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5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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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钰很是惶恐的接旨,这圣旨倒是十分干脆,一句话,放人,徐景明忠良之后,过失暂且不说,从前也是有功的,因而依旧还是定国公,委托了个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而接到了圣旨的马钰则是大惊失色,这个处置,实在令他措手不及,这人都已经揍了,得罪的死死的,可是朝廷呢,却突然又把徐景明指定为亲密战友,这算个什么事。
  其实是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可是对于马钰这样的人,一旦看走眼了一次,就可能招致被秋后算账的危险。
  他拿着这份奏书,满是疑惑,周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下猜测这个,实在没什么意思,徐景明一旦还是定国公,这就意味着,宗室与徐家的关系开始缓和,这是不是说,在未来,若是不出意外,徐家依旧还是这大明第一豪门?徐景明这个家伙,将来会不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马钰眯着眼,倒是这时候,诏狱的一个百户前来,道:“大人,徐景明在那儿,叫嚷着要吃水。”
  此人是兴匆匆的从诏狱来的,多半也是周王突然探望,使这些人摸不清风向,因而才跑来问问都指挥使大人的意思。
  只是这圣旨,却是发到了北镇府司,所以他并不知情。
  马钰只是淡淡道:“既是钦犯,还想喝水?他是什么东西?给他一点教训,让他老实一些。”
  这百户得了准信,忙是抖擞精神,道:“卑下明白了。”
  他得了马钰的暗示,自然兴匆匆的赶回诏狱去,旋即便叫了几个人,寻了徐景明,少不得面露狰狞,自是开始动刑。
  徐景明一见到这些校尉动了手,心中顿时苍凉,他明白,自己完蛋了。
  这些校尉的背后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朝中贵人的蛔虫,现在这些人既然敢动手,肯定上头的上头的上头有所暗示,自己奉郝风楼的命,跑来做细作,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一次,是真正死定了。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徐景明已是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他心里憋屈无比,这些校尉,却是个个更加凶残,那百户到了兴头上,便狞笑:“来,架起来,给他放点血。”
  恰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谁敢动定国公半根毫毛,是谁的指使,如此胆大包天,莫非王法都没有了么?”
  来人……是马钰。
第九百二十五章:交心
  马老哥的出场颇有戏剧性,倒是颇有些像演义中的刀下留人的段子,他及时出现,很快就制止了凶徒的恶行,不只如此,还直接靴子抬起,狠狠的将那百户踹翻。
  紧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上前一步,搀住几乎要瘫下去的徐景明,目中自然不乏要带些许泪光,神情更加要恳切无比,那幽深瞳孔后,是对诏狱不良制度的控诉,还有对徐景明的惋惜。
  “徐兄弟,我来迟了。”
  徐景明看着他,目光很冷,可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揭穿,这两年,他见的风浪实在太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人渣,他又怎么可能相信别人是好人?
  不过这等逢场作戏,他自幼耳濡目染,所以他没有做声,不做声地目的,是因为他没气力说话了。
  随后,这里传出了一阵咆哮:“是谁?是谁?是谁这样殴打定国公?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家规?这是什么世道,你们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手!”
  ……
  徐景明被礼送出了诏狱,可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感觉虽然是被释放出来,可是那周王对自己说的话实在叫他有些摸不透,他是来做探子的,当他摸不透一个人的时候,虽然小命是保住了,可是郝风楼那儿该怎么交代?
  他乖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府邸,府里的人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夫人和小妾们依旧还是白白胖胖的,连自己的大黄狗亦是重了一些,许是已经不认得他了,对着他一通狂吠。
  到了次日,周王便送了不少药材来,还有一个太医院的医官也奉周王之命前来为徐景明治伤。
  一切都恍如做梦一样。
  而他在五成兵马司的差事亦是要开始着手了,让定国公负责五城兵马司的事务,说实在话,实在有点大材小用,毕竟这五城兵马司不过是负责救火和治安事宜罢了,放在后世,至多也就是个京师警察总长,以徐景明的身份,显然是有点儿冷落了,可他现在的处境似乎也算不错。
  徐景明渐渐的,也从诏狱中的阴霾里走了出来,每日在五城兵马司研究着怎么救火的事宜。
  这天子脚下,最是紧要,这么多人口,稍有疏失,极可能惹来大麻烦。
  过了一些日子,周王又叫他去,这一次是在内阁见他。
  徐景明欠身坐在下头,而朱橚则是提着笔,在圈阅一份奏书,似乎奏书里的内容让他怫然不悦,因而他皱着眉,老半天才提笔拟了票,随即,他抬起头,看了看徐景明,淡然的道:“怎么,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如何?”
  徐景明颌首点头道:“多谢殿下恩典,勉强还过得去。”
  朱橚却是笑了,道:“只是过得去?其实将你安置在那里,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可是没法子,一些大臣们闹得凶,本王总要顾忌一下他们的心思,这朝中的事也不是本王一人能做得了主的,你说是不是?”
