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精校)第2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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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了就让他进来,难道要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们叮嘱,哪些人可以免礼、哪些人必须等候吗?要是那样,哀家养你们又有何用?”
  崔小芙一肚子地烦闷发泄到吕太一的身上,吕太一吓得连连叩头道:“太后明鉴,这并非是老奴不按太后的意思办事,实在是李相国要遵从君臣之礼,一定要命老奴先禀报才肯觐见。”
  崔小芙按住心中的烦闷,便拉长声音道:“那就让他觐见吧!”
  吕太一给旁边宦官施了个眼色,命他们收拾地上的奏折,自己匆匆去了,片刻,李勉被引了进来,他上前跪下行了一礼,“臣李勉参见太后。”
  崔小芙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道:“相国就不要客气了,有什么事就坦率说吧!”
  这时,吕太一向房间里的宦官们招招手。示意大家退下,众人沿着墙悄悄地溜了出去,吕太一走在最后,他将门轻轻带上,可就在带上门地一瞬间,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将门留了一条缝。就是这一条细缝可以将房间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出来,吕太一在门外规规矩矩坐下。但耳朵却竖得笔直。
  ……
  “恭喜太后,济阴王李俯和北平王李偕兄弟皆表示愿支持太后,强烈反对张姓人篡位,荥阳郡王李伸也幡然醒悟,表示不再支持李俅。”
  一连三个喜讯,崔小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地笑意,厚积薄发。支持她地人已经在一天天增加,现在已经有三十名亲王、郡王以及国公等宗室中人明确表态支持她,说明权势并不是唯一的标准,张焕地私生子身份还是被很多皇室宗族不认可。
  “那宗正卿的候选人可有了定论?”崔小芙地语气明显地轻快起来。
  “臣以为济阴王李俯是靖恭太子之后,无论是辈分资历还是血亲正统,他都不亚于李俅,而且他在宗族中威望很高,若他为宗正寺卿。必能堵住张焕回归皇族之路。”
  “那李俅的罢免你准备得如何了?”
  ……
  房间里崔小芙和李勉正在商量罢免李俅的细节,吕太一却从旁边的副书房中悄悄溜出,他手中有了一张纸条,见两人还在商量,吕太一便来到外间找到一名心腹宦官,将纸条给他并低声叮嘱了几句。小宦官随即领命去了。
  望着小宦官远去的背影,吕太一松了一口气,他回头见两人的商议还没有结束,不由暗暗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不识时务。”
  ……
  这两天张府外的官员已经少了很多,一方面想投奔张党之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了自己地意愿,另一方面张府又实行了登记制,所投的帖一律进行现场登记,所以在上朝时间张府门前几乎就没有一个官员来投帖。这也难怪。张尚书一直在肃整纪,若此时出现。岂不是说他的心思不在朝务上吗?
  不过官员本人不能来,却并不能阻挡他们夫人的热情,一次、两次、三次,来的次数越多,彼此建立的私人友谊也就最厚,故而许多稍许有点品阶的夫人也就成了张府的常客,不仅是找裴莹,张焕地其他妻妾也一个不放过,在某些时候妻可不如妾,所以不仅裴莹不胜其扰,就连尚无名份的平平也多了几个莫名其妙的老乡:有几个丈夫曾在太原做官的夫人可是听说过太原名媛林平平的名声,知道青梅竹马是一枚分量极重的棋子。
  这天中午,一脸疲惫地平平送走了一个来找她谈论流行服饰的少卿夫人,转身来到崔宁的院子,从某种角度平平比从前变了许多,比如她不再整天带把剑四处去游荡,也不再充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虽然很多时候是好心未必有好报,总之她开始约束自己天马行空的性子。
  不过在很多方面她和十六岁时也并没有什么变化,比如刚才那个少卿夫人已经找过她不下五趟,她还是记不住人家姓什么,至于人家丈夫是谁,她更是一片茫然,还有那个少卿夫人和她谈论服饰穿着与身份品阶的关系时,她就几乎要听睡着了。
  再比如她虽然不再出去乱逛,但并不能证明她的心就宁静了,只不过她把逛的范围缩小了,整天在府中四处串门,或者有出门的机会,那更绝对是少不了她的份,总之,用平平自己私下里地话说,反正张十八已经答应娶她,就没必要在他面前装什么淑女了,活得这么累干嘛!
