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2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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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刘姓商贾忍不住惊讶地道:“这……海商……不是说禁海吗?”
  先前说话的人笑了,道:“大明自然是禁海,可是莫忘了,海防却是郝家的封地,那海防市舶司也是由郝家署理,我大明朝廷的律令是片板不得下海,可是我大明并没有船下海啊……”
  刘姓商贾顿时明白了,其实这钻了个空子,大明的规矩很简单,就是任何人不得下海,即便是藩国的海商远道而来,那也必须由市舶司来接待,而朝廷对市舶司的管禁也很严格,并不是说各国的船只只要到了海岸就可以将货物卖给市舶司的,这里头不但有许多吃拿卡要,还需要许多的条件。
  可是海防呢,也确实是片板没有下海,自然也严禁寻常百姓下海从商,可是各国海商来了,而海防的市舶司却明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有人状告,至多也就是市舶司管禁不严而已,到时候上书请罪,只说是交趾初定,百废待举,一时懈怠,朝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这个空子却等于是多了无数的商机,因此吸引了不少番商渡海而来。
  刘姓商贾自然来了兴致,不免问起海防的事。
  其他人答道:“这海防和谅山不同,谅山是货物集散的地方,大多做买卖的是占城、交趾、真腊等地的商贾,可是海防呢,做的却是海路的买卖,什么人都有,即便是色目人、昆仑人,偶尔也可窥见几个,谅山做买卖讲究的是长久,你往后卖什么货,一年送几趟来,和这里的老主顾交割就是,到时候再在谅山的工坊里订购一些东西带回去,当然是稳赚不赔。而海防那儿,那些海商和你做的却都是一锤子的买卖,大家交割之后,两不赊欠,他出了海,往后你去哪里寻他?所以海防那儿赚得多,可是也要谨防骗子,前几日就出了一件事,有人用搀锡的银子将个丝商骗了,足足一千多两呢,这不是逼人上吊吗?其实说来说去,咱们做买卖的,哪个不得把眼睛放亮一些,至于刘兄何去何从,却还要自己思量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父子相见
  驿站里的商贾大谈各种心得,不过多是一些寻觅了机会来这里生财的小商贾。那些大商贾就显得低调了多,闷头吃喝,旋即便走,并不逗留。
  郝风楼也是如此,吃过之后假意叫人会帐,叫人牵了马来,像他们这般一行人统统骑乘马匹,而不携带任何货物,倒是稀罕。
  只是这官道上的人川流不息,谁也没兴致理会。
  正午时分的时候,汗流浃背的郝风楼终于看到了一处连绵不绝的‘城市’轮廓。
  这座没有围墙的城市四通八达,附近到处都是修葺好的道路,随着道路的延伸,两侧则处处是动工的土木,到处都是旗蟠和招徕客人的伙计,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这里便是铜山集,规模已经远远要比那谅山县城大得多,甚至于谅山县那边已经荒废了不少,几乎所有的人流悉数都在这里。
  每日数千商贾带着近十万的伙计和护卫在这里盘桓,远处的货栈,一座座如山包一样,吞吐着货物,各式各样的车马川流不息。
  穿着黑衫的警卫手持木棒来回逡巡,每隔一条街道又有岗哨,岗哨上的卫兵背着火铳站的笔直,在烈阳之下宛如一杆标枪。
  连绵不绝的建筑使人眼花缭乱,熙熙攘攘的人群囊括了三教九流,僧俗人等,操着各种口音,喧哗一片。
  铜山集如今已经彻底地变了一番模样,再不只是一个寻常的集市,反而已经初具了大城的气派。
  这里广纳百川,既有带着山货下山的山民,也有一掷千金的巨贾,更有在这里讨生活的伙计和脚力,那神气活现的护卫,还有架着车马的车夫,甚至于扒手、乞丐、于街道边吹拉弹唱的艺人,应有尽有。
