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2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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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的主人,猛地张大虎目,而后,似乎想心平气和的坐在御椅上,可是这一坐下,似乎又有几分不忿,嘴角一勾,露出了几分狰狞。
  轰……
  整个御案被踢翻,御案上的笔墨顿时散乱的到处都是,墨汁流淌出来,如血一般蜿蜒散开。
  朱棣豁然而起,胸腹起伏不定。
  王安不敢再装缩头乌龟了,他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跪倒在地:“奴婢万死!”
  朱棣冷笑:“该死,你们,当然都该死,方孝孺该死,你们也是该死。你们以为,朕已经老了,已经不能杀人了吗?王安,你抬起头,抬起头来!”
  王安不安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朱棣。
  朱棣杀机腾腾:“你是什么人,朕平日,待你如何?”
  王安忙道:“奴婢不过是个阉人,自幼侍奉陛下,已经二十三年,自打奴婢记事起,便晓得陛下待奴婢恩重如山,没有陛下,怎会有奴婢今日,奴婢实在是该死,深受皇恩,却不能为君分忧,奴婢……”王安瑟瑟发抖,眼泪都要出来,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吓坏了,声音哽咽道:“奴婢该死啊。”
  朱棣笑了,突然又平复起来,道:“是啊,深受皇恩,就该给朕出力,你是东厂掌印嘛,去吧,去办你的事。”
  王安心领神会:“奴婢遵旨。”飞快去了。
  ……
  内阁里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
  大家各司其职,仿佛都已将廷议的事忘了。
  许多事情,你知道了,没有必要去说,即便再亲近的人,就如金幼孜,明明承蒙天子召见,得知了陛下要暗渡陈仓,明明他和黄淮、胡俨(大家老是会看错,不是胡广,是胡俨)交好,却也绝不会透露一字半句。
  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也不会来问。
  这内阁里,舌头长的人,是断然不可能久留的。谨言慎行,是常态,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跳脚。
  大家各回公房,自然是各做各的事,一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漠不关心的样子。
  解缙唰唰的在票拟奏书,其实这一次,解缙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先是被杨士奇暗算一把,声望大损,若非是他谨慎,说不准这一跤摔下去,未必能爬起来,不但引起了天子的警觉,而且还大大影响了他在朝中的声誉。
  幸好,他抽身的早,及时止损,倒还没有将一切输个干净。
  而另一方面,他心里反而有些迁怒金幼孜了,他反对土司制这没有错,可是他是想借用祖宗之法,来对付郝风楼,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所谓的井田,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是一群读书人,胡咧咧罢了。
  可是金幼孜这个家伙,为了从中牟取利益,却是将井田搬了出来,而在事先,竟是没有和自己打个商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金幼孜,并不可靠。从前的时候,金幼孜绝不会如此擅作主张,今日他这样做,怕是因为自己和杨士奇反目不无关系。
  因为和杨士奇的反目,因为没有整垮杨士奇,反而深受其害,这就给了金幼孜钻空子的机会,他借着反对土司的由头,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解缙的心里,仿佛心里憋了一口气,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金幼孜其实是聪明的,正因为自己需要和杨士奇分庭抗礼,所以才敢做出这种事,借此来增加自己的份量,因为他明白,自己要继续与杨士奇周旋,就不得不继续拉拢他,这区区小事,自己怎么能‘介意’呢?
  所以即便如此,他还要强颜欢笑,还要显露出热情,如沐春风,并不介怀。
  可是隐患已经发生了,解缙所虑的是,整个内阁,已经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掌控,杨士奇的反戈一击,使他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一言九鼎。
  呼……解缙摇头,无可奈何。
  外头传出了几句只言片语的对话:“学生见过杨公。”
  “哦,不必多礼,诸公都回来了么?”
