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精校校注)第62部分在线阅读

(38)
　造次——犹言随便、轻率之意。
(39)
　秀才耍——犹言假装斯文样子。
(40)
　将养——即调养。
(41)
　儿女相——指羞涩腼腆的样子，形容做事忸怩不干脆。
(42)
　盖世英雄——犹言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的英雄。
第二十九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
诗曰：
堪叹英雄大丈夫，飘蓬四海谩嗟吁。
武松不展魁梧略
(1)
，施子难为远大图。
顷刻赵城应返璧
(2)
，逡巡合浦便还珠
(3)
。
他时水浒驰芳誉，方识男儿盖世无。
话说当时施恩向前说道：“兄长请坐。待小弟备细告诉衷曲之事
(4)
。”武松道：“小管营不要文文诌诌，拣紧要的话直说来。”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师父学得些小枪棒在身，孟州一境起小弟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
(5)
，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
(6)
。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
(7)
，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坊、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
(8)
。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撰钱。近来被这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潞州来，带一个人到此。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来长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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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厮不说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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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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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因此来夺小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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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长来时，兀自包着头，兜着手，直到如今，伤痕未消。本待要起入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兄长是个大丈夫，不在蒋门神之下，怎地得兄长与小弟出得这口无穷之怨气，死而瞑目！只恐兄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且教将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不期村仆脱口失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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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当以实告。”
武松听罢，呵呵大笑，便问道：“那蒋门神还是几颗头，几条臂膊?”施恩道：“也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如何有多!”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头六臂，有那吒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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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怕他！原来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既然没那吒的模样，却如何怕他?”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艺疏，便敌他不过。”武松道：“我却不是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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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我胸中本事，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说了，如今却在这里做甚么！有酒时，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打死了，我自偿命!”施恩道：“兄长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当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里探听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时，后日便去；若是那厮不在家时，却再理会。空自去打草惊蛇，倒吃他做了手脚，却是不好。”武松焦躁道：“小管营！你可知着他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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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男子汉做事。去便去，等甚么今日明日！要去便走，怕他准备!”
正在那里劝不住。只见屏风背后转出老管营来，叫道：“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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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听你多时也。今日幸得相见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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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请到后堂少叙片时。”武松跟了到里面。老管营道：“义士且请坐。”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对相公坐地。”老管营道：“义士休如此说。愚男万幸，得遇足下。何故谦让?”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武松道：“小管营如何却立地?”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尊便。”武松道：“恁地时，小人却不自在。”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教施恩也坐了。仆从搬出酒肴果品盘馔之类。
老管营亲自与武松把盏，说道：“义士如此英雄，谁不钦敬！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杰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去处，非义士英雄，不能报仇雪恨。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长兄，以表恭敬之心。”武松答道：“小人年幼无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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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饮过酒，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武松连忙答礼，结为弟兄。当日武松欢喜饮酒，吃得大醉了，便教人扶去房中安歇。不在话下。
远戍牢城作配军，偶从公廨遇知音。
施恩先有知人鉴，双手擎还快活林。
次日，施恩父子商议道：“武松昨夜痛醉，必然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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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如何敢叫他去？且推道使人探听来，其人不在家里，延挨一日，却再理会。”当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今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后却请兄长去。”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今日又气我一日!”早饭罢，吃了茶，施恩与武松去营前闲走了一遭，回来到客房里，说些枪法，较量些拳棒。看看晌午，邀武松到家里，只具数杯酒相待，下饭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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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其数。武松正要吃酒，见他只把按酒添来相劝，心中不快意。吃了晌午饭，起身别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见那两个仆人又来伏侍武松洗浴。武松问道：“你家小管营今日如何只将肉食出来请我，却不多将些酒出来与我吃，是甚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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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答道：“不敢瞒都头说，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议论，今日本是要央都头去，怕都头夜来酒多，恐今日中酒，怕误了正事，因此不敢将酒出来。明日正要央都头去干正事。”武松道：“恁地时，道我醉了，误了你大事?”仆人道：“正是这般计较。”仆人少间也自去了。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早起来洗漱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领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下面腿
