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鳞(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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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波擤着鼻涕说是,“原本小鲛也不好意思提起的,可是憋了这么久,再瞒下去是不行了,只能找长老为我做主。长老,小鲛心里苦啊!”
  她嘤嘤哭起来,把芳棣长老弄得七上八下,只能不断宽慰着:“殿下有话请直说,臣会尽一切能力帮助殿下的。您别一直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夷波道不必,“长老,您是知道的,小鲛无父无母,是个可怜的孤儿。”
  说起她的身世,确实可怜。当初谁也没想到,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小鲛人会抱上龙君那条金大腿,打了这么漂亮的一场翻身仗。她的经历已经成为传奇在潮城广为流传了,这就是所谓的励志,直接利用美色达成目的,比什么心灵鸡汤强多了。
  “殿下不用难过,族众早就已经接受您了,虽然您没有父母,但上至龙君,下至长老们,都十分爱惜您。”
  她的脸上浮起凄美的笑容,“长老们爱惜小鲛是真的,但君上……他……”
  一串嘤嘤嘤,弄得芳棣长老着急不已,“殿下,您就别忙着营造气氛了,遇到问题摊上台面说吧,您来找臣,不是光为了让我看您哭的吧?”
  夷波觉得差不多了,还得争取时间救护法和扣扣,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她擦干了眼泪道:“小鲛本是一只纯良的鲛人,以前的我长老们都知道,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后来幸得君上器重,收入门下十二个时辰贴身教育……小鲛那时候是绝对相信君上的,因为百年前君上赠我龙鳞,小鲛感激涕零,对君上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谁知君上……爱慕小鲛的纯洁善良和美貌,对小鲛说了好多甜言蜜语,小鲛涉世未深,无力招架,就受骗和君上滚了床单。小鲛对君上一片爱慕之心,等着君上来娶我,可是君上却要把我嫁给荧惑君,后来长老们出面,他迫于压力才作罢了。小鲛以为事情就此暂告一个段落了,万没想到,在小鲛发现自己怀了龙蛋的时候,君上居然依旧毫无反应甚至不认账,他想让我当单亲妈妈……长老啊,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多不容易,难道和龙字沾边的人都这么薄情吗?小鲛近来神思恍惚,为了这件事哭得眼泪都干了,又不能和别人说,只有来找芳棣长老。小鲛知道您是绝对大公无私的,请长老和其他长老通气,为小鲛主持公道。”
  她说了一长串,听得芳棣长老十分气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禽兽!”
  夷波纳罕看着他,“啊?”
  “我是说龙君。”他闭上眼叹了口气,“没想到全体海族敬仰的龙君,竟是这样一条不负责任的渣龙!请殿下放心,臣会和另外三位长老商议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强烈要求君上对您和小君上履行义务的,请殿下安心。”
  她捧着肚子嗳了声,“小鲛的终身幸福就靠长老们了,务必要让君上迷途知返,这也是为君上的声誉着想啊。”
  芳棣长老嗯嗯答应了,匆匆找其他三位合计去了。
  阿螺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抱着胸道:“这下子三界之内龙君除了你,再也娶不到别人了。你这么做,简直就是恶毒女配的标配。”
  她一脸无辜,“不要这么说我嘛,反正我和他的事已经传得无人不知了,就算再加上一个龙蛋,也没多大差别。”
  接下去要救护法和扣扣,他们俩被封住了命门,所以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了。夷波虽然对那些法术一知半解,但基本懂得解除病灶就能痊愈的道理。打听到他们被关在哪里,即刻就找过去,进了牢房见龙君举着小皮鞭站在那里,护法和扣扣被堵住了嘴,绑在石柱上,黑袍打得褴褛,露出了里面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阿螺看直了眼,难怪说北溟男妖祸国殃民,真是名不虚传啊!随便两只就练得这么赞,那精品会是什么样?
