看他如何收场!
第八百七十六章
我敢杀人
  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人已经开始看向沈傲了,杨真转眼就要负气而去,平西王难道能无动于衷。
  沈傲脸色恬然,微微一笑,站了出来,道:“杨大人不能请辞!”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是振聋发聩,以平西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在这殿上哪怕是说一句红烧鸡翅膀我喜欢吃大家都得乖乖听得,不但要听,还要分析出鸡翅膀背后的玄机,鸡翅膀到底是意犹所指,还是暗藏机锋。更何况这一句话再直白不过,通俗到了极点。
  沈傲淡淡的按着尚方宝剑,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看向金殿上的赵桓,又是一字一句的道:“首辅的任免,还轮不到监国太子说了算,除了陛下,谁也不能拟准,太子殿下以为呢?”
  烫手的山芋,抛到了赵桓手上,原本赵桓想就坡下驴,既然杨真说要请辞,那就干脆让他滚蛋,可是现在沈傲这一句反问,杀机就很明显了,除了皇上,谁也不能任免首辅,太子敢说一个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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