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校对)第2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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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此时,一场风暴已经酝酿。
  神策府开始在各县设粮市,紧接着开始疯狂的倾销,五文钱一斤的白米或是麦子,统统两文销售,有人不信,当真去买,果然如此,而且这米麦没有掺杂一丁点的杂质,米是好米,麦是好麦,一车车的粮食,无数的车马就这么运进城。
  这一下子,米商们是最先跳脚的,这是要完啊,这样的卖法,不是要人命吗?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出货,那就是等死了,他们的米未必有官府的好,赶紧把价格标低,也有人在看风向,却也不急着出手,想看看神策府能坚持几日。
  可是过了半月,价格依旧如此,反而是一些小米商,急着脱手,和神策府同样的价格,反而无人问津,因为大家更愿意去神策府,那儿不会缺斤少两,也没有什么杂质,小米商已经吃不消了,不得已,只好把价格再压一压,如此一来,米价又开始新一轮的暴跌,其他米商终于还是等不急了,因为现在还有传闻,说是神策府那边还想把价格在压一压,天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价?
  神策府那边,才卖了半月的米,那些米商就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起来,其中有不少的米商,其实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身影,有人不急,想要稳坐钓鱼台,可是回过头一看,哇,你们恒源行居然价钱有压低了,这时候,恐慌就好像传染一样,一下子蔓延开来。
  ……
  华阴在弘农郡中并不起眼。
  可是这儿的士族却是不多,倒是有不少地方地豪强。在汉时,豪强多为豪富,不过到了现在,豪强却是土包子的代名词。
  柳家的柳冶便是这么个豪强,他的地不多,才五百亩而已,起先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不过认为是笑话,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点都不好笑,粮价暴跌。
  本来预计要来收粮的米商,现在居然一个都没有看到,虽说这米可以储存,可是现在谷仓都满了,来年的时候,可怎么办才好?他又不是什么豪富之家,难道还要营建新仓。
  再到后来,各种坏消息纷沓而至,一下子,柳冶有点坐不住了,米价暴跌,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来收粮,相熟的几个米铺,接二连三的关门,这一下子,柳冶开始慌了,不只是如此,许多的生员开始下乡丈量土地,一些人已经开始抛地了,最先抛的是村里的一些中等之家,他们往往有田产四五十亩,多的也不过六七十亩,这些人地少,多余的土地也没有用,于是有五十亩地的,便卖二十亩,有四十亩地的,就卖十亩。
  别看这些要兜售的地少,可问题就在于,现在没有这么多买地的需求,可是卖的人急着售出,买的人却又是不安,谁敢出手。
  一夜之间,地价暴跌,柳冶的儿子急了,忙是寻了柳冶,道:“爹,不好了,出事了,地价跌了。前几日还是五十三贯一亩的地,昨日已到了四十三贯,今日更惨,只有二十九贯,那些家伙,纷纷在抛地呢,都在算账,说是地留着也没用,留着种出来粮,也卖不了几个钱,放在仓里也没人要,不如索性留三十亩地,其余的尽皆卖了,现在人人都在抢着卖,可是没人买啊,地价这是一日一个价,县治那儿,都围满了要卖地的,有人怕和人谈妥了反悔,直接到县治那儿去蹲着,连保人都直接请了去,谁要买,当场就交割。”
  柳冶心情烦躁的很,这种粮不值钱啊,据说现在养蚕、种茶、种棉倒是值钱,可是种出来,神策府也是不要。
  现在加上米价暴跌,地价又暴跌,这不是要命吗?
  柳冶急的热锅蚂蚁似得,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他儿子仰着脖子:“陈家的人据说也开始卖了,爹,反正这地不值钱,不如我们也卖了吧。”
  柳冶急了,上去就给他两个耳刮子,打的儿子脸都肿了,柳冶大骂:“卖,卖,卖……要卖也卖你这个逆子,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柳家的本业,能卖吗。”
  “可是……可是……”他儿子想要解释,最后却还是畏惧看他一眼,不敢说了。
  柳冶急的有些跺脚,索性把儿子打发了走。
  他是打动主意,是都要撑下去的了。
  只是他想撑,不想撑的人却是更多,这卖地的风潮已是风靡整个弘农,两日不到,地价暴跌到了十三贯。
  十三贯,若是换做以前,可能勉强能买到半亩的劣田,可是现在,却能买到一亩的良田。
  柳冶吓呆了,他是昨夜听人得知的消息的,一宿未睡,忙是将自己的儿子找来商量。
第345章
灭顶之灾
  这柳冶发急也是情有可原,他是小家小业,哪里经得起折腾啊。
  眼看着这地是越发贱了,这哪里还能过得下去。
  他儿子近来都在县城里盯着,被老父叫回去,劈头盖脸便是问:“听说现在一亩好地也不过十三贯了?此事你知道吗?”