  平平一直就很喜欢崔宁,这不仅是因为崔宁老早就和她关系交好,更重要是在崔宁面前她可以随心所欲,崔宁对她一些不符合淑女规范地举动也是一笑了之,而不像主妇裴莹,见她走路稍快一点,眉头就皱得跟鸵鸟皮似的,谁说她平平地心不敏感呢?
  刚进院子,就见崔宁慌慌张张地要出门,乳娘抱着她的儿子跟在后面。还有她地两个贴身双胞胎丫头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要去哪里?”平平吓了一跳。
  “刚才旧府中有人来报,说爹爹病倒了,我要去看看。”崔宁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不久前她的身子感觉不适,结果医生发现她是又有了身孕,这令她欣喜若狂。她可一直就想生一个女儿。
  平平赶忙上前扶住她,迟疑一下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好照顾你。”
  “算了。下次吧!你还要收拾东西,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崔宁停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歉然道。
  “我还用收拾什么吗?”平平身子轻盈地转了一圈,笑道:“你看看我,既不用化妆,又不用考虑衣裙的颜色搭配,更不考虑什么一品的冠花二品的发式,还没有什么丫鬟婆子拖累。说走不就走了吗?”
  说到这,她见崔宁地眼睛里蕴着笑意,便拉着她的手央求道:“你就带我去吧!这几天每天都有乱七八糟地人来找,烦都烦死了。”
  “你呀!几时才能世故一点?”崔宁见她执意要跟自己去,只得苦笑着摇摇头道:“那你去跟大姐说一声,我等你一会儿。”
  “她被几个一品夫人缠住了,哪有时间管我们这种小事。”
  其实平平是担心裴莹不让她去,不知为什么。她对裴莹总有一点害怕,裴莹的规矩很严,尤其对平平要求更严格,不准她纵声大笑,得笑不露齿;不准和丫鬟说说笑笑,得保持尊卑有别;不准随便进张焕的书房。那里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等等等等,总之是吃穿住用都有讲究,弄得她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会儿她想跟崔宁回娘家,裴莹知道了肯定又会说:‘崔宁回娘家没关系,但你怎么能去外府过夜,被人知道了定会说我们张府没规矩,明天一早再去。’
  既然知道肯定会是这个结果,她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呢?平平装着浑不在意地扶住崔宁便走,崔宁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对她道:“你要尊重大姐。我等你一下。”
  无奈。平平只得怏怏向内宅走去,片刻便见她欢喜无限地跑了回来。老远便笑道:“听说什么元侍郎的夫人病重,她特地赶去探望了,正好不在府里,我已经请孙大娘帮我转告一声。”
  崔宁知道这已经是极难为她了,也就不再劝她,便带着她一同回娘家探望父亲,一行人走到侧门前,一辆宽大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几十名骑兵环护在马车左右。
  众女登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长鞭,马车巨大的车轮缓缓滚动,向宣阳坊方向驰去。
  马车内崔宁一直微闭着眼,这次怀孩子她地反应很大,尤其坐车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她默默地忍着胸中的烦闷,一句话也不想说,平平则拉开车帘一条缝,出神地注视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她是一个酷爱自由的女子,从来不喜欢将自己束缚,更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女人心计,她更象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向往着无边无垠的大海,当她疲惫了,她也会渴望回到宁静的港湾,人和天地万物一样,也经历着青涩、成熟乃至衰老地过程,她今年已不再年轻,心态的年轻始终无法取代生理上的成熟,当抱着裴莹或是崔宁的孩子,她偶然也会有一种母性的流露,幻想着有自己的孩子。
  她想得很单纯,只想着能和张十八生活在一起,圆自己从小地梦想,还要和他生一个儿子,让他们父子每天都能吃到自己煎的鸡蛋。
  连张焕的小妾花锦绣都知道老爷已经是天下第一号人物,她也常常私下里劝平平,老爷的身份非同一般,必须要小心翼翼伺候,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得顺着他的脾气。
  但平平却从来不这样认为,她执拗地认为那些虚名身份都是别人强加来的东西,已经让他整天疲惫不堪,在自己面前为何还要戴个假面具?张焕的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从小和她玩泥巴、掏鸟窝的师兄,是长大后肯天天吃她炸鸡蛋的张十八,和自己在一起,他才能得到真正地轻松和快乐。
  马车转了个弯,进入了宣阳坊,又走了两里地,马车慢慢开始减速了,平平见已经到了崔府,便碰了一下崔宁地胳膊,崔宁一下子醒了,揉了揉眼睛慵懒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你小心点,我来扶你。”平平小心翼翼地扶起崔宁,和她慢慢地走下马车,台阶上崔府的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见小姐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老爷吩咐我在这里等候,他在书房等着小姐呢?”
