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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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太监挨了打,自是委屈万分,见太子殿下拂袖而去,生怕受了那太子报复,目送朱高炽远远的出宫,只得悻悻然的起来,捂着被打的腮帮子,懊恼的往暖阁那边去继续当差。
  拐过了奉天殿,这太监却被人叫住:“李儿,李儿。”
  李儿便是这太监的名字,李儿听了,见一个老太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顿时勃然大怒。
  这个老太监,和他乃是同一个局里做事的,平时这人不坏,方才的时候,赵公公被禁卫拖了去,李儿一开始,并不以为意,还是这个老太监的提醒,告诉他,据说太子殿下,极为关注赵公公的消息,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能去通风报信,太子殿下一高兴,准有重赏,这李儿一听,立即动心了,连忙告了个假,一溜烟的跑去寻太子殿下报信,原本他以为真有什么赏赐,结果非但没落着好,还被太子殿下狠狠揍了一顿,现在这李儿再见这老太监,能不气么?
  李儿愤怒极了,又不想把事儿闹大,索性一扭头,走了。
  这老太监慈眉善目,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的背影,不以为意的样子,旋即如闲庭散步一样,到了暖阁外头,咳嗽了一声。
  里头便听到朱棣的声音:“是谁,进来说话。”
  老太监进去,拜倒再低:“奴婢周斌,见过陛下。”
  朱棣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奏疏,抬起眼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老太监道:“怎么,有事要奏?”
  周斌道:“陛下,奴婢方才见那当值的李二福匆匆走了,便留了心,叫了个人跟着,陛下方才不是有口谕么,说是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禀告,这李二福跑了去见的是太子殿下,还和太子殿下咬了耳朵……”
  朱棣依旧是不露声色的样子,只是那眼眸却是微微沉了沉,鼻翼颤动:“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晓得赵公公一被拉出去,那李二福便动了身,和太子低声说了一些话……”
  朱棣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却是突然对这李二福动了手,打了李二福一巴掌,然后匆匆去了。”
  朱棣不禁冷笑,像是自言自语:“这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事情的前因后果,朱棣只要转念一想,大致就能明白,这宫里那太子的耳目绝不是赵忠一个,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抢着要去给自己那好儿子禀告,只是这一次,太子感觉到了危险,明白赵忠事发,牵涉到了自己,所以才觉得那李二福的太监这样做不妥当,因而才动手打了人。
  可见自己那儿子,是心虚了,他知道自己做的好事,所以生怕自己把帐算到他的头上,这才急了。
  这样的人,真真教朱棣心寒。
  朱棣眼皮子都没有抬:“朕记得你,你从前是在御马监里做事是么?跟着郑和的,郑和对你一向赞誉有加,好生办差吧,从今往后呢,这宫里还有什么是,你不必怕,直接来和朕讲,明白了么?”
  周斌忙道:“奴婢知道了。”
  说罢,碎步退了出去。
  朱棣目送他走,那鹰钩鼻下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略带几分残酷的微笑,他靠在御椅上,道:“来人。”
  一个太监进来,弓着身,屏息候命。
  朱棣慢悠悠的道:“传旨,神机营要重新操练,这件事,慢不得,赵王暂时就不要就藩了,就让他领着这神机卫吧,教他好生操练。”
  “还有……陈学的一些经义文章,朕要看看,朕一直都有个念头,觉得这南榜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东南那儿中试的多,西南那儿呢,中第的却是寥寥无几,长此以往,岂不是这进士俱都出自江浙两省?这样很不妥当,去请杨士奇来,这件事,朕要和他好好议一议。”
  “除此之外,这东厂,自创建以来,未立寸功,反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历任东厂掌印,俱都目无纲纪,传旨裁撤掉吧,这查妖言之事,看来有锦衣卫也就足够,锦衣卫那儿,要接手一些东厂的差遣,明日让郝风楼觐见,朕要好生交代一下。”
