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3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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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朝廷也没什么变动,无论是军政、民政还是人事,其实都是萧规曹随,太子不傻,自然不会愚蠢到擅自更改天子的既定国策,因此这所谓的监国,无非就是看家而已,想要施展太子自己的想法,只怕还得再等十几年。
  自然,有心人也明白,这个监国,舒服倒是舒服,可问题就在于,你不能把事儿办的太好,得抱守残缺,若是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远在北平的皇爷一看,好嘛,老子这个天子都不如你这个太子,虽说大家是父子,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头还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是了,前浪死在沙滩上。太子当然不能做后浪,他得乖乖的犯点小错,果然,因为几桩赈济的事,惹得北平那边来了申饬,痛斥太子不晓轻重,钱粮调度不力。对此,太子自是‘胆战心惊’,虚心接受,并且诚恳的上了一道请罪的奏疏,那痛苦流涕的表情几乎跃然于纸上,只说儿臣无才无德,不堪为储君,铸下弥天大错,恳请父皇惩处。
  北平那边一看,其实这只是小过,于是永乐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又不免下了一道旨意来,好生抚慰太子一番,说是太子平日勤恳勉力,并无大的过失,此前申饬,不必介怀,望从此往后,引以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似乎皇上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又好生的加勉了几句,说太子供应边镇及时,算是一功云云。
  君臣相笃,到了这份上,实在是普天同庆。
  可若是说太子只是犯错,那可就错了,其他方面,在内阁和各部的通力协助之下,朝中的许多事务,都是井井有条,所谓大事不糊涂,小错偶尔错几分,这里头的度,朱高炽掌握的尤为精准。
  于是乎,金陵这边,倒是安生的很,乏善可陈,没什么大事。
  倒是那赵王,屡屡觐见徐皇后,他为了郝风楼的事,倒是颇为上心,一开始呢,并不急着把事情说出来,只是先旁敲侧击,每日只是念叨,荆国公主年岁不小,到了待嫁之年,再不下嫁,怎生得了。
  有时陪着徐皇后听戏,便感叹,凌儿真是可怜,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宫中过继了她,算是给了她一个安慰。可是……现在外间有传言,说假女终究是假女,否则儿女大事,宫中却为何不上心,母后啊,这可不成,有人戳咱们的脊梁骨头啊,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真的慢待了凌儿,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这徐皇后听戏,最讨厌别人吵闹,现在赵王如此,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挥挥袖子,边上聪明的内官立即撤了戏班,徐皇后还端坐在这月台上,道:“你说凌儿的事?这几日你为何总是提起她,不过你说的对,是该嫁了,本来早就该嫁了,可她不依啊。她和其他人不同,性子刚烈着呢,成国公世子、黔国公世子,她不是都瞧不上么?瞧不上,能有什么法子?至于其他的,她就更看不过眼了,你这小子,休要拿这些话来激本宫,你和她有什么仇,非要将她嫁出去?她眼界儿高,不能草率。再者说了,你自己也说,她身世可怜的紧,湘王一族,到这个地步,本宫也扼腕呢,所以就更不该随意了,瞧你这意思,是有什么人选?”
  朱高燧却是不傻,现在却不是透露底牌的时候,现在说了,痕迹太过明显,得先让母后上心,然后把该否决掉的人都否决掉,最后自己‘一拍脑袋’‘灵机一动’才有希望。
  所以他也故作懊恼的样子,道:“儿臣哪里知道,想必这天下多的是青年俊彦,咳咳……总是能挑出个她满意的。我是个男人,怎么懂这样的事,自然是母后张罗。”
  徐皇后嗔怒道:“你这家伙,竟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男人,是大男人,成日和本宫絮絮叨叨这儿女情长的事做什么?”
  朱高燧语塞,满肚子委屈,自己给那郝风楼来回奔走,结果现在,连男人都不是了,想到这儿,便不禁怅然,在家中没地位,在母后这儿又被小瞧,这日子是真的没法儿过了。
  他受了一肚子气,乖乖出宫,想去寻郝风楼,到了北镇府司,这儿的人都是认识他的,也不必通报,他直接走进郝风楼的值房,便见郝风楼拿着一封信笺直愣愣的发呆。
  朱高燧不由笑道:“怎的,我的郝大人,又在思……春了,我有一件大事告之于你,你那事儿,八字已经有了一撇,你且听我说,这事儿……”
  郝风楼却是幽幽叹口气,道:“八字没有一撇了,你也不必忙活了。”
  朱高燧大惊:“这又是何故,我没说错什么哪,母后那儿,本王是巧施连环计,所谓步步为营,请君入瓮,就等着收网呢,怎么就八字没有一撇了?”
