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1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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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梦远对陈凯之的态度特别满意,一双眼眸里满是笑意,接着他徐徐说道:“当初这些文章,老夫送去了天人阁,没有知会你,其一,是因为也没有足够上榜的把握,其二,是不愿你分心。这三字经,朝中已经发了邸报,命各学开始以此开蒙蒙生了,这是极大的造化。”
  陈凯之点点头。
  “噢,还有一事。”刘梦远笑了笑,又道:“过几日,便是忠义候的忌日,按往常的惯例,学中上下都要写出祭文,以此悼念,这祭文便是你的功课了。”
  他深深地看了陈凯之一眼,才又道:“老夫,很期待你的祭文。”
  忠义候?
  陈凯之微微一愣!
  大陈历史上的忠义候,只有一人。
  这一点陈凯之是深知的。
  在太祖高皇帝立国不久,各国也纷纷建立,在那个时候,各国所面临的,却是常年征战之后,北方胡人的重新崛起,于是匈奴犯边,屡屡攻伐北燕、西凉,大陈的边境也是告急。
  可是有一个人,眼看着百姓生灵涂炭,而各国初立,还远远不是匈奴人的对手,匈奴人作威作福,要挟各国派出使节,表示臣服。
  这个人,他挺身而出,此人家世非凡,出自陈留蔡氏,他奉命出使,可出关之后,立即遭到了匈奴人的扣押。
  匈奴单于命他以大陈使节的名义屈服,行儿礼。
  这儿礼,是莫大的屈辱,大陈的使节,怎么可以向单于自称儿子呢?
  于是他拒绝,接着很快入狱,被折磨了足足一个月,当这衣衫褴褛的人再次到了单于王庭前,他虽是浑身伤痛,却依旧站着,凝视单于。
  单于命人打折了他的膝盖,据实录中说,他也只是含笑以对,于是恼羞成怒的单于命人打折了他的肋骨,最终,在经过了数月的折磨之后,此人死在了大漠之中,临死之前,写了一封关于胡人内部的奏疏,缝在自己的血衣里,而这,也成为了诸国抗胡的重要情报。
第251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最后这消息自然传到了大陈朝廷,朝廷对他加以抚恤,太祖高皇帝亲自祭祀,敕其为忠义候。
  据说后来的天子,感动他的忠勇,想要追封他为王,却被大臣制止,制止的里有并非是他没有资格享有王爵,而是因为忠义候三字已成为了象征,这便是天大的荣耀,再尊贵的爵位,在忠义候三字面前,也已黯然失色。
  故而,太祖高皇帝的这个念头,方才作罢。
  此人也是第一个,不是以文名而被人抬入了孔庙,与孟子和孔门七十二弟子一般,享受着崇高的地位。
  几乎每年,学宫都要进行祭祀。
  即便是宫中,亦有专门的祭祀活动,在民间,也有他专门的祠堂,到了其忌日,亦成为许多人缅怀的地方。
  不过陈凯之在经史之中,也只是略略读过他一些事迹罢了,反倒是印象不深,这真不怪陈凯之,实是课业繁重的缘故。
  他点了点头,对着刘梦远很坦然地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的回到家中后,陈凯之想着自己的任务,倒是有些犯难了。
  祭文,无非就是呜呼哀哉之类的话,渲染其功绩,痛悼他的经历,这样的祭文,陈凯之也能轻车熟路,不过……
  既然刘先生特意交代的,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于是他便专门出门去买了几部关于这位忠义候的书,索性先用心读一读再说。
  这样的一位英雄,自己得好好研究,才好写祭文。
  ……
  曲阜。
  这处文脉的中心所在,衍圣公府的建筑,永远是这里最叹为观止的建筑。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扩建和修葺,衍圣公府连绵数里,其规模,甚至不亚于各国的皇城、王宫。
  这里的建筑,除了琉璃的瓦片,便是白墙,雕梁画栋,却又古意盎然。
  而围绕着衍圣公府的外围,七大公府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可即便如此,这各大公府,亦都可称得上华美。
  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有着来历,每一处的建筑,似乎都暗藏着深意,唯有在这衍圣公府和七大公府的外围,那无数的草庐,与恢弘的公府似乎变成了两个极端。
  在这里,无数慕名而来的读书人,搭建草庐,在此读书,更有人,将这里视为切磋学问的场所,所以每一个草庐的聚集地,都会专门开辟出一个习文场地,或是锦衣玉食的读书人,或是衣衫褴褛的墨客,总会在特殊的时候,聚集在此,而后在此读书,在此相互交流着学问。
  这里到处都是读书声,因为任何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人,除非特许,是不允许靠近的,甚至这里永远看不到炊烟,因为君子远庖厨,所有的吃用之物,都是从一条河的对岸,在那里,无数的仆从们会按时送来。