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饭，武松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后槽有马，备来骑去。”武松道：“我又不脚小，骑那马怎地？只要依我一件事。”施恩道：“哥哥但说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武松道：“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还我无三不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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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道：“兄长，如何是无三不过望？小弟不省其意。”武松笑道：“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了，想道：“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恐哥哥醉也，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后了胆大，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那时节，我须烂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来不敢将酒出来请哥哥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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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事毕时，尽醉方休。既然哥哥原来酒后越有本事时，恁地先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的好酒果品肴馔，去前路等候，却和哥哥慢慢地饮将去。”武松道：“恁么却才中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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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得手段出来！还你今朝打倒那厮，教众人大笑一场。”
施恩当时打点了，叫两个仆人先挑食箩酒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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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些铜钱去了。施老管营又暗暗地选拣了一二十条大汉壮健的人，慢慢的随后来接应，都分付下了。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安平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过得三五百步，只见官道旁边，早望见一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看那个酒店时，但见：
门迎驿路，户接乡村。芙蓉金菊傍池塘，翠柳黄槐遮酒肆。壁上描刘伶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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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画李白传杯。渊明归去，王弘送酒到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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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印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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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逃禅来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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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驻马三家醉，知味停舟十里香。不惜抱琴沽一醉，信知终日卧斜阳。
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自安下肴馔，将酒来筛。武松道：“不要小盏儿吃。大碗筛来，只斟三碗。”仆人排下大碗，将酒便斟。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便起身。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却才去肚里发一发，我们去休。”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来。
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林树里。来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但见：
古道村坊，傍溪酒店。杨柳阴森门外，荷花旖旎池中。飘飘酒旆舞金风，短短芦帘遮酷日。磁盆架上，白泠泠满贮村醪；瓦瓮灶前，香喷喷初蒸社酝。村童量酒，想非昔日相如；少妇当垆，不是他年卓氏。休言三斗宿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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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二升也醉。
当时施恩、武松来到村坊酒肆门前，施恩立住了脚，问道：“兄长，此间是个村醪酒店，哥哥饮么?”武松道：“遮莫酸咸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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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甚滑辣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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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酒还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帘便了。”两个入来坐下，仆人排了果品按酒。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入来，又吃了三碗便走。
话休絮繁。
武松、施恩两个一处走着，但遇酒店便入去吃三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好酒肆。施恩看武松时，不十分醉。武松问施恩道：“此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施恩道：“没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武松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我自去寻他。”施恩道：“这话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武松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施恩叫仆人仍旧送武松。施恩自去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前颠后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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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那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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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蒋门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
武松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来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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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看那人时，生得如何？但见：
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生，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起，唇边扑地蝉蛾；怪眼圆睁，眉目对悬星象。坐下狰狞如猛虎，行时仿佛似门神。
这武松假醉佯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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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直抢过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阑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边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
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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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生得如何？
