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校对)第6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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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翰原以为李瑁礼贤下士、心地宽厚,会是一个明主,他也真心诚意地愿奉李瑁为主,但没想到李瑁一样的昏庸,一样的不堪扶持,竟然听信奸佞,放纵军中卖官,这让哥舒翰忍无可忍,也让他无比失望。
  望着茫茫的江面,哥舒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李庆安,李庆安是他的后辈,现在却能执掌天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走的是拥兵自立之路,这才是他们这些大军阀唯一可行之路啊!
  为李家卖命,就算忠心耿耿,最后还是会被李家像狗一样的杀掉,安思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有高仙芝,那么忠心的人,要不是李庆安出手相助,他早就身败名裂而死了。
  直到今天,直到为李家卖命了近二十年,哥舒翰才终于悟出了这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为皇家卖命最终是难逃一死,只有拥兵自立为王,才有可能得到善终。
  其实安禄山也是同样看透了这一点,只是他占据了河北重地,对朝廷威胁太大,又野心勃勃,想取李家而代之,才会被朝廷不容。
  哥舒翰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这一次,李瑁还是不听他的劝告,执迷不悟,那他就把军队拉到广州去,自立为岭南五府经略使,山高路远,朝廷未必想征伐他,只要他承认朝廷,不干涉地方政务,六分自治,四分顺从,相信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了,就像李庆安在安西一样。
  想到这里,哥舒翰只觉胸中豁然开朗,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呈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激动不已,思归如箭,他甚至已经不想去襄阳了,罢了,不管什么李瑁了,现在就回去。
  哥舒翰回头刚要下令,却听见他的手下一片喝骂:“船家,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哥舒翰吃了一惊,他这才发现,渡船并不是去河对岸,而是驶进了汉江,他勃然大怒,拔剑指着一名艄公骂道:“立刻回去,不然我宰了你。”
  四名艄公叫天屈地,“军爷,你们不要过江吗?所以我们才往江对岸去。”
  “放屁!”
  哥舒翰已经发现不对了,几艘快船正向他这边极速驶来,船帆鼓满,如离弦之箭,他甚至已经隐隐看见船头有人手执弓弩。
  哥舒翰心中慌了,他是个旱鸭子,在陆地上他可以力敌万人,可在水中,他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哥舒翰拔剑向艄公砍去。
  四名艄公一声大喊,同时翻身跳入了江中,渡船顿时在江中团团打起转来,他的亲兵都是骑兵,不懂水性,在船上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渡船开始进水了,从四个口子同时向内汹涌灌水,片刻,渡船便沉没一大半,他的五十名亲卫已经大半落水,在江面上消失了。
  哥舒翰执剑站在船头束手无策,眼看渡船将沉,他不由仰天大喊:“苍天啊!要灭我哥舒翰吗?”
  “哥舒老贼,苍天不灭你,我来杀你!”
  只见一艘快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船头之人,正是他的死对头,大将张维瑾。
  张维瑾手执弓箭,早已瞄准了哥舒翰,不等他反应,一箭射出,箭势强劲,可怜哥舒翰前后左右都是水,无处躲闪,这一箭正中右胸,射穿了哥舒翰的铠甲,他大叫一声,和甲坠入了汉江,只见江面上血光翻红,一名艄公已将哥舒翰的人头高高举起。
  “张将军,我已杀了哥舒翰!”
  张维瑾一阵仰天大笑,“哥舒翰老贼,你也有今天吗?”
