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2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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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先生长叹口气,将棋子放回茶盅,长叹道:“是,学生输了,侯爷高明,学生佩服之极。”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承让,承让……”
  众人一看,顿时索然无味起来,纷纷摇头,这个道:“其实我看未必会输,虽然处在劣势……”
  另一个给这人打眼色,意思让他闭嘴,人家心里琢磨的是,这程先生看来是故意输海防侯一局,给海防侯面子,这个时候,你插什么嘴?
  大家各怀着心事,有的干笑,有的为郝风楼叫好,也有几个醉醺醺的还在为程先生惋惜。
  郝风楼莞尔一笑道:“程先生的棋艺其实颇为高明,想是醉了,是以才有破绽。”
  程先生看了看郝风楼,郝风楼的神态如常,嘴角勾起,只是浅笑。站在他身侧的是郑和,郑和的目光显得阴恻许多,饶有兴致地在打量他,这让程先生毛骨悚然,不再敢去看郑和的眼睛,连忙垂下头,抹了一把冷汗,猛地,他突然道:“侯爷,学生有话要说。”
  郝风楼坐定道:“有话要说,有什么话?怎么,程先生不服么?既如此,那么本侯索性再给程先生一个机会。”
  程先生沉吟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大人,学生要检举。”
  好端端的喝酒下棋,突然变成了检举,这一下子倒是让不少人打了激灵,许多人的酒醒了,一个个露出愕然之色。
  程先生已经急了,拜倒在地,朗声道:“学生要检举的是丰城侯、总官兵李彬……”
  哄……宛如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最后的一点醉意也已清醒了七八,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先生,这才多久功夫,这丰城侯的死党怎么就突然状告丰城侯了?
  郝风楼甩了甩袖子,双目一沉,那清澈的眼眸多了几分深邃,脸上还算平静:“哦?你状告丰城侯?你可知道丰城侯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今日状告他,这干系,你未必担得起?”
  程先生沉痛地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学生何惜此身。”
  呼……大家都在吸冷气,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程先生了。
  程先生却是大义凛然,正色道:“李彬自在交趾上任,敷衍了事,尸位素餐,屡屡对叛军用兵都是一败涂地,他不知悔改,反而欺君罔上,假传捷报。不只如此,还诈使人残害良善百姓,以此冒功,所杀之人多为妇孺,自此,交趾叛乱尾大不掉,叛军越剿越多,幸赖侯爷直捣会安,荡平叛乱,这李彬竟胆大包天,纵兵出击,照例还是残害良民,总兵劫掠,所得珠玉,尽都中饱私囊。此番叛乱,乱的并非是贼,学生斗胆而言,真正乱的是官,尤以李彬为甚,若非是他们兴风作浪,无情肆虐,何至如此?”
  “学生一介幕友,本受丰城侯之邀,做一个入幕之宾,本也有报国之心,想这一肚子经纶,理应为朝廷报效,是以一腔热血投笔从戎,谁知目睹这交趾怪象种种,触目惊心,思虑再三,学生不得不斗胆状告东翁,愿以人头作保,恳请侯爷明察秋毫。”
  郝风楼似笑非笑,却是慢悠悠地道:“这怎么使得,他是总兵官,我固是钦命剿贼,可终究只是协助,岂有喧宾夺主来查他的道理?”
  程先生磕了个头,道:“侯爷,非也,滋事体大,牵涉到边镇安危,百万黎民生计,学生尚且能从容状告,大人久受国恩,得宠于君前,鲜衣怒马,岂可畏首畏脚,侯爷……”
  正在这时,有人顿时冒出了冷汗,却是站出来呵斥道:“程文,你好大的胆,竟敢诽谤李大人,李大人待你恩重如山,你作死吗!”
  站出来的几个都是怒气冲天,这几人不用说,都是李彬的亲信,他们一见程文连欺君罔上杀良冒功都出来了,便晓得程文是想把李大人往死里整,他们和李大人瓜葛最深,假传捷报、杀良冒功这些烂账一旦跟李彬有瓜葛,就肯定少不了牵连到他们。
  事到如今,牵涉到了自身的安危,谁还站得住?