  徐景明感激的道:“能侥幸容身就已是万幸。”
  朱橚笑了,道:“你看你,比从前稳重了,好吧,言归正传,本王叫你来,只为了一件事,这五城兵马司那儿近日要抽调一些人手出来前去看守粮仓,京师的存粮极为重要,切不可出什么岔子,可是为了卫戍要津,人手却是不足,这件事,你要担待一些,据说谅山贼在长兴一带的,不过数万之众,是么?”
  徐景明道:“是,人数约莫五万余人,这已是他们的极限。”
  “噢。”朱橚笑了笑,道:“却不知这是何故?”
  徐景明不敢瞒他,因为他知道,朝廷在谅山军中,或者说是说在其他地方,有没有细作,自己说任何一句谎言,都可能招致极为可怕的后果,他没有迟疑,直截了当道:“谅山贼的战力虽然强大,可是所需补给却也是极多,为供应这五万人,谅山贼所要动员的粮船已是达到了极限,再多,可就供应不上了,即便人数增加一倍,这战力也难有显著提升。”
  “下官曾练过新军,又见识过谅山贼,有些浅见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橚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徐景明,道:“你继续说下去,无妨。”
  徐景明道:“谅山军与新军虽然大致差不多,所用的,也都是火器,却又有显著的不同,咱们的优势固然可以喜滋滋的说是所费极少,可是以下官愚见,只怕正因为如此,反而及不上谅山军。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朝廷重文抑武,而谅山贼呢,则是以武人为荣,下官并非是说咱们朝廷错了,只是非常之时,往往谅山贼士气更高一些。”
  朱橚颌首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话没有错,不过,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积习难改,纵是有回天之术,只怕也难以扭转乾坤,这确实是谅山贼的厉害之处。”
  徐景明又道:“这其二是谅山贼的官兵大多识字,殿下,现在不比从前了,这识字看上去,对武人没有什么重要,可是下官是带过兵的,却深知这兵,绝不是发了武器,操练几日就可称之为可用之兵,这官兵的恶习,想必殿下也是深知的,从前的时候,所谓的一个步弓手,朝廷发一把弓,到了用的时候方才拉来,结果许多人连弓都开不得,现在有了火铳,倒是好了一些,因为要练弓,没有三年是不成的,而用火铳只需紧急操练个数月便可熟练,可是人读了书,会识字,军令才能贯彻,咱们的官兵,军令只能贯彻到千户所,那些千户倒是能晓得朝廷的意图是什么,可是再到下面就全然不同了,因为军令往往会被扭曲,根据武官的需求而进行删改,所谓的阳奉阴违,其实和这关系很大。可是谅山贼不同,一道军令便可贯彻到最底层的士兵,便是武官,想要歪曲也是不能,只是因为这最基层的官兵,都能够通晓军令,他们效忠的是郝家,还有那个天策府,一旦武官胆敢悖逆军令,大家便都能察觉,并且予以抵制。这便是为何谅山贼往往能够挥如臂使,数十万军马形同一人的原因,他们明事理,军令如一,一旦要作战,便印刷无数份作战地图,发放至最底层的小队官手里,小队官根据上头制定的军令,带着人马到达指定的地点,或是固守,或是突击,或是断后,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可是这棋子总是会在他们应当在的地方。殿下,你说这些人可怕不可怕?咱们朝廷的都督、副将、总兵,其实不乏有百战之将,真要论起来,战场上的经验,曾经带兵打仗的心得,远远高过谅山贼的将官,可是许多人纵有千般的张良、诸葛之才,却往往功败垂成,为何?因为制定出来的计划,无论是什么围城打援,是十面埋伏,往往军令下去,贯彻不及,将士们没有足够的士气,浑浑噩噩,上不能领会上头的意图,下又不能团结一致,结果,该抵达指定地点进行突袭的军马却是不能及时赶到,抵达战斗位置,应当进行攻击的,却是慢了几柱香,理应配合的营团却往往贻误了战机,而谅山贼,却是恰恰相反,即便是再漏洞百出的计划,却往往能最高效的执行,这里头,就涉及到了对武人的尊重,还有官兵明事理的问题,下官亲眼看到,这谅山贼的将军,下达一道军令,命一营人马,在三日之内,抵达四百里开外的镇江,这一营人马,几乎是日夜赶路,不歇不眠,两日之后,竟是没有半分的折扣。许多人自称咱们朝廷的官军之所以及不上谅山贼,只是因为咱们火器及不上他们,可是下官以为,这最不重要的反而是火器,火器固然谅山贼有优势,可是论起来,官军却是贼军的数倍,难道敌寡我众,还弥补不了这火器的不足么?”
