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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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这个……”这主事倒也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早就说过,此事关系重大,这等大事,自该从长计议,岂可冒失,没有一年半载之功……”
  “是么?”吴中这时候笑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却是含笑道:“看来倒是我这外行人胡言乱语了。”说罢,退了出去。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何建兴突然道:“陛下,微臣忝为户部左侍郎,理应为君分忧,圣旨发出之后,倒是拟定出了个迁民的章程……”
  此话一出,殿中哗然。
  说着,何建兴已从袖中抽出了一分红底的章程,这份章程,自是郝风楼交给他的,何建兴改动了一些,使得其更加实际,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这章程洋洋洒洒上万言,也可见‘何建兴’是花了心思的。
  那角落里的太监看了朱棣一眼,朱棣朝他点头,这太监便小心翼翼的过去接了章程,随即送到了御前。
  朱棣今日,本来是要把这两个家伙一并狠狠申饬一通,再做打算,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这场廷议,却有些别开生面。
  其实对于迁民之事,朱棣也有些淡忘了,他是皇帝老子嘛,天下的事多如牛毛,哪一个不是要紧的,许多事他发了旨意,也就不会再过问了,可是现如今,朱棣却发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翻起了章程,只是随手看了看,却不置可否,皇帝老子虽然不是专业人物,可是这种章程没有接触过一万,也有八千,眼力劲还是有些的,是好是坏,还是分得清一些。可是朱棣没有做声,却是笑吟吟的道:“朕记得,朕的太子曾主理过户部,来,给太子看看。”
  那太监又拿了章程送去给一旁坐着的朱高炽看。
  朱高炽自是偏向古朴这边的,古朴是个很听话的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至于那可恶的何建兴,如今却和赵王这些人厮混一起,自是成了朱高炽的眼中钉。
  可是父皇让自己看章程,却是让朱高炽心里打鼓。
  他只草草一看,便晓得这份章程可行,很难挑出什么差错,当然,真要挑毛病,也没什么问题,可真正的问题就在于,父皇看得懂么?若是父皇看得懂,深谙这户部的内情,自己对这份章程大加鞭挞,虽然能保住古朴,可是你难免会让父皇生厌。
  这个风险,要不要冒。
  朱高炽既是为难,也有些紧张,最后他想了想,却还是乖乖的道:“陛下,这份章程,可行!”
  朱高炽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个风险,因为真有个万一,自己可就遭父皇怀疑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原本那些摩拳擦掌的人傻了眼睛,本来以为,这番要狠狠的出来抨击几句,可是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至于古朴,其实早在那主事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以至于到了太子都认可了何建兴的章程,古朴便明白,如今已是大势已去,可是他依旧还是有些不甘,目光落向解缙,只是解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跟着太子殿下唱反调,却压根并不去看他。
  那先前退回班中的御史吴中此刻已是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爱卿所奏何事?”
  一切……变得水到渠成起来,显然结果已经分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履行某种程序罢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大局已定
  吴中侃侃而谈:“方才这户部之中的大臣所言,说这位古部堂,精通部务,上任之后,部中大小事务,俱都处置的井井有条,微臣也查过古部堂的履历,此人历任户部观政、苏州知府、户部钱粮主事、郎中、乃至右侍郎,这半辈子,都在和钱粮和户籍打交道,想必,此人是真有真才实学的。”
  说到这里,吴中深深看了解缙一眼:“这一点,解学士想必也可佐证,是不是?户部尚书开了缺,我记得今年年初的廷议上,是解学士力排众议,推举古部堂,说他熟谙户部事务,精通府库、钱粮、户籍之事,乃我大明,不可多得的经济之才,有他主持户部,宫中可高枕无忧。解学士,却是不知,此话对不对?”
