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校对)第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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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议论纷纷的时候,邓档头已带着十几个褐衫番子跨刀进去。这里一向是东厂的地盘,现在锦衣卫突然杀出来闹事,早已引起了东厂的注意,只是谁都不曾想到,这姓柳的居然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邓档头便是东厂派驻这里的地头蛇,一收到消息便感觉到事态严重,慌忙之下召集了十几个番子赶过来。
  “是谁敢砸莳花馆?”东厂办事,一向是蛮横无理,自有一番威势。邓档头进来时虽然看到了身穿钦赐飞鱼服的柳乘风,却还是大喝一声,将这楼中的校尉吓了一跳。
  柳乘风笑吟吟地坐在椅上,好像是专侯邓档头来一样,冷笑一声道:“是谁敢在本官面前喧哗!”
  邓档头看到一片狼藉的莳花馆,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心中已是勃然大怒,锦衣卫砸莳花馆,不啻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东厂的脸,动摇东厂的权威。
  邓档头踏着大步过去,冷冷地看着柳乘风,怒道:“原来是新上来的柳百户,咱们东厂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带着人到莳花馆来闹事,却是为了什么?”
  柳乘风依然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我问你,你是谁?”
  邓档头傲然道:“鄙人东厂档头邓通。”
  柳乘风笑得更冷:“一个档头是几品官?”
  邓档头呆了一下,档头在东厂无品无级,没有官职却有实权,相当于队长的级别,与锦衣卫的总旗也差不了太多了。更何况东厂大多数时候都凌驾于锦衣卫之上,所以一个档头,比之锦衣卫里的百户更有权势一些。
  柳乘风豁然而起,他这一站起来,边上已有二十多个校尉聚集起来,站在了他的身后,柳乘风一步步地走向邓档口,冷笑道:“本官是世袭百户,朝廷钦赐的正六品武官,你是什么东西,不入流的货色,也敢当着本官的面咆哮?还不跪下给本官磕头行礼?怎么?难道你要以下犯上吗?”
  
第043章
跪下再和我说话
  柳乘风一声怒喝,身后的校尉的胆气壮了起来,东厂的编制与锦衣卫不同,柳乘风这百户虽然权利上与档头差不多,可是好歹是朝廷认可的武官,而邓通虽然在东厂地位也是不小,手握实权,可是偏偏只能算是个小吏,与县衙门里的都头没有多少区别。
  依大明的礼制,武官之间的等级尤其鲜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柳乘风这正六品武官与邓通之间地位悬殊,相差何止是一级?
  锵锵……众校尉纷纷将锦春刀抽出一半,大喝一声:“跪下!”
  邓通这一下傻眼了,跪又不是,不跪又不是,他哪里有柳乘风那样的口舌,能引经据典把周礼、礼记都搬出来?若是在平常,他见了锦衣卫千户都不必行跪礼,可是现在柳乘风这小小百户把国家的法度和规矩搬出来,一副你若是敢不跪下,老子就凭着这一条当场格杀你的架势。
  “疯了,疯了……都疯了……”邓通在心里咆哮,这个姓柳的,简直是个疯子。
  柳乘风朝他微微一笑,按着腰间长刀的手开始动作起来,慢悠悠地道:“王司吏在不在?我来问你,若是有人以下犯上,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吏竟敢对六品武官咆哮,该当何罪?”
  王司吏对柳乘风已有了几分敬畏之心,他和校尉们不同,毕竟是读书人,知道东厂的厉害,可是这时候只能苦笑以对,道:“回大人,杀无赦!”
  柳乘风的目光落在邓通身上,笑吟吟地道:“邓档头,他的话,你清楚了吗?”随即脸色板起来,道:“来人!”
  邓通真的被吓唬住了,碰到这么个呆子,也算他倒霉,人家既然敢来砸莳花馆,本就只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谁能保证这家伙不对自己下毒手?他双膝一软,万般不情愿地在柳乘风动作之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小人东厂档头邓通见过百户大人。”
  柳乘风哂然一笑,得意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却不让邓通起来说话,瞪了身边拥簇过来的校尉们一眼,道:“都愣着做什么?继续砸,不把这乱党的屋子砸了,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司吏,你去给我斟杯茶来。”
  校尉们咂舌,心里对柳乘风已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于是一哄而散,各自散开打砸去了。
  柳乘风则是悠悠然地坐着,等到王司吏送来了茶,才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邓通,道:“邓档头方才和本大人说什么来着?哦,是了,是本大人不该砸这莳花馆是吗?”
