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校对)第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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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无尽的痴缠,她像块烧红的烙铁,嗤拉拉贴着他的皮肤辗转。起先不过手和脸,后来演变成了整个人,搂着他的肩,勾着他的腿,如饥似渴地说:“万岁爷原谅我这一回,我万死……万死啊……”
  然而讨饶尽管讨饶,纠缠还是要继续纠缠的。皇帝被她盘弄得心浮气躁,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吧!
  他翻身而起,压住她的两只手,撑在她上方问:“齐嘤鸣,你这会子做得了自己的主吗?”
  她摇头,当然不能,就是能也不能。
  皇帝有些泄气,纵然到了这个地步,她糊涂着,他就不能对她怎么样。
  可这日子实在难熬,他泄气地看着支窗上摇曳的风灯,忽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一个男人得具备多大的自控力,才能保持心如止水啊,她没完没了地揉搓他,他倒在了一旁,失神地说:“朕是正人君子,就算你投怀送抱,朕也不会碰你的。”这段话说得咬牙切齿,犹如宣誓。
  嘤鸣并不在意他现在的想法,她只知道他的身体能解她心底里的渴,明天怎么面对他再说吧,现在只要痛快。
  可他不抱她,他挺尸一样僵直,让她感到绝望。她又哼唧起来,使劲搬他的手,往他怀里蹭,皇帝没办法,叹了口气,敷衍地搂住了她。
  野火花烧上身来,她的猖狂也是有目标的,刻意绕开了那个原点,让他感受到一种被忽略的落寞。于是他愈发紧地搂住她,手慢慢移下来,移到她腰上,张开手掌在她腰窝处一压,她挺着肚子撞过来,彼此都倒抽口凉气,肉体的舒爽短暂慰藉了空虚的心。
  其实嘤鸣都明白,册封之后跟前有精奇嬷嬷,那些嬷嬷不单教导她身为皇后的礼仪,也向她传授夫妻敦伦的秘密。当初她还不明白嬷嬷说的“阴阳和合,此消彼长,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结果这一撞豁然开朗,说得通俗点儿吧,就是锁与钥匙的关系。
  有些东西没有经历过,永远不懂里头的玄妙,嘤鸣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渴的是什么,就算一缸凉茶也浇不灭她心里的火,她这是中毒了!
  她抓住了他的衣襟,“您对我下药了,是么?”
  皇帝心头一蹦,只怕担心的事儿要发生了,明明不是他干的,最后背黑锅的必定是他。他起先还打算在温柔乡里沉溺一会儿的,经她这么一问,立时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朕岂会做那样的事儿,分明是你见色起意,你以为倒打一耙,朕会上你的套?”
  她怔怔地,良久捂着脸大放悲声,这火下不去,从心窝一直往下蔓延,蔓延进了小肚子里,她背过身去说:“您走吧,赶紧走,别呆在这儿了。”
  皇帝犹豫了下,“是不是难受劲儿过去了,这就赶朕走?”
  嘤鸣欲哭无泪,不是因为不难受了才让他走,是因为他在旁边她更难受。她虽心火燎原,但脑子还算清楚,不愿意更多的丑样子落了他的眼,他走了,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要是他还杵在眼窝子里,这夜这么漫长,怎么熬得过去?万一糊涂做出什么来,一辈子是人家的话柄,还没大婚呢,就上赶着爬了爷们儿的床,岂不正应了宁妃的话,说她早就和皇帝吊了膀子!
  “您走吧。”她很有辙,不愿意面对他,拿脚往后蹬他的腿,“咱们明儿再说。”
  皇帝不大愿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把他当猫儿狗儿了吧?他没动,“这是朕的寝室,你让朕去哪儿?”
  嘤鸣又哼唧着哭起来,“您脱成这样,回头我忍不住了怎么办!”
  皇帝闻言低头看了看大敞的胸怀,自己把交领重又系了起来,嘟囔着:“又不是朕愿意的,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这个糊涂蛋,闹半天全是鸡同鸭讲。嘤鸣闭上眼粗喘了两口气,一头五脏起火,一头也明白过来,是那盏龟苓膏出了毛病。原就说了,寻常的龟苓膏,何必特特儿传皇帝御用的太医调制。想来就是这个缘故,这份罪本该是皇帝受的,谁知半道上出了岔子,好东西进了她肚子里,要是让老佛爷她们知道了,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这是馋嘴的代价,嘤鸣眼泪巴巴想,想完了得嘱咐一声:“您不能说出去!”