眉横翠岫，眼露秋波。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轻舒嫩玉。冠儿小，明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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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映乌云；衫袖窄，巧染榴花，薄笼瑞雪。金钗插凤，宝钏围龙。尽教崔护去寻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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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文君重卖酒。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径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身相对一副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在柜身里那妇人瞧见，回转头看了别处。
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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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却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主人家在哪里?”一个当头的酒保过来，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
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酒保见他醉了，将来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来，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酒保将去，又
一碗过来。武松提起来，呷了一口，叫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待要寻闹相似，胡乱换些好的与他噇。”
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好的酒来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
一碗过来。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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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主人家姓甚么?”酒保答道：“姓蒋。”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哪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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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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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省得了。休听他放屁。”武松问道：“你说甚么?”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白吃酒。”武松道：“过卖，你叫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说！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那妇人大怒，便骂道：“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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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贼!”推开柜身子，却待奔出来。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腰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手硬，哪里挣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只手把冠儿捏做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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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同的一声响，可怜这妇人正被直丢在大酒缸里。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
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些个的，都抢来奔武松。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
入怀里来，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桩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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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哪里挣扎得起。后面两个人，在地下爬不动。这几个火家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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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屁滚尿流，乖的走了一个。武松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那个捣子径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虽然长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
(49)
，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脸上便打。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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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
(51)
，唤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的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说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
武松指定蒋门神，说出哪三件事来。有分教：大闹孟州城，来上梁山泊。且教改头换面来寻主，剪发齐眉去杀人。
毕竟武松对蒋门神说出哪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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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魁梧略——犹言高大壮实男子汉的谋略。
(2)
　赵城应返璧——战国时，赵惠文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遣赵王书，愿以十五城换璧。蔺相如奉璧出使秦国，向赵王表示：“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赵，臣请完璧归赵。”相如入秦献璧后，见秦王无意偿赵十五城，乃机智设法复取璧送回赵国。事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这里借此比喻应将原物完好无损地归还原主。
(3)
　逡巡——谓倾刻，极短时间。　　合浦还珠——合浦郡(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合浦县东南)，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百姓依此为生。但因贪官採珠过多，致使珠渐徙于邻境交阯郡界(今越南中部以北)。循吏孟尝到任，革易前敝，不再乱採，未踰岁，徙去之珠复还，百姓得以复旧业。事见《后汉书·循吏传·孟尝》。此亦是物归原主之喻。
(4)
　备细——犹详细。　　衷曲——犹言内心的委屈。
(5)
　市井——此指集中买卖货物的场所。
(6)
　赌坊——聚赌为业的经营场所。　　兑坊——即小当铺。
(7)
　随身本事——指自身的能力。
(8)
　趁食——犹言自己找饭吃，寻求生计。
(9)
　门神——在门上贴其画像以驱逐鬼怪，护门之神。相传唐时实有所指，乃秦叔保、胡敬德二将军，因唐太宗寝门外尝有鬼魅呼号，抛砖弄瓦，夜无宁静。于是杀人如剖瓜、积尸如聚蚁的秦胡二将为其守夜，夜果平静。后便将秦胡二将之像绘于左右门上，邪祟遂息。后世沿袭，遂永为门神。
(10)
　相扑——即摔交。早在战国时代，讲武即以角觝为戏，角其材力以相抵斗，汉武帝好之。角觝即相扑。
(11)
　泰岳——指泰山。　　争跤——谓摔交比赛。
(12)
　道路——犹言买卖、饭碗。
(13)
　不期——不料，没想到。
(14)
　那吒——梵文音译，佛教护法神名，称大力神。相传那吒尝现三头六臂，每手各有所持。那吒，一作“哪吒”。
(15)
　说嘴——犹言夸口、吹牛、说大话。
(16)
　可知——难怪、自然之意。　　着——遭到。
(17)
　义士——谓恪守大义的人。是对善良勇士的敬称。
(18)
　拨云见日——比喻冲出黑暗，见到光明。
(19)
　折草料——犹言折禄食，应享用的禄食被折扣了。迷信的说法指折寿。说自己吃牲口用的草料，比之驴马，是客气话。
(20)
　中酒——即醉酒。
(21)
　下饭按酒——指吃饭的菜肴和下酒菜果。
(22)
　意故——谓缘故、意思。
(23)
　还我——犹给我。　　无三不过望——意谓不喝三碗酒不过望子去。望，望子，酒旗，指酒馆。
(24)
　深饮——犹言痛饮、干杯。
(25)
　恁么——这样，如此。　　却才——方才可以。
(26)
　食箩——用竹子编织，可盛食品的器具。
(27)
　刘伶——魏晋间名士，竹林七贤之一。字伯伦，沛国(今江苏沛县一带)人。貌丑，少言，肆志放情，极好酒。
(28)
　王弘——南朝宋临沂(今属山东)人。晋王导曾孙，以清恬知名。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解印后辞职，后征著作佐郎，不就。时弘任江州刺史，欲识渊明，不能致。尝渊明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正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醉，醉而后归。《晋书》、《南史》均有传。
(29)
　佛印——宋僧，释了元，俗姓林，字觉老，饶州浮梁(今江西景德镇)人。幼习儒，后出家，嗣江州承天法席。后游京师，赐高丽进贡磨衲。与苏轼为方外交友，与黄庭坚亦友善，彼此皆有书信往还亦谈禅机妙理。
(30)
　逃禅——此指遁世之意。
(31)
　宿酲——即宿醉，谓醉酒经宿未醒，尚有馀醉。
(32)
　遮莫——犹言不管。　　酸咸苦涩——指酒的味道。
(33)
　滑辣清香——指酒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