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校对)第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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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银被他聒噪死了,“再忍两天吧,快成亲了,很快就能当爹了。”
  “那你说我是不是有不足?”
  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想试试,当我不知道?”
  他一听红了脸,“我想试试……那也没错儿呀……”
  她没办法,在他那嫣红饱满的唇上亲了亲,“一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这一朝一夕?”说完发现一双爪子落在了她的胸脯上,还恬不知耻地捏了两下。她气结,又觉得好笑,还是孩子心性儿,在她跟前只怕改不了了。
  容实等洞房花烛,等得熬了一身油。没指望的时候干脆不思量,有了指望挠心挠肝,一日三秋。家里筹备得差不多了,转天新娘子就进门,外头张罗,他自己关在卧房里照镜子。脱光了衣裳看看后背,结实,宽肩窄腰颂银喜欢。看看前胸,胸肌腹肌豆腐块似的,一看腰腹力量就不错,自己喜欢。视线往下移,那什么……本钱也足,不会叫女人失望。想起热河那晚的面酣耳热,激战不休,心口一团火焰涌动,难以自持。薅了一把喃喃自语,“我容实也要娶媳妇儿啦……”
  忽然看见一团黄黑相间的暗器纵身跃来,他知道是脸脸。还在奇怪它怎么在屋里,发现它目标不对,他下意识挡了下,一记猫抓落在他手背上,还有没挡住的地方,被它一个脚趾刮到,顿时涌出血来。
  他几乎晕倒,低头看,最要紧的地方划伤了,伤口虽不深,也只有一两分长短,但对于明天就大婚的他来说是致命的。他慌忙忍痛找云南白药,撒上去了,不放心,撕了一根布条包裹。什么叫乐极生悲呢,这回算是体会到了。他愤然吼脸脸,“你这个孽障,枉我抚养你、栽培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脸脸知道犯了错,缩在炕上一动不动。
  “我招你惹你了,姑娘家不害臊!”他气呼呼把衣裳穿好,拿起腰带朝它砸过去,“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孽障!”
  门外传来太太的叫声:“哥儿,你骂什么呢?我请薛大人家的金童玉女来压床,你快出来瞧瞧。”
  他应了声,垂头丧气出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伤口明晚能不能长好。
  宫里有御赐,是皇上和太后的贺礼。太后很周到,颂银那头一份添妆奁,容家这头有大件摆设,是用来布置新房的。谢过了恩,见太监们源源不断把东西运进来,乌木雕花海棠屏风、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还有掐丝珐琅的一些小物件,都是内造,做工精良,令人赞叹。
  满目锦绣不能减少容实的哀伤,他怏怏不乐直到拜堂前一刻。当大红花轿到了门上,颂银头顶大红销金盖袱,怀里抱着宝瓶,从轿子里下来,他又变得飘飘然如坠云雾起来。烦恼全消,她是他的牛黄解毒丸。他把红绸的另一端交到她手上,怕弄错了,轻声问:“是你吗?答应我一声。”
  盖头里面的人说:“德性!是我。”
  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了,喜滋滋牵她跨了火盆,入画堂交拜天地。
  送进洞房揭盖头,这是最幸福的时刻。他接了全福人送来的秤杆,挑起红帕一角,露出那鲜红的唇来。她是雪白的脸,更衬得口脂娇艳欲滴。他傻傻看着那一双妙目,哽咽了下,“颂银……”
  她眼里涌起泪,抓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了。
  “大喜的日子,乐呵呵的。”全福人和陪房在边上笑着,把合卺酒和饽饽送了上来。
  酒是梅酿,柔软好入口,饽饽却没煮熟,咬一口,吐在痰盒里,全福人问:“生不生?”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生,众人哄笑,“生才好,将来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新郎官还有好些事儿要做,不能在洞房里蹉跎,惹人笑话。小厮催促再三,他才出去敬酒答谢宾朋。颂银是不必出面的,新娘子有她自己的责任,在房里坐帐,一直坐到新姑爷回来。还有就是无数的女眷们来来往往瞧她,说太太好福气,老太太好福气,把新娘子夸得花儿似的。
  老太太和太太如果先前还犹豫该不该要这个媳妇,现在木已成舟,也就顺其自然了。进来瞧两眼,说些体恤的话。太太问:“饿了吗?”
