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校对)第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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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那些外埠亲王也有秀女送进北京来,今年怎么样呢?”瑜老太妃问颂银,“那地方的女子,挑得好看,高鼻深目还有些意思。挑得不好看,像喀尔喀那地界儿,脸盘儿驴打滚似的,做宫女都没地儿搁她。”
  颂银笑起来,“老祖宗真爱说笑,今年也有,明儿您要愿意就去瞧瞧,好姑娘多着呢!”
  瑜老太妃嗯了声,“女人好看,将来生的孩子也好看,儿子像妈嘛。说起儿子,前儿五爷特特儿进来,我瞧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太后无关痛痒道:“来诉苦来了,说他有难处,养一窝女人,不生孩子尽闹腾。上回一个得势的格格和他撒娇,他恼了,临出门说了句赌气的话,让戈什哈把她活埋了,结果到家,人真给埋了,掏了半天才把尸首掏出来。那格格肚子里有两个月的身子呢,可惜了的,一句话没了。他子息上也艰难,家里那个长得柴火棍儿似的,眼看要不好,说想过继一个,来讨我的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他兄弟好几个,老二老三家一胎两个儿子,说通了,抱养一个就是了。”
  老太妃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五爷死了的那个格格身上,完全忽视了过继的问题。颂银却知道,他们的计划正一步一步实行,如果能把小阿哥安全弄出宫,后面的事才好继续。她是妇人之仁,总觉得孩子可怜,才三个月大,就要充当工具颠沛流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生在帝王家,又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他的人生注定起伏不断。
  “我听说五爷和另几位爷不对付,哥儿几个见面就吵,要过继二爷三爷家的恐怕说不通。”她旁敲侧击着,“儿子是爹的心头肉,当爹的只怕都舍不得把孩子送人。”
  太后道:“过继给他也不吃亏,还是乌雅家的人。等他百年后,爵儿和家业都是过房儿子的,也不错。”言罢顿了顿,像在琢磨什么,搓着额角叹息,“上了年纪了,近来总是作头痛……”
  几位太妃都是知情识趣的人,站起身道:“老佛爷千万保重身子,咱们来了有会子了,耗费了老佛爷的精神,快些养养。今儿咱们先散了,等明儿再来陪老佛爷找乐子。”
  太后笑道:“也好,是有些乏累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宫女太监们簇拥着把人送出了慈宁宫,颂银脚下慢了两步,因为瞧出太后打发了众人,是有话要单独和她说,正合她的意。
  果真她要出门,又被太后叫了回来,一番叮嘱,表示明天大选万万要挑身强体健的,“身底子好,容易受孕。皇帝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这么糊涂下去。宫里这么多女人可不是摆设,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皇嗣乃社稷根本,半点将就不得。”
  颂银道是,“这回甄选我悄悄找了司天监的人,要紧一宗就是瞧有没有宜男之相。宫里已经有位大阿哥了,毕竟是先帝的骨血,我也怕克撞了主子的正统皇嗣。”
  提起这个,太后立即大惊,“你说得在理,这事儿我也想过,毕竟江山易主了,宫里养着别人的儿子,怕对皇帝子嗣不利。大阿哥属虎,皇帝属兔,大阿哥虽是个小虎,小虎也咬人,不好。”
  颂银忙添油加醋,“况且近来总听说老佛爷犯头疼,这上未必没有说头。当初越性儿直接给他封王,赏了宅子出去倒好了,可碍于郭主儿年轻,随子怕不好处置……老佛爷刚才说五爷想过继儿子,奴才有个想法,只是不敢说……”
