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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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将权力囚禁于她宝座之旁
爱对世界说:“我就是你”
这世界予爱出入她家居的自由
——泰戈尔,《飞鸟集》
第2章
星期日:突袭逮捕行动
这群彼此不认识的年轻人,并不晓得帕洛阿尔托市(Palo
Alto)教堂的大钟正为他们敲响,而他们的人生也即将开始转变,迈向无法预知的道路。
这是1971年8月14日,早上9点55分,气温70华氏度,湿度低,一如以往,视野清楚宽广,天空蔚蓝少云。又是加州帕洛阿尔托市另一个适合拍成明信片风景的好日子,但你不会在上头看到:这个西方天堂还能容忍一些不完美和不规律,好比街上的废弃物或是隔壁邻居花园的杂草。在像这里的一个地方,整日生活其中的感觉极为美好。
这是美国人心中最向往游憩的伊甸园,帕洛阿尔托市总共有6万人口,一英里外有11000名在斯坦福大学求学居住的学生,上百棵棕榈树沿着斯坦福大学的路口伸向天空。斯坦福是一个超过8000英亩的不规则形状小城,有自己的警力、消防部门和邮政单位。旧金山市只在往北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外,帕洛阿尔托市相较之下更安全、整洁,也更安静,白人相对较多,大多数的黑人住在东城区101公路附近。跟我曾经住过的东帕洛阿尔托年久失修多层单身或双人家庭公寓建筑比起来,这里就好像是高中老师会梦想住在里面的城市区段——如果他可以晚上开出租车赚到够多钱的话。
然而就在这个绿洲的外围,有些问题正开始慢慢酝酿。在橡树园区,黑豹党推广着黑色骄傲,宣称要回归到黑色势力,不但是抵制种族主义的行径,而且“使用一切必要的手段”。因为乔治·杰克逊(George
Jackson)的倡议,监狱变成了招募新血的中心——他和他的“索莱达兄弟会”(Soledad
Brother)正要接受谋杀监狱狱卒罪名的审判。然而与此同时,女性解放运动正式起飞,致力于结束妇女次等市民的身份,并为她们造就更多新的机会,不得民心的越南战争规模和消耗的资源与日俱增。尼克松—基辛格(Nixon—Kissinger)当局对强大反战声浪所采取的强硬态度,使得这场悲剧更加恶化。“军事和工业综合体”是新一代的敌人,人们公开质疑“商业开发侵略”的价值。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活得更有生气有活力的人而言,时代精神大大不同于任何近代历史。
社区之恶、社区之善
对照环绕着陌生人的纽约市和帕洛阿尔托市,我在这两座城市中感受到不同的社区认同和个人认同,于是好奇心油然而生,决定执行一个实地实验来检视其中不同的样貌和效标。我变得对反社会行为效应感兴趣,想知道当人们觉得没人可以辨识他们,也就是所谓的“匿名状态”时,在处于外在煽动侵略情境下会如何反应。根据《苍蝇王》(Lord
of
Files)一书,面具可以解放敌对的冲动,我做了许多研究,显示那些较为“去个人化”(deindividuated)的受试者,比自觉较为“个人化”(individuated)的受试者不容易感到痛苦。而现在我想要知道,良善的帕洛阿尔托市民如何抵抗“破坏公物”的动人诱惑。于是我设计了一个关于帕洛阿尔托毁弃汽车的“实境研究”(candid
camera-type
field
study),并拿来和3000英里外的纽约布朗克斯相互对照。
我们把一辆外形亮眼、但取下车牌、拉下敞篷的汽车随意停在纽约布朗克斯路间,拿下车牌是为了让人认为这是一辆“报废”车,引诱市民成为破坏者。我的研究团队在极佳的观察点拍摄布朗克斯大伙行动的照片,也录下在帕洛阿尔托市的行为。记录设备都还没陈设好,就已经有第一组“破坏者”出现,并且想私吞这辆跑车。爸爸吩咐妈妈清理车厢,自己则动手拆电瓶,不忘提醒儿子查看置物箱。来来往往的不论开车或行走的路人,都停下来在这个拆除大赛中抢走车子上任何值钱的东西。紧接着重头戏来了,一位“破坏者”在有系统地拆卸后,成功扒走这辆不堪一击置于纽约的跑车。