  因为怕如厕,新娘子当天一般得饿着。颂银还没开口,肚子先代她回答了,老太太忙招嬷儿来,捡了果子塞在她手里,“先垫吧垫吧,饿狠了人没力气。”
  她不好站起来,欠身说:“谢谢老太太、太太。”
  容太太和煦道:“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一家子,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前头有顾忌,你也别放在心里。往后和和睦睦的,我和老太太盼着你给我们容家开枝散叶。”
  她应个是,做了人家的媳妇,生儿育女是应当的,没什么可害臊。老太太和太太见她恭顺,心里还是欢喜的,和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洞房里是铺天盖地的红,红的帐幔、红的椅披桌布、红的软缎对联……只有这种让人晕眩的颜色,才能证明她真的已经嫁给容实了。从第一回送金墨的牌位进容家,到现在满五年,五年里那么多次经历坎坷,庆幸没有放弃,总算熬出来了。
  她垂手抚抚床单上的平金绣团凤,细密的针脚在她指腹上刮过,凉飕飕的,像水一样。她定下神静静坐着,等容实回来,婚宴冗长,直到近三更才结束,她有些犯困的时候听见门臼转动的声响,房里侍立的人都出去了,帘后出现那张熟悉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他飞扑上来,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可叫我娶回来了,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摆脱我,我一辈子赖定你了。”他上下其手,把她髻上那些碍事的首饰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新婚当夜该忙些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颂银有点扭捏,案上红烛是不许灭的,照得一屋子煌煌。上回在热河摸黑,谁也没看清谁,这回是正经洞房,必要袒呈相见了。
  昏天黑地的忙乱,热气蓬蓬涌上来,迷了人眼。颂银攀着他,像江海里的一叶舟,随波逐浪。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贪恋他的温暖。手指四下游走,从肩头到腰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坐起来往下看,看见那里被包裹着,直撅撅,摇头晃脑。
  “你这是在……练功?”
  容实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说照镜子时被脸脸抓伤,只说解手的时候不留神曾到火镰了。
  她显然存疑,那些闲书不是白看的,便斜着眼睛打量他,“你那火镰挂得真长,怎么不小心点儿?今天是咱们大婚,你不知道?”
  他很羞愧,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举着两手说:“不是,我指甲修得很短……不是你想的那样……”
  脸脸蹲在窗口舔爪子,间或听见新房传来低吟,还有容实吃痛的哀嚎。它不耐烦地转了个圈,摇摇尾巴跳上桃树的枝桠,带了点忧伤的情绪仰望枝叶间那一弯新月——没完没了,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正文部分全部完结了,这本多有缺憾,下本争取进步。
接下来写出版番外+休息,新坑《潜鳞》开在9月里,披着玄幻皮的言情文,70%甜+30%坎坷+95%以上可能HE。女主胆小怕事狗腿子,男主无原则护短一度奶爹属性。龙与灵鲛之间一场云与泥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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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婚后的生活一如既往,没有出现大风大浪,也不需要大风大浪。太后毕竟是站在她这边的,患过难的情谊不一样,好些以往不能通融的,现在也通融了。陆润生前住的那片围房,特特儿拨给了他们,还在紫禁城中,不过离内城有段距离,料理公务之余,不妨碍他们小夫妻团聚。照太后的话说,“差事得办,孩子也得生。容实是家里独苗儿,公婆嘴上不说,心里必定盼着。”尤其容太太对她老不着家有些微词,就像她以前给自己诊脉得出的结论一样,女人肩上有家和丈夫以外的重担,长此以往,总会令人不满。幸好容实给她撑腰,容太太一旦抱怨,他就打岔,实在绕不开了,跺脚说:“我自己挑的媳妇儿,好不好我自己知道,用不着别人评断。”
  就是这么骄横和固执,让她觉得踏实。只不过这人也有让她头疼的时候,他跟着丈人爹玩儿鼻烟,家里高案上堆满了烟壶;最近又迷上了养鸽子,爬上房顶装了一溜鸽舍,一到傍晚鸽子还巢,外面晾晒的衣裳收迟了,多多少少落着点鸽粪。再有夜里,鸽子也拉家常,叽叽咕咕的,吵得人头疼。不过他对这个家倒是充满了热情,上外头办事,吃了两个很甜的橘子,说“我太太也喜欢”,连树带橘子全买下了。花五十两银子请人从盛京运回来,栽在他们院儿里,来年就不愁没果子吃了。
  太后心生感慨,“你们俩相称,多好!媳妇儿能干,爷们儿宠着,叫人羡慕。世上真没几个女人有你这样的福气,地位有了,钱也有了,贴心的男人也有了。要是人生是场赌局,你算赢了个盆满钵满。”
  她也笑,“是怪齐全的。”
  “两口子拌嘴吗?”
  她点点头,“也吵,不吵的夫妻共不长。”
  太后叹气:“我连和男人抬杠的机会都没有,宫里的女人谁敢惹皇帝不高兴,想拌嘴,还得看你有没有造化。”
  后宫之中能和皇帝称夫妻的只有皇后,余下全是奴才。但即便是皇后,也不敢明目张胆驳斥皇帝,天家从来没有平等一说。不过太后的福气倒也不坏,谁想到那时候坐在熏笼上不肯侍寝的小贵人,能有今天这么大的成就?她常念叨一切全靠颂银,说多了难免令人惶恐。做当权者的恩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容实并不贪恋权势,“一时半会儿怕走不脱,毕竟太后还得利用内阁和宗室抗衡。等过程子吧,请个命离开京城,上江南去,远香近臭,亘古不变的道理。”
  颂银抬眼看他,不置可否。其实她也明白,但是累官至此,身不由己。
  她在灯下纳鞋底,螓首低垂,拉伸出领下一截纤白的脖颈,容实在边上看着,蠢蠢欲动,“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她拿针篦头,“快完了,你先睡吧!”