  朱棣一口气,说出了几个至关重要的任命,而后淡淡然的捡起了奏疏,宛如老僧坐定,漫不经心的阖目批阅起来。
第六百三十二章:晴天霹雳
  风暴就在一夜之间压了上来。
  谁都不曾想到,事情会这样的糟糕,当宫中一份份中旨传出,又据传杨士奇入宫觐见,商讨科举事宜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本来陛下不封禁陈学,就已让大家大失所望,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足以教人大跌眼镜,许多人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放出南北榜,是因为照顾北地的考生,因为南方的生员往往考的比北方要好,假若不出这么个榜,怕是几乎所有的进士,都要被南方人包揽。
  可问题又出来了,这南方分东南和西南,南方的地域如此广阔,也并非是什么人都是考霸,因而闽粤、川贵等地的读书人就悲剧了,面对那些如林的江西和浙江考霸,他们哪里会有什么机会,许多读书人勉强混了个举人、秀才,便不再琢磨举业的事了,甚至有人暗中经商的也不在少数,以至于那些地方,教化不彰,甚至许多富户人家,都未必有让子弟读书的传统。
  那些地方,本就是穷山恶水,隔三差五出那么一些个刁民,照这么看来,大族士绅们呢,又不热衷于教化子弟,因而那儿的人民风不但彪悍,而且本地的士绅,也未必都愿意和官府合作,滋事是常有的事。
  现在陛下提出要解决这个问题,倒是没有让人觉得欣慰,反而细思之下,不禁冒着冷汗。
  一方面,朝中的官员,尤其是重要的大臣,江浙一带极多,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自太祖以来,几科的考试,几乎从状元到二甲进士,绝大多数,都被江浙之人包揽,现在要解决西南科举的问题,那么势必,会大大的威胁到江浙读书人的利益。
  毕竟朝廷录取的进士,终究就这么些名额,一旦再分出个西南榜出来,那么南榜的名额必定是要一分为二,名额又要大大减少。而一些有心人,却又意识到,陛下此时突然对陈学有了兴趣,那西南诸省会不会另择科目,进行考试。
  这才是最教人恐慌的问题,一旦如此,那么陈学,可就真正的发迹,足以和理学分庭抗礼了。
  许多人的心里透着不安,可是对阁臣们来说,却都是煎熬。
  一大清早,陛下就叫了杨士奇和杨荣二人去,解缙呢,反而连议事的资格都不曾有,胡俨、黄淮二人也都坐了冷板凳。
  杨士奇素来和解缙不睦,而那杨荣却是福建人,素来和江西的内阁之间有隔阂,陛下突然与他们议事,再结合此前种种的迹象,都使解缙明白,事情已经急转直下,甚至已到了危急万分的程度。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一步步的恶化,不过他倒是从宫里得知了一些消息,先是赵忠的死,赵忠的死,让解缙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了哪里,陛下对太子,对自己,怕是起了疑心,当今陛下,素来多疑,一旦生了疑心,少不得立即要下重手。本来起了疑心倒也罢了,大不了收拾掉赵忠,也大不了放任陈学,可是就在散朝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一个莫名其妙的太监跑去给太子‘告密’,太子气的不轻,可是想洗清嫌疑也已迟了,那个告密的小太监,据说今儿清晨,就已拿去了诏狱,说是赵忠同党,可解缙明白,这意思分明是说,这是太子的同党。
  解缙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子和自己被人耍了,可问题在于,这种事,是永远都说不清的,你越是分辨,越是居心叵测,你越是想洗清自己,死的就越快,唯一的办法,只有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任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解缙索性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公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
  与那解缙、黄淮、胡俨三人相比,杨士奇和杨荣却是分明要煎熬的多了。
  眼下,他们面临的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步踏错,都可能粉身碎骨。
  天子刚刚已经接见了郝风楼,那郝风楼提出了一些东西,倒是教朱棣有点儿觉得新鲜,他此前,心里已经有了点儿腹稿,现在有了郝风楼的一些倡议,使他的想法和思路更加清晰起来。
  朱棣看了两位阁臣一眼,笑吟吟的道:“二位爱卿,对这陈学怎么看?”
