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的妖孽人生(精校)第1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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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个很小就被带着他颠沛流离的单亲父亲传授如何解剖人体脉络的女人,打咏春木人桩已经十五年,一天不曾间断,每次三个钟头,这种小学没毕业就开始懂得给父亲望风甚至单独杀人的疯子,就算咏春拳后打出八极拳,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北方黑道巨擘孙满弓的义父孙药眠用一整年时间都不曾“劝化”竹叶青疯魔的人生观,有一次甚至不惜搬出孙满弓来压制近似走火入魔的她,要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刚死了爸的16岁孩子。生活被人嘲被人讽被人踩被人踏被人欺被人侮,只要不是金刚不坏心境的高人,都有怨气,但孽障癫狂如皇甫华夏的女儿,上海也找不到第二个。
  素察撞见重庆一行并不舒心的竹叶青。
  也该死。
  所以不管他的头撞扫绊肘击压打如何疯狂,竹叶青都毫不留情地把他打得血肉模糊,几分钟前还颇具杀手气质的男人突兀地变成一具没有半点生气的尸体。咏春拳虽然被戏称为女人的拳法,可一旦臻至化境,既有阴柔套路,也有刚猛寸劲,近战堪称恐怖。竹叶青从知道商甲午雇佣一名泰国拳手起就知道这名杀手必须死,她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刚从重庆飞到上海浦东机场就立即飞南京禄口,她做事素来不需要过多的理由借口,也许是因为不想那个伛偻身影很像父亲的东北男人太早死掉,也许是对怀有身孕的曹蒹葭一点愧疚。
  竹叶青是金陵饭店目前最大的股东,这间装有四个摄像头的豪华套房是她特别为某些人预备的,例如与她做权钱交易的政府官员,或者被她用南京一品鸡或者扬州瘦马拖下水的大人物,本来商甲午来南京后就要替竹叶青打理金陵饭店,当然知道这几间套房的妙处,所以这次留给了素察,竹叶青朝一个藏在壁画中的摄像头说道:“商甲午,滚回来收尸。然后给你半个钟头,给我从南京消失。”
  在监控室端着一大碗面条狼吞虎咽的商甲午差点噎死,立即冲出去收拾残局。
  “把这个托人送到曹蒹葭手上,就说这件事情扯平了。”竹叶青离开金陵饭店前把那枚金刚杵抛给商甲午,她还要赶往上海处理一大堆头痛事务。
  商甲午办妥一切事情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离开南京这座伤心地城市,问题是他回到浙江还有头雌老虎在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自投罗网,商甲午一想到这点就毛骨悚然,不是他不想教训那位成天拿他做实验品的女侠,奈何人家靠山比他的还要硬,所以只要商甲午一天不想被老佛爷玩死,就只能忍受她的摧残。
  在商甲午离开南京的时候,一个让陈浮生如何都预想不到的家伙踏上南京火车站,而且那家伙还牛叉到惊动媳妇指示必须由他亲自去车站迎接,关键是曹蒹葭也不肯说谁,故意吊着陈浮生胃口,说是去接就知道,陈浮生屁颠屁颠跑过去,结果等了半个钟头出来的是李晟那小兔崽子,这个在阿梅饭馆最喜欢看陈浮生打架下棋的孩子瞪大那双本来就足够醒目的眼睛贼溜贼溜乱转,扛着个注定打几场架就处于半报废状态的破书包,看到是陈浮生,左看右瞧似乎发现没有他心目中神仙姐姐曹蒹葭的身影,顿时失望地撇了撇嘴,陈浮生笑骂道:“我操,你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我来接你还不乐意了。”
  “狗犊子,你这身行头哪偷来的啊?在火车站这么显眼的地方晃荡,不怕被警察抓吗?”李晟惊讶道,今年上五年级的他比陈浮生初次在阿梅饭馆见到高出五六公分,但也许是饭馆老板的基因不行,李晟始终比同龄人略矮一些,他是第一次看到穿正装的陈浮生,这孩子印象中陈浮生得穿布鞋或者三四块钱一双的凉拖、一身地摊货才叫正常。
  “抽你大嘴巴,这些都是老子一分一毛钱赚出来的。”
  陈浮生翻了个白眼,与李晟相处远比跟其他成年人交往来得轻松,也懒得讲究仪态举止,一只手臂极有分寸地掐住李晟脖子,拖拽向停车场。结果李晟死活不肯坐上那辆奥迪A4,说是赃车,说他好不容易逃来南京万一被直接当天遣送回上海怎么办,拿他没辙的陈浮生哭笑不得地扬了扬手中车钥匙,道:“不信拉倒,回去后我就跟媳妇说你不肯来,我直接把你送回上海了,三秒钟时间,上还是不上。”
  陈浮生数到1的时候李晟就已经无比敏捷地蹦进轿车内,说实话就算是赃车,李晟也不放心上,这小子无法无天惯了,就是陈浮生现在告诉他杀人放火的事迹也一定听得津津有味。陈浮生启动车子后疑惑道:“我媳妇给你的地址?”
