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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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没有勾决出自己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此事太大,以至于连他都觉得不可贸然圈点。
  这等犹豫,平时是在朱棣身上看不到的,天子是个有自己主张的人,极少出现踟躇不决的情况。
  越是拿捏不定主意的时候,只是说明,这件事太大,不但大,而且背后的水太深,贸然处置,可能动摇国本。
第六百一十六章:杀机毕露
  但凡是拿捏不定的事,朱棣都显得尤为谨慎。
  他一宿未睡,吃了一盏浓茶,还是强打了几分精神。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便晓得此时阁臣们想必已经入宫当值了。
  朱棣并没有召阁臣们来暖阁奏对,他在等,因为以他的估计,这些内阁大臣们,想必是要入宫觐见的。
  果然,过了小半时辰,有宫人进来,道:“陛下,内阁解缙、杨士奇、黄淮、胡俨求见。”
  朱棣眯着眼,慢悠悠的道:“请进来说话。”
  发生这样的大事,内阁肯定要给宫里一个交代,朱棣这一夜睡不着,等的也就是询问这几位大臣的意见。
  对他来说,读书人的事,朱棣其实看得并不透,他是马上得天下的人,这理学、陈学,朱棣哪里分得清。
  只是生员滋事,这可就是大事了,生员是国家的基础,有生员才有士绅,大明的政权不下县,一个县里,不过一个县令一个县城和一个主簿罢了,就这么寥寥几个官,加一些临时编的差役,要进行有效统治,没有本地士绅的支持,几乎是空谈。
  这也是为何,即便是朱棣,即便是他厌恶读书人,可是坐了天下,他可以对丘福这样的老兄弟动手,也尽可能的,容忍那些口不择言的读书人。
  他又吃了口茶,虎目四顾,看着进来的四位中枢大臣,笑了:“诸卿,都请坐罢,不必多礼。”
  其实后世那见面便山呼万岁的场面,终究是少数,除了正式场合,一般情况,无论是臣子和天子,都嫌麻烦,尤其是这些近臣,若是见一面便高呼万万岁,这君臣之间,还怎么说话?
  所以四位学士倒也随意,各自落座。
  ……
  解缙看了一眼朱棣,见天子脸色略带几分倦容,便晓得天子这是一宿未睡了,可见天子对此事的重视,所以他并不敢怠慢,而是一脸凝重,道:“陛下,广西那边,来了最新的消息,学变之事,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此事,微臣窃以为,事关重大,不可不查。”
  说到这里,他倒没有对陈学下什么定论,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急于向陈学下什么定论,而是继续道:“只是此事既关乎学政,又牵涉邢狱,生员滋事,殴打座师,有悖纲常伦理,更是视国家法度为儿戏,现在朝野议论纷纷,其中最是不满的,反而是刑部这边,刑部尚书周力帆,本该立即下文,命广西提刑平息事态,此事牵涉生员,广西提刑,当然不敢擅作主张,可是何以,这刑部尚书,竟是不知所以然,至今,没有一个公文出来,眼下事态越来越严重,和刑部的敷衍,分不开干系。这周力帆,本在北京保卫战中立下大功,陛下恩旨,召他入京,使他窃居高位,他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瞻前顾后,似乎……似乎……”
  朱棣眯着眼,那都察院的两封极有分量的弹劾,大致说的也是这么一桩的事,也是抨击这个周尚书,对这周力帆,其实朱棣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觉得此人也算是功臣,让他主掌刑部,理应绰绰有余,现在众口一词,朱棣的脸也拉下来:“似乎什么?”
  解缙道:“似乎有包庇之嫌。”
  朱棣眼眸掠过了一丝冷意:“包庇,他要包庇何人?”
  解缙沉痛的道:“自是陈学生员,至于这陈学生员,与那刑部尚书周力帆到底有什么私谊,微臣就不知道了。”
  假若那周力帆只是尸位素餐,倒也罢了,大不了说他刚刚上任,对这刑部的业务不太熟悉,至多也就冷藏起来罢了。可是牵涉到了包庇,性质就全然不一样。
  而且,朱棣不由生出了警觉之心,其实对这个陈学,朱棣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罢了,居然敢滋生事端,少不了要狠狠敲打一下。可是现在朱棣所想的却是,这个陈学,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堂堂尚书,包庇他们,他们为何有这样的能量,为何自己却全然不知。
  只是闹事,倒也罢了,再怎样不对,也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可是能让刑部尚书都包庇他们,不敢轻易处置,那么事情,就已经不是这么简单,这些陈学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量,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遍体生寒,脸上掠过一丝狞色,只是这一抹杀机,却很快掩饰过去:“这件事,有据可查么?”
