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4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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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和财阀们的关系,那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为了谅山的财阀,郝风楼在朝堂上为他们争取利益,可谓操心劳力,而财阀对于郝家的支持,也是不留余地,于是乎,郝家、陈学、财阀乃至于赵王,他们力量虽小,却是一股合力,在这京师乃至于那边数省,可谓是风生水起。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能同仇敌忾,同时也有朝不保夕的心理,他们能有今天,纯属是偶然,正是因为这种偶然,才个个心里生出念头,知道今日的富贵来之不易,从来没有觉得是理所当然,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贵,就必须尽心竭力,决不能朝秦暮楚。
  反观那些个士绅,士绅的力量,经过历朝历代的积攒,真正要动员起来,力量可想而知,岂是那一群商贾能比,可是对于士绅们来说,他们能有今日,这是祖宗订下来的,早八百辈的时候,就是这么个规矩,这是理所当然,自己本就该吃香喝辣,理论依据都是现成的,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什么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正因为如此,他们可以对太子抱有好感,可以对解缙满意,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出力,所谓的出力,无非就是太子登基的时候,大家在地方上好好宣扬一番,这已算是从龙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士绅的力量,何止是商贾的十倍,可也正因为觉得自己置身事外,因而只晓得摇旗呐鼓,反而对太子,对解缙来说,这些力量是可有可无,除了让自己的声名好一些,偶尔借着舆论来压一压政治对手,弄出点理论正义之事,竟是毫无其他用处。
  倒是这半年来,因为人口大量流失,这才真正的触动了那些士绅根本的利益,南边数省,土地竟是顷刻之间下降了几乎一半,土地是士绅的命根子,土地不值钱,就是釜底抽薪,可即便有了土地,也无人耕种,这更是要他们地老命。
  所以最近是群情汹汹,大家吼的厉害,一个个说到那谅山,说到那暹罗和交趾,于是眼睛都红了,就恨不得去拼命。
  可问题在于,民心固然可用,可是解缙要的,不是这个民心,这东西太玄乎,说有用固然有用,平时的时候排除一下异己,用来调动下情绪,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等民心,在眼下,却是毫无用处,你光动嘴,不知出力,顶了天,还能把人骂死不成?
  正因为解缙察觉到这种情绪,梳理了这层关系,才觉得眼下没必要为他们说话,这个情绪,再酝酿一下,爆发出来,才能为之所用,才能借着这股力量,抬高自己,同时成为自己的杀人利器。
  朱高炽亦是了然了,二人眼眸相互触动,各自深知了对方的心思,朱高炽微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迁民毕竟是父皇所拟定的国策,若是推翻,我这做儿子的,岂不成了不忠不孝,这件事,怕还要再思量思量。”
  解缙笑道:“殿下有劳。”
  朱高炽正待要去暖阁,突然想起什么,却又驻足,道:“是啦,听说现在夏元吉在谅山风生水起。”
  解缙抿抿嘴:“是有这个传闻。”
  朱高炽见解缙不想再说下去,便心中了然,颌首点头,朝那深宫禁苑去了。
  关于夏元吉的事,朱高炽也是有苦自知,这个事是谅山那儿的人密报的,可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夏元吉声誉很高,不只是如此,当年他罢官流放的时候,自己和解缙,可没少推波助澜,为了树立此人为榜样,也算是挖空了心思,目的,无非就是让天下人感受到夏元吉所遭受的不公,夏元吉越是不公,那姓郝的,就越是可恶。
  这种小心思,谁知到了现在却成了双刃剑,伤了郝风楼,最后竟也伤了自己。
  这夏元吉,未免太没有操守,好端端的君子不做,非要去做小人。
  朱高炽一念至此,心里便忍不住厌恶,他似乎全然忘了,就在当年,是他和解缙在消费夏元吉的政治遗产,在这夏元吉身上,不知做了多少的文章,甚至夏元吉的罢官,无论是他这个太子还是那解缙,可是在暗中,都是出了不少力的。
  只是眼下……夏元吉的事怕还得捂着,即便坊间有这样的传闻,也得澄清,这夏元吉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若是当真传出去,不免人心动摇,所以朱高炽即便知道,竟也只能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咽,这件事,还得捂着。
  ……
  转眼功夫,朱高炽到了暖阁,自是诚惶诚恐给父皇行礼如仪,口称儿臣见过父皇,父皇近日身子欠安,儿臣不能随驾照拂,万死莫赎。
  朱棣高高坐在御案后,他的身子自上月受了寒,确实坏了许多,咳嗽一声,道:“你不必多礼,起来吧,你我父子,近日确实很久不见了,近来都在做什么?”
