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3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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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丘八们,此时显然已经焕然一新了,身子愈来愈的结实,个个显得精瘦,若是脱了衣服,甚至能看到那身上的肌肉盘根错节,从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却个个气力不小,龙精虎猛,最重要的还是精神面貌的改变。
  每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样子,不再是从前那般无精打采,永远提不起劲来的萎靡之症。
  陈凯之没有给他们丝毫胡思乱想的机会,从清早到晚上入眠之前,这些人除了集体组织起来操练、学习、吃饭,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的时间。
  这种集体式的军事管理,显然令他们变得“迟钝”了。
  没错,是“迟钝”了,渐渐的,他们开始没有了歪心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的,可每日枯燥到令人发指的操练,原先的兴趣爱好,渐渐的消磨了个干净,人开始从复杂变得简单和纯粹,如那杨光,从前他每日都在瞎捉摸,有了点钱,便想着找女人和耍钱,没了钱,便想方设法去弄钱,和人一道坑蒙拐骗,心思复杂无比。
  可现在,他每日清早按时起来,还未开始想东想西,便开始了晨跑,晨跑之后,累成了狗,心里便想着早餐,吃了早餐,吃饱喝足了,按理是饱暖思淫欲的时候,而上午的文课又开始,到了下午,又是操练,操练极为痛苦,苦不堪言,因此,足足一下午,除了在武子曦的监视下苦苦支持,心里所想的便是赶紧结束,想着自己肚子饿了,晚上一定要吃顿好的。
  除了吃和睡,他的脑子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过往散漫的生活,开始渐渐的变得遥远和陌生起来,竟像是上一辈子的事。
  陈凯之看着木讷的众人,在这炙热的夏日里,此刻头顶着烈阳,在热气沸腾的大地上,重复枯燥地进行着几个动作,站直,跨步,手中长棍狠狠一齐刺出,接着在武子曦的命令之下,又收回棍去,接着继续站直,继续跨步……
  这几日操练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动作,而武子曦对此,却是乐此不疲,在这些丘八们进行了一千次乃至上万次反复的刺杀操练之后,似乎还想将这操练继续下去。
  虽是很简单,可显然是备受折磨的,而许杰和杨光等人,则也只如呆鹅一般,他们连不满的情绪也已没了,因为这种操练,让他们从起初的平静,变成了不满,再由不满,变成了抱怨,可抱怨了很多天之后,他们麻木了,已经懒得再抱怨。
  因为抱怨也没有用呀,累得半死,还抱怨半天,整个越发累了,还不如好好的休息,省下力气来应付后面的操练。
  陈凯之的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意,笑吟吟地看着,很是满意,他背着手,陡然想起了,就在一个多月前,这些家伙还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装大爷的样子,玛德,他们那时候还敢坑他的钱。
  辛劳的时间总是过得慢的,终于熬到了吃饭的时候,可大家竟没有露出兴奋又期待的目光。
  在他们来之前,陈凯之就坐在孔祠的正堂里,三百多个丘八们这才列队进来,各自安静地在自己的案子后跪坐下,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样子,连骂娘的力气也已没了。
  要知道,半个多月前,这群家伙还各种嬉笑怒骂呢,可现在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交头接耳,一个个只疲惫地跪坐着,默不作声。
  紧接着,便是仆役们开始上菜和饭,今日是两人一条清蒸的鲈鱼,还有一块三两的羊肉,一个鸡蛋,外加一碗米饭,以及几乎已经看不到鸡肉的鸡汤,每人一个蒸饼,一个桃子。
  人均下来,米饭和菜足有一斤之多。
  饭香四溢,诱惑着味蕾,可每一个人都没有急着动筷子。
  陈凯之此时在好整以暇地拿着一部自己从天人阁那默写下来的书校对,他坐在案头,徐徐地看着书,祠堂里则是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陈凯之慢慢地放下了书,抬眸,看着三百多人,竟一个个闷不做声地看着自己。
  这些人……越来越呆了。
  陈凯之咳嗽一声,才道:“宪问篇!”