  杨士奇低垂着头,一听这个,心里便警觉起来,结合陛下此前的种种作为,杨士奇知道,这是一次特殊的考验,但凡出任何纰漏,都可能引火上身。
  杨士奇道:“观点倒是新颖,不过微臣只是草读了一二,许多事,也未必认同。”
  这句话,带着点儿模棱两可的意味,他不能说陈学好,也绝不能说陈学坏,说陈学好,则他杨士奇就成了过街老鼠,若是说个坏字,不免陛下不喜。
  杨荣则是答道:“微臣倒是想读一读,看看这陈学,到底说的是什么,可惜公务繁忙,一时腾不开手。”
  杨荣也聪明,索性告诉陛下,自己还没有读,既然没有读过,自然不晓得好坏了。
  朱棣笑吟吟的道:“朕看哪,你们要读一读,好好读一读才好,当然,这是题外话,方才郝风楼进言,说是南北科举虽是解决了诸多不足,却还是过于草率了,那郝风楼曾在谅山,对西南的风土人情耳熟能详,说是那里的教化总是不彰,究其原因,无非有二,其一是穷山恶水,这天无一日晴,地无三尺平,土地贫瘠,种不出粮来,这人穷则志短,自然也就遍布刁民了,杨荣,你是福建人,福建那儿,大致也是如此,你来说说看,郝风楼说的可对么?”
  福建这时节,除了泉州一带,其他地方,确实是穷困潦倒,以至于许多人实在活不下去,不得不违反朝廷禁令,扬帆出海,或是背井离乡迁居海外,或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杨荣连连点头,道:“郝风楼所言不差。”
  朱棣慢悠悠的道:“这其二,便是那儿的读书人,虽也用心苦读,可终究及不上江浙考生,这不免教他们有些灰心冷意,这人一灰心,不免也就厌倦这经义了,况且举业不成,就不得不另谋出路,因而在那里,肯读书的人家,却是寥寥无几,这样下去,朝廷的教化,如何推广?”
  杨士奇和杨荣连连称是,心里却都在想,陛下说这些,是为了他们?他们想到外间的一些流言,不禁有点儿担忧,生怕陛下正如外间传闻那般,要……
  果然,朱棣微微一笑,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今朝廷已收了交趾,这西南也算是半壁江山,岂容这般溃烂下去,朕左思右想,决定在南北榜之外,再设一个小榜。”
  小榜……
  杨士奇心里哀叹,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倒是杨荣却是面无表情,其实他对庙堂半江西的情况也十分不满,自己是福建人,福建那儿,人才寥寥,朝中的福建人并不多,于是不免势单力薄,他也深知,若是这样下去,只会让相当横行,假若真能设一个小榜,而福建能添进小榜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说起来,还算是为家乡做了一点贡献。
  古人最是恋乡,盖因为交通不便,一旦你从乡中出来,尤其是杨荣这样的人,跑来京师做了官,那么可能,只有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时,才能致士告老回去,这一别,就是数十年,数十年的时间,早已将在乡中的一些不快忘却,反是将那点点滴滴的小事,化作了一缕缕忧思。
  “二位爱卿,怎么看?”
  杨士奇便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一蹴而就,理应从长计议。”
  杨荣却在一边不做声,打着自己的盘算。
  朱棣不禁笑了,道:“若是从长计议,朕为何要召二卿来此商议,这件事,朕心意已决,必须立即着手办理,朕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这西南和闽粤诸省,陈学颇为流行,这陈学也是经义文章,也是孔孟之学嘛,小榜的考题,将来就选用陈学的经典罢,此事,二卿怎么看呢?”
  杨士奇一听,差点没一下子瘫坐地上。至于杨荣,一开始还在打着小算盘,为自己的家乡牟取福利,可是一听到陈学,顿时脸色也是垮了下来,这……未免太过疯狂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西南诸省若是增一个小榜,大不了有一些争论罢了。
  毕竟这等事,有人得利,有人失利,失去了好处的要骂,得到了好处少不得骂要骂之人,反正旨意出来,覆水难收,闹腾一些日子,事情也就过去。
  可问题在于,眼下这事儿却是太大了。
  陈学,这陈学是人人喊打,若是朝廷在西南以陈学经义为考题,到时考试做八股时,不但要引经据典,还要引用陈学对孔孟的注释,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要考功名的读书人,都得像从前读程朱一样,捧着陈学的经典来读么?现在那儿陈学已经推广的不太像话,若是如此,那就更要不像话了。
  杨士奇立即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现在陛下请自己来说,显然是智珠在握,他心意已决,决定强行推行此事,以陛下这专断的性子,一旦下了决心,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去,自己若是拂逆陛下的心意,劝谏陛下万万不可如此,那么这陛下对自己的信任,顷刻就要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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