  这是每一个读书人向往之地,即便是在清晨,打鸣的不是公鸡,而是一个衍圣公府挑选出来的童子,他会头戴着纶巾,穿着儒衫,而后徐徐登上衍圣公府的文楼,这文楼高十丈,四面无遮挡。
  童子盘膝坐于此,接着会用最纯正的古韵开始吟唱:“学而时习之……”
  从论语的第一句话开始,当这童子开始读书的时候,这嘹亮的声音一起,在这曲阜的文脉中心,也错落着各处的文楼,而后,一个个文楼里,早有童子预备,他们用带着稚嫩的声音,和远处的读书声开始附和。
  用不了多久,无数的读书声便汇聚一起。
  这带着古韵的腔调,刺破了全新一日的黎明,朗朗声冲破天际,此时……是卯时三刻。
  也就在卯时三刻,衍圣公府的祭祀也随之开始了。
  祭祀的三大项,子孙、祭文还有冷猪肉。
  嫡系子孙们在此,是要告诉圣贤,家族已经枝繁叶茂。
  祭文则是一日又复一日的宣讲着圣贤的功绩,虽然这祭文已经数百年来,从未改动过一字了,唯一改动的,就是圣贤的称谓,总之,称谓已是越来越冗长,乃至于单单称谓,一纸的祭文都未必能装得下。
  最后的冷猪肉,才是重中之重,子孙们需要吃,圣贤亦需要吃,这便是所谓的代入感,就如子孙若是好色,不免要代入自己的亡祖,想来亡祖们在泉下,也一定寂寞吧,所以少不得要烧一些纸糊的美人,烧的愈多,便越是代表了孝心。
  可衍圣公府却是不同的,祖上是圣贤,圣贤怎么能爱华丽的车马,怎么能爱美人,怎么能对锦衣华服有兴趣?所以圣贤们只好吃冷猪肉,吃了一年又一年,数百年过去,天下已面目全非,便是这衍圣公府,亦是越发的富丽堂皇,对于早已作古的圣贤来说,冷猪肉却是不变的。
  在祭祀之后,那带着古韵的读书声,读到了学而第一篇,最后那一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人不知也”时,终于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整个曲阜,便宛如生气勃勃起来。
  七大公府的家主们,现在已经齐聚在杏坛。
  于是地位崇高的衍圣公,穿戴着用最好的绸料所缝制的儒衫纶巾,便徐徐离开了大成殿,徐步来到了这里。
  杏坛是一座方亭,重檐,四面歇山顶,十字结脊,黄瓦飞檐二层,双重斗拱。亭内藻井雕刻精细,彩绘金龙,色彩绚丽;相传孔圣人曾在杏坛聚集门徒讲学,所以在这里,这四周栽种了许多的杏树。
  衍圣公一到,七大公的传人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深深朝衍圣公作揖。
  衍圣公亦是神情凝重,予以回礼。
  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衍圣公跪坐。
  在旁,伫立着一个礼官,他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开始唱喏,当然,用的依旧是古韵。
  在唱喏之后,衍圣公表情平淡。
  他虽然肃穆,却显得有几分疲倦,显然一直都没有睡好,所以他只是淡淡道:“天人阁所送的文章,诸公可曾畅读?”
  七大公纷纷点头。
  于是衍圣公便叹口气:“叹为观止啊,诸公的意下呢?”
  衍圣公是不能笑的,所以他永远绷着个脸,也不知是自衍圣公府筹建起来之后,哪一代的衍圣公所定下的规矩。
  既然衍圣公不能笑,时刻紧绷着脸,那么……七大公府的当家之主,自然也就不能笑了,以至于步入了曲阜的儒生们,也渐渐开始不得笑了。
  笑,成了失礼的举动,而失礼,则为大忌。
  文成公徐徐道:“此奇文也,善!”
  文忠公沉着脸,附和着:“善!”
  这都是表达了对此文的嘉许。
  唯有文正公微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善,却也颇有争议。”
  衍圣公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了然。
  争议的来源,是各国。
  这是大陈天人阁送来的文章,可是在这里驻扎着楚、越、燕、西凉、蜀等诸国的大贤,衍圣公府,绝不只是一个学术的机构,也不是一个祭祀的场所,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是息息相关,甚至……
  这是一个平衡各国利益的舞台,比如守卫在这里的禁卫,就必须得是燕国的武士,而这里的礼官,却定要从陈国挑选,甚至负责车驾的,需用西凉国的御者。
  文正公这时又添补上一句:“不过,他们虽有不认同,觉得文章过于浅白,却也有所赞许。”
  有所赞许,就值得玩味了。
  这样的文章,你若只是抨击,那么就显得格局小了一些,大家都觉得好,唯独你说一无是处,这是影响自己名誉的事。
  可是有所赞许的同时,再痛斥几句,便显得公允了。
  衍圣公颌首点头:“吾欲推及各学,诸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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