《时代杂志》以《遗弃汽车日志》为题刊出这个令人感伤的都市匿名传奇。几天后,我们在布朗克斯记录了23辆古董车遭受破坏的案件,这些“破坏者”大都是白人,衣着光鲜,拥有不错的经济环境,会受到较多警方协助而相较之下少有犯罪背景,并且是会非常同意投票支持增订法规的一般市井小民。与我们预期不同的是,在这些破坏行为中,只有一件是小孩所犯,而且都是单纯出自享受破坏的快感。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破坏动作全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的红外线完全派不上用场。“内在匿名”(internalized
anonymity)效应,显然无须黑暗便能展现无疑。
那么,我们遗弃在帕洛阿尔托市那部看来十分明显、随时让人有机可乘的跑车,命运又是如何呢?我们惊讶地发现,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任何人对它“下手”。人们路过、开车经过它,看着它,却没有任何人去碰它。喔,其实也不尽然,一天突然下起一场大雨,有位绅士过去将车子的敞篷盖上(老天保佑没让引擎淋湿)。后来当我把车开回斯坦福校园时,三名附近的居民还报警说,有小偷偷了这辆被遗弃的车。
我对“社群”的操作型定义是:人们会对于所居地非寻常和可能违法的事件十分关心并且采取行动。我相信,这样的“利社会行为”是来自互惠利他主义的前提假设——他人一样也会这么对待我的财产及权利。
这个实验让我们感受到“匿名”的力量,当我们认为他人不认识我们,甚至问都不会问我们一声时,可能就会促成反社会、自私自利的行为。我较早的研究着重在了解隐藏个人身份后解放了对他人施加暴力的控制,在情境的允许下,它会破坏人与人之间的既定常规。这个遗弃跑车事件延伸了这个概念,包括四周充满匿名的环境时可能成为违反社会规范的前兆。
有趣的是,这个实例变成了“破窗理论”的实证证据。这个理论说明“大众混乱”(public
disorder)如何形成犯罪的情境刺激,然后引来真正的犯罪。藏在斗篷下的匿名人土,降低了他们对他人的责任及身为市民对自身行为的职责。在许多机构里,如学校或工作场合、军事基地或者监狱,我们都见过此情此景。破窗理论的支持者认为,只要由街上移走废弃的车辆、拭去墙上的涂鸦、修理破窗……这一类实质的混乱,就可以减少街头的犯罪和混乱。有些证据显示,这样的前瞻估量果真在一些城市里运作得还不错,像是纽约。只不过,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用。
帕洛阿尔托这样的城市,社区精神在安稳中茁壮,人们关心物质上和社会上的生活质量,并且善用资源让两者皆能精进。这里有一股公正和信任的精神,而不是唠叨吵闹着不公平并且嬉笑怒骂地让城市变成另一种样貌。举个例子:人们相信警方能够控制犯罪且抵制恶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警察受过良好教育和训练,友善并且正直!警察“理论上”应公平地对待人民,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也应如此。只不过,人们忘了警察也不过是个蓝领阶级,无非只是可以在市府预算出现赤字时还能领到薪水、穿着蓝色制服的普通人罢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们,甚至也不得不因为上级的权威而违背自己的人道精神。这种事不太常发生在像帕洛阿尔托这样的地方,但它还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极大的震撼之下,引发了斯坦福实验背后故事的契机。
居民与学生的对战
在帕洛阿尔托市长久出色且良好的市民服务记录中,唯一的污点发生于20世纪70年代因联邦政府干涉印度支那,反战学生开始破坏摧残校园建筑物时。当时我帮忙组织了其他上千位学生,告诉那些破坏校园的学生,在他们这种有结构的反战活动中,媒体只会针对暴力和破坏行为做负面的报道,对战争的进行根本毫无影响,若改用维护和平的理念,说不定能够奏效。不幸的是,我们的新校长肯尼斯·皮策(Kenneth