  太后笑了笑,“你但说无妨,瞧瞧咱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颂银心里忽然有了根底,她原怕贸然提出来会惹太后怀疑,没想到瑜老太妃给她起了个好头,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太后是个极其讲究的人,怕老怕死怕克撞,只要把她偶尔的偏头痛和大阿哥联系起来,再夸大对于皇嗣的隐忧,不必说,那位失怙的大阿哥会被处理破锅烂盆一样给打发出紫禁城的。
  她强压住欢喜,呵腰道:“依奴才的愚见,何不把大阿哥过继给恭亲王?五爷没儿子,对大阿哥必然疼爱有加。横竖将来要给他封王的,让他袭了恭王的爵儿,也省了开府的花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管内务府的,爱在这些地方动心思,老佛爷别笑话我。就是不知皇上乐意不乐意,毕竟大阿哥身份特殊,留在宫里更叫人放心。”
  太后沉吟,“确实,他是先帝独子,要是送出去了,不知朝中那些酸儒会怎么议论。”
  颂银忙说是,“可主子爷的皇嗣和您的身子骨更要紧。”
  太后的态度摇摆不定,她一心向着皇帝,对任何人都没有太深的感情。那个孙子本就不受欢迎,不过帝位敲定了,姑且留着罢了。恰逢老五要儿子,做个顺水人情,也有托辞好打发他走了。要不招人非议,说皇帝容不下先帝遗孤,坏了皇帝的名声。
  太后倚着引枕长出一口气,“我琢磨再三,留下确实不好。他一落草就克死了自己的阿玛,可见命硬得很。还是让他上外头去吧,没爹的孩子可怜,恭亲王虽然不靠谱,好歹是亲叔叔,白捡个儿子自然疼他。不过这事儿咱们先私下说,究竟怎么样,还得容我考虑考虑,先不要声张的好。”
  颂银应了个嗻,“以奴才的看法,大阿哥终究是先帝的血脉,将来和万岁爷的皇子们养在一处,谁知道他什么心呢。他又比皇嗣大好些,小的难免受他欺负。还是去恭王府,万一恭王阿哥不成了,他袭爵,将来主子再加他个和硕也就是了。”
  太后听得很入耳,眼中钉肉中刺,一心除之而后快。
  帝王家薄情,以前只是传闻,直到自己身处其中,看清了他们的一笔一划,才感觉到刻骨的恐怖。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兄弟对哥哥的逼迫和残害,祖母对孙子的厌恶和鄙弃,市井里难得一见。太后既然已经动了心思,早晚会实行的,就像当初她想拥立小儿子,鲸吞蚕食,最终把先帝逼进了深渊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收拾起来更是驾轻就熟。
  “这会子恭王世子还在,怕堵不住好事者的嘴。还是等一等,等时机成熟了,出宫也不被人诟病,那才是帮了你主子大忙了。”
  颂银垂手应了,“我回头去瞧瞧大阿哥,听说这程子有些咳嗽,这么小的孩子,怕咳坏了。”
  太后一听又是以手掩鼻,“先帝崩于痨瘵,孩子可别随了他阿玛。”
  颂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吗?这么可怜的孩子,生在先帝末路的时候,连面都没能见上一见。如今还被人这么厌弃,她要是先帝,死在下头也觉得心酸。
  可她不能辩解,反而越顺太后的意越好,“老佛爷说得是,郭主儿有孕那会子,正是万岁爷患病前后,也不知道大阿哥身上带没带病气儿,奴才也怕呢。”
  有病根就会发作,会传染,太后果然更坚定了,必须把人送出宫。
  颂银从慈宁宫出来就去了萱寿堂,进门见郭主儿倚着锦字靠垫看书呢。大阿哥躺在摇车里睡着了,漂亮粉嫩的小脸,十分惹人怜爱。
  她蹲了个安,“太嫔吉祥。”
  郭主儿扔了书下炕搀她,“你来了?”牵她在南炕上坐定,“我听说你在慎妃那里给坑了,怕你出事儿,原想叫人出去问问的,可你瞧,跟前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眼下怎么样了?大安了?”
  她嗳了声,“没什么要紧的,呛了两口罢了。”
  郭主儿道:“你也是的,让你钻灶膛你就钻,万一人家后头往里填炭起火,你连逃都逃不了,那不就熟了?”
  这主儿以前是三不管的性子,现在落了单,想得要比以往复杂了。颂银笑着应承,“被您这么一说真有点儿后怕。”看了阿哥一眼,“小主子都好?”环顾屋里,“就一个奶妈子?”