  李晟点点头,坐在后排东张西望,显然是第一次坐好车。
  “老板娘不打不骂你,你大老远跑南京来干什么?脑子烧坏了?还是打架输了只能躲这里避风头?”陈浮生不客气道,虽说心底确实有点惦念这娃,但嘴上一如既往的毒辣。
  李晟初到南京的兴奋如潮水般退去,黯然神伤,不像一个衣食无忧的上海上只角后代的骄傲孩子。
  “如果是不想读书或者被人揍怕了才来南京,我懒得招待你,我现在有车有房有钱有媳妇,可就是没精力没时间伺候一个逃兵。”陈浮生看似漫不经心道。
  李晟狠狠撇过头瞪着窗外,不理睬陈浮生的冷嘲热讽。
  也许在孩子心中,听陈二狗一贯尖酸刻薄的言辞也比在阿梅饭馆无聊的呆着有趣很多。
  “我是不想读书,但没有能把我揍怕。”李晟终于缓缓开口,“还有,我是来看黑豺的,不是来看二狗的。你长得歪瓜裂枣的,有什么好看的。”
  陈浮生彻底没脾气。
  李晟进了家门看到曹蒹葭在厨房做菜,这才相信二狗现在的确是小康水平线以上的爷们,他那颗说天真其实沾染上阿梅饭馆老板娘许多世故早熟、说成熟又其实最单纯的脑子想不通二狗怎么由挣扎在温饱线向富裕迈进,跟上次陈富贵带来的大个子蒋巨熊如出一辙蹲在青瓷鱼缸边上使劲折腾缸中鲤鱼,抬头朝无可奈何的陈浮生问道:“黑豺呢?以前在阿梅饭馆,黑豺可是老远就在学校门口等我下课的。”
  “在紫金山那边的一个地方,黑豺不能总在家里窝着,否则身子会一下子就垮掉,不死也没有精神气。”陈浮生也不管李晟是否理解,拿出碗筷搬到餐桌上,道:“你要想黑豺明天我就领回来,不过它没多久就要生崽,这个时候你小心点别惹它,除了我,再亲的人都会咬。”
  “黑豺要生小狗了?”李晟惊喜道,终于舍得把手从青瓷鱼缸中抽出来。
  陈浮生点点头,道:“洗手去,吃饭。”
  虽说是陈浮生教他如何去单挑去群殴,以前还得负责他上学放学,不过李晟显然更亲近曹蒹葭,都是孩子,李晟却与张三千有所不同,他也许是当下唯一敢口口声声“狗犊子”“二狗”的角色,谁让他年纪小辈分“老”,是最早认识陈浮生的一批城里人。
  也许有一天等他长大,李晟会比任何人都明白“陈二狗”当初崛起的艰辛,这未必就不是一笔巨大财富。
  第六十一章
摆平
  陈浮生是确实没时间带李晟去南京什么景区玩耍,所幸曹蒹葭全部包揽下来,带李晟逛中山陵玄武湖,当然还有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竹叶青托人将金刚杵交给曹蒹葭,她本来看到陈浮生伤口一怒之下差点搬出哥哥曹野狐,对于竹叶青间接的食言,处事豁达不代表不会记恨的曹蒹葭将这次过节深埋于心,惊弓之鸟的陈浮生得知俞含亮被黄养神一帮人成功袭击后,大为赞赏,各方面确定那几个年轻人底细清白后便让黄养神暗中保护曹蒹葭和李晟,黄养神四兄弟的敬业和专业让起初不太适应有些反感的曹蒹葭都忍不住心生感激,在中山陵爬到顶端的时候还特地让李晟给黄养神他们送去四瓶矿泉水,把四个年轻小伙子对端庄贤淑的“大嫂”曹蒹葭极有好感,保持一定距离的严密保护这一大一小也不觉得掉身价,反而深感荣幸。
  陈浮生忙,忙到停不下来,忙拉拢人心,忙学习进步,忙开阔视野,在青禾集团忙埋下伏笔为以后自力更新做准备,哪怕在青禾有上千万的股份,陈浮生也不把它视作自己的事业;在钟山高尔夫忙跟尉迟功德老人学真本事,省得再度被职业杀手打一个措手不及;在老爷子家忙着套利好消息,伺机在一些个暴利领域站稳脚跟,顺便与老爷子的几位秘书培养感情,他目前最重要的当然是吴凉手上的煤矿,但手头最急需让密码酒吧成为摇钱树,否则方方面面的庞大开销已经让陈浮生疲于应付,手头上没有一两个聚宝盆根本支撑不过去。
