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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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悄悄地踩了曾建一脚,曾建明白了,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道:“咱们大人的意思是,往后若是在这东华门再看到一个顺天府的差役,来一个便打断一个人的狗腿,哪个差役若是敢在东华门侵扰商户,可别怪咱们不客气。”说罢,捏了捏手里的茶盏,暗暗用劲,啪的一声,茶盏一分为二。
  “……”黄州呆住了,好半天没回过劲来。
  好不容易,黄州才苦着脸道:“大人,大家讲道理嘛,锦衣卫职责所在,小人也是职责所在,这……”
  郝风楼笑呵呵地道:“我就是和你讲道理啊,不讲道理,我就去烧你的屋子了,何必请你来茶楼?这么做也是为了分清权责嘛,对你们应天府也有好处,是不是?”
  曾建很是配合地在一旁冷笑连连。
  黄州感觉自己被威胁了,吓得他大气不敢出。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这茶呢,我请。”郝风楼摸出十几个铜板搁在了桌上,便起身离开。
  黄州则是呆呆地坐在茶座上,还是没有回过劲来,没天理啊。
  ……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是文雅的话。粗俗一点来说,就是趁着现在风头正劲之时,落井下石、过河拆板。
  郝风楼可不是读书人,他是锦衣卫,现在应天府大乱,成了众矢之的,这个节骨眼,若是不戳一戳他们的心肺,郝风楼都觉得不好意思。
  郝风楼下值回去,姚广孝命了个沙弥请他去禅房,笑吟吟地道:“好徒儿,又闹事了?”
  郝风楼见姚广孝笑嘻嘻的样子,虎躯一震,有阴谋啊,从前也不见有这样的好脸色。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倒也不是闹事,只是有点纠纷。”
  若是打人放火都只是纠纷,朱棣这种杀人魔头只怕都成了良心人士了。
  姚广孝不以为意,道:“不服输也好,这是你秉性如此,为师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你天生反骨,不是人人欺凌之辈,更重要的是你表面虽然桀骜不驯,可是生性淳朴,根骨惊奇,实乃万中无一的奇才。昨夜为师睡梦之中又见这鸡鸣寺金光闪闪,似有麒麟飞天之象,贫僧左思右想,这麒麟儿岂不就是你吗?”
  郝风楼吓得面如土色:“师父,你直说了吧,是不是要借钱?我没钱呀。”
  姚广孝捋须微笑道:“你呀,又顽皮了。”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是了,这里有一封书信,是从松江寄来的,你自己看罢。”
  郝风楼恍然想起昨日有沙弥确实说有一封书信送来,连忙取来,果然是家书,正是郝政的亲笔,无非是说“奉皇命下月便要到京,惊闻吾儿改邪归正,如今忝为锦衣卫百户,吾心甚慰,又闻吾儿曾去镇江求见陆兄,却不知姻缘如何?家中尚好,毋须挂念。”
  接着又是一番勉励的话,最后严重警告,据闻陆家亦打算入京,如今陆家敕为国公,诸多世家公子跃跃欲试,切莫遗恨。
  郝风楼看了,不由苦笑。
  姚广孝道:“你这书信,为师看了,令尊说的是,你是该娶媳妇了,陆家的女儿确实很好。”
  郝风楼不由道:“师父怎么管起这样的事?”
  姚广孝板着脸道:“为师自然要关心你才是。”
  郝风楼翻了个白眼,道:“陆小姐自是要娶的,只是陆家还未迁来南京,等到了南京再说。”
  郝风楼觉得姚广孝有点怪异,似乎盼着自己早日成亲,他一个和尚管人家婚事,颇有些太监问房事的意思。
  ……
  却说班头黄州得了郝风楼的暗示,不敢做主,连忙回去禀明上官,顺天府这里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现如今郝风楼得寸进尺,分明是蹬鼻子上脸,要落井下石。
  此事府尹直接让通判杨贤处置,这杨贤揣摩府尹大人的意思,晓得府尹大人不愿退让,可是眼下风口浪尖上,文渊阁学士解缙起了头,把应天府置于众矢之的的地步,杨贤晓得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便招黄州道:“此事你自己思量,切不可失了应天府的脸面。”
  黄州一听,不对劲啊,自己不过是个班头,你不说个准话,留了余地,反倒让我小小班头做主,我敢做什么主?他晓得杨贤其实是推卸责任,可杨贤通判是官,他只是个吏,人家动了嘴皮子,自己无可奈何。
  黄州心忧如焚,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自己过去闹事,出了事是自己的错,不闻不问,锦衣卫若是欺得太过,府尹大人见罪,自己还是倒霉。
  左右思量,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往东华门百户所跑了。
  郝风楼当时不在,黄州只好候着,等到正午的时候,郝百户才骑着马带着两个校尉回来,他今日一上午都在摸清各家商户的底细,此时看到了黄州,便当作不认识,黄州却连忙叫住他,苦笑:“郝大人,小人有礼。”
  郝风楼看了他一眼,迈过槛去,背着手,不咸不淡的道:“哦,原来是黄班头,黄班头又有见教吗?”