  郝风楼往里走,看到了那偌大的酒蟠,酒旗上写着陈记清化米酒的字样。
  这个酒肆,郝风楼倒是有些印象,从前在铜山集就有那么个小小的门脸,说是门脸,不如说是个小摊子,只是想不到现如今却是如此气派,买卖做得越来越大。
  郝风楼一路走马观花,在这嘈杂的街道里显得兴致勃勃。
  来之前,他并没有叫人前去招呼,只是想最后享受这一份自由自在的感觉。
  前头是一处石桥,颇为宏伟,通往河的另一头,郝风楼记得开始的时候,这里是没有石桥的,整个铜山集是在河水的左畔,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可是随着规模的扩大,郝风楼命人修了桥,如今这桥不只是修了,即便是河对岸也已屋宇林立,人流如织。
  河上是无数的货船和客船来回穿梭,也很热闹。郝风楼在桥边俯身去看河里的船只,不由莞尔笑了,忍不住对身边的随扈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河道并没有这样宽,想不到如今居然拓宽到了三十丈的规模,哎,这才多久,就已经物是人非,实在教人感慨。”
  正说着,突然竹哨声响起,这尖锐的竹哨乃是警卫配备用来求援的声音,在铜山集颇具威力,但凡在这里呆久一些的,大致便知道必定是警卫在捉拿逃犯或是扒手,人们会自觉的让到道路一边,不敢妨碍公务。
  而今日这竹哨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足以吓得路人不敢怠慢,纷纷退到一边。
  紧接着,大队的人马乌压压的自河的对岸开来,为首的一个正是长史吴雄,身后则是几个火铳队的人物,还有谅山县中的一些官吏。
  这些乌压压的人一直上了桥,远远觑见了郝风楼,距离一丈的时候,以吴雄为首,所有人拜倒在地:“见过小侯爷,下官人等不知小侯爷已经到了,有失远迎,实在万死,还请小侯爷恕罪。”
  其实在郝风楼抵达客栈的时候,神武卫便通过消息将郝风楼的行踪告知了谅山这边,而谅山这边的一些重要骨干人物本来凑在一起,专侯郝风楼派人前来通知,而后做好迎接准备。
  可是谁知道郝风楼居然静悄悄的来了,他们左右等不到,一时有些心急,生怕哪里出了变故,于是便命人去查,街上的警卫,还有衙里的差役,乃至于火铳队和侯府的护卫,表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却是倾巢而出,如泥沙一般散入整个谅山,地毯式的搜索。
  方才的时候,有人发现了郝风楼的踪迹,于是立即吹响竹哨,吴雄等人等得发急,一听到动静,便心急火燎的赶来了。
  见到郝风楼,所有人大喜过望,表面上是诚恳请罪,实则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感。
  郝风楼微笑上前,将吴雄等人扶起,道:“这是我自己的主张,并没有让人通报,和你们何干?我只是想四处走走看看,瞧瞧这铜山集,看看这谅山而已。”
  吴雄等人连忙道:“倒是叨扰了小侯爷的雅兴。”那火铳队的千户刘毅却是笑了:“大人若是出了闪失,我等岂不是死罪?”
  火铳队自立下大功,朝廷已升为千户编制,至于这刘毅,郝风楼却是熟识的,立下不少功劳,如今算是火铳队的大头目,主掌火铳队。
  郝风楼倒也不恼,道:“罢,自然还得由着你们,走吧,我的接风酒宴可准备了吗?”
  吴雄笑道:“禄州侯早已准备妥当。”
  于是郝风楼在一干人的拥簇下自是徐徐离开。他这阵仗实在不小,一开始还是附近的护卫、警卫、火铳手、掷弹手、差役纷纷赶来,后来赶来的越来越多,足有千人,浩浩荡荡的将街道都充塞满了,行人看了,纷纷退到道旁,议论不休。
  “海防侯已经到了!海防侯就是郝大人啊,郝大人在安南立下赫赫大功,朝廷敕封为侯,嘿……一门二侯,却也是了不得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也就是开国的徐家,那也才是一门二公呢,你瞧瞧,这是多大的圣眷。”
  “嘿……圣眷?若是只靠圣眷,能如此轻易吗?这海防侯在安南平叛大功,那可是实打实的,就说咱们这铜山集,寻常的人能弄得起来?”