  李晟那孩子在方婕的邀请下去钟山高尔夫别墅玩了两天,跟黑豺在钟山高尔夫横行霸道,一人一狗在高尔夫球场无法无天,有保安人员上前劝阻,便开始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李晟跟猴精一样带着黑豺上蹿下跳,就差没在草坪上挖地洞,方婕和魏夏草两个女人倒没说什么,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尉迟功德已经快被李晟逼疯,他去鱼池喂鱼就会发现李晟带着黑豺在下面逮鱼,岸上的脸盆里已经放了好几条精疲力竭的鲤鱼,好不容易休息的时候抽根中南海,李晟便蹲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老人懒得回答,自顾自闭目养神,李晟也不恼怒,能够自言自语上大半个钟头,等尉迟老人好不容易被打败想跟他客气几句,这娃又已经带着黑豺杀出别墅,跟钟山高尔夫另一栋别墅的孩子约好单挑去。
  一天中午陈浮生从青禾集团赶往状元楼,曹蒹葭难得地打电话让陈浮生回去一趟,也许是知道陈浮生手头上有事,说是过来一趟喝杯茶就行,陈浮生当然没意见,天大地大怀孕的媳妇最大,就算是一天24小时守在她身边陈浮生也没半点怨言,不过要是能不耽误与高缘的会面是再好不过,回到家,陈浮生比见到李晟还错愕,家里客厅坐着一家三口,穿着朴素,属于很乡土的那种寒酸,与大城市有着无法掩饰的隔阂感,也许是买二送一的杂牌旅游鞋。
  陈浮生当然认识他们,男人叫张有根,是前两年张家寨所有村民心目中比张胜利还要出息的家伙,之所以得到全村上下一致认可,只是因为他在城里找了个婆娘,虽说后来传闻他婆娘也是个穷地方的打工妹,并不是什么南京城里人,但不妨碍在南京有30多平米出租房的张有根在张家寨鼻孔朝天走路,哪怕村长张瘸子见到他也会点头哈腰只求能抽根来自南京的牌子烟,张有根老婆叫赵美仙,是来自广西一个叫百色还是南宁的地方,也穷,因为长期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缘故,30岁出头便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跟黄丹青绝对是两个放在一起会让人辛酸的极端角色,这对夫妻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在张家寨陪老人看家,因为工地上赚了点小钱就把8岁的小儿子接来南京,想找所民工学校,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个朴素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今天他们一家三口在菜市场卖鱼鲜的地方挑一些死掉的不新鲜小虾,吃了一个多星期没油水的咸菜豆腐,打算开开荤,不过张有根蹲在水产箱前犹豫了好几分钟,觉得还是不要浪费钱比较安心,在张家寨充满优越感在南京却是弱势群体一员的张有根在儿子满是失落的视线中起身,准备去买点萝卜炖着吃,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对他来说只能用美若天仙四个字来形容的女人,她礼貌而安详地笑望着张有根,让坐公交车都会被城市女性白眼厌恶的张有根受宠若惊,虽然两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张有根还是紧张地搓着手,局促不安,生怕弄脏了人家,女人摸了摸张有根儿子张大贵的脑袋,笑道:“我是二狗媳妇,上次在张家寨见过大贵一面,还给他照了张相,大贵,还记不记得我?”