  朱高炽道:“读书。”
  “哦。”朱棣显得有些冷淡:“读书也好,不过也不能光顾着读书,你是太子,是储君,朕看到历来圣君,也未必都是读过书的,你看太祖,你看朕,自然,读书也都没什么坏处,你坐下说话,朕有话问你。”
  朱高炽欠身坐下,见父皇今日的心情并不甚好,所以存着几分小心,勉强堆起几分笑容,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自当谨记。”
  朱棣颌首点头,道:“朕今日教你来,便是由件事问问你的意思,你终究是太子嘛,这些年,也磨砺的有几分样子,况且你主持过钱粮、黄册之事,料来是有所心得的。朕自颁旨迁民以来,据说这西南诸省多有怨言,近来有百姓陈情,具言此事非同小可,甚至可能要动摇国本,这件事,你可听说了?”
  朱高炽颌首点头,道:“儿臣听说了。”
  朱棣道:“迁民伤农,伤了农,就要出乱子,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朱高炽沉吟片刻,道:“儿臣在想,这西南诸省,是人多地少呢,还是人少地多。”
  朱棣皱眉:“怎么,这和伤农之事也有关系?”
  朱高炽笑了笑,道:“自然是大有关系,父皇想想看,若是人少地多,耕者都有其田,那么迁民确实是大大的伤农,两京十三省的田地本就够多,若是迁民去定南耕种,岂不是多此一举,不止如此,反而使百姓颠沛流离,岂不成了恶政?”
  “可是据儿臣所知,江西虽是田多,可是人口也是极多,至于云贵等省,则是土地贫瘠,百姓无以为食,甚至在闽粤二地,更有大胆百姓,私造海船,擅自出海觅食。此番户部清查出来的逃户,便可作为凭证,若不是无以为食,这百姓为何要冒杀头的风险背井离乡?可见这诸省土地不多,人丁却是不少,土地又不肥沃,这才引出这种种乱子,既然如此,朝廷迁民,使他们开垦定南荒地,一方面,是减轻了云贵、闽粤诸省的压力,另一方面,使这逃户可以在暹罗安生立命,他们在暹罗开垦出来的土地,将来还是要向朝廷交粮的,如此算来,说是伤农,未免言重了。只是这样大的事,闹出点乱子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一时阵痛,总比放纵逃户日多,以至地方不宁的好,所以依儿臣愚见,父皇此举,虽有一时之弊,却是利在千秋,明年的时候,朝廷可能会困难一些,后两年,怕也要咬着牙度过去,可是三五年后,荒地成了良田,岂不是好?”