  解缙知道方才那一番话,说中了朱棣的软肋,忙道:“眼下倒不是查有实据,不过微臣觉得,那些生员敢对提学动手,在广西那边,必定有人暗中支持,这才有恃无恐。再者,广西官场,竟都是保持缄默,微臣若是所言不差,只怕在那广西官场,便有不少陈学之人,再加上刑部这边……微臣思虑再三,越想越是惶恐,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这世上,哪里有空穴之风,莫不是……牵涉到了什么藩王吧。”
  解缙很聪明的故意掩饰了赵王和郝家,只是说牵涉到了藩王,而在广西,也确实有几个藩王,他们天高皇帝远,向来是不规矩的。
  这句话,足以引起朱棣的警觉,一个藩王,能有如此的影响力,这件事,怎能善罢甘休,他冷冷一笑,手抚着案牍,最后,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彻查!”
  朱棣说罢,站了起来,显得有几分焦虑的在阁中踱步,最后驻足,背着手道:“要彻查到底,无论牵涉到的人是谁,无论他们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无论如何,但凡是要牵连的,都要连根拔起,传旨,让广西都指挥使做好准备,假若生员再敢滋事,立即弹压,不要有什么顾忌,还顾忌什么?往后,凡有广西的消息,立即禀告,不得有误。”
  朱棣冷着脸,语气越来越冷漠,似乎又想起什么:“刑部的周力帆,他脑子糊涂了,想必,是身体有恙,让他回家,好生调养,刑部的巨细之事,都由左侍郎代为署理。”
  没有立即让周力帆下狱,只是因为朱棣有更深的考量,这周力帆乃是北京勋臣,现在若是惩罚的太过,势必会让北京的那些勋臣心生疑虑,眼下,还是低调处置为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顺藤摸瓜的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再明正典刑也是不迟。
  朱棣做出这个处置的时候,解缙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达到了。
  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学变这样简单,而眼下,已成了一个极有可能牵涉谋反的大案了。这件事只要继续彻查下去,那么最后顺藤摸瓜,迟早是要干系到赵王和郝风楼,到了那时,天子会怎样想呢?
  一个藩王,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两个人居然背着天子,在眼皮子底下培养了如此雄厚的实力,笼络了如此多的生员,连朝廷六部,都被他们渗透,到时候一个个铁的事实摆出来,天子难道不会如芒在背,难道不会生出疑心,到了那时,水落石出,天下震动,群臣若是再推波助澜,天子又生出疑虑之心,那赵王和郝风楼,也就彻底完了。
  坐在一旁的杨士奇一直没有说话。
  作为内阁的二号人物,他当然清楚,广西的学变,不是这样简单。
  关乎于陈学如何,其实和杨士奇没有关系,其实杨士奇眼下也是矛盾,一方面,他饱受解缙为首的一批太子党排挤,可是另一方面,他本心上,却又是希望太子能够登基,虽然太子登基,未必符合他的利益,只是他并不愿那汉王这样的人,对太子取而代之,汉王……太蠢了。
  对于赵王和郝风楼,杨士奇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尤其是多次与郝风楼接触,二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这个人的图谋,杨士奇是略知一二的,他眼下心知解缙此举,是要将那赵王和郝风楼置之死地,只是眼下,却是作声不得,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去为那赵王和郝风楼说话。
  所以杨士奇保持着缄默,心里却有些唏嘘感叹,为了扫除障碍,这太子显然是要将所有的隐患,都铲除干净了。
  杨士奇不禁扪心在问,自己……会不会也是那个隐患?太子对自己并不算特别友善,又对解缙言听计从,解缙想必在东宫面前,没有少说自己坏话吧,将来……等到那郝风楼彻底垮了,会沦到自己么?
  杨士奇找不到答案,心思低沉。
第六百一十七章:郝大人出击
  这一早的奏对,很快散去。
  阁臣们自是去了内阁,开始拟票。
  朱棣脸上的阴沉还没有散去。
  事实上,对于学派的事,他实是一窍不通,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此事,他才格外的关注,甚至带着某种隐忧,假若只是有人真强实干的来谋反,朱棣反而并不担心,因为谋反,牵涉到了他的专业,而但凡与他的专业相关的事,反而也就能让他淡然处之了。
  朱棣有些犹豫不决,可是破天荒的,他并没有召那赵忠来。
  对此,那赵忠也意识到,天子对他,少了从前那种信赖。
  最后,朱棣的目光落在了案头那两本奏书上头。
  其实朱棣并不愚蠢,一下子两个份量极重的人上的弹劾奏书,目标都是刑部尚书,而今日的奏对,解缙又是言之凿凿,与那都察院一致,其他的内阁大臣,也并不曾反对。
  这让朱棣觉得事情的背后,有点儿不同寻常。
  倒是这时,那赵忠赶了来,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郝风楼求见。”
  一大清早,刚刚送走了阁臣,这郝风楼跑来做什么?