  “爹……”他儿子只是叫苦,道:“现在哪里是十三贯,儿子刚刚来的时候,东村那边,刚刚卖了两亩地,俱都是良田,卖家是十一贯。”
  柳冶吓得不轻,这才一夜功夫啊,他脸色青白,老半天才道:“你说,这地还卖不卖?”
  他儿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爹试探自己:“不能卖,这是祖宗的地,怎么能卖?”
  谁晓得柳冶又上前,直接给他一个耳刮子,痛骂:“逆子,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这般作践吗?照着这么下去,怕是地价要不值一钱,赶紧卖,再不卖,咱们柳家当真要败落了,到时候看你吃什么,反正老夫是没几年活头了。”
  于是父子二人心急火燎的去请了个保人,便往县治去,谁知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好几个熟识的面孔,大家见了,都是面面相觑,人家也是来卖地的,只是来买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买涨不买跌嘛,前两日,地价跌了一些,倒是还有一些人想要占便宜,花了二十多贯接盘,谁晓得转眼之间,就掉到了十几贯,这时候大家都知道,这地,怕是一钱不值了,谁还敢买?今日买了就是把钱砸进水里,是作死。
  这时有人大叫:“八贯,八贯,有要的吗?八贯就卖,河东的肥沃土地,要的直接交割。”
  和柳冶这些豪强不同,还有一些小门小户,他们几乎是跳楼大甩卖,有的人就三四十亩地,恰好离那三十亩的名额多了一些,只因为多了几亩地,待遇却是千差万别,所以这地对他们来说,就是烫手山芋,真恨不得白送了好,事实上现在也流行白送,有的人索性送给自己的穷亲戚,留着三十亩即可,现在白送的都有,那些卖十几贯的地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柳冶的脸色都变了,这是要完啊。
  八贯……就一亩地,起先来的时候,不是说十三贯吗?
  他儿子在边上低眉顺眼的道:“爹,还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了说。”
  “你说罢。”柳冶脸上苦笑。
  “家里的几个佃户,清早都跑了。”
  “跑了?”柳冶傻眼了,他不禁怒道:“若不是老夫收留他们,他们早吃西北风了,跑?能跑到哪里去?”
  “今日不同往日了哎……现在地价这么贱,粮价也这么贱,他们本是承租我们的田,有些余钱的,在等着地价再贱一些置上几亩地,自己种自己的地,总比给别人种要好。况且,孟津那儿,也在招募人手,据说待遇倒是不错。”
  柳冶脸色铁青:“那姓秦的,真不是东西,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他就不怕人心尽失,不怕天谴吗?”
  他儿子一摊手:“人心倒是丧失了许多哩,你看陈家、周家、王家都在骂,可也有许多人称颂他好的,那些小门小户,还有佃户,总是占了多数。”
  柳冶一琢磨,也对,小门小户地不多,得了神策府的免赋,还各种东西相赠,还帮助他们种植经济作物,这日子,不是提升了一大截吗?真真是好命啊。至于那些佃农,可能一辈子都巴望不到一块自己的地,现如今地价贱到这个地步,心里便有了希望,还不要给那姓秦的感恩戴德。
  他苦笑,道:“佃户都要跑,不跑就得像菩萨一样的供着,可是粮价贱到这个地步,怎么供?田地又不值钱,家里的几百亩地眼下又没人耕种,这岂不是到了死地?我看哪,这样可不成,赶紧把地卖了,留三十亩地……咱们还有个酒坊,总不至于饿死。”
  “还有一件事,酒价也跌了,暴跌了一半。”
  这一下子,柳冶有些撑不住了,差点儿没有一屁股瘫下去,酒价也跌了。
  其实酒就是谷物酿造的,谷物跌,酒价自然也要跌。只不过柳冶想不到居然跌的这么快。
  “孟津那边,也囤了许多久,都是本钱的价格销售,也是有多少卖多少。”
  “这……这……”柳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猛的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他脚步踉跄,儿子忙是要搀扶他,只听许多人还在喊:“七贯,七贯有人要嘛,若是没有人要,只要赠给自家族亲了,七贯……已是最低了。”
  风……冷得紧,凉飕飕的,柳冶看到那县治的高高匾额,突然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天……是真的塌下来了。
  ……
  波及到的,何止是各县的豪强,弘农县城已是一片哀嚎。
  他们家大业大,要撑,倒也撑得住,反正是自给自足,自己酿酒,自己种地种菜,自己养的牛马,倒也扛得住这样的打击。
  地价就算一时贱一些,那也无妨,反正地价是波动的,总有一日,会涨上去,甚至有人起初还打起如意算盘,想要趁着地价低,多收一些土地,可是他们什么算盘都打好了,唯独忘了一件事,人心思动。
  大量的佃户,纷纷辞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谁还愿意给你种地,你家的地,也值不了几个钱,我给你种,倒不如自己置产,就算没钱的,你若是有几个地多的族亲,人家白送给你,自己有地,谁还愿意给你耕种?大家可不是傻子,况且据说,现在粮价暴跌的厉害,往往租人的地,除了一部分给田主,其余的还是自己的,可问题在于,这粮不值钱了,自己种再多,得到的也是粮,那又有什么意思?