第六百二十三章
信德奇兵
  哥舒翰既死,四周伏兵漫杀而来,未过河的亲兵悲愤万分,拼死厮杀,但寡不敌众,渐渐越杀越少,剩下数百人见势不妙,一声呐喊,冲出重围奔荆州而去。
  哥舒翰身死的消息在数日后传到了荆州,哥舒翰之子哥舒曜大恸晕死,被众将急救方醒,哥舒曜随即下令全军缟素举哀,又割破手指写下‘复仇’二个血字,整顿军马,得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向襄阳杀去。
  但就在这时,李亨十万大军已杀到了襄州,李瑁急令大将赵奉章率军五万前去迎敌,四望山一战,剑南节度副使史翙击溃了赵奉章之军,十万大军剑指襄阳城,两天后,大军越过了疏河,兵临襄阳城下,而哥舒曜的三万军也杀到了长林县,驻兵不前。
  此时李瑁在城中还有七万大军,就在李瑁准备与李亨决一死战时,西城传来消息,他最信任的大将张维瑾开城投降,七万大军跟随张维瑾投降了剑南军,十万剑南军杀进了襄阳城,直到这时,李瑁才知道他杀哥舒翰是自毁长城,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李瑁火烧荆王府,自焚而亡。
  哥舒曜听闻李瑁自杀,他自知不敌剑南军,便率军返回荆州,尽起荆州八百艘战船,离开荆州向江南而去。
  ……
  江南的战事目前陷入了胶着状态,北唐军虽然士气高涨,进攻凌厉,但苦于没有大型战船,漕船虽多,却难以和南唐水军匹敌,八万大军只得望江兴叹,这时,李庆安下令在白沙港大量造船,征集了上万船工,限两个月内造出三百艘大船。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江对岸的南唐军大营,李璘听说北军刚开始造船,不由放声大笑,这时他也得到情报,皇兄李亨亲率十万大军东征荆襄,种种利好消息传来,终于令李璘放下心,他一方面命巡哨在江岸巡逻,严防北军用漕船渡江,另一方面,他翘首企盼,等待荆襄的好消息传来。
  ……
  盐港夜晚,寒风四起,北风呼啸,强劲的风力将港口上的大旗吹得‘啪啪!’作响,港口四周已经被上万士兵戒备森严,二十里内,任何一个外人也难以混入港口,经过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增兵,盐港的驻兵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十分隐蔽,从这里到百里外都是白茫茫的盐田,没有人家,也没有树木,在军队的封锁下,南岸的探子基本上无法过来,更不可能发现这里已经驻扎了三万大军。
  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震碎了寂静的夜晚,只见上千骑兵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风驰电掣,为首之将正是北军主帅李庆安。
  盐港是李庆安占领的第一个战略要地,他并不是为了夺取江淮的盐利,而是看中了盐港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位于长江的出海口,直接面对大海,又有胡逗岛阻隔,南唐军难以探查到这里的情况。
  可以说,盐港是关系到李庆安江南战役全胜的关键之处,打赢江南战役,没有什么悬念,关键是拦截住多少江南之军,李庆安也知道,在水面作战,他们的北唐军没有优势,甚至还有落败的可能,所以他必须要最大程度地在陆地上歼灭江南军。
  一千骑兵奔至港口,大将李抱真率军上前施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它们来了吗?”
  “快了,东面斥候已经看见了它们,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好!我们去码头等待。”
  李庆安催马向码头而去,码头上二十几艘船移去了胡逗岛,码头上空空荡荡,几艘引导小船已经就位了,黑色的浪花拍打着码头上的青石长条,发出哗哗的回荡声,夜色格外深沉,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雾霭,但并不影响航行。
  李庆安凝视着茫茫的江面,乌云黑沉沉的压着江面,连星光也没有,这是个非常隐蔽的夜晚,也是北军等待了多时的军队。
  “大将军,我很期待啊!”
  李抱真慢慢走上来,他望着江面兴奋地长叹一声,叹息中不是惆怅,而是一种期待和激动,赵崇节也走了上来,这一次他是副将。
  李庆安淡淡一笑,对他们道:“这次你们二人的任务将直接关系到我的江南战略的成败,我对你们只有五个字的要求:谋定而后动。”
  两人一起躬身道:“是!卑职遵命。”
  这时,李庆安忽然回头向江面上望去,他似乎感到了什么,过了片刻,他笑了起来,“你们可以准备了,它们已经来了。”
  李庆安话音刚落,只听眺望塔上发出刺耳的钟声,‘当!当!当……’
  这是有船进港的信号。
  赵崇节调转马头,便向军营奔去,李庆安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他隐隐看见了,江面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串亮点,渐渐的亮点靠近,只见黑影曈曈,在雾霭中显得异常诡异,待黑影靠近,这才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竟然是一艘巨大的五千石海船,高七丈、体长二十余丈,可以驶进深海乘风破浪。
  但绝不仅仅是这一艘,后面还有亮点,在黑暗中无穷无尽,不知有多少艘大海船正向这里驶来。
  李庆安当然知道,一共有三百艘大海船,满载着两百万石粮食,海船是从遥远的信德驶来,原本是在广州港卸货,但由于江南战事发生,李庆安又命令三百海船继续北上,最终目的地便是眼前的这座盐港。
  两百万石粮食和大量的天竺物品就将卸货在盐港,但李庆安要的不是这些货物,而是这三百艘可以远航深海的大船。
  身躯庞大的海船在引导船的慢慢引领下,停在了码头上,码头长约两里,可同时停泊八艘大船,火把点燃了,火光昏暗,码头上依然显得十分昏黑。
  数百名水兵动作熟练地忙碌着,他们将手臂般粗的缆绳绕紧在铁桩上,将大船固定下来,甲板开启,长长的弦板搭上船舷,十几条卸载粮食的专用滑板也扣上了船舷。
  这时,一队押船的安西军士兵从甲板上快步下来了,为首军官忽然看见了李庆安,士兵们顿时异常激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的主帅,纷纷上前单膝跪下行军礼,为首军官道:“卑职信德军第五卫郎将田建明率部众参见大将军。”
  李庆安也心中高兴,能在江南海边遇到信德的驻军,他简直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田将军请起,各位弟兄一路万里跋涉,辛苦了,大家起来吧!”