  郝风楼却是吁了口气,将信笺放下,道:“凌儿走了,她信里说,郎固有情妾亦有意,奈何天未必遂人愿,正因相知相识,才知我今日何其不易,望我以前程为念,不必再去寻她,她已走了……”
  朱高燧大惊失色,道:“这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郝风楼,你可是玷污了我妹子清白的。这事,你怎么办?”
  郝风楼将信笺放下,重重吸口气:“找,天涯海角也要找回来!”
  朱高燧这才松口气,道:“不错,她能到哪儿去?找回来!”
  ……
  东宫。
  朱高炽双目布满了血丝,批阅着内阁送来地几份票拟。
  其实有内阁协助,东宫这儿,实在没大事,不过这个样子,却还是要做的,朱高炽深谙自己的地位稳固并非来源于睿智和圣明,而是勤勉,在父皇眼里,最期许的也是这勤勉二字。
  父皇虽然走了,可是天知道,这京师有多少耳目,每日这金陵有多少消息会送出去,正因为如此,朱高炽更该格外的小心。
  他这几日,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好在皇长孙朱詹基总是来伺候,一边看着父亲批阅奏疏,一边端茶递水,偶尔闲下来,父子之间,说一些体己的话。
  朱詹基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可是却生的器宇轩昂、文质彬彬,他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对父亲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朱高炽在埋首案牍的时候,他自己也抱着书在一旁看,绝不发出一点动静。
  “哎……”朱高炽乏了,摔下了笔,抬起眸来,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这才露出几分笑容,道:“在看什么书?”
  朱詹基方才似是入了迷,乍然听到父亲问他,连忙应对:“是几篇八股,葵未科那儿择取的,都是佳作。”
  朱高炽便道:“读八股文做什么?你又不需靠八股来做官,为父是太子,你是太孙,这些文章,对读书人有用,对你我,却是无用之物,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偏偏这文章,却最是无用之物。”
  朱詹基垂手道:“父亲教诲的是。”他沉默一下,却道:“不过儿臣以为,这经义文章,终究是读书人的举业之道,几个先生,也推荐儿臣多读一读,先生们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无论有用没用,不妨读来看看,到时先生们问起,也好有个说辞。”
  朱高炽一听,竟是没有怠慢了,而是不可思议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他突然意识到,为何朝中这么多人,对自己这儿子如此青睐,人家说的多有意思,虽然无用,可先生们喜欢,不妨一读。这个儿子,这才多大,就晓得对人胃口了,而那几个所谓的先生,正是一些内阁大臣和部堂的部首,这些人看上去和圣孙无关,可是……
  方才说这读八股无用,可是对这儿子,却是有用,别人读八股,是做敲门砖,他读八股,是为了笼络人心,堂堂圣孙,不学如何驭人,如何笼络人心,还学什么呢?所以这个八股,读得好。
  朱高炽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对,倒是为父急于求成了。来,你来,你来看看这几份奏疏,瞧瞧怎么样。”
  朱詹基倒也不扭捏,直接上前,接过父亲给自己的奏疏,看了一本之后,摇头,道:“黄先生的字写得好。”
  朱高炽有不禁皱眉,这份奏疏是湖南进来的,说的是河工的事,大学士黄淮在这上头拟票,说是河工之事,利在千秋。这意思,就是同意了。可是朱詹基不说这件事的本事,只说黄淮的字好,这说明什么,莫不是觉得黄淮这拟票,有什么不妥?
第五百四十三章:宫闱
  就在朱高炽皱眉的时候,便听朱詹基道:“父亲,河工固然要紧,可是这河患却是久治难愈,每年拨付了这么多钱粮,总是不见成效,可见问题的根子,不在于钱粮,而在于人。”
  朱詹基见朱高炽并不打断他,知道这是父亲鼓励自己说下去,于是继续道:“因此,朝廷当务之急,并非是拨付钱粮,而是要寻觅大禹、李冰这样的人才,再专设河务,调度钱粮,如此,才能治其根本。假若一味的治河,一味的说河工之事,利在千秋,可是这河水年年泛滥成灾,这岂非是掩耳盗铃么?黄先生的票拟没错,可是太守成了,理应进献更详尽的章程来,由廷议讨论,才好。”
  朱高炽笑了,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得了父亲夸奖,朱詹基喜上眉梢。
  可是朱高炽的脸顿时板了起来,道:“可是你却是错了,黄先生做的对。”
  朱詹基微愣,却是不敢顶撞,只得道:“儿臣知错。”
  朱高炽冷笑:“你不知错在哪里,又知哪门子错?为父问你,眼下朝廷,什么事为重,什么事是轻。”
  朱詹基沉吟了片刻:“供应边镇所需是重,其他的,都是轻。”
  朱高炽点头:“这就是了,供应边镇,这是你皇爷能看在眼里的事,出了岔子,为父就是不忠不孝。所以眼下什么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却是边镇。事有轻重缓急,既然如此,其他的事,就得缓一缓了。可是这河工之事,能缓么?”