  你若摆脱出去,免赋不说,还提供工具,给你牛马,扶持你种桑、种棉,来年就可将桑棉拿去换钱,哪里不比给老爷租种土地强。
  一开始,还有人求稳妥,可是越来越多人如此,纷纷要走,拦都拦不住。
  士族毕竟不是寻常人,你们要走,哪里有这样容易,他们是有私兵的,当然是万般的阻扰,温文尔雅的相劝或是直接动强的都有,可是即便再多的花样,人心不在这里,想拦哪里拦得住,有的佃户屋舍,今日还好好应了你,明日就没有了踪影,一家老小,全他娘的跑了。
  年轻气盛的一些士族子弟,便带着私兵,到处去抓人,抓了便抽一顿,以儆效尤,虽然这样有杀鸡儆猴的效果,却总算是稳定住了人心,可是人心却是尽失了,到了后来,不只是佃户跑,连奴人都跑,起先是跑了几个,状告到县治让县治去拿人,谁晓得县治表示无能为力。既然官府‘无力’,那么只好自己动手了,他们开始纠集私兵,打算捉人,结果却发现,连私兵都逃了许多。
  吴家的情况是最惨的,他们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北魏时期,比杨家当然是远远不如,却也还算过得去,他家最多的反而不是佃户,而是奴隶,因此奴隶逃得最多,家主吴瀚年纪不大,自然气盛一些,气急败坏的要召集私兵,谁晓得这些私兵,点卯来的居然十不存三,都逃了。
  吴瀚目瞪口呆,佃户跑,那是情有可原,逃奴问题频发,那也说得过去,可是这些兵,都是自己私养的,待遇一向不错,你们跑什么跑。
  一打听,方才知道,原来他娘的神策府也在招募新兵,待遇自然不必说,而且还是‘武人’优先,不只是如此,各县也在招募一些捕手和差役,待遇也都是不低。
  虽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可是神策府有钱啊,待遇优渥,跟着家主,要名分没有名分,勉强能吃顿好的,也不过比佃户要舒服一些,可是神策府那边若是看上,那可就不同了。
  私下里,许多人都在传,说是各家的私兵若是去,几乎是必要的,年纪大的直接募去做捕手、差役,年纪轻的直接入神策军,每月固定有薪俸,穿的是皮甲和明光甲,出门也是威风,神策军毕竟是禁军,与飞骑等同,更不必说,那儿待遇也是极好,一辈子不愁。
  有人先去了,果然是如此,于是无数人一哄而散,都往孟津去,熙熙攘攘,总是皆为利来,也皆为利往,在你这里是屈就,现在有了好的出路,谁认得你。
第346章
缩头乌龟
  良田万顷,不值一钱,堆积如山的谷物,亦是兜售不出,其实这倒也是罢了,家大业大,怕个什么,偏生这个时候,居然连人都跑了。
  一切基础就好像万厦崩塌一般,瞬间化为了瓦砾。
  那吴瀚真真是吓死了,其实又何至一个吴瀚,几乎所有的人,顷刻之间,那百万的家财,都好像丢到了水里。
  这是一个坑啊,跳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可问题在于,你拿那秦少游没有办法,发动人弹劾他?人家低价售米,人家免除粮赋,人家发放农具,这都是善事,没有表彰就不错,你能说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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