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瓯/为夫之道(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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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使出吃奶的劲来推他,他拱在她颈窝里纹丝不动,咻咻的鼻息犹在耳畔,嗡哝了声,“真香……”
  
  弥生给吓傻了,手脚并用从底下爬出来。立在曲案前抚胸缓了半天,看他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才长出一口气。不醒的好,醒了反倒尴尬。她及笄了,再不是小孩子。平白给男人压一压,传出去可没脸见人!
  
  他还在那儿趴着,两只脚垂在床沿外。她叹了口气,还是上前给他脱鞋。他翻转过来,烛光里一张鲜华耀眼的面孔。她对他是极敬畏的,再美也不敢放肆的打量,仿佛视线多停留一霎儿都是亵渎。太学里日日拜孔孟,夫子是尊长,更要惕惕然如对天地。
  
  她耷拉着眼皮,半跪在脚踏上把他摆正些,再拖过高枕给他垫在颈下。将褥子铺陈熨贴了,转身吹灭蜡烛,正要退出去,突然听他说,“明日准时来叫我。”
  
  她在黑暗里唬得蹦起来,他口齿清晰得很,并不像是吃醉了的样子。那先前是怎么回事?她惶骇的想,难道那一跌把他跌醒了?既然醒了,怎么又不做声?如果是为了避免难堪,就应该继续沉默下去,这会子开口,反而不合时宜。
  
  兜兜转转,她把自己弄得头昏脑胀。借着雕花门外守夜的油灯看,他在薄薄的微光里撑起了身子歪在隐囊上。头发松了,水样的流淌在两肩,看上去颇有落拓不羁的味道。
  
  “夫……夫子醒了?”她结结巴巴的说,感到自己的两颊火烧一样发烫,脑子里也恍恍惚惚。定了定神方道,“我去把灯掌上。”
  
  他说不必,捏了捏眉心,嗓音有些低哑,“替我倒杯水来。”
  
  她领命去办,心头一阵阵乱上来。夫子是高深的人,言行举止都叫人捉摸不定。只是这么的太吓人了,像有一千双眼睛,精刮的,世事洞明。她奇异的觉得自己落下了短处,甚至不太好意思面对他。但也仅仅是一瞬,又笑自己傻得厉害。这本来就是个意外,再说师尊如父。就算有了点差池,长辈和晚辈之间有什么可计较的!或许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忘记了。
  
  她端着杯盏进去,恭恭敬敬俯身呈上,“夫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学生这就回自己园子里去了。时候不早了,夫子早些安置吧!”
  
  她背着光,面目模糊。慕容琤别过脸,随意摆摆手把她打发了。
  
  园子里挑着风灯,外面情景隔了窗纱看得清清楚楚。她提着裙角下台阶,站在卷棚下冲对过比个手势。大抵就是他已经睡下了,让无冬无夏上夜伺候。
  
  雪下得很大,一片片飞絮似的,又急又密。她顿住脚拢拢头发,院门上进来两个婆子给她披斗篷套暖兜,打理妥当了方打伞拥着她去了。
  
  杯子里的水渐凉,拿在手里是个模糊的温度。隐约还闻得见那冷而淡的香气,可惜只剩下将断不断的丝缕。他把杯子搁在案头上,恼恨自己酒量那么好。他们一味的劝进,他却越喝越清醒。其实有时候醉上一醉很不错,欢喜没了,烦恼也没了。难得糊涂,对他这种人来说委实求而不得。
  
☆、第十章
朝圣
  “怎么这半晌!”乳娘喋喋抱怨着,“没有姑娘家在醉酒的跟前侍候的,乐陵殿下的小厮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好只留下你一个人!”
  
  弥生被她说得直翻白眼,“也没什么,殿下难得酒醉,我也不是日日当这个差事。等回了邺城,太学里多的是孝儒们。想讨好,还挨不着次序呢!”
  
  她样样不往心上去,开解了乳娘,进园子就叫饿。伙房里备了胡炮肉和炒青葵,眉寿挽着食盒进来,边布菜边道,“明日斋沐的衣裳送来了,大妇说辰时就要出发的,今天晚上别看书了,叫早些睡。”
  她唔了声,“我要参佛去,就和夫子告了假。没曾想夫子也说要去,还让明日一定叫上他。”她垂头丧气,“夫子跟前,我跑也不敢跑,跳也不敢跳,只怕要活活憋闷死。”
  
  元香倒很高兴,“乐陵殿下同行,多长脸的事情!你还挑什么?”
  