  她说还有一个看妈,“你不在那几天,内务府把人都撤了,据说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没法子,咱们孤儿寡母,能有个地方住着已经是万幸了。人撤了就撤了,横竖两个嬷儿加上我,伺候一个孩子还伺候不好?再说咱们哥儿自己争气,身上结实,你瞧那小胳膊,藕节子似的。这孩子脾气也好,不像人家孩子见天儿要抱,睡也睡在怀里,他不是。他大概是自苦吧,知趣儿,不撒娇,该吃吃,该睡睡,醒了自己和自己玩儿,真是个好孩子。”
  颂银被她说得鼻子一阵酸,这么小的孩子,原该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他却成了落架的凤凰。她过去摸摸他的小脸,喃喃说:“小时候委屈,将来大富大贵。”
  郭主儿摇摇头,“黄连投了苦胆胎,只怕一苦到底了。”
  她回身说不会,“他是先帝嫡子,差不到哪里去的。将来显赫了,知道额涅艰难,加百倍的孝敬额涅。”
  郭主儿笑了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就足了。以前我一心想要个闺女,现如今瞧这儿子,这么文静,也像姑娘似的。毕竟是自己生的,疼都来不及了。没有阿玛不打紧,有额涅呢,谁敢欺负他,我就和谁拼命。”
  颂银唏嘘不已,“您也是难,我瞧这里冷清,要调派人来伺候,不过几句话的事儿。可既然太后下过令,没法子违抗,您暂且按捺,等过程子,等她顾不上这儿了,我再打发人过来。”
  郭主儿说别,“没的为了咱们冲撞太后,她正愁抓不住把柄,你逆了她的令儿,还能得着好?我们挺自在的,活着就成。凑合凑合孩子大了,慢慢就有指望了。”
  娘两个相依为命,要是硬把阿哥抱走,会不会叫她生不如死?她本打算先和她透露一点儿过继的消息,又怕事不成,反而叫她提心吊胆,便把话咽了回去,只道:“人不派,就多送吃食吧,奶妈子要多吃,奶水足了对小主子好。您也要滋补,月子里出了先帝驾崩的事儿,这头挪到那头,您多烦心呐。”
  她眯眼儿对她笑,“谢谢你了,阖宫上下也就你还惦记我们。我没权没势的,报答不了你,等哥儿长大了,叫他孝敬你。”
  颂银回头看阿哥,将来这孩子不知是个什么前程,报答她可不敢当。她也和郭主儿的心一样,希望他好,健健朗朗长大,就成了。
  
☆、第
68

  从萱寿堂出来,回到内务府,就该着手准备明天天亮后的选秀了。
  选秀是个比较庞大的工程,内务府在秀女未进宫门前还是很闲在的,前期主要靠户部操持,由八旗各级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给都统衙门,于户部汇总后上奏皇帝,皇帝决定选阅日期,接下来才轮到他们接手。
  要是你在角楼上当差,大选前一天入夜,就会看见一个无比热闹的景象,那些装着后妃梦的骡车入地安门,每辆车的车辕上都挂着灯笼,密密匝匝的,汇集成一片灯海。本旗参领、领催们忙着排车,那灯海就是流动的。然后停滞下来,整夜静谧,等第二天宫门下钥时天蒙蒙亮,灯火在一片雾气里隐隐闪现,像黎明前失了光华的星。渐渐都熄灭了,听不见喧哗,偶尔传来骡子的鸣叫,和太监高声的调度:“一旗一旗别走散了……后边跟着,慢慢儿的,端稳是头一条……”
  颂银从永巷过去,带着一帮子女史和敬事房太监,在御花园道口等着。终于见太监领人进来了,因为没有经过挑选,高矮胖瘦,良秀不齐。
  她回头问蔡四:“太后和万岁爷来了没有?”
  蔡四道是,“已经移驾体元殿了,小总管这就下令让过去吧!”
  她点了点头,“皇上一天只看两旗,先叫正黄旗和镶黄旗,余下的在外候着,指不定老佛爷性急,多看两旗也不一定。”
  蔡和应个嗻,抄到后头传话去了。
  她挥了挥手,叫太监把人领过来,在殿外先列好了队。大选是遵照先满洲,次蒙古,最后汉八旗,先来的两旗都是出身较尊贵的女子,有些甚至是她认识的。她审视了一圈,恐怕后妃大部分都要出自这里头,所以愈发和颜悦色着。
  主事太监提着嗓子吩咐:“六个人一排,照年纪大小划分。瞧瞧自己的牌子在不在,没什么事儿不许交头接耳。万岁爷和太后老佛爷在里头亲阅,进门先行礼,不许掀眼皮巴巴儿觑天颜,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一步一步走好喽,磕着绊着了不好看相。”
  那些素面朝天的秀女们这会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色穿着蓝绸袍子,简单编个大辫子,鬓边戴朵红绒花,唯唯诺诺听太监指派。不过进去不叫抬眼睛,在外面还是可以随便看的,都对她很好奇,大概头一回看见活的女官吧,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住打量她。
  她笑了笑,提袍上了台阶,示意头一排秀女跟她进去。皇帝和太后及几位老太妃在宝座上坐着,她向上揖手,却行退到一旁。
  皇帝两手抚膝正襟危坐,然而眼里百无聊赖,太后说这个好,那个好,他敷衍式的应付着,“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如果有半点情谊,经历这种场面,总会有一些触动吧?他抬眼望她,她安然掖手站着,情愿看陆润,也不愿意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慢慢握起拳头,这世上最苦大约就是我爱着你,你却对我毫无兴趣。他是一国之君,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他沉寂下来,不去考虑那么多,心里反倒安定了。横竖是坏人了,坏就坏个彻底。他曾想把后位给她的,几乎只差求她了,结果她不为所动。既然她不稀罕,自然有人稀罕。不想做皇后,那就入后宫做妃做嫔吧!