  崔宁微微一怔,“爹爹不是病了吗?他怎么在书房?”
  大管家自知说漏了嘴,赶紧解释道:“老爷下午稍好一点了,不想久卧床,正在书房看书呢!”
  这时崔宁见台阶地另一边还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是自己二叔的马车,她便问道:“我二叔也在吗?”
  “在的,二老爷已经来了多时。”说完,大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命几个丫鬟婆子接过崔宁的行李,自己先进府去了。
  这时,崔宁心中开始隐隐觉得父亲这次得病的时间似乎有些蹊跷,这中间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便回头对平平笑道:“你先到我的房里去吧!我先去见见父亲。”
卷九
国乱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绝代佳人
  内坐着三人,靠屏风而坐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脸颊瘦长、身材高大,十指尤其修长,显得十分精明能干,他便是崔家在清河的家主崔葙,崔葙原是尚书右丞,裴俊上台后主动自荐为清河郡刺史,随即崔庆功背叛崔家,崔圆引咎卸下家主之位,任命他为家主,具体负责执行崔圆的振兴崔家计划,眼看局势已经到了转折攸关之时,昨天晚上,崔相奉命从山东清河赶到了长安,崔圆又命崔寓也来府中,三人一起商量崔家的前途命运。
  崔圆半倚在软褥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在细细的吮着,虽然仍不能动弹,但他姿态悠闲,目光中熠熠有神,哪有半点病重的样子,在他旁边,崔寓跪坐在席上,脸色肃然地望着家主,他沉声道:“按照大哥的推断,在张焕将来的布局中,裴佑任右相已是铁板钉钉之事了吗?”
  “至少从目前的势态应该是这样,毕竟相国党还是朝中第一势力,拉拢的裴佑也就拉拢了一大批朝廷中坚,尤其在他以暧昧身份登基时,对百官和朝廷的倚重也就显得尤为重要,况且立朝之初,万事待兴,他更需要一个平稳过渡的朝廷来稳定天下局势,若是我,我也会让裴佑来做右相,在大位不稳之下,拉拢敌人远比奖励自己人有效得多。”
  崔圆说得很慢,他希望心有不甘的崔寓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此时见崔寓眼中已有所悟。他便将茶杯放回桌上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放心,张焕虽用裴家,但绝不会让其一家坐大,这左相之位是非你莫属,而且彼左相非此左相,是货真价实地门下侍中,甚至权限还会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位左相。”
  崔寓心里虽然充满了失望。但他也知道其兄所言有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而这时崔葙却接口笑道:“我来时听说洛阳已平,可张焕却没有返京,他是否去了邺郡?”
  崔圆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他最得力的两员大将都去了河北,装备及兵力也远超对方,这场战役他去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必然是去邺郡会见裴佑,但他此举策略之高明,眼光之长远,就不是你们所能看得到了。”
  说到这里,崔圆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此人能走到今天也绝非偶然,他是我所遇的人中最让我佩服之人,当年我就是小瞧他了。才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请大哥明言!”崔寓问道。
  “我现在不说破,等他回来后,你们很快便知道他去邺郡的真正目的了。”
  崔圆卖了个关子,他见一名侍卫在门口闪了一下,知道女儿已经到府了,便对二人道:“宁儿来了。你们先退下,我要和她先好好谈一谈。”
  片刻,一阵清脆地步摇脆响,崔宁快步走进了父亲的书房,书房地窗户已经打开,清新的风拂面而来,崔寓与崔葙的茶杯都已被收走,但心细如发的崔宁还是发现多了两个坐垫,上面有人刚刚坐过的痕迹,她见父亲面色红润。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秀眉不由一皱道:“爹爹,你没有生病吗?”