Pitzer)先生惊慌之余竟叫来了警察,就如同美国当时各地发生的对峙状况,太多警察失去了他们专业里应有的耐心,动手打了原先他们应该保护的大学生们。另外,在这次校园冲突之中还有更暴力的警察:1967年10月、1970年5月,在威斯康星大学、俄亥俄州肯特州立大学、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州立大学,学生被当地警察和国安人员开枪射伤,甚至杀害。
1970年5月2日《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以柬埔寨发展为诉求重心,校园反战情绪再起,昨日各方发动各种表达形式,包括以下事件:在马里兰大学学生集会,并且冲撞位于校园运动场的预备军官训练总部之后,两个国安单位在马里兰州州长马文·曼德尔(Marvin
Mandel)的指示下进驻。大约有2300位普林斯顿大学生和教职员决意挺身抗议至少到星期一下午,当大量安排好的集会出现,便意味着联合抵制的社会功能……斯坦福校园的罢课事件发展成为加州校园互掷石头的混乱流血事件,警方使用催泪瓦斯驱离示威群众。
一份斯坦福报告描述了在小镇所见的暴力程度:警察到校至少16次,并且逮捕了超过40人,其中最严重的示威活动,发生在1970年4月29日及30日美军进攻柬埔寨之后。警方远从旧金山调派警力,到处是石头攻击,第一次一连两天在校园里使用催泪瓦斯,这就是校长肯尼斯·皮策口中的“悲剧”。大约有65人受伤,其中也包含警察。
一方是斯坦福校园社区的学生,另一方则是帕洛阿尔托市警察和走强硬路线的“鹰派”——大学城居民,两者之间慢慢出现令人难受的气氛。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冲突组合,过去在居民与学生之间不曾这般爱恨交织。
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詹姆斯·泽克(James
Zurcher)于1971年2月接任时,很希望能解开这份冲突爆发后久久不散的敌意,因此接受了我的提议,共同合作一个市政警察计划,由口才不错的年轻警官带领大学生参观明亮大方的新警察部门,学生则以共进宿舍餐点并邀请他们进教室上课回报。我认为,日后或许会有一些年轻警官有兴趣参与我们的研究。然而,我却在这个过程里不经意创造了一群帕洛阿尔托市未来的小恶霸。
警察局局长泽克很想知道,一个人怎么社会化成为一个警察,又为什么一个新手会成为一个“好警察”。“棒极的主意!”我回答,“虽然我没有权力进行这样的研究,却有些小权力可以研究监狱狱卒何以成为监狱狱卒,监狱狱卒在功能上和地域上相较下是更窄化的角色。如果我们请一些新进警察和大学生来扮演假狱卒和假犯人,你觉得如何?”对局长来说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因为不论我的研究得到什么结论,对于菜鸟警察来说,无非都是良好的人际训练经验。于是,他同意派遣几位菜鸟参与这次监狱实验。我很高兴,也知道只差临门一脚了:请局长的菜鸟部下假逮捕即将成为模拟监狱中的犯人。
但是,就在我们准备开始的时候,警察局局长愿意出借部下来当狱卒或犯人的话却食言了,理由是他们这两个星期没有额外的人力。虽然如此,他还是和气地表明,他愿意以其他任何形式来协助我的监狱实验。
我建议,为了让这个研究开始的方式够逼真,最理想的方式还是请真正的警察出面逮捕这些即将入狱的“假犯人”!它只会花费周日几个小时的休假时间,但却可以确定能让这个研究的成功走出一大步。在被逮捕的同时体会到瞬间失去自由的感受,远远比自己走进斯坦福校园,自愿交出自由来当受试者更逼真。局长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让他的小队长带领部下,在星期日早上开着警车到各地执行逮捕任务。
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所犯的错,就是没拿到白纸黑字的确认!实际上我们应该要求白纸黑字的书面文件(当时达成的协议,并没有拍摄或录音存盘),当我发现问题时已经是星期六了,紧急打电话到警察局确认时,局长泽克早已去过他的周末假期了。真是个坏兆头!