  这朱高炽,毕竟不是善茬,一番话说的极为得体,朱棣听罢,脸色缓和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地方上无病呻吟了,你的话,和郝风楼一样,都有见地,朕细细思量,却也觉得有理。既然如此,这迁民之策,确实要继续下去,这弊病是有的,尤其是逃户和流民之事,确实非同小可,朕趁着身子康健,披荆斩棘,也算是为你和子孙后代立些功德,户部何建兴那儿,倒有几分模样,看上去确实是个能吏,他承受的压力不轻,朕也该下旨命他为户部尚书,省的让他暂代尚书,让他七上八下。”
第七百零二章:暖阁觐见
  朱高炽听了父皇的话,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其实他自己也是乱的很,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资敌,还是为自己谋划。
  只是权谋二字,本就是双刃剑,若是不能伤人,便只能伤到自己。自己今日所为,是便宜了郝风楼,还是最后让自己得利,却是后话。
  当着父皇的面,朱高炽自然不敢露出半分不悦,于是欢欣鼓舞地道:“父皇圣明。”
  朱棣点点头:“你下去吧,朕要静一静。”
  朱高炽连忙起身,心里不免有几分遗憾,这些时间,自己一直没有和父皇独处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才说了一字半句,就该走了,他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行礼:“儿臣告退。”
  朱高炽从暖阁中出来,心里有些遗憾,父皇这些日子,对自己是宽厚了一些,只是依旧有些冷淡,这使他的一颗心依旧悬着,此时天寒地冻,暖阁里温暖如春,踏出来时却是寒风刺骨,朱高炽不禁缩了缩身子,抬腿正要走,便看到此时一个人朝暖阁这儿走过来。
  朱高炽认得是郝风楼,而有个太监亦是迎上去,却听那太监对郝风楼道:“侯爷,陛下候你多时……”
  朱高炽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父皇对他说的是需要独处,要静一静,可是却是候郝风楼多时,这就是说……郝风楼不是自己要求觐见,而是父皇召来的,父皇方才对自己所言的,只是托词而已。
  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如此疏远,言语平淡,反而……
  朱高炽的脸拉了下来,他不理郝风楼,不过和郝风楼错身而过的时候,郝风楼却侧身一让,朝朱高炽拱手,道:“见过殿下。”
  朱高炽背着手,一股厌恶之色此时竟有些掩饰不住,却还是勉强的道:“哦,是海防候,本宫许久不曾见你了,你的气色比从前要好,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么?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宫是不是该庆祝一二。”
  郝风楼含笑道:“哪里有什么喜事,殿下说笑了。”
  朱高炽看了郝风楼一眼,便收了眼眸,淡淡道:“本宫有事,先走一步,来日再叙。”
  他没心情理会郝风楼,拖着他那有些残缺的腿和大腹便便的身子便走。
  倒是这时候,郝风楼却是叫住他,道:“殿下……”
  朱高炽只得驻足,带着几分愠怒,回眸看郝风楼:“不知海防候,还有什么见教?”
  郝风楼谦虚的道:“见教不敢当,殿下言笑了,事倒是有一件,再过几日,犬子便要满周岁,因而设了个小宴,不知殿下肯赏光么?”
  朱高炽沉吟片刻,道:“只怕本宫有要事缠身,抽不开身,到时自会随礼。”
  “那么……多谢了。”郝风楼含笑,他知道朱高炽是不肯来的,因为到时宴请的人,除了赵王便是朱高炽最厌恶地陈学党,他要是肯来,那才是怪了。
  不过他肯随礼倒也好,堂堂太子,当然不能小气,这礼,肯定是不轻的。
  目送走了朱高炽,郝风楼便朝身边引路的太监笑吟吟的道:“王公公可有空么?”