  大家的目光看向了解缙。
  被一个小小御史如此咄咄逼人,解缙的老脸有些拉不下来,可是话又说回来,当时的时候,解缙确实是大力举荐了古朴,既然要有说服力,那么少不得狠狠夸赞古朴一番,只是想不到,被人翻起了旧账。
  解缙懒得理会吴中,眼睛落在别处。
  吴中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却也不尴尬,反而笑了,道:“解学士位列中枢,清直之名如雷贯耳,既然他说古部堂乃是能臣,那么料来是不会差了。”
  最后,吴中抛出了杀手锏,道:“既然如此,那么微臣斗胆要问,古部堂既然是能臣,为何何侍郎能拟定出来的章程,他却拟定不出,反而处处推诿,天天说什么从长计议,这分明不是他做不到,恰恰相反,是他能做,却不肯去做,迁民之事,早有圣旨出来,古部堂却是视而不见,将这圣旨视作是儿戏,那么微臣再斗胆来问,假若这庙堂之上,人人都是如此,那么天子的圣旨,莫非连草纸都不如了?陛下岂不是成了摆设?微臣要弹劾这尚书古朴,他胆大包天,抗旨不尊,欺君罔上,此人面似忠厚,却心怀奸诈,恳请陛下明察秋毫,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吴中不愧是个称职的御史,他仗义执言之后,狠狠的拜倒在地,语气依旧是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若是这等大奸大恶、欺君罔上之徒尚且能逃脱罪责,微臣虽是位卑,却羞与此人为伍,宁愿请辞还乡,亦不愿与奸邪同列!”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何侍郎的章程是通过太子殿下鉴定过的,自然不会有差。那么古尚书就拟不出这章程,这个……却是未必,因为他的才能,是解缙解学士鉴定,假若古部堂是个草包,那么解缙岂不是目不识人,这样的人,也配做学士么?
  因而……这本来想要为古朴辩驳的满朝文武大臣,竟一个个哑口无言,你说何侍郎的章程有问题嘛,虽是否认了何建兴,却连太子殿下一道否认了,你有几个胆子,竟敢连太子殿下都得罪?
  可你想要为古朴逃脱罪责,说他可能能力不足,只是一时疏忽,这又不对,当年的时候,解学士可是信誓旦旦,说这古部堂乃是能臣典范,又精通钱粮之事,这才力压了何建兴一头,成为了尚书,现在何建兴能拟定出来的章程你古朴拟不出,你这不是说解缙任用私人么?
  所以无论如何辩解,都可能误伤同类,而且误伤的,都是比古尚书更加重要的人物。
  因而,所有人哑了火,有不少御史言官,为了今日的廷议,可是搜肠刮肚,早就想好了一箩筐的言辞,可是现如今,竟是压根没法儿道出来,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这班中,郝风楼却是露出了些许的微笑,古朴完蛋了,而何建兴在陛下面前,却显露出了对圣旨的上心,这本来不是他的职责,可他是侍郎,眼看尚书大人对圣旨简慢,草拟一份章程,则显出了他的忠心。另一方面,他拟定的章程并无差错,谁也挑不出漏洞,也显示出了他的能力。
  至于……这一次他踩着古朴上位,只要他一旦升任尚书,那么接下来,必定会被孤立,此次是赵王、陈学和郝风楼乃至于背后的财阀拱他上位,他既然不可能再与太子、解缙人等修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紧紧抱住赵王殿下这根大腿了,有他主持户部,交趾和暹罗那儿人口的危机,用不了多久,将会大为缓解。
  有了人口,充足钱粮,还有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各种技艺水平的提升,整个西洋,将会是另一番的局面。
  而郝风楼所期望的一切,都可水到渠成。
  ……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和朱棣的好恶无关了。
  朱棣或许觉得古朴这个家伙,未必有欺君罔上的胆子,也未必就如此大奸大恶,可问题就在于,古朴对圣旨敷衍了事,漫不经心,这却是实情,若是宫中不予处置,或者只是轻轻惩罚一番,那么将来,宫中的圣旨放出去,各部都似古朴这般,这天下,还能姓朱么?
