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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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没有戳破朱棣的‘谎言’,颌首点头,随朱棣入了关楼。
  朱棣坐在了椅上,虽已入冬,可是这里的天气并不冷,朱棣依旧只穿着一件长衣,喝了口热茶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道:“郝风楼,你方才在想什么?”
  郝风楼道:“赵王殿下这一去,父皇的战略就回不了头了,为了所有人活下去,儿臣一定要保护父皇的安全,守住这谅山关。”
  朱棣淡淡一笑道:“是啊,朕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策是对是错,可是朕相信你们,朕相信燧儿一定不会让朕失望,定会按时带着人马杀回来。朕也相信你,相信你和你的火铳手谨守这关隘,不会让叛军踏进一步。”
  朱棣将茶盏放下,精神焕发了一些,才继续道:“因此,朕相信此战,朕必胜无疑,算账的时候到了,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忤逆朕的下场,让天下人看看,背叛大明即是死无葬身之地。朕之所以冒这个险,为的是要人知道大明朝没有叛贼,即便是有,那么下一刻他们也已身首异处了。”
  郝风楼能够明白朱棣的意图,朱棣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不只是军事上的考量,更牵涉到了政治。征南大军居然这么多人反叛,且不说搅乱了安南,单单造成的其他影响就足以让人心中震撼,假如不能速战速决,反而任由这些叛军在安南肆虐,即便是朝廷重新集结大军,徐图进剿,一两年之后,将他们剿灭干净,也未必能做到震慑图谋不轨之人的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反应,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们铲除干净,如此才能让人明白造反就是死路一条,绝无幸免。
  郝风楼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有一些感触,道:“父皇所言甚是,天下的事,人心终究是根本,儿臣现在倒是能体谅到父皇的心思了,不杀光殆尽这些叛贼,大明永无宁日。”
第二百七十三章:神器
  赵王的离去,让朱棣的心情并不好。
  朱棣心里明白,朱高燧这一去,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假如那些叛军不上当,反而聚集数万袭击朱高燧,那么自己这个儿子只怕就要九死一生了。
  郝风楼能感受到朱棣的情绪,眼前这个人既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天子。
  父亲会有舔犊之情,可是天子则是无情。这两个角色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本来就足够复杂。
  作为天子,朱棣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些叛党必须立即解决,绝不能尾大不掉,否则安南动荡而国人相疑,这个政治后果是朱棣绝不能承担的。
  可是作为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
  郝风楼第一次感觉到朱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看到朱棣悄悄地别过头去,那星点的泪花在老眼中打着转,随即他冷冷一笑,又换上了一副帝王之容。也看到他手指头不安的敲打着案牍,可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什么,立即停止了这种异常的举动。
  郝风楼索性假装把注意力移到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在思考着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朱棣的目光正温柔地看向自己。
  朱棣笑了:“没有让你笑话吧?”以朱棣的敏感,岂能不明白郝风楼的小动作中意味着什么。
  郝风楼正色道:“父皇,儿臣不明白,只是不知儿臣笑话什么?”明知被人戳穿,郝风楼却不得不装傻,看到人家的‘隐私’,确实是有忌讳的事,一个人看到了天子的‘儿女情长’未必是一件好事,极有可能这是取祸杀身之道。郝风楼当然清楚,以自己义子的身份,大祸临头还不至于,可是他习惯了粗中有细,不愿露出任何‘马脚’。
  朱棣莞尔:“你呀,该谨慎的时候不知收敛,不该谨慎的时候却又过份。如你所见,朕虽是天子,可也是父亲,其实偶有舔犊之情也是理所当然,你看见了也就看见了,何故要惺惺作态?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不会再胡思乱想了,燧儿自有他的福气,自会安然无恙的。而现在,朕只想再问你一遍,这个关隘之中,守关的官兵不足千人,一旦叛军上钩,届时围在关外的叛军将是遮云蔽日、漫山遍野、无以数计,朕问你,你守得住吗?实话和你说,朕是善攻不善守,若是教朕率数千铁骑,冲垮眼前十倍的敌军,朕虽明知不可胜,亦是信心十足,定要将贼酋斩于刀下。可是如何守关,却是实在没有多少把握,此战的关键就在于这谅山关,在于这谅山关能否固守,能不能将那数万的敌军拒之关下,守不住就一切都完了。”
  郝风楼心里不禁无语,早干嘛去了,此前的时候说什么相信你,结果赵王一走,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的时候,才突然如此不确信,这叫什么事?