  夷波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比较在乎龙君的计划,今天晚上的大战三百回合还算不算数。
  龙君呢,穿着华服,戴着美冠,得意地撑着腰,挥了挥小皮鞭,“看,就是这两个妖族在我南海兴风作浪。本座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也审问过了,他们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说他们流窜到此,的确是为了哄骗怀揣女王梦的鲛人,回北溟充当免费劳工的。”
  护法和扣扣闻言不屈地挣扎起来,因为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依稀能分辨是在叫溟主。
  夷波不动声色,只是上去抱住了龙君的胳膊,“干爹,那今晚……”
  龙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既然他们的来历这么可疑,说的话自然也得好好推敲。阿鲛你聪明伶俐,一定不会把他们的谎言当回事的,是吧?”
  夷波鼓起了腮帮子,“那干爹今晚不和小鲛啪啪了吗?”
  惊得龙君慌忙捂住她的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胡说。”
  她扭过身,紧紧抱住他,“干爹,小鲛很喜欢你呢。”
  龙君这刻的心是柔软的,他叹息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干爹知道。”
  闻讯未来的长老们原本是准备炮轰龙君的,没想到正看见这一幕,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彼此互看两眼,清了清嗓子道:“君上今天也累了,既然妖族已经抓到,自可高枕无忧。君上和殿下回行宫去吧,后面的事交给臣等。咸菜瓮已经准备好了,成了精的动物大补啊。臣等打算先做个剁椒妖精头,送到行宫让君上和殿下享用。身子腌起来,等过了三个月,就可以捞出来清蒸下饭了。”
  邕崖护法和扣扣大惊失色,没听说潮城鲛人口味这么重啊,怎么还要吃人呢!他们呜呜叫着奋力挣扎,无奈法力被封住,只能任人鱼肉。
  阿螺走到他们面前,视线在他们的腰腹转了一圈,“咄,说罢,你们的本尊是什么?”
  “呜呜呜……”有口难言。
  龙君懒得逗留了,命夷波跟上,这就要回泉台去。她流连了一下,探身嘱咐阿螺,“一定要打探出他们的本尊啊,问清了才知道他们身上哪块肉最好吃。”
  阿螺心领神会,对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待她走后绕着他们转了两圈,“腱子肉想必是不错的……四位长老,殿下现在很需要滋补,你们知道吧?”
  芳棣长老颔首:“了解。”
  “所以这两个妖精真的要杀掉吗?”
  点苍长老还是有些瘆的慌,“依我之见流放到渊底就是了,你们为什么执意要杀他们呢。要为殿下补身子,海参象拔蚌多得是……”
  非鱼长老咽了口唾沫,“你是没有接到君上的信号吗?分明就是不留活口的节奏啊!反正要杀掉的,你们谁来动手?”
  刚才把菜色想得很顺溜,真的要动刀,谁也不敢。阿螺笑了笑,“还是我来吧,你们鲛人胆小,我却没那么多忌讳。咸菜瓮留下,长老们先回去吧!白天杀生不好,等到了晚上再说。”
  长老们如蒙大赦,纷纷离开了,阿螺用内力,把那两个妖族体内的定魂针逼了出来。龙君出手真是狠,两根针足有尺来长,要不是他们灵力够,可能早就给钉死了。她把针收进怀里,小声道:“你们别动,先恢复一下体力,晚上你们溟主会来同你们汇合的。”
  以他们的能力,取出定魂针后随时可以逃走,但他们安静如鸡,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如果真如龙君说的那样,他们有必要留下待宰吗?为了骗个劳工豁出命去,世上恐怕没有这么蠢的妖精。
  静静等,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探头探脑的夷波果真来了。柱子上的护法和扣扣挣脱下来,拱手叫了声溟主,“您已经决定跟我们走了吗?”
  “不然怎么办?看着你们被腌成咸菜吗?其实本座真不想走啊,本来以为今晚干爹会跟我交尾的,没想到他抓了你们,摆明了想推脱嘛!这样怎么行呢,不出狠招,永远只能追着他求泡。”她咬了咬牙道:“反正我已经做好铺垫了,我一走,保管他很快就会追来。到时候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哼哼,阿螺说得没错,虐身虐心,我要好好折磨他!”说到伤心处抽泣起来,“太过分了,难道我长得很丑吗?和我交一下尾有那么难吗?这是他逼我的,我会让他哭着喊着求我上的,给我等着吧!”