  皇帝说好,“朕绝不把你巴结朕,试图染指朕的消息泄露出去。”
  嘤鸣听了很觉心窝子疼,这回她是着了道,算她输了。用力裹住中衣,她咬着槽牙说:“楚河汉界,谁越界谁是狗。”然后把脑袋拱进枕头下,独自忍受她的煎熬去了。
  皇帝气结,这是骂谁呢?恼恨地瞪了她半天,发现她再没动静了,不由叹口气,长夜漫漫,心情真复杂。他这会儿对她没什么作用了吧?女人无情起来可比男人狠多了,才刚还抱着他不撒手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原本他也有绮念,多少期待事情能有更深一步的进展,谁知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失望!再留下去,又怕她清醒过后要质疑他趁人之危,他无奈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行服重新穿回去,又束好了蹀躞带。忽然想起被褥底下有他的归心堂呢,万一被她发现了多难堪!于是小心翼翼掏挖,掏出来后站在地心怅然看了半晌,然后转身,走出了又日新。
  德禄正在廊庑底下候着,寝宫上夜时正殿的门只关半扇,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便回头,见万岁爷抱着他的小匣子从东边出来,形容儿倒还是威严如故,但头发散乱,鬓边的编发垂落下来,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仗。
  这是怎么了?铩羽而归?他忙上前引路,说:“主子爷,华滋堂里一应都布置好了,奴才伺候主子安置。”一面说一面觑皇帝脸色,“娘娘这会子药性儿过了?”
  皇帝摇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西边去了。
  洗漱完了方才躺下,可又瞪着帐顶毫无睡意,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忍了好一阵子还是起身,打算再过去瞧她一眼。
  檐下的一排风灯静静高悬,穿过南窗的万字不到头棂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皇帝的袍角轻轻拂过,像一道轻柔的烟雾,又日新案上的蜡烛只剩短短的一截,灯芯冒得老高。
  烛火簌簌轻颤,他挨在床架子边上唤她:“皇后,好些了么?”
  她背对着他,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真厉害,火都上成那样了,说退就退了?皇帝也不知哪里中了邪,跪在床沿探身去看,一看她圆睁着两眼,简直像死不瞑目。
  他吓了一跳,“皇后!”
  不过他的皇后很快又闭上了眼,脸颊上红晕倒像比之前淡了些,想是逐渐缓过来了吧。
  只是终有些不放心,这一夜跑了四五次,她的被子盖得含糊,如今夜里天凉了,他怕她着凉,牵过被角仔细给她掖了掖。掖完了心里只管感慨,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迁就过一个人呢。人生际遇一程有一程的风光,遇见不同的人,学会不同的事儿,从她这里没有学会旁的,学会了吃瘪和受气,也算有进益。
  嘤鸣第二天睁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怔着醒了半天的神,才想起昨晚上住在又日新了。关于细节的点滴,她都可以回想起来,越回想越绝望,现在该怎么办?她险些哭出来,忙捂住嘴,手忙脚乱开始穿衣服。
  才穿了一半,门上有人进来,她瞠大眼睛看过去,还好来的是松格。松格托着托盘冲她一笑,“主子醒啦?奴才给您带了干净的衣裳来,您别穿昨儿的了,换这个吧。”
  嘤鸣提心吊胆着,任她上来伺候。一面伸袖子,一面隔窗朝外看,“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万岁爷?”
  松格说没有,“万岁爷五更的时候视朝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阿弥陀佛,实在万幸,赶紧收拾好了出门,却在穿堂里遇见了德禄。德禄上来打千儿,笑着说:“主子娘娘,万岁爷视朝前留了话的,说让娘娘不忙回去,回头还要再传周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还有什么好请的,她现在只想回头所,最好关起门来十天半个月别见人。他还留她呢,是嫌没笑话够她,等回来了好接着调侃她?
