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2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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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炽笑了,其实朱高炽笑起来颇有几分人格魅力,他虽然肥胖,可是整个人显得很是敦厚,他抿抿嘴道:“那么就拭目以待吧,但愿郝同知能将这锦衣卫好生收拾一下,如今北镇府司确实是百病缠身。此时正需要一个少年俊杰来大刀阔斧。”
  眯了眯眼,朱高炽不由叹口气,才继续道:“我这皇弟一走,倒是让本宫心里不甚自在,反正一时也不急着回去,郝同知,我们走一走?”
  郝风楼知道他有后话,微微一笑道:“殿下请。”
  ……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护卫的范畴,那些人不敢过份靠近,只在数十丈外亦步亦趋。
  而郝风楼和朱高炽二人则是沿着江畔修葺好的河堤,慢慢踱步。
  朱高炽走路一瘸一拐,显得有些可笑,他尽量背着手,使得自己显露出如他父皇一般的威严,不过这显然并不成功。
  走了百来步,他便气喘吁吁起来,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巾帕,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渍。
  郝风楼心里想:“天子不喜太子,只怕和太子的外形有重大的关系吧。”
  不过他并没有耻笑朱高炽的意思,这个人虽然和自己不友善,可是郝风楼还是尊重这个人的,他只是因为生在帝王之家,为了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去努力而已。即便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阴谋诡计,有许多的尔虞尔诈,有的是杀人不见血,可是郝风楼深知这便是游戏的规则,每一个人身在局中,无论你是不是好人,无论是你天性纯良又或者是残忍无情,最终所有人都会有一个选择。
  “郝风楼……”
  朱高炽驻足了,这一次他没有称呼郝风楼的正式官名,显得亲昵了几分。
  郝风楼微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高炽讪笑道:“外间多有传闻,说是本宫和你多有不睦。哈……说实话,本宫和你确实有些不睦,其实说起来,你我反目成仇,理由实在可笑,只是本宫若是知道今日,当时断然不会如此。只是可惜……你和本宫永远都不会站在一起了,是么?”
  朱高炽抿抿嘴,又笑了,继续道:“其实异日本宫若是登基,亦是会如父皇那般待你,这点气度,本宫还是会有的,你确实是栋梁之材,父皇是天子,要用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可是本宫呢,难道会没有这样的容人之量?”
  朱高炽这话有些犯忌讳,什么异日他登基,这太子登基岂不是说期盼天子驾崩?
  朱高炽似乎看出了郝风楼脸色的不同,不由莞尔笑了,道:“怎么,在这里,你知我知,即便本宫说出一些犯忌讳的话,你若去状告,无凭无据,又能如何?本宫今日就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你愿意听便听,不愿意听,那也无妨,权且当作是本宫的呓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
  郝风楼此时不得不有些表态了:“殿下请继续说下去。”
  朱高炽微微一笑道:“其实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此番汉王去大同,父皇是不是命你监视汉王?”
  郝风楼心里一惊,面对朱高炽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心里不由想,这是他的猜测还是他的试探?
  见郝风楼惊疑不定,朱高炽撇撇嘴道:“你以为本宫会不知?你以为这宫里就没有本宫的人?你错了,本宫没有你想象中谨慎,若是连这种手段都没有,还怎么立足?本宫也是身不由己啊!你可知道此番父皇让汉王去大同,到底是什么目的么?”
  郝风楼知道自己要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不由道:“还请殿下告知。”
  朱高炽又笑了,道:“其实这一次,边镇的问题不在于外患,而在于内忧,这几年来,那些个从龙的兵将仗着靖难之功,为非作歹的大有人在,京师还好一些,可是在边镇呢,山高皇帝远的,自然免不了傲慢无礼,甚至有人胆大妄为,这些人的身份没有一个好招惹。父皇此番让汉王去,就是要试一试汉王,或者说,父皇是要告诉汉王,让他有自知之明。”
  说到这里,朱高炽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宫问你,汉王的资本是从哪里来的?他的资本就是这些靖难的将士,正因为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所以汉王才有与本宫一争高下的本钱。父皇让他去收拾这些丘八,便是让他自残,一旦他若是按着父皇的心意对这些丘八喊打喊杀,那么至此之后,他便自断了根基,再没有任何资本,除了安然去做他的汉王,他还有其他路可走么?”