  其中一个游击更是胆大,哗地一下要抽出佩刀来,红着眼睛大喝道:“竟敢胡言乱语,侮辱李大人,好大的狗胆,今日若是不宰了你,这军中还有没有规矩?”
  说罢,正要挺身向前,程文自然是连忙躲避,一时之间,厅中鸡飞狗跳起来,一个提刀要追,一个抱头鼠窜。
  整个大厅,顿时乱了。
  郝风楼抿嘴微笑,对此视而不见,他端起了桌上的酒盏,一口将酒盏中剩下的酒饮干,旋即叹了口气,却是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掷!
  啪……
  白瓷的酒盏摔了个粉碎,溅得到处都是。
  紧随其后,在这宅子四周开始混乱起来。
  不远处的街道,浓墨般的夜空之下,凌乱的靴子在响动,靠着门外的一队队护卫则是在附近三五成群地说着话,这些护卫都是跟着将军们来的,等了这么久,早已有些不耐烦了。
  “是什么人。”有人听到了动静。
  啪……
  火铳响了!
  朝天一铳之后,天空瞬间亮了。
  “奉命拿人,所有人全部放下刀剑!”
  有人大喝:“放肆,这里……”
  啪……
  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下子,大门前安静了。
  ……
  另一处地方,却是一些亲近的近卫吃喝的所在,他们早早被安排在这里,有人也给他们预备了酒食,酒足饭饱,却还等着将军和大人们散席,因此一个个谈笑风生,吹嘘着自家大人的种种好处。
  可是这时,那洞开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有人霍然而起,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时,身穿鱼服的人已经近来,环视他们一眼,掷地有声地道:“诸位在此稍坐,我等奉海防侯之命,有一笔帐要和一些人算算,料来大家都是亲兵出身,也算是见过世面,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大家都坐下,该吃酒的吃酒,该夹菜的夹菜,只不过……谁若是站起……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穿着鱼服的百户身子一旋,丢下一句话:“看着他们,敢不识相的,不要打死,先弄断腿,自有锦衣卫的弟兄招呼!”
  “遵命!”
  ……
  大厅里,所有人安静了。大家一动不动地看着郝风楼,看着先前还如温润如玉的君子,方才还和颜悦色、气定神闲的海防侯。
  那追打程文的游击也已停了脚步,他突然感觉有些异常,因为在那浓墨般的窗外冒出了一个个人影。
  这些人脸色麻木,不知有多少半个身子隐在黑暗,纹丝不动。
  郝风楼背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他走到哪里,那些挡住了他的人都自觉地侧身让开,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质问郝风楼,质问他这是何意,也没有人去问李总兵去了哪里。
  丘八固然是丘八,他们可能后知后觉,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此时大家再看郝风楼时,猛地发现,这个少年得志的封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怕的力量。
第三百九十九章:罄竹难书
  郝风楼一步步地走到了那游击面前。游击手里依旧提着刀,可是有些不知是该把刀收好还是放下。
  这游击的脸上显然带着几分惊愕。在他的对面,郝风楼朝他笑,笑容冷冽彻骨。
  “你想动手杀人?”郝风楼喝问。
  “我……侯爷……这程文实在胆大包天……”游击显得有些没有太多底气,在外头,到处都是鱼服的亲军,而在他面前站着的,乃是大明封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佥事。
  郝风楼却是没有理会他的辩解,淡漠地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游击失措地道:“程文诽谤……”
  郝风楼的脸色铁青:“他是不是诽谤,是你拿主意的吗?你是什么东西,这里由得了你做主吗?”
  “这……”游击顿感问题严重,不得不道:“卑下知罪。”
  “你知罪?你什么时候知罪?”郝风楼的话里显得尖酸刻薄,继续道:“你若是知罪,看到那滚滚的人头从乡野中收割上来,为何不说话?你若是知罪,明知交趾已定,李彬却是下令出击,四处屠戮降兵,又为何不说话?他在劫掠财货的时候,你说话了吗?好,现在倒是有意思,今日程文一句话,你不但说话,还动了手,你的刀莫非当真锋利,真以为能杀得了人,将这厅中的人统统灭口了不成?”