  虽然可能很伤自尊,但开口闭口交尾真的太直白了。护法和扣扣交换一下眼色,坚定道:“溟主别难过,日龙当然不是这么容易的。回去之后我们可以制定一系列方案,然后再恭候龙君大驾。”
  邕崖护法又补充:“这几年属下和扣扣为了寻找溟主,走遍了六合八荒。只要溟主授权,属下愿意冒充溟后,和龙君展开一番殊死的宫斗。”想一想真是要笑出来了,那种狗血的桥段他收集了不少,龙君真的敢入阵,管叫他有来无回。
  
☆、第
59

  日行三万里的飞行器,原定载重三人,现在多加了一个,速度难免变慢,飞行高度也降低了好多。来的时候,邕崖护法和扣扣翱翔在一千丈的高空,回去的时候却要贴着水面掠过,几次险些擦到水皮,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
  扣扣驾驶着方向,邕崖护法盘腿而坐,一面打量阿螺,“螺姑娘,你的体重到底有多少?”
  阿螺横眉怒目,“没人告诉你,打听女孩子的体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低头看了眼,“以妖族的法力,不能实现自体飞行吗?居然还要借助工具!我以前看到八仙里的拐仙扔个葫芦下水,载重都能达八人之众,你这个飞毯是什么鬼?才飞了这么一小段就不行了?”
  护法觉得很冤枉,“以前驮上一个战斗小分队都没问题的,难道刚用了二十来年,使用寿命就到头了?”
  扣扣懊恼不已,“花了全部家当买下的,那时候等发货等得眼也直了,这才玩了几次而已,就要报废了?舶来品果然只是花架子,永远比不上自产的。溟主放心,如果这飞毯不行了,属下背您回北溟……”言罢顿下来,“照理说……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交代了的,很大可能是咱们之中有人体重超标了……”
  四双眼睛咕噜噜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夷波身上。
  她撑身坐起来,变换了一下姿势,飞毯明显往下沉了沉。所以症结就在她身上吗?
  她有点慌,指了指自己,“我?”
  那三个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我这么窈窕玲珑的身姿……”
  一只鲲鹏,就算寄居在鲛人体内,光是灵魂的重量也会比人的躯壳重上好几十倍,所以飞行器超载,绝不是没有根据的。
  她呜咽了声,“这样的话……岂不是丢死人了!”
  以前出远门都是她背阿螺,阿螺肯定不知道她的份量,只有龙君深有体会。他背过她,抱过她,在床上还曾被她压过,那他究竟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啊,她已经不敢设想了。
  邕崖护法见她伤心不停开导她,“溟主没听过这句话吗,微胖的女孩最好命。瘦得麻杆似的,一点都不可爱,何况溟主并不是胖,是因为您无上尊贵的出身啊!说实话,您越重,属下们越放心,说明我们并没有找错人……”
  她冥思苦想,觉得不对,“那天你们把我弄晕了,是怎么带到南溟的?那时候不知道我的体重吗?”
  邕崖护法干干笑了两声,“这个不重要,我们有牵引器……”其实他才不会说是在她的鱼尾上套了绳,像拉浮尸一样拉到南溟的呢!不管什么东西,在水里都不会显得沉,只要拉动了,惯性使然,一路往前轻轻松松。
  夷波托着腮,叹了口气,想起她的龙鳞来,把手一伸道:“借我的东西还我。”
  护法明白了,把那个黑口袋掏出来,交到她手上,“溟主,这龙鳞是龙君放在您身上的护身符,我们北溟来的怕这个,您收起来就好,别再装回去了。”
  她把口袋扯开,隔着布抚摩它,“你们说,龙君会来北溟找我吗?”
  “这是自然。”扣扣道:“溟主您要相信,这世上能像您这样追着人家求交尾的姑娘,找不出第二个来。男人嘛,哪怕嘴上不愿意,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完全没反应的肯定是死人。所以龙君哪怕再喊‘不要、不要’,您也别相信他。他只不过是舍不下面子,想装正人君子罢了,心里不定多卑鄙龌龊呢!您回北溟,一边吃香的喝辣的,一边等着,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追来的。也说不定我们还没到,他先到了呢!”