  做天子的,自然该恩威并用,而抗旨不尊,关系到的,就是天子威信的问题,若是朱棣连这个都不在乎,他就不是朱棣了。
  朱棣目光冷下来,终于做出了裁决:“户部尚书古朴,立即交锦衣卫查办,户部尚书开缺,侍郎何建兴忠心耿耿,熟谙部务,可暂代其职,待朕择选出贤明,交由廷议讨论,再有任用。”
  前者是收拾古朴,后者呢,却是提拔何建兴,虽然何建兴只是暂代尚书,而且也已经讲明了,这个尚书,将来还是要按组织程序,进行推选的,不经过廷议讨论是不成,而廷议讨论,八成是绝不可能同意何建兴继任。只不过说起来,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大家反对何建兴,却又提不出更合适的人选,结局八成就是僵持下去,而在这段时间,足以让何建兴站稳脚跟,再徐图转正。
  至于古朴,则是一脸震惊,却又满是苦涩,本以为自己还有生机,可是陛下一句查办,他便知道自己完了。
  这世上,哪里有经的住锦衣卫查办的官员,他历任这么多官职,有的是贪赃枉法的证据,越是彻查下去,罪名就越多,怕是到了最后,不只一个欺君罔上,就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
  紧接着,便有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将这古朴押下去,随后,便是廷议的继续讨论,只是接下来的讨论,实在没什么意思,大家各怀心事,也懒得多言什么,熬了半个时辰,大家各自散了去。
  那朱高炽和解缙,自是一脸漆黑,说起来这古朴的垮台,竟是和他们密不可分,他们对古朴的提携,反而成了古朴完蛋的重要罪证,这未免有些可笑。而如今户部尚书易位,换上来的,却是和赵王勾结的何建兴,赵王和陈学的力量,已经不知不觉的又壮大了几分。
  赵王朱高邃虽是心里忍不住想要眉飞色舞,可是这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什么,他已有了一些涵养,倒也不至于喜怒形于色。只是散朝之时,他绷着个脸,待出了宫,和郝风楼见了面,这才禁不住失笑:“你瞧见皇兄的样子么?哈……真有意思,只怕这个时候,他想杀人的心思都有。”。
  郝风楼微笑:“殿下,万事开头难,这一次虽是胜了,可还只是个开头,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朱高邃颌首点头:“不错,路还长着,本王倒是笑的有些早了,好罢,本王再笑一笑,就不笑了。”说罢挤出笑容,又立即收敛,一副老沉稳重的样子,道:“这个何建兴,是不是寻个机会,要和他见一见?”
  郝风楼摇头:“没有这个必要,殿下不必授人以柄,其实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当怎么做,殿下的兵,练得如何了?”
  朱高邃微微笑道:“倒还不错,反正下头有几个心腹分忧,本王现在是学你,做甩手掌柜。”
  郝风楼道:“既然如此,咱们寻个地方,说说话去。”
  朱高邃兴致盎然,道:“好极了。”
  这一趟,户部尚书易主,郝风楼倒是实在高兴,心里一块大石终究还是落地了,而接下来,怕是事情都会朝有利的方向发展,这是他期待已久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免不了要犒劳自己,反正自己身边,有个赵王,两个人凑在一起,若是不喝几杯,也实在说不过去。
  二人上了车轿,走马观花,寻了个酒肆,先是大队的侍卫进去盘查,二人才落了车轿,寻个地方,点了酒菜,开怀畅饮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釜底抽薪
  经过了这一次你死我活,何建兴便是再蠢,也清楚他已彻底得罪了太子、解缙人等,更知道,自己已是自绝于清议,至少在这金陵,他已成了过街老鼠。
  但凡如此,既没有卖乖讨好的可能,那么也唯有破罐子破摔了。
  何建兴知道自己能在这尚书的位置上是依靠什么力量,知道也懂的自己理应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于是乎,他走马上任,立即便开始力排众议,预备迁徙人口了。正因为此事,古朴才完蛋,这户部之中,何建兴这代任的尚书既然决心将此事做下去,那么,谁敢反对?