  郝风楼硬着头皮,诚恳地道:“儿臣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儿臣但有一息尚存也绝不会让叛军踏入关中一步。”
  他确实没有把握,这个关隘并不算什么天堑,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许多关墙都有不少弱点,关隘的对面是一片平原阔地,正好适合大军展开攻城,一旦哪里有疏忽都可能致命。
  可是眼下他能说什么?他唯一能说的,就是与这关隘共存亡,他无路可走。
  朱棣笑了笑,站起来,拍拍郝风楼的肩道:“很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说罢,背着手重新回到了城墙上,扶着女墙,俯瞰着关外的山河。
  ……
  “前进……”
  “后退……”
  “预备……”
  “射……”
  “啪啪啪……”
  火铳队在关塞之内反复地操练,虽然屡屡大捷,如今已算是沙场老兵,可是这样的操练却从未中断。
  而在另一边,近三百个壮丁一个个或蹲或站,羡慕地看着那些火铳手操演。
  边上的百户们倒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放任他们观摩。
  这些山民此时还没有真正成为沙场刽子手的觉悟,此时除了脸上露出神往,还有的就是轻松。
  虽然这几日的操练颇为难熬,不过对精壮的山民来说倒不是不能忍耐,平时他们是苦惯了的,有时狩猎,往往要趴在草丛中几个时辰一动不动,有时为了追赶野兔,一口气翻山越岭,不知要迈动多少步子。即便是伐木,却是气力活,双臂持续挥舞,即使是虎口发麻,即便全身的肌肉酸麻疼痛,却也不肯歇一歇。
  在这里,伙食不错,三节的竹筒里装满了白米饭,米饭上头还有猪肉和菜叶子,猪肉里放了不少的油,吃在口里别提有多舒畅。操练的时候虽然磨人,却还算轻松,大家也是有板有眼。
  不过大家最羡慕的就是那些火铳手里可以拿着火铳,大山深处早就流传着传说,说是数千叛军就是被这些许的火铳手拿着这火铳打了个屁滚尿流。于是这些家伙们各种意YIN,指望自己什么时候能神奇地拿着这火铳上阵杀敌。
  他们显然还有些稚嫩,不知道拿着这些‘利器’将人的血肉打得粉碎是意味着什么,如同所有不曾经历过的人一样,他们现在满怀着憧憬。
  “全部……列队!”
  突然,一个百户吹起了竹哨,发出了大吼。
  壮丁们一听,纷纷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开始列队。
  百户背着手,身上的鱼服脏兮兮的,满脸尘土,颌下的络腮胡子已被尘土染得发黄,他在队伍前队伍,朝他们大吼:“看够了吗?看够了没有?你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壮丁们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最后稀拉拉地道:“卑下们在看放铳……”
  “放铳?”百户突然驻足,一双虎目冷冷地看着他们:“好看吗?别人放铳好看吗?你们知道不知道,假若站在铳手的对面的人,这些人统统会被打得稀烂,知道什么叫做稀烂吗?就是肉烂成泥巴一样,骨头一根根被击穿,血脉如注。一旦到了沙场,火铳手们就像操练时那样站在那里,他们的对面就是排山倒海的敌军,他们放铳不是嬉戏,而是如果他们不放铳将对方打成肉泥,对方就会冲过来,将铳手们砍倒。残酷吗?这残酷不残酷?你们要知道,无论是谁都有父母,都有妻儿,都是血肉生灵,谁也不想杀人,可是你们得明白现实就是如此,你不杀人,就要被杀。所以本官告诉你们,要有怜悯之心,人必须要有怜悯之心,你们不是畜生,不是禽兽,因此要懂得怜悯,这也是我们的规矩,进了这里来,第一个规矩就是怜悯,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杀人,滥杀无辜者,斩!”
  山民们顿时肃然,怜悯二字不敢不铭记在心。
  百户接着道:“可是大家虽都是生灵,虽都有喜怒哀乐,都有父母,可是他们也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已经扬起了自己的刀,已经露出狰狞,要将我们剁为肉酱,要让咱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咱们的妻女无依无靠,你我之辈岂可任他们杀戮?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诸位铭记,咱们这里的第二个规矩,便是忠勇,一旦与我们为敌之人便不再怜悯,我等一定要倾尽全力保全自己,杀死我们的敌人。”
  山民更加肃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浅显的道理,他们也懂。
  百户一条条念下去,最后道:“铳手们拿着火铳杀敌,可是我等凭什么杀敌?来人,给他们上刀剑。”
  紧接着,有人提着一个个大箱子来,箱子打开,一柄柄大刀在山民们的眼前。
  这刀长半丈有余,比之火铳手们佩刀的细剑不同,这些直刀看上去便极为沉重,不但锋利,而且双手斩杀,具有极大的穿透力。
  山民们孔武有力,拿着这些的武器倒是颇为合适,紧接着,有人开始分发到刀剑,一柄柄长刀分发到了山民的手里,山民们平时所见识的无非是一些寻常斧头,简直就是粗糙不堪,即便是时下工坊里制造的铁器,在他们眼里已惊为神器,可是在手中的刀面前也只能用粗劣来形容。
  这刀显然经过了精工细作,绝对算是神兵,山民们哪里会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一个个欣喜的放在手里,在手上摩挲,大喜若狂。
第二百七十四章:铁桶般的谅山
  这些人本就是在体力过人的山民们挑选而来,手中拿着这近十斤重的重刀,并不觉得沉重,反而都有一种挥如臂使的感觉。
  有的人轻轻去用指尖触摸刀锋,感受这刀锋的锋利。有的已经双手握住,摆出姿势,跃跃欲试地感受这刀的手感。
  除了一柄大刀之外,每一个人还发了一个皮套子,皮套是用牛皮制成,同时还在内部缠了一层铁丝网,自是为了保护皮套,否则这刀锋触及到了套子,只怕早就洞穿了。
  百户大吼一声:“将刀收鞘!”
