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校对)第7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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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弱站出来先让众人不要慌张,稳定住这里的局面,又派人询问。
  在这边守卫的一些贵族也大为惊慌,守城的各方人员的领头人物碰了个面之后,墨家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消息。
  贵族说,君上今日要巡查城防,鼓舞士气,以告诉民众楚墨联军即将救郑的消息,以便激发众人守城的信心云云。
  几乎是一瞬间,驷氏的几个人猛然道:“敌在萧墙之内!敌在宫室!”
  他们已经醒悟过来,如果发生了魏韩攻城的事,肯定会有人传讯。
  但没人传讯,就算在那边守卫的甲士都是一群猪,也不可能说魏韩联军刚刚冲来就导致城门被攻破。
  那肯定是那里的人在和魏韩勾连!
  几乎是一瞬间,驷子阳余党们全都面如土色,之前支撑他们的一切就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一样。
  新郑完了,陷落是必然的了,他们是必死的了。
  那边一旦被放开,根本守不住,这哪怕是刚刚学过守城的人也知道。
  那里只有一层防御,就是城墙,宫殿区和平民区的城墙那里根本没有多少防御的力量。
  而那里又恰恰是整个城防体系的背心,那里被插一刀,不说民众的士气瞬间崩溃,就算是不崩溃,也根本来不及做出调整。
  就在这时,鼓声又起,魏韩联军很违背常理地在刚刚退却之后又发动了一次进攻。
  很明显,这是在配合那边的行动,使得这边更加混乱无法做出支援。
  墨者们都很淡定。
  因为新郑城不是他们的,至少现在也不是他们所守护的民众的,狗咬狗的结局在他们意料之外,但却算得上失之无悲。
  只要来支援的主力不是泗上义师,那么他们就没有守下去的必要。
  他们的淡定,源于他们不在乎城邑的得失。
  可在驷子阳余党看来,墨者淡定如此,或许还有坚守下去的手段。
  几名还算是清醒的贵族心想,墨翟时候,墨家就善于守城,善守之处使得攻者无可攻,屡屡能够在逆境中绝杀出人意料。
  这些墨者一个个如此淡然,莫非他们还有守卫的手段?
  当即那几个人便行军礼道:“诸位墨者,城邑危在旦夕,若有坚守之法,你们但请说。不止是我们的甲士、私卒,便是我们自己,也听从调遣!”
  几名墨者互相看了一眼,一直主持新郑活动的那名墨者道:“我们的规矩,需要商量一下。”
  那几名贵族立刻从这番话里听出来一种仿佛溺水之人听到了木筏一般的感觉,连连答允,只当墨者们如此淡定,必有手段。
  西边现在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还未可知,此时也只能立刻派人前去查探,这还需要一段时间。
  按说若是名将,此时定是需要立刻做出决断的。
  然而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目的如果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战?
  这几名墨者很快在无人处聚在了一起,也没有平日开会的那些繁琐话,就现在的情况做了一下判断。
  西边宫室区那边肯定是出事了,但至于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十有八九是郑国国君叛国。
  徐弱直截了当地问道:“守?还是不守了?”
  若按最开始墨家的计划,其实到了这一步,守不守都已经无所谓了。
  守下来,要和楚王以及郑国的贵族君臣做斗争。
  不守,要和魏韩做斗争。
  对于民众而言,区别当真不大。
  此时此刻有此时此刻的情况,和后来的战国末期动辄斩首十数万以杀人以削弱各国战争潜力的情况截然不同。
  战国末期,各国基本都已经实行了变法,大量的自耕农或者是授田农夫成为各国主要的军事力量。
  列国纷争,只剩下几个大国,斩首削弱主要敌对国的力量既是因为后勤难以支撑的无奈,也是为了彻底让敌对国失去战争潜力。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各国都已经有了各国的一点国族意识,这固然是长久战争导致的民族主义觉醒,也是因为变法之后各国的主要人口从封田农夫变为了自耕农和授田农夫。
  而现在,人口尚且不多,各国尚未变法,各种劳作总需要人来干。
  韩国不可能把郑国人屠戮干净,既无必要,且大为有害,而且还有当年的菏泽盟约以及墨家强大的武力在维系这个与之前时代截然不同的盟约。
  既是这样,在墨者看来,和楚人郑君臣斗争;与和魏韩斗争,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在天下人的概念囊括诸夏各国的前提下,其实墨家内部也就只剩下了“庶民”和“贵族”之争。
  在此前提下,参与讨论的墨者近乎一致地认为:“守不住,便不守了。”
  徐弱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他也作答道:“我也正有此意。咱们守城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民众们在这段期间知道了很多道理,也明白了很多,并且已经很倾向于我们了。”
  “这件事该怎么了结?还需要商量一下。”
  ……
  一刻钟后,参与讨论的墨者纷纷回来,仍旧是一脸淡然,看样子显然是得出了结论。
  这种淡然让那些贵族欣喜不已,认为这就是“守得住、尚且还有办法守”的表现。
  然而凑过去后,却听到墨者用那种极为淡然的声音说道:“守不了、没救了,放弃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敌在萧墙内(下)
  那几名尚且清醒、对墨者还带着最后救命稻草般期待的贵族们顿时崩溃,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几名淡然无比的墨者,用一种略带颤抖地声音反问道:“守不住了?”