  游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蜡黄,忍不住道:“现在无凭无据。”
  郝风楼叹口气,道:“当然无凭无据,可是我告诉你,在这交趾,在这清化,有的是人证物证,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抵赖,你切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便是那李彬的同党……”
  游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横刀挡在自己的胸前。
  郝风楼却是踱步上前,步步紧逼道:“怎么,你害怕了?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们侵门踏户的时候,那些三岁的稚儿,妙龄的妇人,白发苍苍的老妪会不会害怕?你们可曾想过,你们这般胡作非为,胆大包天,以至交趾大乱,朝廷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你看,站在这里的个个有血有肉,说的是官话,写的是汉字,可是你们所打所杀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非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非要让他们没有活路,非要让他们不得不反,今日你让人骨肉分离,明日他们就会让朝廷痛不欲生。”
  “你……”郝风楼的眼中掠过了杀机,冷如刀锋地道:“该死!你若是不死,这交趾迟早还要变成安南,你若是活着,千万黎明百姓的民脂民膏就要挥霍一空,变成水中花井中月,怎么,你拿着刀对着我,莫非还想杀我?好,你来,你来试试看。”
  游击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刀也抖动起来,这口明晃晃的大刀不自觉地抵着郝风楼,他喉结滚动,满是犹豫。
  郝风楼踏步上前,身子抵住了刀口,他的眼睛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地道:“你试试看,倒要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
  游击的嘴唇抖动起来,哐当一声,长刀落地,忍不住拜倒在地,道:“卑下万死,卑下也是为那李彬所迫……”
  郝风楼轻蔑地看他一眼,返过身去,眼睛环视厅中的所有人,道:“今日我该说什么?诸位料来都以为郝某人是个善人,当然,我是善人,只要愿意和郝某人打交道,无论身份卑微,郝某人也不会滋生嫌隙。能在这里喝酒的,哪一个不是深受国恩,哪一个不是朝廷倚重的大将?可是诸位,朝廷拨发钱粮,调兵遣将,让诸位来此,是为了永镇交趾,为了国泰民安。诸位看到了吗?交趾烂了,流着脓留着疮,你们没有见这碗大的伤口在泊泊的流血么,没有看到火光四起,看到处处疮痍吗?哈……你们当然看到了,可是今朝有酒,醉过一天看明天。可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恪守中庸嘛,谁不知道。也有人同流合污,行那苟且之事,朝廷的俸禄尚且喂不饱他们,吃着空饷和兵血他们尚还不知足,他们是虎狼,要吃人,要喝血啊。”
  “你们……在朝廷眼里,哪个不是国之栋梁,哪一个不是国之重器?金陵那儿,人人谈及交趾,个个怒发冲冠,人人咬牙切齿,何故?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交趾余孽罪孽深重,杀害我官吏,杀我官兵,他们要的是尔等的脑袋。僧俗百姓个个以为交趾余孽才是朝廷的敌人,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为前头的将士揪心,为诸位的项上人头而担心不已。可是他们错了,他们统统都是蠢物,蠢不可及,在这交趾,我大明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心头之患,恰是我们自己,你们今日站在这里对酒高歌,好不畅快,你们就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好嘛,你们现在有说辞了,大可以说这是丰城侯的胁迫,丰城侯是烂疮,那么你们自己呢?痛心啊,陛下倚重你们才派遣你们到这里来,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可曾有一分忠心效死之心么?”
  郝风楼的脸色铁青,露出冷笑,接着道:“既然你们不争气,那么就别怪郝某人无情。来人……”
  门外头,早已乌压压地候着一队队鱼服亲军,一声令下,便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郝风楼坐下,好整以暇地道:“一个个拿人!”
  一个单子在某个百户手上,他顺着单子念:“副将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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