  一场浩浩荡荡的迁民运动便拉开了帷幕。
  江西、闽粤、云贵各省的民户本就都是在册的,不过在册的民户,何建兴并不打算动,他的目的却是在逃户上头。
  洪武开始,大明实施的乃是极为严格的黄册制度,所有人都必须编入户籍,从民户到乐户、兵户乃至于医户、匠户等等,划分之细,可谓前所未有。
  只不过制度是制度,可是由于户籍森严,有许多严苛的要求,如此一来,反而导致逃户人渐多了起来。
  这其中,在福建、两广、云贵等地最是严重,因为那儿本就是人多地少,土地亦是贫瘠,若是按照朝廷的规定,一旦粮食减产,怕大家早就饿死了,为了不饿死,只能逾越自己的户籍,去做一些别的营生,又或者,直接流窜出去。
  逃户和流民,也就出现,在江西、两湖和江浙一带,这种事其实并不多,大抵是因为这儿较为富庶,朝廷的管制也更为严格,而其他地方,问题却是极为严重,其中最重要的是,在这逃户背后,却有一条至上而下的利益链条。
  这其实就是整个大明王朝的缩影,朝廷严令禁止的事,反而就成了士绅集团们谋取利益的手段,就如逃户,往往收容逃户最多的,却是这些士绅,理由嘛,无非只有一个,就是逃户从乡中逃荒出来,走投无路,寻常人家,哪里敢收留,毕竟一不小心,就可能遭来灭顶之灾,可是士绅们却是不同,他们在官府有关系,不怕有人刁难,而对他们来说,逃户往往比民户雇佣起来价格更低,只要保证他们饿不死,便可让他们乖乖给你做活,反正他们也无处可去,即便是随意打骂、凌辱,甚至是打死,也没什么关系。
  因而逃户问题,说穿了就是士绅的问题,同样一个道理,朝廷严禁出海,士绅们则因为有特权,便可以出海,别人都出不得,偏偏自己能疏通关系,便达到了垄断的目的。再有行商,大明朝对商贾极为不友善,一般的人家,行商几乎等同于找死,随便得罪了一个县中小吏,都可能让你家破人亡。士绅却不同,他们往往退居幕后,抬出个人物出来做买卖,他们提供关系,台前的人为他们积攒财富,有了关系,才能保证挣来的钱财不会被人抢夺,不会随意被沿途关卡吃拿卡要,因而在这朝堂之上,哪一个大臣的背后没有那么一个商号,这些商号看似和他们无关,可是走南闯北,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关系,谁敢刁难。
  这也多亏了洪武他老人家,因为种种的金陵,却等同于给这些可以无视禁令的人一个垄断的发财捷径。其实他们未必就是贱商,因为他们的小舅子、三外甥和七舅老爷们,多半都在经营着商号,每年将大把大把的银钱送进他们的府上,他们贱商,贱的只是平民的商贾,是以谅山为首的一批商人,而绝非歧视官商。同样的道理,他们也并非支持禁海,他们禁的只是寻常下海贩货的百姓,因为禁了他们,自己有本事疏通关节,自然而然,会有自己的代理人将货物送到天下各处,也正因为这样的垄断,同样一匹丝绸,可以获得数十上百倍的利润。
  逃户大抵也是如此,对于逃户,他们自是口诛笔伐,恨不得将这些无视朝廷法令的刁民个个剥皮充草,可是话又说回来,收留逃户最多的,怕就是他们的亲戚和朋友了,其实这并不矛盾,逃户可以逃,别人却不能收留,若是人人可以收留,逃户们有了去处,自然而然也就有了议价的资本,可是逃户别人不能收留,想要活命,想要不被官府捉拿,就只能进我的门,那么自然而然,逃户在他们眼里,便形同了畜生,甚至价值比畜生还要低廉,足以供他们盘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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