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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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罗之事已经上奏,诸多交趾土司已是义愤填膺的上了奏书,无非就是一个字,战!显然这件事在土司们眼里尤为严重,因而态度极为强硬。
  自然,郝家的意思才是关键,而碌国公的奏书也已送到,碌国公的意思也很明确,请朝廷发兵。
  本来边境上的些许冲突可谓不知凡几,大家习以为常,这种事总是有的,可只是因为些许摩擦就大动干戈,显然对于朝中诸公来说,实在有那么点儿匪夷所思,因而反对的声浪不少,尤其是以内阁最是激烈。
  这倒不是解缙人等为反对郝风楼而故意为之,实在是朝廷没钱了。
  没有钱,拿什么大动干戈?一旦动兵,数十万人调动,不知糜费多少钱粮,况且那暹罗多林莽,有大小城镇数百,大军深入,没有数年之功,哪里能拿下暹罗?这暹罗的国力相较当年的安南还要强盛一些,解缙敏锐的感觉到,郝家在这其中必定有所图谋,至于图谋的是什么,他虽是不知,却也不愿意让郝家如愿。
  倒是户部那儿听到一点风声,说是这两年,朝廷大肆操练新军,郝家获利不菲,究其原因,无非是新军的火铳、弹丸之类,为了省却麻烦,往往都是向谅山订购。这数年来,糜费高达数百万之多,户部那儿早已不堪重负,屡有不满。只是陛下既已下旨,无奈何被那郝家宰割,却也只能放任。
  解缙猛地醒悟,难怪那些个土司,还有那郝家,有如此大的动作,多半是为了图利而已,朝廷动兵,所需糜费不知几何,假若自金陵调拨,路途遥远,实属浪费,而听闻谅山那儿的许多物资都是堆积如山,这些人打的莫不是借此大发横财的主意?
  想到这里,解缙并没有急于把消息放出去,而是先试探一二。
  如今就在这暖阁,几个内阁学士,还有各部的部堂都到了。
  坐在这里,唯一碍眼的怕就是那刑部尚书周力帆了,大家刻意的与周力帆保持距离,而作为刑部尚书,许多事,周力帆本本就没有任何发言权,因此坐在这里,很有几分重在参与的意味。
  可是周力帆却是不以为意,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变故,周力帆心理清楚,蛇鼠两端必死无疑,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安安心心的做他的陈学先锋罢,近来他读了许多陈学的书,和赵王走得也颇近,态度不言自明,在别人眼里,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朱棣近日的精神还算不错,此时他高坐御案之后,口里和大臣们说了几句闲话,紧接着,朱棣的目光一闪,进入了主题,道:“暹罗之事,诸卿怎么看?”
  解缙不做声,倒是有人绷不住了。
  夏元吉如今已从兵部调任户部,如今任户部尚书一职,自从进了这户部,他可谓是殚精竭力,一丝不敢懈怠,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年来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现在朝廷又要大动干戈,他当然是不肯的,而解缙也料到户部的反弹最是激烈,解缙很想知道陛下对此事的看法,自然不愿做这出头鸟,就等这位德高望重的夏公站出来反对。
  夏元吉正色道:“陛下,微臣以为,万万不可,暹罗在交趾与我大明虽有摩擦,可是是非曲直尚且还没有定论,况且暹罗乃我大明藩国……”
  “咳咳……”一旁的周力帆突然插了一句:“安南当年也是我大明藩国……”
  夏元吉脸色一冷,却不理会:“再者,朝廷钱粮不足,拿什么来进兵,这几年,国库年年亏空,岁岁捉襟见肘,本就难以维持,若是再用兵,既使这四邻侧目,朝廷这边也难以承担,还请陛下明察。”
  朱棣微笑,道:“是么?夏卿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其他人呢?”
  大家纷纷表态,自是不肯的多,唯有解缙依旧高坐,并不吭声。
  周力帆道:“陛下,臣却以为,若是恣意纵容,不免让人轻视,暹罗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是放任,迟早变本加厉。”
  “唔……”朱棣颌首点头,其实郝风楼突然在谅山闹起来的时候,朱棣就明白,郝风楼的怀柔政策已经失败,这是要打算铤而走险了,只是真要动兵,却不免让朱棣也有些动摇,这事儿太大,牵涉到的事实在不小。
  朱棣沉吟道:“可是碌国公在奏书中说,交趾上下已是同仇敌忾,若是粮秣不足,交趾有识之士愿自筹军饷,资助军用……”
  解缙猛地捕捉到了什么,那眼眸不由闪动一下,这郝家好大的口气,难道他就不怕他们做了第二个沈万三么?资助朝廷军需不足,他们有几个胆子?