  朱橚听了连连点头,道:“定国公果然是高论,其实本王也深知这其中的弊病,所以才选择了固守,毕竟固守在一处总是容易一些,谅山贼的穿插、迂回,咱们的官兵不争气,学不会,也玩不来,那么就索性固守在金陵一带总是容易一些,借此抵消这个优势。”
  说到这里,朱橚叹口气道:“本王不瞒你,方才有奏报来说是谅山贼拿下了镇江,哎……守备战死,其余武官多被杀戮,这接下来就该是金陵之战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商女不知亡国恨
  朱橚的话带着真诚。
  而事实上,他是悲哀的。
  显然朱橚并非是不能看到问题的,而是明知这些问题都在,可是想要徐图改善,却已是来不及了,积重难返之下,只好做出最无奈的选择。
  朱橚抬眸,看着徐景明道:“你带了这么多年的新军,又曾与谅山贼有过交涉,所以本王要守城,就少不得要仰仗于你。”
  他叹了口气,道:“此前,徐家终究是忠良之后,当年无论是开国还是靖难,你们都是居功至伟,而如今社稷危亡,只在一线之间,有人说你乃是谅山贼细作,本王是不信的,因而愿与你开诚布公,只是不知你可以托付大事么?”
  徐景明道:“还请殿下吩咐。”
  朱橚慢悠悠的道:“本王问你,这城当如何守?”
  徐景明倒是不敢藏私,他心里清楚,自己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惹来怀疑。于是卯足了劲头,慢悠悠的道:“殿下以为眼下心腹大患是江西之敌,还是镇江之敌?”
  “噢?这是什么意思?”
  “江西之敌要亡的是天下,他们拿下江西便会四处出击,袭击各省,他们有精兵数十万,慢慢蚕食,至多三五年,若是中途不出差错,天下便唾手可得,而我大明再无容身之地。”
  “至于镇江之敌,来势汹汹,迟早兵临金陵之下,他们兵马不过四五万,却尽都是精锐敢战之士,带兵的又是郝风楼,郝风楼此人百战百胜,每战告捷,所以下官以为,这也是朝廷的腹心之患。”
  朱橚颌首点头,淡淡的道:“这么说来,哪个才是朝廷当下要解决的问题?”
  “镇江之敌。”徐景明毫无犹豫的继续道:“他们兵少,我们兵多将广,他们是孤军,我们则背靠江南江北,若是全力出击,朝廷便有七成胜算,只要击溃了这支孤军,那么谅山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便可粉碎,若是能借此俘获郝风楼,则便足以要挟谅山,使其屈服,这不但大涨朝廷的士气,而且还可使朝廷再无后顾之忧,全力支援江西大营,殿下,若是此时,天子御驾亲征,数十万精锐齐出,那谅山贼猝不及防,如何抵挡?这是朝廷唯一有胜算的机会,那郝风楼屡战不败,早已骄横无比,自以为无敌于天下,所谓骄兵必败,而朝廷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战机……”
  朱橚似乎动心了,他开始沉吟起来。
  而徐景明则是紧张地看着朱橚,假若朱橚肯点这个头,自己立即便可以给郝风楼通报,到了那时,官军从金陵一出,郝风楼便可设下埋伏,到了那时,这天下就真正是探囊取物了。
  朱橚最后突然苦笑,他摇摇头道:“你的法子是好的,可是不能这样做,陛下毕竟年幼,岂可御驾亲征?若是出个闪失,那么当真是要日月暗淡无光了,况且……这样太不稳妥,太过冒险,不是万全之策。”
  徐景明道:“殿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就这样固守下去,等那江西之贼北上,那么就真正满盘皆输了,那郝风楼在镇江耀武扬威,全军上下尽都愤慨不已,此时正好借用这股锐气与他决战,若是时间一长,等将士们冷了心,谅山军将金陵围了个水泄不通,岂不是正好让贼军称心如意?”
  朱橚笑了,道:“本王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有些事却不是本王做得了主的,本王问你,天子肯御驾亲征么?还有,大臣们肯冒这样的风险么?你看,全金陵的人都在图一个安乐,都希望拖延下去,将一切寄望于固守,本王能改变什么?”
  徐景明不禁失望,本来自己或许可以借此立下一桩大功劳,结果朱橚终究是退缩了。
  不过……徐景明反而有些庆幸,眼下的大明显然不再是洪武和永乐年间锐气正盛的大明了,这金陵内外有的只是一股子暮气,天子如此,大臣如此,靠他们真的能胜么?
  徐景明便笑着道:“其实固守也未尝不好,以拖待变嘛。”
  朱橚深深地看了徐景明一眼,道:“你很失望是么?觉得本王不能雷厉风行?”
  “下官不敢。”
  朱橚叹气道:“本王能做的,就是陪着这艘大船,随它一起随波逐流,顺水而行,一旦到了暴风雨来的时候,也与船俱亡,其他的,本王回天乏术,又能奈何?你好好办自己的差吧。”
  徐景明点点头,道:“下官想见一见自己的姑母。”
  他没有说徐太后,而是以姑母相称,只是希望淡化徐太后的身份,获得朱橚的准允。
  朱橚却是脸色凝滞,良久才道:“是么?本王看,那就不必了,她过得很好,本王信任你,并不代表别人信任你,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么?本王不喜欢招致什么非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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