  众人一听,条件反射地一齐唱喏:“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
  “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子曰:……”
第395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没有出现一个错处,可见这些人背得熟练,毕竟这《论语》,乃是摸底考试时必考的内容,想敷衍都不成。
  陈凯之认真地听完,便含笑道:“郑虎!”
  那郑虎忙站了起来,很乖巧的朝陈凯之作揖行礼,现在的他,却不敢在陈凯之的面前放肆了。
  现在这里谁不知道陈校尉的凶名?惹了陈校尉不高兴,陈校尉就有的是办法折腾你,比如……大半夜的把你拎出来到校场里去跑一夜。
  陈凯之双眉轻轻一挑,极度认真地追问道:“何解?”
  郑虎没有过多的迟疑,忙道:“宪问问圣人,什么事最为可耻,圣人回答说,国家有道,做官拿俸禄;国家无道,还做官拿俸禄,这就是可耻。原宪又问:好胜、自夸、怨恨、贪欲都没有的人,可以算做到仁了吧?圣人则回答说:这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但至于是不是做到了仁,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凯之,见陈凯之面上没有怒色,方才放松一些,接着徐徐地继续道:“这话的背后意思是,无道之君,无道之国,仁人志士理应远离;而想要做到‘仁’,单凭不好胜、自夸、怨恨、贪欲,却还远远不够,何谓仁,人在心也,绝不只是克制自己欲望,便可成仁……”
  陈凯之颔首点头,似乎还满意:“很好,那么……”他想了想,才沉吟出声:“你觉得我成仁了吗?”
  “……”郑虎顿时石化了。
  校尉,你不是东西啊,你坑咱们兄弟上了山,每天累成狗,这倒也罢了,弟兄们现在对你又敬又怕的,你特么的还拿这个来考我?
  真是要人命不见血的呀。
  郑虎沉默了很久,皱了皱眉,才轻轻吐出话来:“没有!”
  陈凯之奇怪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亮光:“为何?”
  郑虎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很想拍一下马屁来着,只是这马屁……他下不去嘴啊。
  于是像是撇出去的样子,他咬了咬牙道:“校尉没有成仁,待身边的人以严厉著称,性情多变且残暴。”
  这一句话,可谓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是东西啊,大家心里捶胸跌足,坑死大家了。现在更惨,山下不得,每日都是操练,稍有不规矩就是体罚,除了好吃好喝以外,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凯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却是随即道:“很好,待会儿吃完饭,去校场里跑十圈。”
  郑虎刚刚操练回来,早已是身心俱疲了,一听到吃完饭要去跑十圈,顿时心塞得很,最后还是不服气地道:“校尉问我,我自然如实回答。”
  陈凯之低头,轻描淡写地道:“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以后要谨记,校尉宽厚待人,知书达理,赏罚分明。”
  郑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心里骂道:真是面皮够厚啊!