如我所预期的,星期日帕洛阿尔托警局值勤小队长并没有任何执行非法侵犯的大规模突袭逮捕意愿,当然不只是因为他没有上司的书面授权。这样的老骨头,不会想要参与任何我所进行的研究,他显然有许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比这个笨蛋实验的“警察捉小偷”游戏来得有意义。在他的观点里,心理学就是爱管闲事,探查他人不欲人知的隐私!在他的想象里,只要心理学家看着他的双眼,就一定可以看穿他的心事,因此当他说“教授,非常抱歉,我很想协助你,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没有上头正式的授权我们不能派人”的时候,眼神总是逃避着我的双眼。
在他以“不如你星期一再来吧,到时候局长在”来赶我离开之前,规划周全的计划正在我脑中一一展现,整个系统已经开始运作:我们在斯坦福心理系所地下室仔细设置模拟监狱,狱卒正在挑选制服,并且热切地期待着他们的第一批犯人,第一天的食物也已经采买完毕,犯人的服装也由我秘书的女儿亲自手工缝纫完成,录像带组和牢里的监视摄影机也都架设妥当,学校的学生健康组、法律部门、消防部门,以及校警都全员戒备待命,租借的床与床单也已经安置妥当。并给令人望而却步的后勤工作提供所需的空间和料理,至少有两打自愿者照料他们长达两星期的生活,一半的人日夜住在监狱里服务,另一半则要每天轮班工作八小时。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实验:每一个阶段超过一个受试对象而且不止一小时。因此,只要有一个人轻言说“不!”,全部的心血都会化为乌有!
我早就学到,“谨慎”是科学智慧的重要面,手上留着王牌更是聪明人的最佳策略,所以早在泽克局长放我鸽子之前,我就预期会有这样的结果。因此我说服了一个在KRON电视台工作的旧金山电视导演,为我们拍摄这个令人兴奋又惊讶的警方逮捕行动,作为晚间新闻特别报道的主题。我指望媒体的力量可以软化制度上对于研究计划的抵制,甚至引诱娱乐界来拍摄站在我身旁执行逮捕行动的警察英姿——上电视!
“真的是十分遗憾啊!小队长,我们今天不能进行局长预期我们会采取的行动了。枉费我们有从第四频道来的电视摄影师,都准备好要拍摄今晚的逮捕行动,然后放上晚间新闻。这是贵单位建立良好公众形象的好机会,不过,我想局长听见你们今晚决定不照计划行动时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听着,我不是不帮你,只是我不能保证我们弟兄们都能配合,我们不能放着正事不做,你知道的。”
虚荣,你的名字叫做电视新闻出镜!
“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件事丢给这里的两位警官?如果他们不介意电视台拍摄几个例行的逮捕行动,接下来还是可以再去做局长交代的其他正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年轻的警察乔·斯帕拉科(Joe
Spsraco)这么说,一边梳理一头黑卷发,一边看着紧贴在电视台工作人员肩膀上的大摄影机,“真是漫长的周日早晨啊,而这个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趣味了。”
“好吧,我相信局长一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也不想太杀风景;但是听我说,你最好准备好接到勤务通知,并且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马上终止实验。”
这时我插话了:“警官,你可以为电视工作人员拼一下你的名字吗,这样他们才能在今晚的电视新闻播出时说出你的名字。”我必须确认他们在逮捕且送走犯人之前,不论帕洛阿尔托发生什么其他大事,他们都能够配合,并确实逮捕我们的犯人,而且在总局完成正式的备案程序。
“一定是重大的实验才会有电视新闻报道,对吧,哼,教授?”鲍伯警官问我,同时一手整理领带另一手轻抚着配枪。
“我想电视工作者是这么想吧。”我这么说,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有警察突击逮捕的实验,一定很不寻常而且会有些令人感兴趣的效果,或许这就是局长允许我们执行的理由吧。这里是姓名和地址的清单,有九个嫌疑犯要被逮捕,我会与我的研究助理克雷格·黑尼同车,跟在你们警车之后。开慢一点,这样摄影机才能捕捉到你们的行动。一次逮捕一个,都依照平日你们执行任务的程序,宣读“米兰达权利”,搜身且戴上手铐,视他们为具危险性的嫌疑犯。前五位的控诉是《刑法》第459条“破门盗窃”,其他四位是美国陆军条例第221条“持械抢劫”,将每个嫌疑犯带回总局,登记、印指模,填写刑事鉴定卡,所有平日一贯的作业流程。
“送他们进拘留室后,再进行下一位嫌疑犯的逮捕行动,我们会转送他们到我们的监狱,唯一较不合规定的要求是,在将他们收押到拘留室时,请你们蒙住他们的双眼。因为当我们送他们到监狱时,不希望他们看到我们或看到前往的地方。克雷格和我的另一位助理科特·班克斯,以及我们的狱卒之一凡迪(Vandy),将会负责运送工作。”
“听起来不赖,教授。鲍伯和我可以搞定,没问题的!”
