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将军大人请放手(校对)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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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摸脑后的鬓角,“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最起码要学会梳头。”
她仿佛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说得慷慨激昂。他不由笑起来,她就是个可爱又可亲的包袱,叫他心甘情愿的负累。跨过了这条鸿沟,他似乎可以把她当作一个女人看待了。一个如梅似雪的女孩子,在他手里变作玲珑的小妇人……他心里一热,凑过去,在昏暗的晨色里拥她,凑到她耳边说,“学不会也不要紧,有我呢,我给你梳。”
她由衷的笑,“那怎么成!男做女工,越做越穷。老话就是这么说的!”
“那未必。”他想了想,“琼瑰的老板是男人,我上回还看见他在窗口烧金丝呢,这不也是男做女工么?人家却是富甲一方的。”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往梅坞去,渐次近了,踏上青石台阶的时候不经意抬头一看。秀就站在台基上,裹着氅衣,满脸的憔悴黯然。
布暖一惊,忙悄悄撒了他的手,紧走几步迎上去,怯怯叫了声乳娘。
秀不搭理她,顾忌着门口说话不方便。万一有个闪失,岂非闹得尽人皆知么!她只是哭,抹着泪转身进园内,听见身后脚步声踢踏跟上了,简直连心都要碎了。
布暖进了屋子里,香侬和玉炉连忙站起来。玉炉说,“小姐,你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待要迎上去,却看见门外又进来个人,素服素带不袭烟火,正是六公子。
香侬和玉炉面面相觑,早猜测是这么回事,真正印证,却还是惊惶得无以复加。
秀那里哽咽起来,不理会容与,只对布暖失望的摇头,“我对不起夫人,没有照顾好你,我死了没脸回洛阳……”
布暖又窘又怕,红着脸上前央求秀,却被秀无情格开了。她含泪又去撼边上的两个丫头,是做错了事,放低姿态乞求众人原谅的可怜模样。香侬不忍心,伸手扶了她,但不知该对她说什么。目下的情况,任谁都会慌乱无绪。老天爷啊,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秀哭得很伤心,她的一腔心血,最后换来这么不堪的收梢。她虽怨布暖,但并不真怪罪她。她还是孩子,对自己的将来有多少考虑呢?恨只恨沈容与,平白糟蹋一个傻姑娘。他们俩是什么关系?甥舅不在五伦内,却是嫡嫡亲亲的骨肉血脉啊!这就是个耻辱的印记,深深刻在布暖脸上,她以后的路怎么走?他因他自私的欲望毁了她的一辈子,他该下地狱去!
她心里恨出血来,死死的瞪着那颀长的身影。屋里跳动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眼,俊俏是毋庸置疑的,但也可恶透顶!她寒着嗓子寒着脸,没好气的对他道,“舅爷还不走,是等天亮了坏我们娘子的名声么?”
一屋子几双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他面上仍旧平稳无波,是历年来练就的稳如泰山的作派。
“我交代几句话就走。”他深深看布暖一眼,冲屋里三人道,“我今日要往河东去,她便交给你们了。好生替我照料她,我这里亏待不了你们。回了载止不要随意出门,府里支出我会打发帐房料理,再另拨几个人过去,有事吩咐他们就是。”
他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人,一副强势的口吻,完全不容别人反驳。这样缜密细致的安排换作以往倒罢,可这会儿情势完全不同了,他这样说明了什么?
秀似笑非笑望着他,“舅爷这是何意?叫外人怎么说呢?”其实就像安顿偏房似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暖儿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他这样圈养起来!