  士兵们站起身,田建明禀报道:“回禀大将军,卑职率一千儿郎护卫船队前来,一路顺利,原本船上还有数百名波斯和粟特商人,他们在广州下了船,现在船上除了船员外,就只有我们一千安西军,一共有两百万石粮食和一些天竺的药材,全部保存完好无损。”
  李庆安点点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从信德向大唐运送粮食,这条航线一旦固定,将来还会有更大规模的粮食运输,五百艘、甚至上千艘大船,希望田将军能给我带出更多能远航的水军,不要让我失望。”
  田建明大喜,大将军的意思就是将重用于他,他连忙躬身道:“卑职愿竭尽全力。”
  李庆安笑了笑,又大声对士兵们道:“各位兄弟不远万里,艰苦跋涉,这一次,每个弟兄都将记功一级,很快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大家,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士兵们躬身齐声道:“愿为大将军效力!”
  ……
  船队靠岸,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三万多士兵奔上一艘艘大船,将一袋袋粮食滑卸下了大船,数万士兵一直忙碌到四更时分,两百万石粮食终于卸载完毕,这时,三万士兵和战马开始列队上船了,李抱真给李庆安抱拳施礼道:“大将军,末将出征了。”
  “李将军,祝你旗开得胜,早传捷报!”
  黑暗中,李庆安挺立在码头上,在夜风中对出征的将士抱拳施礼,一艘艘大船陆续调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驶入了大海,向遥远的南方进发。
  ……
  时间又渐渐过去了几天,两岸军队依然保持着胶着状态,或许是意识北唐军无船渡江,且在水军方面不如自己的缘故,一直士气低迷的南唐军竟渐渐地士气高昂起来,每天都在水面上进行实战演练,一队队大船耀武扬威,在大江中来回游弋,鼓声如雷,呐喊声震天,就像对北岸进行示威一般,而反观北岸,却静悄悄的,只有一些漕船沿着岸边低调行驶,运送着粮食和物资。
  这天下午,一只小船从北岸驶来,船上是一名年轻文士和两名跟随他的士兵,船还没有到岸,几艘南岸战船便立刻迎了上去。
  战船将小船四面围住,上千把弩箭对准了船上的年轻文士,南唐大将高仙琦站在船头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船上年轻文士抱拳施礼道:“在下是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帐下文书官张知节,奉大将军之命特来给吴王殿下送信。”
  张知节从容自若,在弩箭的包围之下毫不畏惧,又朗声道:“我们一共只有三人,我还是个读书人,就把吴王的十万大军吓得如临大敌吗?”
  高仙琦盯了他半晌,一摆手道:“带他去见殿下!”
  战船闪开了一条路,小船缓缓靠岸,张知节在百余人的押解下,在丹徒县的吴王行营而去。
  吴王李璘刚刚接到了襄阳的飞鸽传信,李亨的十万大军已经攻破了襄阳城,李瑁自焚身亡,荆襄已经被南唐大军占领,这就意味着江南军的西撤通道终于打开了,这个消息令李璘激动万分,很快消息传开,大营内一片欢呼,不少人相拥而泣,所有的士兵和将官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李庆安作战,西撤通道的打开,就等于给了他们一个生的机会。
  但也有不屑一顾的,李璘的儿子襄城王李易就是典型的代表,他现在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昔日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不也一样被几万江东水军杀得大败而归吗?更何况对方也才八万人,那几万新募之军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对方的兵力还不如自己,他又何惧之有?
  听见满营的欢呼声,李易撇了撇嘴,对副帅李成式道:“我看父王也太胆小了,畏李庆安如虎,上次安西军只来一千骑兵,便将十万大军吓得仓惶南逃,江都城也不要了,传为天下笑柄,可惜我当时不在江都,否则我绝不会蒙此奇耻大辱。”
  李成式也叹口气道:“不是大家惧怕安西军,而是安西军的强悍令人胆颤心惊,他们几乎从未吃过败仗,他们打败了大食人。”
  “大食人算什么?一群胡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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