  却又听朱棣道:“他们已下了军令状,说是三月之内便可大功告成,其实所费军需委实不多……”
  夏元吉不由震怒,忍不住道:“三月拿暹罗,未免太过可笑,微臣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即便是交趾,亦是旷日持久,交趾军马不过数万,加上郝家的护卫,亦不过五万而已,一旦进兵,粮草先行,大军开拔,单单准备,短短三月亦未必能敲定,何来的三月大功告成,这必定是他们先夸下海口,到时战事一起,朝廷拖下了水,何日终战,谁又说得清,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这郝家前几年,大发横财,都是因为朝廷连年征战的缘故,现如今他们这是想要故技重施罢了,陛下,如今四海升平,何必要妄动刀兵,以微臣愚见,暹罗之事,只需委钦差一员,申饬即可,郝家于国固然有功,可是日渐骄横,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
  朱棣的脸色不由微变。
  其实夏元吉若是好声好气,朱棣本就有些犹豫不定,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暹罗之事本就是朱棣暗中托付郝风楼,郝风楼才有如此动作,可是在夏元吉口里,郝家竟如此不堪,这不免让朱棣生出反感。
  朱棣冷笑:“是么?可是朕倒是信他,既然碌国公要试,那么就不妨一试罢,诸卿,朕意已决,尔等退下。”
  意思就是告诉大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说什么也是没用。
  朱棣的态度突然强硬,却是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
  ……
  解缙人等从暖阁出来,夏元吉脸色很不好看,追上解缙,道:“解公,陛下这是何意,莫非当真信那郝风楼的鬼话?”
  解缙含笑道:“你看,有人吃了这么多亏,可是到现在依旧还是不长记性。”
  这话很是严厉,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夏元吉脸色铁青,想要发作。
  解缙背着手,却是道:“为何屡屡朝中有人与郝风楼相争,可是到了最后却往往功亏于溃,夏公没有想过么?”
  “解公的意思是……”
  解缙叹口气:“无它,只是我们都忽视了郝风楼这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正因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所以才有我们所不知的机密,甚至与陛下分享了许多的秘密,圣意难测,这是对我们,而不是对郝风楼,郝风楼的优势就在于此,就比如这一次,交趾那边突然闹得不可开交,郝家为何如此强硬,非要出兵不可?难道只是因为他们贪图私利,又或者是一时冲动么?我看不是,这或许就是陛下的心思,只不过是借了郝家之口说了出来而已,夏部堂明白了么?所以有时候,咱们是非战之罪,并非是我们不如郝风楼,而是这郝风楼的背后就是天子,天下可有做臣子的,胳膊扭得过大腿的么?”
  夏元吉惊讶地道:“解公的意思是,这是天子的意思,可……”
  解缙神情落寞,其实有些道理,他现在才想明白,于是他微微一笑,道:“天子神机莫测,岂是你我能够猜度,所以咱们还是放任自流吧,噢,话又说回来,有些时候,人夸下了海口未必是什么好事,你越是阻拦他越是反受其害,反倒不如让他夸下这海口,咱们隔岸观火,拭目以待,且要看看,他拿什么大功告成。”
  夏元吉似有所悟,却还是有些不甘:“只是……户部……”
  解缙淡淡的道:“户部没有钱粮,那就没有,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真要没有,拿不出来,又能如何?要大动干戈的是什么,夸下海口的又是他们,这些事自然该他们去头痛。”
第六百六十章:虎口拔牙
  解缙说罢,往内阁去了。
  夏元吉细细思量,便明白了解缙的心思。
  解缙不关心户部,甚至于不关心谅山,他所关心的,就是郝家能不能下得来台,说到底,国事次要,这人事才最是紧要。
  夏元吉的心里微叹,摇摇头,竟是觉得有点儿心冷,说到底,许多的仗义执言,诸多的所谓谋划,无非就是一己私利罢了,他看穿了解缙,看穿了许多人。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也是厌恶郝风楼的,可是厌恶郝风楼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夏元吉认为,郝家这样做是牟私;可是这解缙,又和郝风楼有什么区别?今日殿堂上,自己据理力争,解缙却是默不作声,方才那一席话尽都是自己的机关算尽。
  可是……有谁真正想的是,征暹罗,到底是对是错,对国家是有利还是有弊。
