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精校)第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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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见宗人堂认可,便走到正中,他高声对数百名族人道:“我想请问诸位,崔家有二十万山东军。裴家有十八万河北军,韦家有十二万陇右军。王家有两万山南军,而楚家也有三万淮南军,正是这些世家军队才是各大名门立足于朝堂的根本,那张家呢?号称第五大世家,它的河东军到哪里去了?”
  “被崔家拿走了!”有人小声地应答。
  “不错!是被崔家夺走了,成了他的凤翔军,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焕语气渐渐变得低沉。“我想大家也和我一样困惑,十年前张破天为什么会离开家族?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今天应该给大家揭穿这个谜底了。”
  “哼!张破天勾结崔圆,早有定论,又有何必要再次替他翻案,倒是你!”
  张若锦冷笑一声,他指着张焕对众人道:“并非我轻视庶子,而是这个人竟亲手将自己的父亲打伤,试问这种眼无君父之人有何资格在这里发言。”
  他慢慢走上前。按着张若钧的肩膀对众人道:“知子莫若父,就让他地父亲给大家讲一讲。这个张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他亲手将张若钧扶了起来,拿下他脸上遮盖地纱布,露出了一张高肿的脸,到处是一块块触目惊心的靛蓝和红紫。显得格外狰狞,这时张若锦为今天而特意给张若钧打扮,果然,下面之人传来一阵惊呼声。
  张若锦慢慢走回自己座位坐下,为自己善于抓住机会而洋洋自得,他又迅速瞥了一眼张若镐,眼中充满了嘲弄之色,张若镐依然是面无表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张若钧现在还是不能说话,他手中拎着一个大木牌。显得颇为滑稽。只见他从怀里取出厚厚一叠白纸,从中间翻出一张。贴在木牌上,高高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不过众人表情并不是张若锦预料的那样,充满了对张焕的愤怒,而是一片惊愕,随即窃窃声四起,张若锦只见四弟张若锵指牌子拼命向自己使眼色,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他微微一怔,他是坐在张若钧的身后,约两丈远,看不见牌子上地字,按照预定的方案,牌子上的字应该是‘此子从小便欺兄辱父,乃大逆不道之人。’可众人表情却似乎不像,好像都充满了对张焕的理解。
  张若锦极想站到前面去看看牌子上究竟写的什么,又恃身份不敢妄动,这时,旁边的张焕却迅速瞥了一眼八哥张灿,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张焕看的很清楚,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我辱家主在先,理应受责打,十八郎大义灭亲,我感到很欣慰。’
  这时,张若钧木牌上的字又换了,‘十年前,我们被崔圆挑拨,将张破天赶出张家。’
  此言一出,会场上一片哗然,紧接着张若钧又贴上一张纸,“张若锦受崔圆怂恿,欲夺军权,便联合几兄弟向家主诬告张破天有谋家主之意。”
  ……
  ‘家主为此召集五兄弟与张破天对质,众人一致要求他交出军权。’
  ……
  ‘张破天被逼不堪,一怒之下离开张家。’
  ‘崔圆收买了河东军中高级将领,最终使河东军倒戈。’
  张若钧动作迅速,一张一张地纸贴上木牌,前排人小声诵读,如波浪般翻滚着向后传言,渐渐的,掩盖了十年的那桩往事,此刻终于真相大白。
  张若锦已经抢到了第一张白纸,张焕的一鞭竟变成了大义灭亲,他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没有想到张若钧竟会在关键时候背叛了自己,他这才明白,张焕那一鞭是早就设好的苦肉计,此刻,张若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若钧一张一张地更换白纸,听着下面的族人一阵阵惊呼。
  他手脚变得冰凉。坐榻下仿佛有无数根针刺他一般,终于,张若锦忍不住向张若镐偷偷看去,却只见他在微微斜视自己,嘴角挂着不屑地笑意。
  不!自己并没有败,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筹码,张若镐的嘲讽深深地刺激着他的自尊。
  这时。张焕从旁边慢慢走过来对众人道:“各位,现在我可以回答家主为何要将礼部尚书让给张破天了。”
  “家主是为了我们张家的大局着想!”张灿站起身大声道。
  “不错!”张焕走到了族人中间。他看了众人一眼,“家主这样做为了我们张家的大局着想,崔圆已经继任了右相,他的下一步是什么?显然就是要对付我们张家,把河东这个战略要地收入他地囊中,可是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张破天手中地三万河东军,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三万军护卫我们,崔圆甚至不用出兵,只需派几百个马贼便可灭了我们张家满门,可我们却对张破天怀有极深地成见,不肯重新接受他,家主才万般无奈将内阁之位让给张破天,或许他地做法也有不妥之处,但希望大家理解家主的一片苦心。”
  “够了!”