  “你只看他俊罢了!
我问你,你可是到了年纪,想出去配人了?”她和眉寿一起哈哈大笑,“敢情是红鸾星动,怪道整日这个英武那个儒雅的!你点个头,我即刻回明母亲,给你挑个俊俏的郎子,管叫你满意!”
  
  元香害臊,跳起来追打眉寿,“女郎这样说便罢了,你还敢笑,反了你!”
  
  她们直闹到外头去了,弥生听见乳娘在耳房门口呵斥,“大呼小叫,不成体统!还不收拾了早些安置,明儿再起不来!”又隔着窗对她福身,“女郎也歇着吧,明日要早起的。”
  
  弥生应个是,踅身吹灭了油灯。
  
  次日天不亮元香就来唤她,往庙里进香前要沐浴,这是对神佛的敬重,免得把污秽带入佛门。她糊里糊涂被她们搀起来,褪下衣裳就塞进浴桶里。打胰子,洗头净脸,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完。出浴的时候已经近辰时,她才想起来还没有往夫子下处去请安,一下急得什么似的。来不及料理了,湿头发拿绞股钗一绾就跑出去。乳娘在后面急得大叫,“皮肤眼都开着,受了寒要作病的,等等……”
  
  她哪里顾得了,只唯恐夫子又要不高兴。心里懊悔着,要是早派人过去传话倒好了,怎么就忘了呢!夫子眼里不揉沙,看来少不得一通奚落。
  
  还好这襦服上没有禁步,她提着裙角一路狂奔。等进园子时,那头院门已经开了。她顿下来喘了两口气,方扑掉身上的雪,整整衣衫进去见礼。
  
  夫子已经起身了,因着要进佛门,挑了件最素净的衣裳。月白的翻领右衽袍襦,没有平金绣夔龙,也不是掐丝的贡缎,是最平常的麻布料。领沿和袖缘上盘着黑缎大云头,腰上束了套铜带钩,脚上穿一双麂皮靿靴。实在很普通的装扮,但到他身上,俗也变得不俗起来。云都活了,有种别具一格的灵秀。
  
  只是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恐惧,“来得这样早?”
  
  她不敢辩白,弓着身道,“学生疏忽,请夫子恕罪。”
  
  他复打量她一眼,“想是忘了吧!难为你急匆匆的来,这样大冷的天,要得头风的。”言罢命园里的婢女进来,浣了热手巾给她包头,自己踱到檐下看,喃喃道,“雪还在下啊!”
  
  弥生坐在炭盆前,身上暖和了些才应道,“下了一夜,园里是打扫过的。我才刚经过金井那头,雪厚得连路都找不见了。依我说夫子还是别去了,庙里人多且杂,万一冲撞了怎么好!”
  
  他脸上隐有笑意,“你盼着我不去,你好没有拘束,是不是?”
  
  她窒了下,忙不迭摆手,“不是的,学生是怕招呼夫子不周,若是有个闪失,学生吃罪不起。”蓦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总觉得有点尴尬。当下也不再多言,自己讪讪红了脸。
  
  他说要去,没人敢说个不字。沛夫人和嫂嫂们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惊讶,大门外的红漆抱柱旁站了他们两个,都是昂然的模样。披着猞猁狲的斗篷,冰天雪地里芝兰玉树一般。
  
  沛夫人看看慕容琤,又看看弥生,含笑问,“殿下这是要一同前往么?”
  
  “夫子也要瞧瞧陈留的景致。”弥生笑道,对慕容琤一福,“学生送夫子上车。”
  
  慕容琤回了回手,“还是小王先送夫人上车。”到车门前撩了暖帘,微倾前身子道,“夫人请。”
  
  沛夫人受宠若惊,一迭声的欠身道谢。客套推辞一番,和谢洵谢朝家的依次都上了高辇。弥生裹着大氅站在一旁,才要说先紧夫子,不想慕容琤没放下帘子,瞥了她一眼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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