  她抿唇笑了笑,说不了,“我大好了,替我谢谢万岁爷体恤,不必再瞧太医了。昨儿我失仪,下回来请安时,再向主子告罪吧。”
  这几句话真是强自厚着脸皮,装得镇定自若。其实问问她的心,真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她丧魂落魄的丑样子别人不知道,德禄肯定是知道的,她对皇帝干了那么失分寸的事儿,哪还能接着留在养心殿呢!
  这头脚步匆匆往养心门上去,可一抬眼,恰好和影壁后头绕出来的皇帝撞个正着。他顿住了脚,也不说话,就那样傲慢地乜着她。嘤鸣暗呼冤家路窄,不得已朝他蹲了个安,要是他不理会她也就罢了,但他偏要奚落她:“怎么?眼见不妙,想畏罪潜逃?”
  嘤鸣很沮丧,这里头内情连松格和海棠都不知道,她们俩虽垂眼侍立在一旁,耳朵却竖得笔直。她不愿意在底下人跟前失了面子,红着脸道:“您别这么说,您明知道我昨儿身上不好。”
  “朕哪里知道!”皇帝带着玩味的语调,抱胸道,“朕本以为你是体虚火旺,没想到……”
  嘤鸣原先确实羞愧,低着头垂着眼,甚至不敢看他。结果他在明知实情的情况下还有意笑话她,她就有些恼了,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歪着脑袋绵里藏针,“难怪万岁爷不高兴,这会子想起来全是我的不是,虽忠君事主,也不能大包大揽。前儿老佛爷送给万岁爷的龟苓膏,若是万岁爷自己吃了,没准儿过两个月后宫就有喜信儿了呢。可惜最后填了我这里,万般无用的,白费了老佛爷的一片心。”
  又在装样儿,明知道老佛爷和太后等的是她的好信儿。皇帝倒不是要和她抬杠,更大的原因是想借此让她多停留。今儿早朝的时候,他一个人高高坐在龙椅上,满脑子都是和她腻在一起的情景,臣工们的奏对他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压了压胸口,掌下团龙盘踞,他想起那热烘烘的小身子拱在他怀里的感觉,仿佛到现在还有余温。他实在是无心听政,只想快些回来,谁知进门就发现她罔顾上意。他见她这样,自然心里不高兴。
  于是一定要寻衅,哼了声道:“你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龟苓膏是你送来的,你当真不知道里头加了东西?别不是有心想尝尝吧!”
  嘤鸣也不着急,慢吞吞道:“龟苓膏是您千方百计让我吃的,要是大伙儿都随口胡诌,那我岂不是也该怀疑万岁爷觊觎我,才有意哄我吃了那个?”边说边瞥了他一眼,“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昨晚的事儿就别说了吧,您吃亏,我也没赚便宜,大家捂着鼻子囫囵过就完了。”
  皇帝被她回得背气,错牙笑道:“你可真大度。”
  她复温软欠了欠身,“我大度也是万岁爷赏的体面,横竖昨儿我不成个体统,让您见笑了。今儿还有精奇嬷嬷等着教我规矩呢,我给万岁爷请个安,这就回去了。”
  她说完再行一礼,带着两个贴身的丫头款款迈出了门。皇帝心下不服,追出了养心门,只见那身影在暖阳潋滟下轻巧一踅,悠然往南边夹道里去了。
第79章
秋分(6)
  “快些走吧,
可丢死人了。”嘤鸣步履匆匆,
边走边道。养心殿距离西三所不远,
从西边夹道里穿过去,一霎儿工夫就到了,
可饶是一炷香的辰光,
也让她觉得路远迢迢,异常煎熬。
  身上还热着,气血暴涨,哪里那么容易抚平!但相比昨儿夜里,已经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大约还是前儿那盏的力道太大了,好在昨儿才吃了半盏,要是那时候全吃了,这会子她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海棠和松格在后头紧紧跟随,
三个人走得匆忙,
间或遇上夹道里的太监和宫女子,
等不及他们退到一旁行礼,
她们就快步过去了。松格以为她主子这回八成是失身了,
要不怎么喊丢人呢。毕竟昨儿夜里留宿在又日新,她和海棠都给调遣到体顺堂去了,并没有在主子跟前伺候上夜。万岁爷的寝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们不得而知,但拿大拇哥想,
也知道准错不了,
主子这回真成主子娘娘了。
  嘤鸣羞于见人,