  是啊,他们日行三万里,龙君一天九万里还能打个来回,完全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夷波还是郁郁寡欢,才分开半夜,她就觉得有点想他了,但愿他能追来,可是她留给他的信上又故作姿态,为了虐心,把话说得有点绝,他不会真的放弃了吧?
  那厢的龙君辗转反侧了一夜,以为傻鲛会敲门求一起睡的,于是等了很久,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坐起身来。谁知她并没有出现,倒弄得他失眠了,将到五更的时候才稍稍眯了会儿眼。
  一个爱睡成痴的人,放弃睡眠时间来惦记另一个人,这是多重的一份感情啊,傻鲛一定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夏日强烈的光线正照在他眼皮上,睁开眼一阵晕眩。他拿手抵挡,奇怪得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照理说这个时辰她早就开始大呼小叫了,鲛卒送吃的来,她也会把碗筷弄得叮当乱响,借此吵醒他。
  他心里纳罕,连罩衣都没穿就开门出来看,行宫静谧,静得出奇。他走到她的卧房前,抬手敲了敲,“阿鲛,该起床了。”
  里面无人应答,只有窗纸翕动,噗噗作响。他又耐着性子敲了敲,“阿鲛,你在里面吗?”
  等了等,还是悄无声息,难道一早就去潮城了?他手上略微使劲,门吱呀一声开了。进去看,床上藻被叠得整整齐齐,之前他天天会进来替她收拾换洗衣服的,今天一看篓子里,空空如也,奇怪,昨晚连衣裳都没换吗?
  他站了一会儿,不经意一瞥,瞥见案上有封书信,端端正正拿镇纸镇着。他过去看,开篇华丽丽写着“有情不必交尾,暗香浮动也美”,然后就是她几百字的哭诉,从如何死心塌地到如今决定放弃,虽然字写得像狗爬,但情绪却跃然纸上。龙君提心吊胆往下读,眼前出现了她边哭边写的场景,“我妈是我妈,她早就已经嫁给别人了,你还想着她干嘛?喜欢你的你不爱,不喜欢你的你当宝,到底叫我说你啥好!呜呼哀哉,反正小鲛是从北边来的,怎么来的怎么去吧。干爹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一脚迈上人生巅峰了。干爹放心吧,虽然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我方向感很强,一定不会迷路的。从南海到北海没有岔路,转过须弥山向东行两万里,看见一座关帝庙,再向北行一万五千里,就到了……啊,干爹,你千万别来找我,从今往后我要开展事业,没工夫儿女情长了。小鲛的悲伤很销魂,心碎了无痕,反正你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干爹,感谢您对小鲛无微不至的爱,小鲛会永远记得您的吻,还有您的小肉芽……就让我们之间这份清白的感情存续下去吧,小鲛永远尊敬您,再见了干爹……”
  龙君最后看完,头晕得一下瘫坐在地上。这只傻鲛,真的去北溟了吗?怎么办?事情宣扬出去就坏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出门,站在檐下清醒了一下,纵身化龙向潮城游去。他得去看看阿螺在不在,她们两个是焦不离孟,只要阿螺在,就基本可以确定是一场恶作剧了。
  可是到了她们以前的家,发现贝类爬满了门楣和窗框。到窝棚里一看,连枕头都不在了,看来是真的走了。
  他晃了晃,手里捏着书信,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时长老们来了,向他回禀妖族越狱的事,发现他失魂落魄,一径追问他:“君上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心上不知什么时候缺了一大块。他把手里的书信递给他们,喃喃说:“阿鲛走了,被妖族……拐到北溟去了。”
  芳棣长老把信拿过来,忍着眼晕看完,然后火气就蓬蓬烧起来了,忿忿一拱手道:“夷波殿下走了,不是正合了君上的意吗?如今人去了他方,就不必再劳君上费心打发了,君上应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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