  夏元吉回到了户部部堂,一个堂官上前笑吟吟的行礼,道:“大人,方才五军都督府,又来催告钱粮……”
  夏元吉压压手,面色凝重地道:“且先拖延几日,江西、湖南二省的钱粮要算出来,送到老夫这里来过目。”
  说罢,他回到自己的公房,思虑了许久才拿了笔墨,伏案写道:“启禀皇上,去岁师出虽有功,然军马储蓄十丧八九,今岁灾眚迭作,内外俱疲。臣闻,好战者必亡也。微臣斗胆,乞陛下一改初衷,勿劳车驾……”
  写罢,他眯了眼,似乎有些犹豫,他当然清楚,解缙的话是对的,郝风楼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此次突然奉旨去谅山,必定接受了密旨,或者这暹罗之事本就是陛下的主意,现在见陛下的态度如此坚决,更是印证了这句话,陛下已经说了心意已决,这个时候再去冒犯胡须,福祸难料,尚且上一次远征大漠,陛下突然召自己前去北京,就似已怀疑自己参与了什么,对自己很是不放心,假若这一次,触犯逆鳞,难保不会有大祸临头。
  可是他咬咬牙,却是冷笑,最后飞速地在后头写道:“臣夏元吉冒死禀奏,愿陛下知之!”
  ……
  朱棣在暖阁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郝风楼吹牛了,可是郝风楼既然有了布置,又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自己理应给予支持。
  从某种程度来说,朱棣还是个很讲义气的人,郝风楼讲义气,不计较后果,为自己效忠,自己若是反而犹豫不决,就不免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三个月大功告成,这自然是个笑话,不过朱棣终究还是有那么小小的期待。
  旨意已经命人颁布,相信不久之后就咸使天下闻之,朱棣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可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又一封奏书递上来的时候,朱棣却是怒了。
  奏书是夏元吉递上的,这份奏书看上去恭敬,实则语气却是很重,去年的时候,陛下征漠北,虽然有功,可是却消耗了很大的国力,这显然,就是将北京保卫战的功劳给抹杀了,倒有点责怪朱棣穷兵黩武的味道,后来又说今年内外俱疲,说好战必亡,措辞强硬,也令朱棣大皱眉头。
  自己刚刚打定了主意,这夏元吉却是直接顶撞,显然……夏元吉这是顶风作案,甚至在朱棣看来,这是居心恶毒。
  这个家伙……想要做什么?
  朱棣的脸色铁青,背着手在殿中烦躁的来回走动。
  ……
  夏元吉的奏书自然引起了内阁的关注,而对于解缙,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解缙似乎感觉到,这未必不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夏元吉在朝中的声望极好,被人称之为君子,君子之名闻名朝野,这个时候,他仗义执言,一旦触怒了天子,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家当然不敢抨击天子,可是就事论事来说,夏元吉反对的,其实就是谅山,这笔帐终究还是要算到郝家的头上。
  夏元吉就像是一只飞蛾,扑向了火苗,随时可能化为灰烬,可是……
  解缙对夏元吉并没有同情,因为他意识到,这件事有他足够的操作空间,他叫了人来,一个心腹书吏在此垂手静候解缙的吩咐。
  解缙慢悠悠地道:“近来朝中没什么不妥吧。”
  “回解公的话,没什么不妥,大家都很安份。”
  “噢,老夫还以为都察院的御使会躁动呢,看来他们也是贪生怕死之辈。”解缙低下了头,便捡起了奏书去看。
  这书吏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笑着道:“其实……有许多人义愤填膺,还不是为了谅山的事,只是眼下……”
  解缙光顾着看奏书,却不理他。
  书吏只得尴尬的走了。
  解公……这是什么意思呢?
  无论是什么意思,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却终究还是悄然传了出去。
  都察院,天子心意已决,御使们本来还肯安份,毕竟他们素知陛下的心性,这件事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突然之间却是有人开始躁动了,首先,便是南京道御使刘石上奏,抨击郝家妄图扰乱圣听,蒙骗天子,恳请天子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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