好戏正式开场
乔、鲍伯和克雷格、摄影师、比尔和我离开队长的办公室,走下楼梯到检查罪犯登记处。这个地方最近才由帕洛阿尔托总局改建过,看起来焕然一新,和旧监狱的味道相去甚远。旧监狱并不是不堪使用,只是因为有些年纪。我想要警官和摄影师一同行动,以确保从逮捕第一个嫌犯到最后一个都尽可能按照标准流程。我曾告知摄影师这个实验的目的,但是只有大略提过,因为我在意的是如何赢得值勤警官的配合。于是,我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我应该安排一个详细的说明,告诉他们这个研究的程序细节,以及为何做这类实验的理由。这有助于形成一种团队士气,也能表现出我很在乎,愿意花时间聆听且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些孩子知道自己将被逮捕吗?我们有必要告诉他们这是实验的一部分吗?”
“乔,他们全都是自愿来过监狱生活,他们报名我们刊登在报纸上的招募广告,参与为期两周有关监禁的心理学实验,一天不但可以赚15美元,而且……”
“等等!你说这些孩子只要蹲在监狱里两个星期,一天还可以赚15美元?或许乔和我可以当自愿者,听起来很好赚!”
“或许吧,或许真的挺好赚的,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会重做一次研究,那时就会用一些警官来当犯人和狱卒,就像我跟你们局长提过的那样。”
“好,到时尽管包在我们身上。”
“就如我刚刚所提到的,你们将逮捕的这九位学生是由《帕洛阿尔托时报》(Palo
Alto
Times)和《斯坦福日报》(The
Stanford
Daily)的上百名应征者中挑选出来的,我们淘汰掉一些怪人,或是过去曾有任何被逮捕的经验,以及有生理或心理问题等等的应征者,再让我的助理克雷格和科特进行长达一小时的心理评鉴和深度面谈,最后才选出24位受试者。”
“24位受试者,每人一天15美元,共14天,你要付的可是笔大数目啊!这该不会是从你自己的口袋掏出来的吧,是吗?博士?”
“一共5040美元,不过,我的研究来自政府海军部门‘反社会行为研究’的经费补助,所以我不用自己付他们薪水。”
“全部学生都想当狱卒吗?”
“不,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想当狱卒,他们都比较想当犯人。”
“怎么可能?当狱卒好像比较好玩,而且比当犯人少了许多麻烦,至少对我来讲是如此,而且一天15美元当24个小时犯人这种小人物,倒不如当照常轮班的狱卒来得好赚。”
“是啊!狱卒分成三小组看守九个犯人,预计每天工作八小时之后换班。但学生们抢着当犯人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们有机会被限制自由,比如像是征召入伍或是被控酒驾、拒绝服从市民义务或反战,他们大多数都无法想象怎么当个监狱狱卒——他们并不是为了成为监狱狱卒而来念大学的。所以即使他们都是冲着酬劳而来,但是有一部分的人还是希望能学到一点什么,想了解当自己在监狱这个新奇的情境里时,能不能自我管理。”
“你怎么挑选你的狱卒,挑大个子?”
“不,乔,我们随机分派这些志愿者,就像丢铜板,选到人头的被分配去当狱卒,选字的被分配去当犯人。那些狱卒昨天才知道他们被抽中当狱卒,所以昨天就提早来到斯坦福心理系地下室的小小监狱,协助我们做最后的打点。现在他们已经觉得那里就像自己的地方,每个人都在附近的军事零售店选了一件制服,而现在他们已经整装完毕,等着我们开始行动。”
“你对这些狱卒们进行过任何训练吗?”