  “这倒是……”
  沿途上的人喋喋不休的在议论。却也有人滋生不满:“朝廷让郝家镇交趾,可看看交趾成了什么样子?虽然海防、谅山等封地倒是独善其身,太太平平,可是其他的府县却都是乌烟瘴气,那些所谓地方父母压榨盘剥……”
  “慎言,这些话,也不怕人听了去?郝家终究只是过问军政事,岂可处处插手?说难听一些,真要插手,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你只看本地的府县父母在郝家眼里不入流,可也不想想,他们压榨来的银子送去的哪里?郝家难道就得罪得起?”
  这些议论,郝风楼自然是听不见,倒是一行人骑马乘轿抵达侯府,侯府早已得知了消息,郝政已是心急火燎命人开了中门,本想亲自出迎,旋即一想,哪有老子迎接儿子的道理,于是便假装淡定之色,躲在书房里拿书来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过不多时,便有门子来报:“侯爷,小侯爷已到了。”
  “唔……”郝政只是点头,依旧淡然处之。
  又过了一会儿,书房外头有人通报:“小侯爷来问侯爷安。”
  郝政便声若洪钟地道:“进来说话。”只是他的声音里有那么丁点颤抖。
  郝风楼进来,纳头便拜:“儿子不孝,不能时刻陪伴膝下,不知父亲安否。”
  等到郝风楼拜下,郝政才笑吟吟地站起来,放下书卷,绕过书桌,到了郝风楼面前将他搀起,唏嘘道:“不必多礼,你一路劳顿,为父知道你的辛苦,为父在这里好得很,倒是惦记着你们母子,前几日寄来的家书,为父已经看过,见你们无恙便踏实了。你来,坐下说话。”
  郝风楼欠身坐下,笑呵呵地道:“南京那边能有什么事?母亲大人身体康健,只是甚是记挂父亲,老是念叨,说是要动身来谅山,说是从此之后,咱们郝家的根便在这儿了,老留在南京也不是个事儿。”
  郝政却是摇头道:“她说的不错,咱们的根在这儿,不过……”话锋一转,却是道:“眼下却不能教她来,交趾这边……还不够太平,女眷暂时不宜轻动。”
  转眼之间便说到了正事,郝风楼便顺着话道:“有些事,儿子也有耳闻,听说交趾自朝廷建行省以来,确实有不少的乱象,本来在南京的时候,儿子还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路过来,所见所闻,才知道事态并不轻巧。”
  郝政表情凝重地道:“不错,事态不轻巧啊,罢,先不说这些,你舟车劳顿,理应先沐浴更衣、接风洗尘再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人上之人
  郝风楼也不急着接风洗尘,却是皱眉道:“父亲,打开天窗说亮话,儿子这一趟来,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朝廷委派了御使巡查,交趾三司亦是担负着交趾的干系,为何在南京那边,所有的奏报都是交趾歌舞升平,而交趾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儿子甚至沿途遇到一些交趾商贾多有抱怨,甚至言辞不逊,对朝廷恨之入骨的也大有人在。”
  郝风楼叹口气,才继续道:“其实……我本不指望这些交趾人对朝廷如何忠心,只是不曾想到竟是这样的境地。”
  郝政斟酌片刻,倒是认真起来,沉吟良久,才道:“种种乱象无非就是一个利字而已,地方官要政绩,拼命盘剥,三司官员收受好处再解送入京,孝敬冰敬炭敬。而京中官员得到好处,御使岂敢轻易奏陈弹劾?御使在地方上固然是显赫,可是到了京师,能影响他们前程的人却多的是,所以这些巡按,谁敢揭这烂疮?”
  “朝廷、三司、地方父母,再有其他学政、转运、巡按之辈,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狼狈为奸。况且宫中那边,心思也不肯放在这里,你道是为何?”