第五十九章:天子的烦恼
  黄州挤眉弄眼,道:“小人有事和大人商量,能否……”
  郝风楼道:“走吧,里头说。”
  进了郝风楼的值房,郝风楼淡淡的看他,谈不上热情,道:“黄班头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也晓得,我很忙的。”
  黄班头苦笑道:“昨日郝大人的一席话,小人想了想,倒是无妨,其实东华门这边油水也不多,你们锦衣卫要,小人也没有不让的道理。只是小人职责所在,这应天府该份在这里捕盗的,若是连这个都不准,小人不好交代不是。再有,小人下头也有几个弟兄,总也要赏几口饭吃,还请大人无论成全。”
  郝风楼明白了,这黄班头是上头不好交代,下头没法交代,偏偏又不敢招惹自己,活脱脱成了夹心饼干,左右为难,这才找自己‘商量’。
  沉吟一下,郝风楼倒是不急于给他一个答案,对这种人,得慢慢吊着,所以道:“好罢,我再想想。”
  紧接着便很不客气的送客。
  黄班头心里这个急啊,又看郝风楼这个态度,真是又急又怕,他哪里知道,这本就是郝风楼的心理战,要的就是迫他无路可走,到时候再收获他的感激。
  郝风楼清早去巡视了一下各家商户,到处坐了坐,大致摸清了底细,心里有了数,可是现在却有些乏了,索性偷懒,跟周芳打个招呼,只说自己出去转转,回鸡鸣寺休息不提。
  此时正是未时,以往香客都是清早的时候多,过了正午,就门可罗雀了,可是今日却是热闹,却不见香客,而是一队队的亲军,有的标枪似得站在道旁,有的按刀巡视。
  郝风楼上前,被一个亲军拦住,这亲兵看他一身亲军百户的官服,倒也还算客气,只是道:“这里不许过去。”
  郝风楼晓得鸡鸣寺来了贵客,忙道:“我住在这里。”
  这亲军一听郝风楼说话,语气立即变得简慢起来,郝风楼的口音不是北平口音,他原以为郝风楼是燕山左卫右卫或者前卫的人、可是一听口音,至多也就是燕山中卫,因为燕山中卫乃是后来编练,招募的多是一些半路出家的‘靖难’将士,和朱棣起家的藩王三大亲卫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北平‘遗老’,于是这亲兵很不客气,恶狠狠的道:“你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过,外头等着罢。”
  正说着,倒是有个太监出来,看了郝风楼一眼,道:“可是郝百户?”
  郝风楼看这细皮嫩肉的太监,年纪不过三旬,看上去有些木讷,道:“是。”
  这太监上前,对那亲军道:“这是姚先生的高徒,确实住在这里。”
  说罢领着郝风楼进了寺院,却是对郝风楼道:“今日陛下携太子与汉王前来拜访姚先生,咱们就在外头候着罢。”
  皇帝来了……
  郝风楼倒是能理解,这太监领郝风楼到一处禅房里闲坐,郝风楼道:“不知公公高姓。”
  这太监很是和蔼,道:“你叫我三宝就成啦。”
  三宝……三宝太监……
  郝风楼有些震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下西洋的三宝太监,不过……郝风楼心里想,下西洋有什么了不起,哥坐飞机去过哥本哈根,东南亚算什么。
  郝风楼脸色平静,心里有些好奇:“不知陛下来见我师傅做什么?”