  这公公面露难色:“只怕要当值,倒是让侯爷费心。”
  “哦。”郝风楼一脸遗憾,道:“那可就真可惜了。”
  这公公便笑嘻嘻的道:“奴婢也随礼。”
  “这倒不必。”郝风楼正色道:“你在宫中当差,平时攒些体己钱不容易,这礼我若是收了,心中实在不安,大家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心意到了就是。”
  平白无故的卖了这太监一个人情,郝风楼已到了暖阁外头,跨步进去。
  ……
  朱棣已听到外头的动静,笑呵呵的问步入暖阁的郝风楼,道:“怎么,什么心意到了就是。”
  郝风楼只得如实禀告。
  朱棣不由微楞:“勤政满了周岁,这事儿,朕倒是忘了。”
  朱棣坐下,旋即道:“好啦,你且坐下,这件事暂且搁一边,今日教你来,本来是询问一下这南边民怨沸腾之事,只不过太子说的一些话,发人深省,看来这迁民之事,却还是继续下去。正好,朝廷也趁此机会,清查一下流民和逃户,哎……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触目惊心啊,太祖在的时候,可曾见过有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可如今呢,这才几年,朕竟不知,在这黄册之外,竟还有这么多不在籍的百姓,这个先例,可以推诿给建文,或许是他开个口子。可是朕现在是天子,说到底,责任终究还是在朕,或许是朕太宽厚了,朕喊你来,便是打算动用锦衣卫,好生清查一下……”
  郝风楼听了,却是坐的笔直,摇头道:“陛下,微臣以为,这件事,不能查。”
  “嗯?”朱棣面露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郝风楼正色道:“逃户和流民之事,在洪武年间没有出乱子,并非是因为朝廷对此事严厉,只是因为洪武皇帝荡平天下,百姓经历了诸多战乱,人口大为减少,因此天下各处都有荒地,当时在册的百姓,不过二百万户而已,因此百姓们编入黄册,各种开垦,自然不会有什么乱子。只是这数十年来安养生息,两口之家,两代下来,却成了十口之家,人口已翻番了两倍有余,从前一户两三口人家三十亩地尚且勉强有些盈余,而如今到了这一代,却是几个兄弟十几口人指望着三十亩的地过日子,这样的日子,怎么维持的下去?正因为如此,许多人不得不举债度日,最后有不得不将田地押出去兜售,没有了土地,只好租种别家的水田,可是一旦欠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陛下,人是要吃饭的,饿着肚子,难道能坐以待毙么?因此这才有了流民,有了逃户,朝廷若是清查,就算将人清查了出来,又能如何?因此微臣以为,唯有给予安置,且不论他是否在编,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们一口饭吃,大家自然而然,也就遵守法令了,若是贸然四处清查,不免使人疑惧,怕要闹出乱子。”
  朱棣阖目,似也有些犹豫,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些人,统统都赶去暹罗去?”
  郝风楼微笑道:“微臣可不敢这样说,其实这也不必赶,微臣命人四处侦查,却是知道单福建一地,虽然朝廷海禁,可是杨帆出海的百姓,却数不胜数,陛下,人挪活、树挪死啊,洪武年间有洪武年间的问题,这当今也有当今的问题,万不可一概而论。”
  朱棣不禁笑了:“想不到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竟也能微言大义,朕竟是小瞧了你。”
  郝风楼讪讪一笑,道:“大道理,微臣其实是不懂的,论起读书,微臣与庙堂上的学士和尚书相比,实在是连提鞋都不配,不过微臣却知道世情,知道民情。”
  朱棣颌首点头,道:“这倒是实话,好罢,那么依你之见,这流民和逃户之事,就靠一个定南来解决?”
  郝风楼想了想,道:“这当然不是治根,只是治本,总有一天,定南的土地也都会开垦干净,到时也会人满为患,只是暂时缓解一时之需罢了,不过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百年之后的事,谁能预料,太祖皇帝何等圣明,可是哪里料到,在洪武年间,朝廷还在鼓励生育,只嫌这荒地寻不到人开垦,不能把大片的桑海变成沧田,哪里会想到,这几代下来,天下就已人满为患,百姓就已人满为患了呢,微臣只是个蒙古大夫,只晓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世上,既不会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治世间疑难杂症,也不会有什么方略和国策,能永绝天下的所有弊病,后世的事,该后世的圣君去操心。微臣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就知道了一个道理。”
  朱棣来了兴趣,道:“却不知是什么道理。”
  郝风楼微笑:“这世上,但凡有包治百病的,多半就是骗子;有说任何东西,能延续万世的,怕也只是笑话罢了,秦皇在的时候,开天下先河,置郡县,书同文车同轨,本以为那样的国政,必定能延续万世,最后如何?可见这世上的事,什么都不能打包票,这治国和施政,无非就是泥瓦匠的手段,哪里漏了就补一补,哪里坏了就修一修,别无他法。”
  朱棣听罢,不由愠怒,忍不住拍着案牍,呵斥道:“你郝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太祖?”
  郝风楼本说的起劲,谁知朱棣大怒,倒是一头雾水,禁不住道:“微臣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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