因此连慈宁宫都没去,直回了头所殿。进门便发现三个嬷嬷在院儿里站着呢,见她回来了纷纷蹲福请安。嘤鸣脸上一红,教授规矩也是要看时辰钟的,宫里没有赖在被卧里起不来的人,皇上五更上朝,哪个奴才敢睡到辰时去!嬷嬷必是五更就过西三所来了,结果发现她不在头所,作何感想?所以嬷嬷们还没说话,她自己就先心虚起来,定了定神才道:“今儿我身上不大好,上半晌就免了吧!嬷嬷们先过二所歇着,叫小厨房备些果子点心,等用完了午膳,咱们再接着练本事。”
  她如今是堂堂正正的皇后,谁还能违逆她不成?况且她在宫里半年,常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廷规矩是信手拈来。精奇们给派到跟前,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既发了话,没有不遵的,嬷嬷们俯首呵腰应个是,退到二所殿去了。
  嘤鸣松了口气,摸摸额头又掏掏衣领,心里杂乱得很。真得好好念两卷经,洗刷洗刷自己的心思了。说起洗刷,昨儿好像倒头就睡没来得及擦洗,便吩咐豌豆打水来,自己回到头所,只管坐着愣神。
  上回在畅春园游湖醉酒,后来问他当时情形,他说她把他上下都摸遍了,她作为守礼的大姑娘,是绝对不会承认发生过这种事的。可昨晚上呢?她清清楚楚记得,她摸完了他的脖子还在他胸口薅了两把,然后往下摸了屁股和大腿……天爷啊,她悲怆地捧住脸,哀鸣从掌心迸发出来,吓得松格一哆嗦。
  “主子?”松格绞了手巾来给她擦身,“您又在万岁爷跟前现眼了?”
  这个又字儿用得真诛心,嘤鸣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对。
  松格的开解无非那几句,横竖您不是第一回
丢脸,这会子也该习惯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概。嘤鸣不像她,以前心大,现在心细着呢,细成了针鼻儿。
  “我家世代簪缨,出了五位大学士,三位礼部尚书。”她喃喃说,“怎么我……”
  松格对她的成就相当肯定,“您是我们鄂奇里氏的头一位皇后,是国母啊,官儿当得比祖宗们都大。”
  嘤鸣摇摇头,不是和祖宗比地位,比功勋,是比为人的自矜和体面。先祖都是清正文人,她是正根正枝儿的后代子孙,祖宗们的风度半点没学到,喝醉了发疯,乱吃了药发狂,种种劣迹不堪入目,哪里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她撑着脑袋惆怅,“如今我愈发觉得万岁爷脾气好了。”
  松格会举一反三,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您昨儿夜里对万岁爷不恭了吧?”
  “可不么,这都多少回了。”她一手捂住了眼睛,眼眶子一圈直发烫,吸了吸鼻子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啊……”
  其实知书达理的人也有兽性大发的时候,全看时机对不对。像昨儿那个情形,松格作为一个姑娘,固然没有见识过,但主子那模样太不正常了,她心里也暗自琢磨,少不得要闹出点儿事来。才刚云里雾里地听主子和万岁爷打擂台,她隐约有这样的直觉,所以主子和她诉苦,她一点儿不觉得意外,反而有见怪不怪的坦然态度。她更在乎的是主子得逞没有,都说万岁爷脾气好了,只有被人占尽便宜隐而不发,才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吧。
  松格龇牙笑了笑,“您二位就差大婚啦,胳膊折在袖子里,谁还能说您的不是吗!只要万岁爷认了,您就高高兴兴受用,这么着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您昨儿是怎么了?周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把奴才吓得……奴才都想往家报信儿,让老爷和福晋进来瞧您啦。”
  嘤鸣摆了摆手,“别说了。”语气里颇有一言难尽的无奈。
  这儿正唏嘘着,门外豌豆通传,说:“主子娘娘,寿膳房预备的龟苓膏送来了,娘娘是这会子过去,还是暂且先拿冰湃着?”
  嘤鸣舌根儿都麻了,“还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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