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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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凯之只好勉强作揖道:“恩师,我滚了啊。”
  方先生嗯的一声,看到这俗不可耐的小子,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涟漪,不知那已金榜题名的弟子在京师里可好,为何还不曾有音讯来呢?
  这样一想,心里不禁唏嘘。
  这几日,陈凯之每日都来求教,师徒保持了默契,除了说几句闲话,便是教课听课,这几日陈凯之所消化的知识确实不少,方先生深入浅出,字字珠玑,让陈凯之受益匪浅。
  府试在即了,陈凯之可一点都不敢怠慢,这关系到自己前途的问题啊。
第30章
圣心独断
  这一日,陈凯之照旧清早来学习,方先生却是眉飞色舞,难得的给了陈凯之好脸色。陈凯之一见,不禁道:“恩师,今日神采飞扬啊。”
  “你师兄来书信了。”方先生兴致勃勃地道。
  陈凯之心里酸溜溜的,面上却笑着道:“这敢情好啊,想不到师兄还惦念着恩师呢。”
  这话听着,很刺耳,仿佛那师兄没心肝,只有陈凯之每日惦记着方先生一样。
  不过方先生很高兴,没有把话放在心上,整个人生机勃勃的,从袖里抽出书信,道:“你看看,你看看吧,以字观人,看看你师兄的风采。”
  陈凯之接过了信,便聚精会神地看起来,这一看,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恩师啊,师兄的字写的真好,这小楷媚而不俗,难怪……难怪了……难怪他能金榜题名,我若是考官,只看他的字,心里就亲切了几分,恩师,你这是藏了一手啊,师兄的行书是不是你教的,你也该教教我,对我将来考试,有很大的帮助。”
  方先生突然又觉得心口疼了,忙是拿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此时连名士的风度也顾不上了,咬牙切齿地道:“老夫是让你看看你师兄书信里写的是什么!”
  “噢。”陈凯之只看了看,便道:“很平常啊,不就是说恩师寄托去的琴谱,他试着弹了弹,说是三月不知肉味,绕梁三日之类,他三月都不吃肉啊,不对啊,师兄不诚实,恩师的书信,至多也就半月前寄的,到了他手上,十天都不到,至多十天不知肉味,怎么来的三月,恩师,我没有编排师兄的意思,可是诚信乃是做人之本,师兄他人品有些下贱呀……”
  方先生猛地一咳,一口痰居然参杂了血丝,陈凯之吓了一跳,忙丢了信,上前一把将方先生搀住:“恩师,恩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方先生很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走……”
  不管怎么说,陈凯之相信恩师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就比如刚才让自己走,可是等缓过了劲来,居然还是板着脸开始辅导了,虽然在临别的时候,陈凯之朝他作揖,说了一句告辞,恩师理都没理他,可是陈凯之还是能感受到,这个时代所谓师者如父的道理,师徒之间,还是很有感情的。
  当然,如果没有师兄的话,或许感情会更深厚一些。
  府试的日期已经迫近,陈凯之下学回去,书箱里一沓的功课,还有半月的时间,陈凯之是插班生,就更不能等闲视之了。
  其实府试想要过关,以陈凯之的实力,倒也应当能够勉强做到。
  可要一路过关斩将,却很不容易。
  眼下陈凯之的目标是府试生员,只要能高中,自此便可获得更多的官府钱粮补助,特权也是必不可少。
  这个时代最是崇敬读书人,也正因为如此,读书人的地位极高,而成为府试生员,方才算是一脚踏入了读书人的行列。
  陈凯之从学里出来,迎面却见吴教谕与张如玉从外头进学来。
  自从张如玉在县里吃了亏,陈凯之在县学里就不曾见到过张如玉。
  四目相对,张如玉就像没事人一样,跟在吴教谕的身后。
  陈凯之朝教谕行了个礼:“学生见过吴教谕。”
  吴教谕只懒懒的点头,轻描淡写道:“噢。”
  陈凯之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张如玉恨恨的瞪了陈凯之背影一眼,吴教谕这时道:“如玉啊,这一次府试,可有信心吗?这陈凯之,有方先生提点,怕也不俗呢。”
  张如玉却是森森一笑:“世叔,我根本就不用考,倒是我看他考不成。”
  吴教谕愣了一下,呆呆道:“怎么?”
  张如玉道:“他品德败坏,迟早……”张如玉声音压得越低,语气中,带着杀机。
  吴教谕却是不露声色地看了张如玉一眼,只淡淡道:“是你爹出马了吧?”