  “早就回来了,都在拟票呢,本以为杨公没这么快回来,所以解公那边说了,他来为杨公代劳,昨日累积的几份奏本,都送去了他那里。”
  紧接着便是杨士奇叹息的声音:“解公实在太客气了。”
  “这是当然,解公不是经常说,杨公和他是同乡,交情深着呢。”
  杨士奇似乎发出了笑声,道:“这是当然,老夫记得刚刚登科的时候,解公亲自来探望老夫,那时候他已贵为翰林侍读,屈尊如此,实在教人感动。”
第四百四十二章:再补一刀
  公房外的对谈依旧还在继续。
  杨士奇的声音绝没有一丁点的刺耳,更不带有丝毫的讥讽。
  他那带有磁性的声线之中似乎还饱含着情感。
  “老夫记得建文元年的时候,因为老夫初来乍到京师,被荐入翰林编撰《明太祖实录》,解公当时曾也主持过编撰,对老夫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也正因为他的关怀才脱颖而出,被当时的吏部尚书张公保举,才有士奇今日,哎……往事如烟,如今想来真是教人感慨。”
  那书吏当然是顺着杨士奇的话去说,笑嘻嘻地道:“这是当然的,解公向来是提携后进的……”
  他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似乎这话出了纰漏,堂堂阁臣,翰林侍讲,怎么可能是后进呢?于是又连忙改口道:“或许这些许小事,解公已经不记得了,不曾想到杨公竟还记得,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升斗之恩,杨公还能铭记在心,教学生很是佩服。”
  杨士奇传来淡笑:“是么?老夫竟是不知,好啦,你去忙吧。”
  公房里的解缙虽然眼睛落在案牍上,不露声色,可是手中拟票的笔却自杨士奇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便一直悬在半空,即便是笔尖的墨汁滴在了奏书上,他也恍然不觉。
  他浓厚的墨点如梅花一样渲染开来,却只剩下了解缙的一声轻叹。
  解缙的表情更加凝重,因为他意识到他遇到的对手很不简单,这个刚才还差点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在此时居然能如此发自肺腑的说出一番这等动听的言语,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想象出此人的伪善和狡诈到了什么地步。
  解缙吁了口气,他倒并不后悔,当年提拔杨士奇,解缙自然有他的目的,乡党、乡党,有人就要结党,凭着乡谊为纽带,拉拢人心,才可让自己在朝中立足更稳。
  他只是为此有些自责,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这个人,和这个人相处了数年,虽然关系并不热络,却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用正眼去瞧过他。
  解缙已经没心情票拟了,便将笔搁回笔筒,靠在椅上,凝神思考着什么。
  外头的声音已经停止,大抵杨士奇已经回到自己公房去署理公务去了。
  解缙还未来得及为自己未来绘画蓝图,外头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解公,不妙了。”
  此时,有人直截了当地冲了进来,来人竟是黄淮。
  黄淮平时向来稳健,即便是要来寻解缙,虽然二人的公房近在咫尺,可是他照例会让书吏先来通报一声,等过了半柱香才施施然过来。
  可是今日,黄淮的脸色很不好看,也坏了这个规矩。
  解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坏事……似乎是一件件地来,听到不妙二字,他便是心里发怵。
  莫非……方才杨士奇似乎去求见天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此,解缙确实是有疑虑,杨士奇这个人已非吴下阿蒙,不容小视,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解缙故作从容,淡淡地道:“哦,宗豫啊,出了什么事?”
  黄淮吁了口气,道:“外头的生员闹将起来了。说是金幼孜误国,何德何能入阁参预军机,锦衣卫和东厂已经派了人手要进行弹压。”
  解缙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黄淮继续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是国子监先闹起来,说是要一起恳求天子,恢复周礼,本来是好好的,其实也没什么过激行为,厂卫那边派了人去盯梢,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后来却不知传出什么消息,说是金侍读今日廷议,恳请陛下恢复周礼,恢复井田制,于是大家就又闹开了。”
  解缙旋即明白了。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安排,一定是有预谋。
  读书人要求在交趾恢复周礼没有错,被人一煽动,许多人聚起来,群情激奋,这也没有错。
  毕竟前些时日关于周礼的讨论确实是如火如荼,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大家是希望交趾恢复周礼,实施周制;而现在,正在大家聚众的时候,却突然传出流言,却只说金幼孜要求在大明实施周制,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是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周制就是井田制,井田制说穿了,其实就是半公半私的体制,将天下的所有土地全部收拢起来,而后再将土地分割为公私两部分,将一部分私田分发于平民,而平民呢,得到了土地就必须有为朝廷耕种公田的义务。
  这种制度其实颇为理想,其实在周朝时期,并非十分严格的施行,某种意义来说,制度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听之便让人觉得神往,偏偏这是镜中花水中月,除了读书人神往意淫之外,其实并不实际。
  可问题还是出在这上头,大家支持周礼,其实是因为要求在交趾实施。
  可是天杀的居然有人造谣,说是金幼孜要在大明两京十三省一并施行。
  这一下子,那些读书人傻眼了,要知道,一般的读书人,家境都算不错,至不济,家里也有几十亩地,这可都是祖业啊,是祖宗辛苦传下来的,儿孙们再怎么不孝,也不能败了。
  若是大明实施井田,莫非是朝廷要剥夺大家的土地,而后再划分公田和私田么?这意思是不是就是说,自己的土地没了?
  这哪里是什么恢复周礼,简直就是打劫。
  这些人其实都是叶公好龙之辈,平时读着书,想到那三皇五帝,想到那垂拱而治的时代,便忍不住义愤填膺,大骂几句人心不古之类的话,可是现在,真正要实施周礼了,他们也绝不是傻子。
  本来这件事发动起来没有这么快,大家先乱骂一下,等到有人辟了谣,这事儿也就偃旗息鼓,大家至多骂几句,那造谣生事的不得好死。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聚众在一起,人多嘴杂,又都担心自家的祖业,有人登高一呼,这些人便疯了。
  黄淮是从通政司那边接到的消息,据说已经有人飞快入宫禀告,各部那儿也纷纷接到了消息。
  读书人闹得不可开交,聚众者多达上千人,再加上好事围观的,竟是堵塞了十数条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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