  张大贵红着一张黝黑干涩的小脸使劲点头,与父亲一般激动。
  张有根一听曹蒹葭自我介绍说是陈浮生的媳妇,差点没把头塞到水产箱里把自己闷死,他心目中那个外姓人陈二狗考不上大学就是罪人,就得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打架狠有什么用,张有根素来鄙视陈家兄弟,后来听刚来南京不久的儿子说二狗也去上海打工,张有根只是笑笑说那个病秧子迟早会被城里人骗死,至于富贵参军的事情,张有根深表怀疑,当时傻大个都快30,也能参军,是被人贩子看肉多力气大卖了做苦工吧?
  可当张有根踏进那个虽然老旧但起码有保安有绿地的小区,就觉得有些震撼,等他进入房子坐在客厅,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说不出话,一辈子没摸过几本书的张有根看到靠墙那一整书架的书籍,一屁股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狂咽口水,把儿子张大贵死死拽在身旁生怕碰坏东西赔不起,曹蒹葭帮他们倒了茶水,给张大贵削了个苹果,坐在一家三口对面聊些张家寨以前老陈家的事情,虽然张有根的表达能力实在很有问题,但曹蒹葭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生怕漏过一个字,不知不觉就等到陈浮生回到家,张大贵毕竟还小,没有他爹身上那股被苦日子和大城市逼出来的势利世故,见到穿着鲜亮的陈浮生,脑子里还都是一些这位张家寨头号刁民带他们一帮小屁孩上山下套逮畜生的有趣事情,所以很雀跃道:“二狗子,我跟你说,你出张家寨后你在山上的套子逮到好几只山跳,可肥了,都让张瘸子偷偷拿走,你回去一定要找他算账。”
  “恩,回去一定狠狠削那老瘸子。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偷看他闺女洗澡,我知道她挑什么时候洗。”陈浮生笑着点头道。
  忍俊不禁的曹蒹葭去厨房做饭,也不生气,反正富贵都在婚礼上说自己男人喜欢站他肩膀上偷看寡妇洗澡,想想也有趣。张大贵起初还有点怕陈二狗不再是那个张家寨做“孩子王”的那个二狗,现在一听陈浮生招牌式的言语腔调,立即松口气,很不客气地在客厅里东摸西拿,他娘赵美仙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张大贵拿起什么就把东西放回原处,急匆匆赶回来的陈浮生坐下来喝口茶,望着对面神情不太自然的昔日张家寨“首富”,轻声道:“有根叔,以前娘说过咱家疯癫老头子下葬的时候,你家出的钱是最多,这份情我一直放在心里,因为你常年在外,以前在张家寨总见不着你,没机会说,今天碰上有根叔一家,也是老天有眼,不管怎么样,中午先在家吃顿饭,晚上咱们再出去吃,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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