  ……
  洛阳未央宫。
  都城所在,天下中枢之地,宫墙之内,在这冉冉的宫灯之下,宫阙楼宇在繁星之下,影影绰绰,即便是夜雾朦胧,依然可见其堂皇。
  就在方才,甘泉楼里还是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只等珠帘之后,一个女官徐徐出来,挥挥手,歌女便俱都散去,无影无踪,美酒撤下,换上清茶,女官旋身,回到了珠帘里,悄声细语,似在低声禀奏。
  几个留下来的大陈朝重臣,却是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一卷珠帘。
  珠帘之后,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卿家们,说说吧。”
  大司马张汾一袭红色麒麟,头戴梁冠,神色之中隐隐带着几分不屑,顾盼自雄的模样:“臣以为,哪里有什么祥瑞,分明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显然是地方官吏,想要借此溜须拍马,申饬他们一顿,他们也就老实了。”
  他话音落下,珠帘之后,突然传出了轻笑声,这笑声显是别有深意,却又不置可否。
  与张汾相对的,乃是大司空姚文治,姚文治老神在在地坐着,捋着唏嘘:“这样的神作,岂是一个小小县学生员能作得出的?若无天人感应,如何解释?太后乃是洛水之神,天降凡间,这已是板上钉钉了,何来的故弄玄虚?”
  张汾便笑道:“一个粗鄙的县学生员,无稽之谈,不敢苟同。”
  姚文治用手指头,轻轻地打着椅子扶柄,仿佛还沉溺在方才的歌舞之中,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张汾一眼:“张将军是国舅,可是文武有别,我看,将军管好自己的军务即可。”
  张汾面上的横肉微微一抽,眯着眼,那眼眸里猛地绽放出一丝冷然:“你说什么?”
  咣当一声。
  珠帘之后,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声响,似是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本是口角的二人,此时俱都朝向珠帘看去。
  珠帘之后,自此声音全无,静籁无声。
  只是稍稍片刻,女官却是掀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碎裂的夜光杯出来。
  这夜光杯,乃是大宛国进献,弥足珍贵,乃是太后的至爱,竟是摔碎了。
  姚文治面色一沉,起身离坐,一下子拜倒在地:“臣万死之罪!”
  张汾顾盼之间,也露出了疑虑,俯身拜倒:“臣死罪。”
  甘泉楼中的宫娥、女官,缓缓降下身子,屈膝而下。
  珠帘里,再没有声音了。
  可是珠帘之前的殿前,却是数十人俯身,那系着紫金玉带,头戴着梁冠,放到宫外便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却卑微如蝼蚁一般,竟是动弹不得。
  “呵……”就在所有人身如筛糠,瑟瑟作抖之际,一声轻笑自珠帘后传来。
  “既然争议不下,那就去请皇帝裁处吧。”
  殿中之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帝才三岁而已,乃是赵王之子,被人抱进了宫中,莫说有什么见识,只怕连说话都费力气呢,指望他能有什么裁处?
  张汾道:“君上年幼,怎么能做主呢,娘娘说笑了。”
  “那么……”珠帘之后,那声音只是轻笑,温言细语道:“那么就让张卿家做主好了。”
第31章
背后打黑枪
  张汾骤然间,脸色一沉,双目有了几分慌乱,忙磕头道:“臣……起于微末,蒙先帝不弃,得以位列中枢,一介草莽,德不配位,无有寸功,愧不敢当,此等大事,不敢做主!”
  此时,珠帘轻轻卷开,在那珠帘之后,却见一个凤冠褶裙,年方三十,面色姣好的女子斜坐于榻上,晶莹玉透的芊芊细手枕着她的侧鬓,惊世容颜方才崭露出冰山一角,她眼眸里似带着笑,可是眸子却如电一般凝在张汾的身上。
  女子微微勾起薄唇,似在浅笑:“哦?哀家还以为张卿家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已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起来吧,在这甘泉楼里,不过是请你来恳谈,地上凉得很。”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她眼眸里的凌厉似乎转眼一扫而空,此刻却如蒙上了一层轻纱,她轻轻吟唱,若有所思:“哀家在梦中,是这般光景吗?”
  她嫣然一笑,似在自嘲,随即又徐徐道:“既然张卿家不敢拿主意,那么姚卿家,这事,你来拿主意吧。”
  “臣,谨遵凤旨。”姚文治的眼睛显得呆滞,仿佛荣辱不惊。
  女子好看的眼眸只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眼,便见那一幅洛神赋,早已悬挂在了那卷开之后的珠帘之后,南墙御榻之上,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锦绣文章,高悬其上。
  待姚文治与张汾退去,太后的脸色微沉,便有女官拜倒在地:“娘娘……”
  太后已是娇躯微倾,斜躺在榻上,眼眸阖起:“无极……可有下落了吗?”
  女官略一沉吟,这十三年来,她已不知多少次听太后问起这句话了。
  无极,便是太后与先帝所诞的唯一的皇子,只可惜在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竟在守卫深严的皇宫里不知所踪了,而这十三年来,太后却从未放弃过希望。
  可是,这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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