  三宝笑道:“陛下心中烦闷,是以寻姚先生解闷而已。”
  三宝觉得自己话多了一些,又谨慎的道:“有些事,你不要打听,你是锦衣卫,尽职就好。”
  ……
  隔壁的禅房里,朱棣皱着眉,整个人显得有义愤填膺,满口骂娘:“他娘的,早知这是烂摊子,朕……哎……”
  拳头重重砸在身前的案上,满腹牢骚的朱棣继续道:“太祖在的时候,府库还算充盈,可是建文这小子当政,便大力免了税赋,国库连年不支,朕才知道,朕接手的,原来是块烫手山芋。到现在,库中的粮草勉强还能支撑,可是银钱却是所剩无几了。”
  姚广孝好整以暇的跪坐在对面的蒲团上,耐心的听着朱棣的牢骚,坐在一侧的则是两个皇子,太子肥胖,身体虚弱,行动很不便利,或许是跪坐的有些久的缘故,所以脸色有些蜡黄。
  倒是次子汉王却是精神奕奕,整个人显得龙精虎猛,五官依稀有朱棣的影子,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跃跃欲试,时不时偷偷去看太子。
  姚广孝道:“陛下,这也是情理之中,朝廷连年打仗,靖难之役打了这么多年,又恰好建文收买人心,库中空虚,不是在情理之中吗?”
  朱棣叹口气,对太子道:“炽儿,你拿那份邸报念一念。”
  太子点点头,气喘吁吁的从袖中抽出一份邸报来,念道:“江西抚院来札:近日朝廷大额发钞,银票所值连跌数成,去岁百两钱钞值银四十,今年剧降,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奈何朝廷屡屡以钱钞折抵俸禄,官员不满,有抚州官员曰:‘祖制不如新制矣’,臣不敢懈怠,连忙彻查,谁知说言者非止一人……”
  太子顿了顿,又念:“山西太原府巡按御使周斌奏曰:查太原府静乐县巡检扮匪盗劫掠官府,已索拿归案,其人不服,曰,朝廷薪俸日减,不做贼,奈何……”
  朱棣听着咬牙切齿,冷冷打断道:“好啦,不要念了。姚先生,你怎么看?”
  姚广孝笑道:“其实呢,陛下所虑的不是这两件小事,江西的事无非是有官员发牢骚,而太原呢,不过是巡检为盗,虽然都是说朝廷俸禄不足的意思,可毕竟大明朝的官并非人人都满腹牢骚,人人都是盗贼。”
  说到这里,姚广孝顿了一下,道:“问题的关键是,为何邸报竟敢发这样的奏请,这邸报素来只报祥瑞,不报其他。所谓报喜不报忧,便是如此。而负责邸报刊发的官员,和通政司、六部关系匪浅,若无京中大九卿和小九卿们的首肯,这样的奏陈,是绝不敢抄录上去的。既然如此,那么贫僧以为,邸报中的这些消息,本就是朝中的百官们联起手来故意为之,由此可见,许多人确实对朝廷的俸禄不满了。”
  这一番话说到了朱棣的心坎里,没错,他不担心江西和太原的一两个孤立事件,可是邸报发出这样的东西出来,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登基不久,大家就来拆台,表面上对他阳奉阴违,背地里却借着邸报,借着太原知府和江西抚院之口,说出自己的不满,可见俸禄问题,已经是关系到君臣离心离德了。
第六十章:抢班争权
  朱棣叹口气,道:“居心叵测之人还真是不少,他们就一点都不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还有,再过一些时候,藩王们就都要入京,这迎来往送要不要银子?赏赐要不要银子?朕要纠正建文弊政,善待宗室,总不能到时候掉链子,施恩的节骨眼上,却是两手空空,如之奈何。”
  朱棣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请宗室们进京,进京的目的明确,就是安抚。朱棣是打着为宗室们牟利的旗号起家的,建文削藩,他也想削藩,可是建文是直接端了人家的饭碗,朱棣却只是想拔了这些藩王们的牙齿,少不得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回忆一下兄弟们的感情,大肆封赏一下,现在朝廷没钱,没钱就得伤感情,这也是朱棣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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