  人一跪下,所有的气势都化为了灰烬,人家居高临下地和你说话,你便是再有威势、再有靠山也自觉地比别人矮了一截,邓通虽然心里愤恨,可是又怕这呆子发疯而不敢站起来,嘴唇都咬出血来,道:“这莳花馆乃是……”
  柳乘风冷冷地打断他道:“乃是什么?本大人管不了。本大人只知道这里有人竟敢袭击锦衣卫亲军,还敢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这些人已是乱党无疑了。怎么?你们东厂,你这小小一个档头,居然和这些乱党有关系?”
  柳乘风的话里头,摆明了是挖了个坑请邓通跳下去,若说是,那么结交乱党四个字可不是好玩的。可要是摇头,人家要砸莳花馆,东厂又有什么借口干涉?邓通已被柳乘风整得七荤八素,纵是他铁口铜牙,这时候也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只听柳乘风继续道:“东厂的公公们都是天子的私奴,断子绝孙了的阉人,想必也不会和乱党有瓜葛。这么说来,是你们这些下头的人私自结交乱党,图谋不轨是吗?哼,待会儿本大人将这些乱党全部拿去百户所拷问,若是确有其事,莫说是东厂,便是牵涉到了内阁,本大人身为御下爪牙,也敢进去拿人,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唱戏是吗?带着你的人给本大人滚出去!”
  邓通听了柳乘风的话,差点儿没有一口气提上来吐血而亡,先是骂自家的主子断子绝孙,之后又是攀咬东厂通贼,最后一句话更离谱,跪是他逼着跪,滚又是让挥手要滚,一个锦衣卫百户,这口气、这架子,当真比指挥使还要大几分,偏偏人家说的话无懈可击,若内阁真有乱党,他当然可以去拿人,可是内阁又有谁是乱党?这不是废话吗?
  邓通最大的悲剧是,事情发生得太仓促,没有纠集到足够多的人手,若是带了三十、四十个人来,也不必怕这姓柳的,现在人都已经跪下了,想要翻盘已经不可能了。
  “哼,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邓某算是认栽了,还是走得干净,这莳花馆背后的人自然会出面收拾他。”邓通心里这般一想,便带着十几个番子灰溜溜地出去。
  整个莳花馆,已是被砸了个稀巴烂,除此之外,老霍等人还在一处库房里抄没了一万四千两纹银的赃款,各种金银首饰、字画美玉若干,柳乘风一声令下,命人压着二十多个乱党,才打道回府。
  这一趟打砸,百户所的校尉可算是扬眉吐气,锦衣卫至今,几个油水多的地方一直被东厂把持,东厂那边,更是将锦衣卫压得死死的,而现如今柳乘风一出手,那平素威风八面的档头便乖乖给百户大人磕头,这是何等威风?众人押着人犯走在大街上,都觉得满面红光,很是得意。
  唯一暗暗显露出担心的,却是那王司吏,王司吏偷偷追上在前头骑马的柳乘风,牵住柳乘风的马,一面走一面道:“大人……这一趟固然痛快,可是这一下不但得罪了东厂,连带着还得罪了户部钱粮主事,大人,这莳花馆的背后,就有那钱粮主事的身影,只怕……”
  六部最紧要的部门之中,除了吏部之外,还有一个户部。户部手掌天下钱粮,乃是朝廷的钱袋子,而户部钱粮主事,更是肥得流油的位置,能做户部钱粮主事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别看这主事品级不高,可是影响力却是巨大,否则早被环伺在四周垂涎已久的同僚们挤下去了。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柳乘风一个百户能惹得起的,若是人家情急之下要和你拼命,便是柳乘风的恩师王鳌也未必能将柳乘风保住。
  天子脚下的人,谁不知道这官儿虽然有三六九等,可是这差事也是分了子丑寅卯的?有的官儿看上去显赫清高,却也未必比得上一个低品的人更有手腕。那钱粮主事就是后者,绝不是个轻易能招惹的人物。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东厂那边,我已经有了办法。至于这个钱粮主事……”柳乘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道:“今日就一并连他一起收拾了,斩草除根!”