  众人一凛,不敢再造次,纷纷恋恋不舍地将刀收回鞘中去。
  百户却是道:“这些刀只是防身之用,真正杀敌还用不上他们,刀能杀人,却只能血溅五步,郝大人需要的是,你们能够百米之外杀人,想百米之外便让你们的敌人心惊胆寒,让他们粉身碎骨吗?”
  众人齐声道:“想!”
  “好,很好,郝大人要的就是你们这种锐气。很好,现在开始,随本官进行操练,也从现在开始,我要申明一下规矩,从即日起,你们必须全心全意,不得散漫,更不得敷衍了事,接下来的操练,假若有人漫不经心,那么不但要克扣你们的饷银,而且还要张贴文榜到你们的寨子中去,好教你们的父母乡亲们知道,你们是何等的酒囊饭袋,让你们的亲族蒙羞。可若是操练得好,甚至立了功劳,郝大人便会亲书褒奖的匾额,送去你们的寨子,命人悬挂,同时,你们的亲族还将授予诸多好处,你们在这里安生为郝大人效命,你们的族人则由郝大人看管,假若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们的亲族,或是对你们的父母妻儿有任何凌辱,那便是侮辱郝大人的父母妻儿,郝大人自会将这些人碎尸万段,都明白了吗?现在,所有人席地坐下,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休息,时间紧迫,接下来,你们除了吃喝和睡觉,就再不可能休息了。”
  壮丁们一个个露出了跃跃欲试之色。谁也不甘落后,山民淳朴,同时他们其实和寻常人一样,有很强的宗族和亲族的观念,对他们来说,若是自己在这里做得不好,将来真有人放了告示过去,只怕自己从此之后再无脸回去见族中乡亲了。恰恰相反的是,假若自己在这里做得好,那山民们眼里高不可攀的郝大人亲自书写褒奖文状送到寨中,并且对自己的亲族给予照顾,使自己的亲族因为自己可以在大山之中抬头挺胸地做人,永远不受别人的欺凌,对这些年轻人来说,这几乎是梦寐以求的事,这样的奖惩手段显然比那干巴巴的所谓奖励银钱更有诱惑。
  于是所有人不禁学着此前操练的内容,发出大吼:“卑下遵命!”
  声震九天,几乎掩盖了另一边放铳的声响。
  ……
  整个谅山,此时经过一条利益链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大山的山民因为和郝家已经有了利益的关系,大家都要依赖着郝家的盐巴,也需要将自己的木料和山货兜售给郝家,因此对郝家已经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依赖。
  再加上各寨都有人已经有壮丁为郝家效命,隐隐之中,大山上的山民,绝大多数已经和禄州侯府休戚与共起来。
  此时已有消息在大山中疯狂地流传,说是已有叛军打算袭击谅山,这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诸多不安,叛军袭击谅山,郝家必定全力抵挡,而自己的亲人也有人在郝家效命,到时候,自己亲人的性命却是难料了。
  只是现在,想要把人拉回来却又是大大不妥了,山民们毕竟淳朴,本来就被叛军利用,随后又被叛军掩杀,对叛军恨之入骨,再加上危机当头,假若召回自己在郝家效命的族人,又显得过于不讲信用,难免会被其他各寨取笑,在大山这种地方,固然有狡诈,可是诚信也是立身之本,谁也不愿意背上一个软蛋的骂名,大家更害怕,一旦如此,将来郝家不再收自己的木材,不愿意卖给自己盐巴和铁锅和农具,将来族人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因此,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渐渐在大山之中弥漫。不少乡老自发地召集人来,吩咐自己的族人,告诉他们,叛军乃是最不讲信用和邪恶之人,这些人迟早都要遭受天谴,现如今,大明皇帝已经驾临谅山,郝大人更是已做好了迎击叛军的准备,大家不必惊慌,一些青壮劳作之余还要做好一些保护措施。
  甚至于吴雄那边接到了许多山寨的陈情,说是愿意出动一些人力协防谅山。
  这些陈情却是被郝风楼矢口否决。
  他之所以否决,并不是因为瞧不起这些山民,实在是因为谅山关并不是什么大关,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塞而已,实在容纳不了多少人协防,有近千人守卫就已经足够,人再多也没有多少意义。可假若叛军冲破了关隘,即便是有山民协防,益处也是不大,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对对阵正儿八经的官军,实在是为难了他们。
  既然用不上,就不用。倒是在铜山集这边贴了告示,说是要招募一些山民去帮忙运输粮草,帮忙挖一些水沟之类,来了就有工钱,只是需要自带食物。
  山民们一看,倒是觉得郝家这边足够厚道,因此次日清早就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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