  郝风楼只是凝神静听,听郝政询问,不敢打乱父亲的思路,便道:“请父亲大人示下。”
  郝政叹道:“南征糜费了太多的钱粮,这些钱粮如今隔三差五被人提及,许多人痛心疾首,眼下朝中多有反思南征的弦外之音,如此种种,其实宫中只怕也有耳闻。”
  在南京的时候,郝风楼倒是听说过不少这种反思。
  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朝廷命官,大抵上都深信所谓的圣贤,而圣贤乃至古代的贤臣,却大多是极力反对妄动刀兵的。其实从利益角度上来看,这也没有错,对于读书人们来说,若是隔三差五便动刀子,那么武官必定会因功变得显赫起来,你看那开国和靖难造就了多少公侯,哪一个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而这些人,显然是与读书人的利益背道相驰的。
  所以读书人不喜欢打仗,一方面是不愿意让武勋集团坐大,另一方面这与他们的理念不合,所以他们不断渲染所谓恩德四方的好处,努力营造歌舞升平。
  只是偏偏他们的运气不太好,他们显然所处的时代里,先是一个开国之君,之后又是个削藩的建文,紧接着更是凶残,遭遇的是个靖难起家的朱棣,登基不久便制定了南征的计划,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糜费钱粮、徒耗民力、耀武扬威,恃强凌弱。
  这些话不能明着讲,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影射,于是乎,各种言论甚嚣尘上,什么钱粮艰难,什么糜费过多,总之就是要让朝廷知道这般穷兵黩武的后果。
  而对宫中来说,南征这么大的一个政绩却遭人诟病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朱棣气恼的多半是这些家伙的阴阳怪气,偏偏你又不能办他们,因为这种事,你越是强硬,就越是让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得逞。
  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办法有一个,那就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既然安南糜费了钱粮,那么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为了填补朝廷盈余不足,索性就放任下头的官吏设卡收税,如此才能平息争议,另一方面,宫中也从中得到诸多好处。
  这里头的关系便如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无数的企图掺杂在一起,断不是一两个人力所能改变。
  郝政说得差不多了,唏嘘一番,接着道:“所以这件事,咱们郝家不能插手,可也不能落井下石,索性就隔岸观火吧,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交趾终究是朝廷的交趾,不是我们郝家的。你此番来为的是造船,所以交趾的乱象,你不必理会,为父在这里尽量斡旋便是,你将船造好,咱们郝家才能稳当。至于造船的筹措事宜,为父已经交代了吴雄去办了,咱们郝家不缺银子,这一个多月来收来了不少船料,海防的船坞也已经竣工,匠人、工徒都已就位,眼下已经开始动工,不过现在造的都是‘坐船’,这种船船身不大,工艺也不复杂,却主要在船队之中运输淡水和粮秣,可载重一些货物,不可或缺,让他们先从这‘坐船’造起,自是为了给他们练练手,先让匠人们慢慢熟稔起来。”
  郝政的安排可谓无微不至,毕竟眼下大多数匠人都没有造大船的经验,而眼下先收购船料,先从中型船只造起,渐渐让船匠们在造船的过程之中积累经验。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本来儿子此番造船是要循规蹈矩,这虽是皇差,可毕竟是咱们郝家的孝敬,差不多也就成了。可是前些时日看这邸报还有神武卫的消息,似乎在朝中有人想借这造船对我们郝家刁难。因此儿子这一路已经明白,眼下若是不造出像样的船来,就实在对不住朝廷,也对不住咱们郝家。”
  郝风楼顿了顿,才继续道:“所以这一次,儿子确实打算拿出浑身解数,非要让人大开眼界不可。所以眼下能动用的人力物力,儿子只怕还得托付父亲,明日儿子就要动身去海防,到时免不了列出清单来,恳请父亲在谅山这边尽量支持。”
  郝政压压手,正色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你说的没有错,敷衍了事是不成的,实话和你说,咱们郝家窜起得太快,为父一直都在担心,家底虽然雄厚,可是根基终究不牢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郝家每走一步更该小心翼翼,看看前面,还得看着后面,只要是朝廷交代的事,不但要做好,还要做到最好,做得使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要完美无缺才好。”
  “你要什么,为父自然会尽力张罗,无论人力、物力,银钱还是粮草,这些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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