  朱棣本是一肚子的烦心事,好在他对郝风楼的印象一向颇好,因而听到郝风楼求见,虽是疲惫不堪,却还是点点头,道:“叫进来说话。”
  那赵忠一直在外头侍驾,天子对他的疏远,他岂会不知,宫中的事,从来都与官职大小无关,只看与天子的远近,越是如此,赵忠就越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天子一宿未睡,他不敢大意,这一夜都跪在宫外的长廊之下,此时虽已接近立夏,可是一到夜里,依旧是寒气逼人,匍匐在外头整整一夜,赵忠的浑身便已被露水淋透了,头发上沾满了水珠,冻得脸色青紫,浑身也已僵硬。
  朱棣看到赵忠的样子,即便是铁石心肠,那看他的眼眸,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那赵忠捕捉到了天子的那么一丝变化,并不敢有半分的得瑟,乖乖出去,到了午门,见郝风楼在这儿候着,便笑吟吟的上前,道:“郝大人,陛下有口谕,请郝大人速速入宫觐见。郝大人,随咱家来吧。”
  郝风楼一身鱼服,他个儿高,在这个时代的许多人身边,都显得鹤立鸡群,再加上生的眉清目秀,一身簇新的鱼服,很是俊朗,他今日对赵忠很是客气,再没有从前的倨傲,而是含笑朝他点头:“公公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往深宫里去,这一路,赵忠心里觉得奇怪。
  眼下那学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解缙解学士的意图,别人不知,赵忠这东厂掌印,岂会不明白,解缙的背后是太子,说穿了,这是一件很是诡异的事,按理说,清早觐见,除非是宫中有旨召你入宫,否则一般情况,都会容后一些,大清早的跑来,很是罕见。
  赵忠是素来知道郝风楼翻云覆雨的手段的,如今大局已定,解缙解大人步步紧逼,眼看着,接下来就该收网,郝风楼在这个节骨眼上,莫非是要鱼死网破,又或者,早已有了破局的方法么?
  赵忠心里想着,有些心神不宁,最后免不了干笑一声,道:“郝大人,这一大清早入宫,却不知所为何事?”
  郝风楼微笑,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来见见陛下,锦衣卫那儿,一些事儿,还得禀告。想来公公也是知道,前些日子……咳咳……关乎于藩地一些流言的事,有了那么些许眉目,自然不免,要直陈君上。”
  藩地的流言,赵忠是知道的,这事儿锦衣卫在查,东厂也在查,大家其实都没有当一回事,因为这事儿,压根就查不清楚,这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这位如今的驸马,堂堂的郝大人,居然大清早来禀告,赵忠信么?
  赵忠自然不信,可是郝风楼既然不说实话,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不再作声了。
  ……
  待进了暖阁,郝风楼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朱棣方才握拳撑着脸打了个盹儿,此时渐渐清醒,看到了郝风楼,不由笑了:“赐坐。”
  君臣二人的关系,已经再近一步,郝风楼倒也不客气,侧身坐下,正色道:“微臣此来,是为了一桩公案,牵涉到了藩地的流言蜚语,微臣觉得事情紧急,因而不得不前来禀奏。”
  “哦?”朱棣微微沉眉,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当时他确实是在盛怒之中,可是眼下,却早已淡忘了。不管怎么说,那些个藩王们有怨气朱棣岂会不知,偏偏朱棣不能发作,既然不能发作,倒不如遗忘了的好,他削藩的手段是温水煮青蛙,自然不可能学那建文。
  现在郝风楼说有了眉目,朱棣也只得道:“嗯,你细细说来。”
  郝风楼却是笑了,道:“陛下……”说到这里,郝风楼顿了顿,却是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忠,慢悠悠的道:“此事关系重大,赵公公能否回避?”
  本来朱棣让这赵忠进来伺候,是因为这赵忠在外头跪了一夜,冻得嘴脸青白,现在听到郝风楼要这赵忠回避,便忍不住朝赵忠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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