  柳乘风的身上居然透露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心,事实上像他这种读书人本就是个谨慎到无比的人,可谓是心如发丝,细得不能再细,若不是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王司吏听了,不由摇头,柳呆子果然是柳呆子,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奢谈收拾户部钱粮主事,简直是疯了。王司吏现在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去,原以为这柳呆子有个好岳父,又有个好恩师,后来又把千户大人整倒了,是个很有前途的家伙。谁知道现在看来,人家叫他呆子是果然没有错的。连千户大人都不敢去砸的地方,他敢去砸;便是连指挥使佥事都不敢得罪的人,他却敢去得罪。现在百户大人是突然发难,把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往后等到人家反击了,还有命在吗?说不准自己也会被牵连上去,这一辈子的前程算是搭在了一个呆子的身上了。
  “冤孽啊……”王司吏很想仰天长啸……
  
第044章
让你吃哑巴亏
  正午的烈阳高高悬挂在正空,热气弥漫中,柳乘风一身淋漓大汗地回到百户所,一面命人拿了钱去就近的客栈定几桌菜来,一面开始着手审问‘乱党’。
  砸莳花馆,只是柳乘风计划中的第一步,事情要结束还早得很,现在最紧要的,是让莳花馆东家周泰钻进自己的圈套里,把他背后的人一起牵扯进来。
  要嘛不做,要做就要赶尽杀绝,既然人已经得罪,那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一网打尽。
  砸莳花馆,只是向烟花胡同的商户立威。而收拾了莳花馆背后的幕后人物,才会让那些商家们彻底地害怕,人有了畏惧之心,才会乖乖地按月送上份子钱来。有了钱,柳乘风才能建立威信,才能做出许多事,才能成为锦衣卫所中的黑马,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一步步攀爬。
  “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对我不屑于顾的人知道,柳乘风不是呆子。”
  王司吏已经安排好了,锦衣卫拷问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一般是抓了人寻个偏僻的城隍庙痛打一顿,再带回卫所里发落。不过现在却是大大不同,既然到了卫所,便先拉去偏房里折磨上半个时辰,那周泰才半死不活地被几个校尉提到厅堂来,总旗陈泓宇对着柳乘风拱手行礼,道:“大人,周泰招供了。”
  柳乘风坐在案后,嗯了一声,目光才落在周泰身上,慢吞吞地问道:“周泰,你要招供什么?”
  校尉打人经验丰富,虽是将周泰打得死去活来,偏偏没有伤到筋骨,这时候的周泰和一条死狗已经没有了多少区别,一跪倒在地便拼命磕头,呜咽道:“小人袭击锦衣卫实在该死……”
  柳乘风显然对这供词很不满意,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你的供词?快说,你是不是乱党?”
  乱党两个字可不是轻易敢认的,周泰是何其八面玲珑的人?否则也不会打理莳花馆,这种事当然不敢承认,连忙磕头道:“小人不是乱党……绝不是乱党……”
  柳乘风呵呵一笑,淡然道:“放心,今日你是也是,不是也是,你进了这百户所,本大人有的是办法让你招认,你自己想清楚,不要误了自己。”
  周泰的眼珠子已经开始乱转了,良久之后,终于咬咬牙道:“小人倒是有人证明绝不是乱党。”
  柳乘风露出莞尔的笑容,道:“哦?谁能证明?”
  周泰道:“回大人,莳花馆真正的东家并不是小人,而是我家老爷陈默陈大人,我家老爷乃是朝廷命官,我是他的家奴,又岂肯去做乱党?”
  柳乘风森然一笑道:“你家老爷任何职?”