  张若锦猛地站起来。他快步走到张焕身旁,脸色异常阴沉地对众人道:“我们今天讨论地不是张破天如何?而是我们的家主有没有资格再做下去的问题。”
  他走到一旁地案几上取过一本帐,举在手中,高声对众人道:“这是我从劝业行拿来的账簿,我发现在前年有一笔四十万贯的巨款被拨给了山南王家,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想大家也不知道,可当张若锋忽然离奇地死后,我才终于发现,这里面竟然藏着一个秘密。”
  张若锦见众人注意力再次被自己吸引,他的信心又慢慢开始恢复,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这封信就是从张若锋房间里搜来,大家猜测了很久,一定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张若锦把信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对众人道:“这封信就是我们的家主命令张若锋向山南王家划拨四十万贯巨款,事后我查明。这四十万贯钱最后是落入了崔家的口袋。”
  此时。整个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家主。
  张若锦瞥了张若镐一眼。冷冷道:“家主,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将钱划给山南?为什么钱最后却落到了崔家地手中?”
  张若镐摇了摇头,“我从未写过什么划钱给山南的信。”
  “哼!”张若锦嗤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这信是假的?是我栽赃你?”
  他把信交给宗人堂几个老者,“你们告诉大家这信可是真的?”
  宗人堂其中一人站起来道:“我们早已验过,笔迹确实是家主所写,印章也是真的。”
  “如何?你还说我是栽赃你吗?”
  张若锦十分得意地拾起信,向众人扬了扬道,“各位可以看看,信纸已经发黄,笔墨也十分陈旧,这显然是几年前所写,难道我会在几年前便想到今天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惊讶地声音,“张刺史手中怎么还有一封信?”
  众人一起回头向后看去,只见门口走来一群官府中人,为首之人正是太原尹韩延年,他十分诧异地望着张若锦手中的信,从怀中也取出一封信,对众人晃了晃道:“从张若锋房中搜出的信在我这里,听说今天张家开族会,我便特地将它送过来,怎么张刺史的手中也有一封?”
  张焕接过信,快步走到目瞪口呆的张若锦面前,微微一笑道:“二叔,手中之信可否借我一观?”
  张若锦本能地一退,却冷不防被张焕一把将他手中信抽走,张焕又抖开另一封信,仔细看了看,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道:“两封信居然一模一样,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将两封信并放在一起,高高举起道:“这两封信一模一样,笔迹印章均分毫不差。而且所用信笺的编号也是连号,各位不觉得其中地蹊跷吗?”
  张若锦一眼瞥见那条被撕坏的边,大脑‘嗡!’地一声,变成一片空白。
  大堂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张若锦的解释,可等了很久,张若锦始终没有站起来。张氏族人开始窃窃私语。
  “韩使君,这封信明明你已交给了我张家的宗人堂。怎么又会到你地手上?”一直沉默地张若锵忽然站了起来,他盯着韩延年冷冷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好象还为这封信病了一场。”
  韩延年脸色一整,肃然答道:“我生病是因劳累,和此事无关,不错,这封信我先是借给了贵府地宗人堂。但这是官府办案的证据,官府自然要拿回,你若不信问问便知。”
  众人地目光又落到宗人堂几个老人的身上,这时张焕慢慢上前,对宗人堂的几个老人笑道:“事关重大,请几位长辈仔细想好了!”
  虽然他面带微笑,但几个张府老人却分明感受到他话语中隐藏的一种死亡威胁,几个人不约而同又看了看张若锦。他坐在那里一脸沮丧,显然大势已去,几个人便异口同声道:“韩使君说得一点没错,信我们确实交还了官府。”
  “你们……”
  张若锵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道:“一帮见风驶舵的家伙!”
  他转过身,不甘心地高声对众人道:“或许家主不放心。事关重大,所以才连写两封,以防止万一,这也有可能?”
  “事关重大!”