  太后选人很走心,和老太妃们窃窃商议,先看出身再看品貌,留牌子的全是那张造册之外的收获。她的想法很简单,挑最好的给她儿子,最好来年能得几个孙子,儿多不愁,江山就稳固了。
  正黄旗的都瞧完了,侧身问皇帝,“有中意的没有?”
  皇帝淡然道:“皇额娘留下的,儿子瞧着都好。横竖还有几回复看,皇后是最要紧的,多斟酌斟酌方好。”
  他说完了垂下眼,密密的一排睫毛遮掩着,看不出心思。颂银心里却有小小的欢喜,也许他想通了,真要是这样多好,毕竟一个人喜欢你不是罪过,如果早早儿和平共处,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周折了。
  她抿唇对太后一笑,“后头有满洲七旗,还有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老佛爷慢慢挑。奴才先前在外头看了,这回的比上年的要齐全,不愁挑不着可心的。”
  她这么说着,皇帝心里越发不受用,站起身道:“儿子还有些政务没办好,余下就劳皇额娘和老太妃们费心了。”
  他忽然要走,众人有些茫然。太后道:“好歹要几个上记名①的,你一个不选,叫人说起来像什么?”
  他无奈,重又坐了下来。后头引阅的都是镶黄旗旗下,也就是他原先的旗奴,进来的五六拨里,挑几个看得顺眼的留了牌子,就算搪塞了皇太后了。
  他最后还是走了,知子莫若母,太后把盘弄的手串搁在炕桌上,心里也弄得不痛快,只是碍于旁边还有几位老太妃,不好做在脸上。轻轻叹了口气,重又堆起了笑容,“他走他的,咱们挑咱们的。上三旗的姑娘出身是不必担心的,只看人才样貌罢。你们也帮着瞧瞧,往常是先尽着宫里后妃的亲戚,咱们皇上身边人少,就没这一宗了。再往上推,有好的举荐,大家伙儿也出出主意。”
  老太妃们七嘴八舌开始回忆,谁谁家的姑奶奶曾经见过一回,倾国倾城的貌,诗词歌赋堪比卓文君。太后重又燃起了希望,举着老花镜瞧,把秀女脸上的一颗雀斑一颗痣都瞧得清清楚楚。
  颂银耐下性子侍立,等到两旗看完,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余下全归明天,所以一次选秀得耗费好几天时间。
  今天有三十三人留牌,这些人并不是直接就进宫的,先归到一旁,等大选一轮全结束了,再放到一起复选。几回复选后依旧留牌的,有机会晋位册封,不过还有最后一道坎儿——留宫住宿。这项筛选更为严苛,秀女身上不能有一处瑕疵,比如狐臭啊,扁平足啊,都不行。最后是入睡后的体态仪容,四仰八叉者撂,磨牙打鼾者撂,梦话呓语者撂……撂到最后基本就不剩多少了,再逐一问话,考量门第、谈吐、学识,从中议定后妃人选。
  颂银有时候也想,佟家得了赦免不必参选,果真是太祖爷给的最大的恩典,要是她也叫人这么盘弄,心里真不怎么愿意。这一轮又一轮的,连掰嘴看牙都有,和骡马市上挑牲口有什么区别?给人当个妾还得这么折腾,真不上算。
  她归置起了造册,太监把人又都领出去的当口回了内务府。明天轮到正白镶白两旗,阿玛不在,她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宫里日常的琐事不断,人一多,事儿也跟着多,有应选忽然晕倒的、有下骡车崴了脚的、还有来了月事疼得直不起腰的,千奇百怪应接不暇。其实她明白,好些意外是姑娘们不愿意进宫想出来的把戏,进了宫蹉跎年岁算轻的,一旦被看上,一辈子出不了紫禁城,对于在家自由惯了了满洲姑娘来说,简直等同刑罚。
  春寒还没到收梢,夜里依旧冷得厉害。叫人拢了一盆火来,在脚边上供着,渐渐腿肚子上暖和起来。她坐在案后算上月柴米的消耗,眼看又到一年换装时,各地上年进献的贡缎要整理,后妃们的首饰要打造,回头宫里小主儿多起来,样样都短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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