  却又不敢违抗,因为他知道,在这山上,陈凯之有九百九十九种办法整他,反抗的后果,只会比在校场跑十圈更可怖。
  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反抗,只好道:“是,卑下遵命。”
  “很好。”陈凯之笑了笑,他伸出手,抓起了筷子。
  显然,现在一个人受了委屈,大家已经不会一起起哄了。
  其实之所以大家没有和郑虎一样,跟着闹将起来,除了害怕惩罚,还有平时里对陈凯之敬畏之外,最重要的是,操练了一下午,大家伙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专等陈凯之动筷子呢。
  他们一见陈凯之举起了筷子,顿时如释重负的样子,各自拿起筷子,窸窸窣窣的,纷纷开动。
  每人一斤的米饭还有肉食、鸡蛋,再加上汤水、蒸饼,寻常人是极少有这样胃口的,可这些丘八们却吃得很香,可谓狼吞虎咽,几乎每一次吃饭,这一斤多的食物,都是风卷残云一般扫了干净。
  这等饭量,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寻常人的两三个了。
  正因为是大量的体力消耗,方才使他们的饭量巨增。
  吃过了饭,接着便是歇一歇,开始闲聊,大多数时候,是陈凯之和他们讲授一些知识,在这个过程中,大量喝一点茶,陈凯之觉得喝茶对于这些丘八们来说是极重要的。
  接着,丘八们便动身去校场跑几圈步,到山腰的一处清泉那儿洗浴一番之后,便疲惫不堪地去睡了。
  陈凯之则没有这么早睡,他最近手上正忙着的十圈是,将天人阁的书抄写出来,为未来的图书馆做储备。
  ……
  时间匆匆而过,两日之后,虽是炎炎夏日,一场豪雨袭来,这一场暴雨却是暴露了山上排水的问题,许多地方,开始积起水洼。好在陈凯之对山的改造还算克制,保留了不少的林木,再加上飞鱼峰本就不陡峭,所以倒也不担心山体滑坡。
  不过既然有了问题,就得去解决,陈凯之素来是行动派,接下来,这山中的排水系统,只怕就需改造一番了。
  不过陈凯之今日有事,清早便带了油伞出门。
  虽这是一场暴雨,那雨水倾盆而下,可陈凯之下山的时候,却还是看到丘八们一个个头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校场那儿跑圈,因地面路滑,所以有人滑倒了,在这雨水和泥泞中挣扎,一个个狼狈不堪。
  风雨无阻,这便是武子曦的意思,只要天上不是下刀子,操练就要继续。
  不过今日的晨练,却不能在山路上跑了,路上太泥泞过于危险,容易发生危险,因而晨跑的地点,选为了校场。
  看着这些家伙狼狈的样子,陈凯之却是撑着油伞,穿着他的官服,显得很斯文地徐徐沿着石阶下山。
  他心里不禁想,这暴雨暴露的问题倒是不少,除了排水的问题,一些地方的路面也理应硬化,否则一场雨,泥泞个几天,于勇士营操练不便不说,也不美观。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凯之有钱,昨天夜里,金陵那儿来了书信,靠着盐的售卖渠道,荀家已经搭建起来的纺织工坊已经初具规模,接着,荀家的布匹开始和盐搭售,因为盐卖得火,盐商们疯了似的求购,而这精盐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因此盐商们是有求于荀家,荀家已下了规定,采取了配额供货制。
  想要盐,好,你要多少盐,就得进多少布,你只想要盐不要布?那么抱歉了,没货。
  那些盐商固然抱怨了一阵,都觉得荀家苛刻。
  可精盐的买卖实在是紧俏,若是自己不进货,这货就卖别人了,到时对面的铺子里卖精盐,自己的铺子里莫非还卖粗盐不成?这买卖还要不要做?
  于是固然是有诸多抱怨,可绝大多数人却不得不接受。
  这就使得荀家的布坊几乎是生产多少,便可以卖多少,根本不愁销路。
  更可怕的是,这些盐商们手里有了这么多布匹,难道任其烂在手里?这可不成啊,各地的盐商,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的人?有的人索性自己开设了布铺,直接兜售荀家的布,也有的找关系,卖给各家的布店。
  市面上突然多了如此多的货,自然导致了布匹价格的暴跌,不少的布商只好降价,可价格一降,荀家倒是无所谓,反正人家主要买的是精盐,布匹只是搭售而已,这些盐商们就算是拿出比成本价还低的价格卖出布去也无所谓,因为他们在布匹那儿,只要收回八成的本钱,可精盐那儿,却可以获得几成的利润,布匹亏了本,又有什么妨碍呢?
  可其他的布商不成啊,一旦亏本甩卖,卖一匹,就是亏一笔,可若是不降价,自己的布又无人问津。
  如此一来,大量的布坊难以为继,不得不倒闭,荀家便趁此机会,开始大规模的收购布坊,雇佣那些失去了生计的织工,整个江南的布匹买卖,重新进行了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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