  “户部钱粮主事。”
  “就是他了。”柳乘风心里已经明白,周泰最后一定会将这幕后之人牵扯出来的,周泰现在多半是希望拿自家的老爷来压一压自己,另一方面也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柳乘风在砸莳花馆之前就已经把算盘打到了他家老爷的头上。
  只听柳乘风道:“王司吏,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朝廷命官,又关系到了乱党的大案,无论如何,也要将陈大人请来做个证明了,你立即拿了本官的名刺去请陈大人来,告诉陈大人,这件事干系重大,早晚要上达天听,请他来认认人便是。”
  王司吏听了,飞快地去了。
  柳乘风叫人斟了茶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时候肚子其实已经饿了,外头采买酒菜的校尉想必已经回来,这堂外飘出一股浓烈的菜香,柳乘风心里不禁牢骚:“大明朝像我这样废寝忘食,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栽赃陷害、严刑逼供的锦衣卫到了弘治朝只怕没有几个了,真是珍稀保护动物啊。”
  可是现在不解决掉那户部主事的事,柳乘风这顿饭就吃不下,这种事最怕的就是拖延时日,现在对方的阵脚已经乱了,时间拖得越久,等他们站稳了脚跟再进行反击,便是他有十个锦衣卫百户也不够人家捏死的。
  柳乘风这般一想,立即打起了精神,抚着案牍正襟危坐。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户部钱粮主事陈默才施施然地进来,周泰费劲地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东家——户部钱粮主事陈默穿着一身便服缓缓步入大堂,不由低唤了一声老爷。
  陈默的眼睛却没有在周泰身上停留,他年纪不小,或许是常年埋首案牍的缘故,脸上苍白得有些吓人,不过虽是穿着一身便服,却有几分从容的气势,唯独那一双眼睛与他风吹即倒的身形不同,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锐利狠狠地盯着柳乘风。
  陈默这钱粮主事虽然掌管天下钱粮,可是这些钱,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要想贪墨可不容易,可是像他占据的这肥差要想安稳就需要上下打点,打点的钱一部分从钱粮里拿,另外一部分就是莳花馆这些放在外头的生意。现在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带人把自己下金蛋的母鸡砸了,陈默听到这消息时,开始还不信,亲自打发人去查看之后,才知道真有其事,因此急忙从户部告假出来,正准备寻人商量对策。而恰在这时候,柳乘风却下了名刺来请,陈默毕竟是个老官油子,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已经不简单了。
  对陈默,柳乘风要客气得多,先起身施礼,然后请这位主事就坐。
  陈默也不客气,板着脸坐在一旁的椅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柳乘风,才道:“不知柳百户请本官过来所为何事?”
  柳乘风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不过是想请大人来做个人证而已。”柳乘风指了指周泰,道:“大人请仔细看看,此人可是大人府上的家奴吗?他自己招认,说是莳花馆乃是大人的生意,大人才是莳花馆里真正的东家。除此之外,此人袭击了咱们卫所的总旗,更是口出狂言,说什么锦衣卫又如何之类的话。大人应当知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这么大的事,已经可以视同有人图谋造反了。不过要是这人当真是大人的家奴,造反二字就无从谈起,现在就请大人辨认吧。”
  陈默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只是在周泰的身上扫视了一眼。周泰连忙叫了一句:“老爷……”
  陈默却不理会周泰,毫不犹豫地对柳乘风道:“柳百户,这个人,本官并不认识。”
  “啊……”周泰一脸惊愕,随即叫道:“老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哪……老爷……”
  陈默已经站了起来,微微含笑道:“这人突然说是本官的家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柳百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本官就告辞了。”
  柳乘风很客气地站起来,相送道:“陈大人请。”
  陈默也是和颜悦色地道:“不必相送,柳百户继续忙公务吧。”说罢,不理会周泰的嘶吼,施施然地从这堂中出去。
  出了厅堂,陈默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森然地冷哼了一声,喃喃细语道:“咱们走着瞧吧。”
  陈默之所以摇头否认自己与周泰的关系,一方面是周泰涉及到了殴打锦衣卫,这已经可以被人诬赖为谋反了,牵扯自己进去,实在不值当。更重要的是,这几日国子监和清议议论纷纷,都说烟花胡同里的许多生意都有朝廷官员参与,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要联名上书,弹劾那些幕后操纵妓馆的官员。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若是陈默当众承认莳花馆与他这户部主事有关,陈默几乎可以预见,整个国子监、清议甚至是御使的抨击都将集中在他身上,一旦抨击的声音太大,内阁为了息事宁人,极有可能将他当作弃子一样抛弃掉,到了那个时候,不但前程无望,连声名也要变得一片狼藉,陈默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丢车保帅,将周泰如死狗一样抛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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