“我希望我有时间做这个,但是昨天我们才针对他们如何扮演这个新角色给了一些职前训练,但没有特定训练。主要是提醒他们如何维持规定和秩序,不可以对犯人暴力相向,不能让犯人逃跑。我还试着传递一些技巧,希望他们能够借此创造犯人在监狱里头的心理无力感。”
“那些被分派当犯人的孩子,只是简单地被告知在家里、宿舍等候,还是如果他们住得太远就让他们先住进指定房屋里?他们今天早晨才会接获讯息?”
“就快了啊。乔,我们要开始办正事了。”
“我有两个小问题还没搞懂。”
“如果你的问题可以协助你在今晚的节目中表现得更好,当然,问吧。”
“我的问题是这样的,博士。为什么你要克服建造斯坦福监狱林林总总的大小困难:逮捕这些大学生,付薪水,特别是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监狱和足够的犯人可以供你研究?你大可以去国家监狱中观察,去研究圣昆廷监狱里头的行为。这样难道不能够帮助你了解真实监狱里的狱卒和犯人,给你想知道的答案?”
乔的问题一针见血,让我瞬间恢复大学教授的角色,热切地传授知识给好奇的聆听者。
“我对心理学上成为一个狱卒和一个犯人的意义产生极大的兴趣,一个人在适应新角色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是否可能在短短的几周间就大大不同以往,完全认同、融入新角色呢?
“已经有许多社会学家、犯罪学家的监狱实地研究,但是它们都存在一个严重的缺点:这些研究人员从来没有办法自由观察监狱里的每一个时段,他们的观察通常受限于某些范围。既然监狱里大致只有两种阶层——受刑人和工作人员,如果不被系统里的人所信任,研究者就只能在外头一点点地偷瞧,只能观看那些在导览里被容许观看的,鲜少有机会更深入监狱表面下的生活,探讨和理解犯人和狱卒间关系的深层结构。我的方法,便是借助创造一个监狱的心理环境,让研究者可以定位观察、记录和建档所有被教化成犯人和狱卒的心理过程。”
“不错,我想这是有道理的,你才会这么做。”比尔插嘴说道,“但是斯坦福监狱和真实监狱的极大差别,在于这些犯人和狱卒的类型,在真实的监狱中我们面对的罪犯都有暴力倾向,认为违反规定和攻击狱卒根本没什么,所以常常要有紧守强悍的保卫界限,必要时还要有头破血流的准备。你的斯坦福小朋友们并不像真实监狱中的狱卒和犯人那么暴烈又有攻击性。”
“我也有点意见,”鲍伯说,“博士,你怎么知道这些大学生会不会整天无所事事,白白来拿15美元,只是花钱请他们来找乐子、玩游戏?”
“首先,我想我应该先说明,我们的受试者只有一部分是斯坦福的大学生,其他人则来自全美各地甚至加拿大,你知道有许多年轻人夏天时会来圣弗朗西斯科湾地区,所以我趁他们在斯坦福或柏克莱课程结束时征召他们。但是你说得很对,斯坦福监狱的族群的确和真实监狱的犯人类型大不相同。我们挑选正常、健康的年轻受试者,心理的各个向度都在平均值附近。除了在这里的克雷格,还有另一个研究生科特,可以从前来面试的应征者中细心挑选。
克雷格看见他的良师益友在对他使眼色后,开始吐出字句,好让话题就此打住:“在真实的监狱里,我们观察到一些事件,例如犯人互相攻击或狱卒击倒受刑人时,我们没办法决定哪个特定的人或哪个特定情境的涉入程度。是有一些暴力派的反社会人士,也真的有些狱卒是残暴成性,但是,这些性格特质就是监狱中的全部了吗?老实说我存疑,我们必须把情境因素列入考虑。”
我笑容满面听着克雷格有说服力的论点,原先我也有同样针对特质的疑问,克雷格向警官们解释的论点,让我更确定我的想法。我接过话头,慢慢发挥我的迷你授课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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