  他磨磨蹭蹭不愿意,“一个人上炕有什么意思,我等你一起……你说太太老不称意儿,要是生个孩子叫她带,她大概就没工夫絮叨了吧?来来,咱们生儿子。”
  她对他这个脾气束手无策,“我常听人说笑话,说旗人赋闲了没事儿干,尽琢磨生儿子,你不是汉人吗,怎么也这样儿?”
  他厚着脸皮说:“我是旗人的女婿,女婿随丈人。”挨了颂银一顿好打。
  两个人上炕,一头躺着,手脚像生了根,总离不开对方。颂银喜欢蜷在他怀里,白天是扬威耀武的总管,晚上只是个平常的小妇人。容实给她说在外的见闻,说底层旗人的境遇每况愈下,“上回去太原,听说个事儿。一个穷旗人犯了案子,给逮起来了,审案子的刑名师爷是个汉人,问了经过就要打。那旗人说我有特赦,不能打,师爷说你是什么人呢,还特赦上了?那人说我是旗人,师爷一听就拍桌子,老爷我都只敢骑马,你还骑人?来呀,拉下去重重打——你瞧瞧,都混到什么份上了。”
  颂银怅然,“其实豫亲王登基前的路子是对的,重新整顿旗务,把懒旗人都驱赶起来,有程子是见好。可惜登基后忙着扫除障碍,把人都惹毛了,这事儿后来也撂下了。”
  容实像抚脸脸似的抚她的脊梁,“明儿和爹商量商量,让他上奏疏,请皇太后示下。几位王爷里头择一位委以重任,让他好好管管。”
  她唔了声:“在家别说公务。”
  其实这围房也不算家,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觉得哪儿都是家。
  她不说话,累着了,他提起被子仔细给她盖好。低头亲亲她的前额,虽然已经是他的媳妇儿了,他还拿她当姑娘。这姑娘有种天然的香味,和那些熏香不一样,是她的体香。他眷恋这个味道,有时候外面奔走,夜里回不来,闻不着这味道就睡不着。官场上周旋,也有给他塞女人的,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忠贞不二,说这些女人味儿不对。久而久之大伙儿都传他惧内,又怎么样呢,惧内不是怕,对他来说是爱。
  内城笃笃有梆子敲过来,快三更了。他抱着媳妇儿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外面一串脚步声,到了檐下压着嗓子叫:“小佟大人,容大人,快醒醒,出大事儿了。”
  颂银一个激灵翻身做起来,忙披衣裳,容实已经去开门了,“鸡猫子鬼叫什么?”
  太监扫袖打千儿,“乾清宫传话出来,圣躬违和,老佛爷没有主张,打发奴才来请小佟大人进去瞧瞧。”
  才说完,她到了门上,边走边扭纽子,后边容实慌忙套上袍子,跟着一块儿进了乾清宫。
  小皇上才刚满三岁,平时活蹦乱跳的,向来没什么磨难,突然发起烧来,急坏了皇太后。颂银一到她像见了救命菩萨,拉她来瞧,“太阳落山还好好的,半夜里怎么就烧起来了。”
  颂银跪在脚踏上看,皇帝小脸都烧红了,神智倒还清醒,别过脸看她,轻轻叫了声干妈。
  颂银点点头,温言问他,“万岁爷觉得怎么样?哪儿不舒坦?”
  皇帝自小老成稳重,不是特别难受不会说出口。这回想是熬不住了,喘了两口气说:“我热,头疼,背上也疼。”
  颂银接过宫女拧的凉手巾给他敷在额上,说没事儿的,“请御医瞧瞧就好了。”
  三位御医轮番请脉,给皇帝看病是大事,确诊用药都要慎之又慎。太后急得搓手,问怎么样了,三个人战战兢兢回话:“目下还不能肯定是什么病症,要是运气好,是普通的伤寒,老佛爷不必忧心,开两剂药,吃上两天就好了。”
  话只说了半句,运气好是这样,那运气不好呢?
  颂银回身看皇帝,他热得精神恍惚,让她想起金墨,当初发病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她隐约觉得不太妙,只是不敢做在脸上,宽解太后,“我们家老太太说的,孩子发热寻常,烧一回更聪明一回。再瞧两天吧,过两天兴许就好了。”一面交代御医,“主子热没退,烦劳诸位在围房里候着,以便时时请脉,不至于贻误了病情。”
  御医领命,带着苏拉出去煎药了。太后惶惶不安,坐在南炕上嘀咕:“先帝崩于痨瘵,我害怕……皇上是先帝染疾前后怀上的……”
  颂银只是请她稍安勿躁,“孩子有点儿头疼脑热的,不稀奇。他是九五之尊,老天爷和列祖列宗保佑着呢,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过这事儿先不要往外声张,明儿命军机处和内阁处理朝廷政务,您就安安心心陪着皇上,什么都别过问。”
  太后颔首,喃喃道:“我最怕他有恙,你别走,一块儿看着他吧!”
  这个不消说的,就冲他喊她一声干妈,她也不能像局外人似的撒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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