  朱詹基摇头。
  朱高炽慢悠悠的道:“当然不能缓,既不能缓,可又不能去操办,那么应当如何?那么就应当大张旗鼓,告诉天下人,河工之事,利在千秋,朝廷对这河工,是不敢忽视的。所以这河,要治,至于怎么治,就是另一回事了,朝廷拨一百两银子三千担粮秣是治河,拨一万两银子,十万担粮草也是治河,没人会关心这个。这边镇的事,叫的响,办的要勤。可是这河工之事,可以懒怠一些,可是叫的也要勤,得让大家知道,朝廷是不会置水患州县于不顾,你懂么?黄先生体会为父的深意,拟的这张票拟,是对的。”
  朱詹基默默记住,连忙道:“儿臣这一次,真的错了。”
  朱高炽便不免借题发挥:“你呀,仗着有几分小聪明,总是眼高于顶,你这性子,你那皇爷却也喜欢,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纸面上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书本里说什么又是什么,往后需谨记着,凡事,少说,多去听,多去想。做事呢,多看,多问,慢着点做。这为人处事,就如夜行,得谨慎甚微,打着灯笼,先把前后左右的路照清楚了,再缓步向前,你不是别人,别人跌倒,尚可以爬起来,你不同,为父和你,都是凤子龙孙,摔了一跤,说不准就走不成路了。”
  朱詹基见朱高炽很是严厉,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垂手认真听着教训。
  倒是这时,外头有宫人道:“殿下,赵公公托了个人来,要求见殿下。”
  朱高炽眼眸微眯,眼眸里,似乎掠过了一丝冷意,他将拳头握起,慢悠悠的道:“请进来说话。”
  朱詹基便拱手:“儿臣告退。”
  朱高炽摇摇手:“你不必走,有些事,你多看看,多听听也好。”
  朱詹基便点头,乖巧的站在殿中的一侧。
  过不多时,便有个人进来,这人无论相貌还是衣饰都并不起眼,进来之后,纳头便拜,道:“太子殿下,小人受督公的嘱咐,特来禀告,那郝风楼与荆国公主,确有私情,二人曾有过幽会,似有肌肤之亲,此事,千真万确……”
  朱高炽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
  他挥了挥手,道:“下去。”
  这人立即碎步退开。
  ……
  冉冉的灯光之下,朱高炽肥胖臃肿的脸依旧是那样的和蔼,他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悠悠的道:“你那三叔,近来总是在母后面前提及荆国公主的婚事,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这是别有所图。为父早就看出端倪来了,你这三叔,不是成事之人,他便是动动胳膊,为父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朱詹基方才得了教训,现在倒是谨言慎行了,并不吭声。
  直到朱高炽问道:“你怎么看?”
  朱詹基道:“问题的根子就在于,三叔到底有没有做这个媒,有没有向皇祖母提及此事,若是提了,这事儿,就是两情相悦,虽然郝风楼身份特殊,可是皇祖母对郝风楼,是一向看重的,这事儿,若是每日旁敲侧击,未必不能成。”
  朱高炽笑了:“可要是没提呢。”
  朱詹基也跟着笑了:“若是什么都没提,这就有点意思了,二人已经勾搭成奸,这便是淫乱宫闱,十恶不赦。”
  “对!”朱高炽慢悠悠的道:“荆国公主地身份,倒也是特殊,可公主就是公主,是为父的妹子,是你的姑子,这就是淫乱宫闱,为父现在就要入宫,报知此事,先跟母后通通气,另外,这事事关重大,得立即叫人去拿郝风楼,要谨防他逃了,打蛇,就要打七寸,平日里,为父和那郝风楼,也还算客气,便是因为,打不死他,现如今,他自己做的孽,那可就莫怪为父翻脸无情了。”
  朱詹基深深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所虑甚是,这郝风楼如今的权柄太大,这就是变数,多这么一个变数在,终究是不稳当,现在既然有把柄,父亲现在监国理政,立即拿办了他,先斩后奏,亦是教人无话可说。”
  朱高炽已是长身而起,道:“为父现在入宫,你呢,严令下去,封闭九门,各路的亲军、京营,都要随时待命,听候调遣,要拿他,不容易,要有万全准备!”
  “去,请周先生,吴先生还有刘将军一并来,有几句话,为父不嘱咐几句,不放心。”
  平时那总是和蔼可亲的朱高炽,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个有几分大将风采的当朝太子,他目光幽幽,竟也有几分朱棣的气势,肥硕的身子,亦如磐石,屹然不动。
  ……
  “母后……”
  小半时辰之后,这宫门即将落钥,朱高炽却还是来了。
  事不宜迟,许多事,比的就是时间。
  而现在,显然他是捷足先登,赵王虽是刚走,可是赵王只是旁敲侧击,朱高炽要做的,就是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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