  张焕一阵冷笑,“你也知道这事关重大,如果是你,你会写两封信吗?将自己的风险增大一倍,你别忘了,你说的是天下第五世家地家主,大唐的礼部尚书。如果家主连这点谨慎都没有。他又何以使我张家至今屹立于河东不倒!”
  大堂里静悄悄地,只听见偶然传来的咳嗽声。张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徐对众人道:“众所周知,崔圆在去年利用回纥入侵重创了韦家,五月,他连任右相成功,今天是八月,正好过去三个月,张家便突然爆发了内乱,有人气势汹汹逼迫家主让位,大家想一想,这是巧合吗?这其中可能没有崔圆的影子吗?想必也有人听说了,四天前,家主遭到了数百名不明身份人的夜袭,死了两百余人,官府已经介入调查,这是为什么?这是有人要置家主于死地!”
  张焕心中的怒火忽然爆发,他慷慨激昂说道:“如果我们家主倒了,谁会是最大的利益者,是张若锦吗?不!是崔圆,他谋划这一天已经多年,一但他成功,不出一年,山东的清河军就会进驻太原,所有河东地张家官员都会被他清洗,张家积累百年的声誉、家产皆会毁于一旦,你们!愿意看到这一天吗?”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沉思,甚至连刚刚跳起来反对的张若锵也沉默了,惟有张若锦一阵白一阵红,他想跳起反驳,可在张焕强大的气势面前,在张焕铿锵有力的话语面前,他竟变得无比渺小和丑陋。
  “各位,让我说两句吧!”张若镐艰难地要站起来,张焕一把上前扶住了他,他颤巍巍走到众人面前,声音低沉而又不容反驳。
  “今天大家既然有这个机会坐在一起,我想说,张家首先需要的是团结,只要大家齐心,就不怕有人来欺辱我们,现在我宣布,张破天将重新回到张家,可有人反对?”
  没有人站起来,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明白,张破天地三万河东军将是张家最有力的保护,在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上,大家均抛弃的过去的仇恨。
  “很好!下面我再宣布我们张家的家主继承人。”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张焕望去,今天他的表现让许多人都刮目相看,许多人都不再反感他,甚至许多庶子都渴望张焕能成为家主继承人,或许他能改变庶子在张家的地位。
  张若镐再一次向张焕看去,目光中带着最后一丝期待,但张焕依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放弃今天这次机会或许会失去很多,但他已决定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就决不会再回头,不是吗?人生因为就是充满了挑战,才会变得多姿多彩。
  张若镐地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欣慰地笑了,他地目光离开了张焕,手慢慢指向张灿,徐徐道:“张灿掌管财权近一年,做事稳重踏实,让我很是放心,我正式命他为我们张家第八任家主继承人。”
  张灿慢慢站了起来,会场里沉寂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张家家主,可今天却成为了现实,他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若自己还在梦中一般。
  旁边他的父亲张若钧心中万分激动,他感激地向张焕望去,就是这个自己十五年来从未放在眼中的儿子,却最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张焕笑着向张若钧微微点了点头,他做了自己的十五年的父亲,今天自己终于回报了他,从此和他两无相欠。
  张焕慢慢地向后退去,从小侧门悄悄离开了会场,就在他刚刚离开之际,外面传来飞奔的脚步声,张府的大管家几乎是扑了进来,他颤抖着声音大喊道:“快!皇上的龙驾到了,就在府门外!”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较量(上)
  张府的大门前,旌旗招展,猎猎风响,千余名盔甲鲜亮的骑兵护卫着大唐天子的龙驾,另有千名龙武军士兵驱赶围观的百姓,很快,张府的大门徐徐拉开,张若镐在张焕和张灿的扶持下,率领族人出府迎接圣驾。
  “臣张若镐率族人参见皇帝陛下!”
  他艰难地给李系跪下,在他身后,太原尹韩延年,以及近百名在河东各地为官的族人依次而跪,再向后便是数百名张氏族人。
  李系扶着一名宦官的肩膀快速走下龙辇,他紧走两步,将张若镐扶起笑道:“朕来河东巡视,便想来看看张爱卿。”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韩延年,略有些奇怪地问道:“韩使君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张府召开族会,臣特地为此而来。”
  “哦!”李系又回头对张若镐微微笑道:“朕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你们开族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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