  “可是假若他不肯动手,那么即说明这个差事,他就办不成,父皇就难免对他大失所望,他自知自己不能成事,自然而然就会知难而退。”
  朱高炽此时带着胜利的笑容道:“所以……你明白了吗?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父皇现如今已经失去了耐心,可是又不希望对汉王太过苛刻,父皇要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以全这父子之情。至于……让你监视汉王……”朱高炽哂然一笑道:“这不过是最后的一个手段而已,若是汉王不知进退,甚至是和一些犯事边镇将军蛇鼠一窝,以至于胆大包天,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那么……”
  朱高炽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么之后显然就是痛下杀手。即便是嫡亲父子也绝不会留情。
  朱高炽叹了口气,接着道:“明白了吗,郝风楼,本宫、汉王,纪纲、甚至是你,我们都是棋子,而今日送汉王启程就是开局,郝风楼,何去何从,你要自己思量了,汉王已经绝无可能翻身了。这天下只有一个天子,也必定只有一个储君,国家礼法、祖宗制度就在这里,谁也不容更改,任何人不识抬举都是死路一条,汉王如此,便是你也是如此。”
  “本宫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做好自己应分的事,好生看住汉王以防不测,至于你这暂代的指挥使,倒也算是一次磨砺,好生办差吧,你办得越好,本宫越是欣赏,那纪纲分明就是想给你使个绊子,你做好了,这纪纲的老脸只怕就搁不住了。”
  朱高炽依然带着笑,只是此时笑得更加动人,他一瘸一拐地上前,拍了拍郝风楼的肩膀,旋身沿着河堤,原路返回,口里继续道:“记住,尽忠职守方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第四百五十六章:祸起萧墙
  朱高炽的背影显得何其的可笑,那肥胖的身体配上他那先天略带残疾的腿,便如一只肥鸭一般。
  可正是这个人,在这可笑的外表之下,蕴含的却如一柄抛光打磨之后的利刃。
  他并没有威严,所有的锋芒都隐藏在并不华丽的躯体之中。
  郝风楼看到的是一具外表丑陋的剑鞘,为这外皮之内所崭露出来的锋芒而生出忌惮之心。
  正午的烈阳当空高挂,河堤上并不觉得冷,可是堤下的水流湍急地流淌,向东而去。
  郝风楼吁了口气,细细思量,太子无非就是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他不是一个不能容人的人,所以让郝风楼不必紧张,将来无论如何,郝家的地位也能够得到保证,他郝风楼依旧可以得到重用。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告诉郝风楼,汉王要完了,而且是证据确凿,天子已经对这个皇子产生了疏离,又或者说,是已经下定决心,让太子成为继承人,既然如此,汉王就必须牺牲掉。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汉王能够听从差遣,整肃边镇,如此一来,虽然彻底毁掉了自己的基本盘,失去了自己的支持者,可是对天子来说,这是大功一件,少不得要给予优渥,然后让他回到封地,好生做他的逍遥王爷。即便是汉王下不了手,无功而返,那么办砸了这么大的事,回来少不得要负荆请罪,到时天子顺坡下驴,赦他罪行,令他回到封地亦可保他无恙。可最坏的结果就是生出妄想之心,而在这方面,天子必定已经做好了安排,郝风楼甚至怀疑,在边镇一定也有天子安排的眼线,各方面都有预防,汉王一旦动了歪念,顷刻之间就会被拿下,得到的至少也是一个软禁。
  而第三件事便是告诉郝风楼,他不必做什么,没有人逼他郝风楼,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
  三件事连贯起来,无非就是,不要和太子为难,因为汉王已经完了,他日太子便是天子,郝家若想要富贵,就乖乖俯首帖耳。自然,汉王那边,不必他郝风楼去插手,太子也用不上你郝风楼,你只要安心摘桃子即可。
  很动听的言辞,至少郝风楼明白任何人听到这一席话都会选择顺从,因为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当得知了汉王被派去大同的真相之后,郝风楼的心一下子凉了。
  难怪汉王要带上纪纲一起去边镇,现在细细思量,只怕汉王也察觉到了什么,带纪纲去,莫非当真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可是天子为何要恩准呢,这是引蛇出洞么?