后面的事如何处置,他不认为有必要和这些下人一一交代清楚。他只要对布暖负责,把她保护起来,外面有他料理。暂时的困顿换一个安逸的未来,总比顶在刀尖上好。
“你只管照我的话办,若是有疑议,接替你的人多得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毫不留情的瞥秀一眼,复遥遥安抚布暖,“你放宽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表现得过于亲密,叮嘱她的时候,表情也严肃得颁军令一般。她是知道的,好歹心里踏实,对他点头道,“你别记挂我,早去早回才好。”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方有了些宜人的味道。不再停留,决然转身出了梅坞。
剩下一屋子女人,愈发尴尬上来。眼光来回的蹿,最后一致停在秀脸上。
秀被容与几句话气得发抖,嘴里絮叨着,“好个舅爷啊!如今要换人,就是辞了我我也不怵的。横竖不是没饭吃,不过是丢不下你。”她又哭起来,“我的儿,你是我一尺三寸捧大的。我看重你,你是我的命根,照看得比我自己死了的大姐儿还要仔细。可走到了这步田地,我是白操了那些心!照理说你是主子,不该我这个做奴才的来训诫,可你……你真太不像话!你自己搬手指头数数,你对得起谁!”
布暖兜脸彻腮涨得通红,她确实对不起所有人,乳娘说得一点没错。她把头埋得更低,因为羞惭。
香侬和玉炉看了也了悟,出了大乱子,有点昏沉沉找不着道儿。
秀定了定神,咬着牙打发开那两个丫头。亲自看她们往耳房里去了才阖上门,回身道,“眼下只有我们娘俩,我问你,舅爷和你……可同房了?”
布暖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越发显得畏首畏尾的样子。秀是明白人,一眼就看透了,单差没有厥过去。揉着心口跌坐在席垫上,勉力挣扎了道,“我说什么来着!贼砍头的,造这样的孽,天打五雷轰的!你是缺心眼么?竟不晓得,他是你舅舅,这事做不得的呀!怎么办……”她下劲揉自己的脸,又把拳头在矮几上敲得乒乓响,“你们哪里能有结局,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怪我没事先知会你,是我不好。我原当你们没到这程度,谁知……”
布暖虽说抹不开面子,但这事不觉得后悔,因道,“我自己愿意的,你别说他。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知羞耻。可是乳娘,我们是真心的呀!”
“你还说是真心的?真心又怎么样呢!”秀不觉提高了嗓门,怕惊动别人,忙又压了下来。看了门外一眼,又道,“等回了咱们自己府里,我上药铺子给你抓药去。”
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秀无奈摇头,“叫我怎么同你说呢!圆了房,唯恐怀身子。做姑娘时是个空心的,闹得不好就成实心的了。总之你别过问,交给我办就是了。”
她不懂什么空心实心的,但她说怀身子她就听明白了。自己在那里木蹬蹬愣了半天神,这个问题她倒没想过,实在是太突然,知道得也有限。她捧住发烫的脸,两颊火一样的炙,手心却是冰冷的。
只两趟,哪里那么容易呢!她想起那时在洛阳,宗族里有个辈分很高的太太。她家娶了个重孙媳妇,和她相仿的年纪。成亲两年也没动静,家里急得什么似的。人家不圆房的么?不是怀不上么!她坐下来思量,真要是有了又怎么样呢?她和容与的孩子,就是自己单独养大,她也甘愿。
“我不喝。”她说,垂眼看着桌面上的木纹,“你不用准备。”
秀惊愕不已,“你是怎么想的?万一有个差池,到时再吃大苦头么?你要怎么坑够了自己才足意儿呢?”
“我这辈子就和他拴在一起了。”她说,“难不成还打算另嫁他人吗?”
秀垮着肩道,“你说得轻巧,你们这事谁能答应?还有蓝将军,你怎么同他交代!”
她赌气道,“又没过六礼,把他的小定还他就是了。”
秀气得不轻,“就是和他退了亲,你将来也有程子路要走。拖个私孩子算怎么回事?你去看看乡里的穷人家,就算表兄妹结亲,闹不好还养缺胳膊少腿的怪胎。就算这代看着没什么,下代里也要出傻子。你年轻经历得少,万万别意气用事。”
她沉默下来,别过脸去摆出抗拒的姿态。秀瞪了她半天,最后实在无计可施。她这个犟脾气钻进死胡同里,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看情形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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