  “怎么。爹爹健康一点不好吗?”崔圆呵呵笑了一声,一摆手道:“坐下说话吧!”
  “我不是说爹爹不生病不好,只是……”崔宁说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道:“说吧!爹爹把我骗来,究竟是什么事?”
  “我女儿怎能加爹爹一个‘骗’字呢?”崔圆淡淡地笑了笑,他目光清冷地望着崔宁缓缓道:“其实爹爹是病了,不过得的是心病罢了。”
  “心病?”崔宁一怔,她长长地睫毛随即垂下,“爹爹的病根是焕郎吧!”
  崔圆一拍手掌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不错,我的病根就是你的丈夫,现在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他入主大明宫已是大势所趋,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你是他的次妻,又是我崔圆唯一的女儿,我想这元妃之位非你莫属,所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时,旁边地侍妾将窗子关了,悄悄退了下去,房间里十分安静,崔宁挺直腰坐在那里,身子因怀孕而显得更加丰满,她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低声道:“尚书府也罢,大明宫也罢,都不过是一处栖身的房子;次妻也罢,元妃也罢,我总归是他的妻子;我生有儿子,他总不能因我年老色衰便休了我,如此,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我又有什么打算呢?”
  “你没有打算,那你有没有替我们崔家打算,有没有替你的珪儿打算呢?”崔圆语气慢慢地加强了。
  提到儿子,崔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也淡淡一笑道:“他现在一共只有两个儿子,珪儿是次子,就算做不了太子,将来封个亲王总没有问题吧!只要他平平安安过一生,就是我这做娘地最大希望,至于崔家的地位,焕郎不会因为我而特殊照顾,也不会因为我而刻意贬低,关键是崔家子弟要争气。”
  崔圆注视着女儿,终于,他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如果我希望珪儿为太子呢?”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儿,这就是他的打算,要想超越裴家,必须让自己的外孙继承大统。
  “父亲!”崔宁也愤怒了,夺嫡之变将意味着她的儿子可能会死于非命,她怎么能容忍,崔宁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幼当有别。张家有嫡长子在,当然是要以长为尊,父亲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我地话怎么荒谬了!”崔圆的声音也陡然变高,“我大唐从建国至今,又有哪一个皇帝是嫡长子即位?他张焕不也是旁枝庶子出身吗?”
  他也有些动气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替家族想想呢?事关崔家百年大计,他盘算多年地计划岂能因此而罢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温和地口气劝女儿道:“看似他裴家势力强大,其实不然,且不说我崔家也是数百年的名门,比他裴家还强过几分,更重要是我崔家人才辈出,从去年进士及第就可看出,崔家地后劲远远比裴家强劲得多。三五年后,朝中格局必变,那时恐怕你也会有此心,现在我对你也没有要求,但未雨绸缪,凡事要早早谋算才行,你明白我地意思吗?”
  但崔宁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后继之事焕郎自会考虑。若琪儿不肖,他自然会考虑别人,但作为外戚,无论是陇右还是天下,希望崔家还是应把精力放在国事之上,为国效力、为民谋利。这才是女儿心中所愿。”
  说完她站了起来,向父亲施一礼道:“既然父亲身体康健,那女儿就不在此过夜了,天色稍晚我便回府。”
  崔圆一言不发地望着女儿走了,应该说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眼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崔宁刚走,崔寓便快步走了进来,急切地问道:“如何?宁儿有此心吗?”
  崔圆摇了摇头,“她态度很坚决。我说服不了她。”
  崔寓愕然。他迟疑一下便道:“要不我再劝劝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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