  想到这里,郝风楼不寒而栗,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在边镇已经悄然撒开,而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叔侄相残的延续。
  郝风楼漫无目的地回到码头,太子已经起驾回宫,数十个护卫在这儿候着他,有人请他上轿,郝风楼摆摆手道:“不必,我走一走。”
  于是一个有意思的场景出现了,郝风楼一人在前闲庭散步,后头一顶轿子尾随,再后头则是数十个护卫亦步亦趋。
  郝风楼的思绪还在展开,有一点可以确信,即使知道了内情,自己也绝对不会吐露半分的,宫廷的内斗牵涉到了天子和皇子,就已经不再是郝风楼所能多管闲事的范畴了。
  呼……郝风楼深吸一口气,顶着烈阳,不由摇摇头道:“多事之秋啊……”
  ……
  在暖阁里,一个小太监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步入殿中,随后拜倒在地道:“陛下,汉王已经动身了。”
  “动身了么?”伏案行书的朱棣抬眸,那眸光之中掠过了一丝复杂。
  朱棣又道:“哦。什么时候走的?”
  小太监道:“午时二刻。”
  朱棣搁下了手里的笔,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慢悠悠地道:“叫王安。”
  一会儿功夫,王安便碎步来了,纳头便拜,道:“奴婢王安,见过陛下。”
  朱棣靠在椅上,道:“龙江那边有什么消息?”
  王安微笑道:“奴婢也是刚刚得到回报,说是汉王殿下上了船,太子和郝风楼相送之后在河堤说了一些话便各自散了。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却是知之不详。”
  朱棣淡淡点头,道:“王安啊,你辛苦了。”
  王安忙道:“奴婢哪里敢自称辛苦,不过奴婢打探到一些消息,纪大人随汉王动身,所以在几日之前,在锦衣卫里就有布置,让郝风楼暂代锦衣卫之职。”
  朱棣想了想,随即冷笑道:“是么?纪纲很器重郝风楼啊。”他故意把器重二字加重了一些语气,声调也拉得很长,似乎是别有意味。
  王安笑嘻嘻地道:“陛下看重的人,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不是?”一边说,王安如哈巴狗似的伸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朱棣。
  朱棣的脸色自是漫不经心,可那一丝脸上浮出的冷笑却还是被王安捕捉住到了。
  王安又笑道:“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棣垂下头去,口里却是道:“没有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去吧。”
  王安连忙站起来,正待要走。猛地,朱棣突然笑了,这笑容很不怀好意,他冰冷的声音响起:“王安,回来。”
  王安立即驻足,又是拜倒在地:“请陛下吩咐。”
  朱棣冷冷地看着他道:“不要和有些人一样,和朕玩弄花招,明白了吗?”
  王安吓得脸都绿了,忙不迭地磕头道:“奴婢万死。”
  朱棣慵懒地阖上眼,道:“去,在午门那儿跪一个时辰。”
  “是。”
  虽是被罚去长跪,王安却还是松了口气,就仿佛如蒙大赦一般,乖乖地去了。
  ……
  一炷香后,这位近来意气风发的督主便在大汉将军们狐疑的目光之下猛地长跪于午门,其他人见了,惊诧莫名,却又不敢多问。
  王安的脸色其实并不好,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在思量着陛下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说那句话,玩弄花招四个字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轻巧,可是这话从天子口中说出来,也就等同于欺君罔上了。
  王安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是他越不明白就越是被这恐惧所笼罩,整个人面如死灰,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王安长跪的消息却是长了翅膀一样,顿时传遍京师。
  近来这王安猛地成为大红人,以至于许多人,甚至有些不曾听说过他的都在打听此人的背景,可是除了知道他是北平王府出身,可是平素做了什么却是一概不知,这数月以来,他日夜伴驾,又掌着东厂,隐然之间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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