  “守不住了。”
  墨者们重复了一遍他们刚才的回答,和刚才没有任何的区别,就像是说黄河的水会向东流那么确定。
  徐弱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些几近崩溃的贵族,理所当然地选择继续活下去以保存力量。
  原本历史上,他自杀而死,并认为理应如此。
  因为那段历史上,孟胜做了巨子,他认为墨家必须要依附贵族和国君才能够实现利天下的梦想。
  既如此,那就要显示出有被利用的价值,要忠于自己说过的话,要在守城中显示出自己的手段。
  孟胜认为,墨者不死,那就是背弃了承诺,天下谁人还会再用墨者?墨家利天下的大义如何才能实现?
  孟胜没错,但此时此刻不再是彼时彼刻,所以徐弱理所当然的活着也没错。
  因为之前的信中,适已经明确地表示了,墨家现在不需要依附任何的贵族国君,甚至于可以不再借助贵族和国君的矛盾将要贵族国君一起反。
  既如此,徐弱找不到自己去死的理由。
  他要活着,为那些活着的人争取更好的生活,争取他们应得的一切。
  况且,这一次墨家守城的缘故很简单:非攻盟约没签,魏韩就打了过来,徐弱等人守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贵族和君主答应民众的要求。
  现在既然守不住了,既然这些贵族都要死了,那么这契约的乙方就要换人了——契约的乙方是土地封地的所有者,而不是人。谁继承了封地和土地谁就是乙方,而非是和这些贵族的躯壳去签的,既然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伴随着封地所有权易主,现在的贵族已经不再是契约乙方的贵族,自然无效。
  慌乱的贵族中终于站出了英雄。
  “今日,战亦死、不战亦死,君子于世,当谋大事。”
  “敌在萧墙之中,敌在宫室之内,诸位随我杀出,擒杀叛国之贼!”
  “无非是死,何苦要受被俘之后的屈辱?难道诸君以为我们这些‘弑君之贼’还能够活下去吗?”
  这些话当然是和贵族们说的,毕竟墨家背的是“害天下之贼”,可不是什么“弑君之贼”。墨家平等无君兼爱无父,连君都没有,自然没得弑。
  这贵族也明白墨家和他们更多是一种暂时合作的关系,但他知道墨者之中英豪人物极多,难免希望依靠这番话能够激发一些人的热血,猛冲一阵或许真能扭转局势也未可知。
  然而那些墨者如同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无一个英豪。
  那贵族倒是号召了不少茫然无措的贵族,这种时候需要的就是举旗前锋的勇气。
  这些贵族刚要前去冲杀,不想几名墨者拦在了前面。
  “你们这是何意?既不助我等反击,难道还要让我们投降不成?降亦死,难道你们期望依靠你们的兼爱之义,使得我们免遭屠戮屈辱吗?”
  为首的墨者笑道:“若是讲道理有用,第三次弭兵之约二十年前就已经达成了;若是说教有用,早四十年前子墨子讲义兼爱非攻的时候,天下就已大定。”
  “你们此去,必死。此事若真的是郑君叛国,那么魏韩岂无接应?”
  贵族闻言一怔,不知墨者是什么意思,却不想那墨者道:“你们既是必死,死后无非只需三尺之穴,再多的土地也已无用。”
  “既如此,何不在死前履行契约?写一封文书,将你们的土地都交还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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