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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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虑不便插手魏国人事,再说了,许都好歹也有兰台,台中藏书再少,几万册还是有的,你孙炎要是走了,我再找谁来继任啊?所以只是“呵呵”地笑,随口糊弄过去。由此孙叔然对这位大师兄便益发不满了——今天更干脆:“吾不见无学之人也!”
  是勋不禁朝郗虑淡淡一笑,随即扬起脖子,高声唤道:“营陵是勋,特来拜会师兄。”
  台中“咦”了一声,时候不大,就见踱出一个人来,身量不高,形容瘦削,冠带齐整,先瞟一眼郗虑,然后朝是勋一拱手:“得非是宏辅耶?余即孙炎也。”
  是勋赶紧疾趋上前见礼,孙炎伸手搀扶,口称“不敢”——“世传郑师群弟,以是宏辅为最佳,然吾观宏辅所注经典,乃与昔日师授不同。皆出己意耶?抑郑师晚年改图耶?”我看过你注解的经书,跟我当年听过的课程不尽相同啊,是你自己的想法呢,还是老师老了老了,突然改了观点了?
  是勋心说我的注解要是跟郑玄的一模一样,那才奇怪哪——“为弟子者,当释师之未详,解师之既惑。虽然,郑师高山仰止,吾等难望项背,然若师云亦云,但求师注可也,何必弟子?”要是学生只说老师讲过的理论,那直接读老师的著作就好了嘛,还需要我们这些学生干嘛呢?
  孙炎微微点头:“此言亦是,然吾观宏辅之注,有不以为然者,今得相见,正好求问。”是勋心说我哪有空跟你讨论学术问题啊……再说了,你是当世大儒,学问比郗虑、任嘏他们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是不是被会你问住,自己心里都没有底……赶紧岔开话头:“可容吾与郗兄入台中一观否?”咱没有就站在门口聊天的道理吧。
  孙炎这才侧身让路,引领是勋、郗虑二人进入兰台。
  尚书台不过几间偏室而已,兰台就要显得宽阔、敞亮多了,整体占地面积估计不比是勋的府邸小,中间庭院,植树莳花,四周一圈的广室高轩,就窗缝里瞧进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书架,架上堆满了竹简和木牍。
  孙炎将二人让进正堂,小吏奉上热水。是勋抢先开口——省得孙炎再跟他讨论学术问题啊——“吾初识兰台,所贮固丰矣。”
  孙炎摇头苦笑,说这才多少书啊:“较昔雒阳之兰台,十不存一。即比今日安邑之所藏,恐亦不如也。”说着话,斜着瞪了郗虑一眼。
  是勋说如今天下尚未彻底平靖,相信还有很多典籍散佚在民间,一旦重归一统,士人们自然会纷纷地出而献书,就算达不到过去的水平,抢救回一半儿典籍来,那还是没啥问题的——“安邑之书,大抵为魏王私藏。叔然当知,蔡伯喈有女名昭姬,魏王许嫁王仲宣,昔伯喈之所藏,大抵皆能背诵,于是乎妇诵夫录,卷帙乃浩繁矣。”
  孙炎一翻白眼:“皆应归之兰台也。”起码得往国家图书馆送个抄本过来吧。
  是勋心说隔不了几年,这曹氏藏书跟国家藏书就要合二为一啦,在此之前,又何必费事抄录,多此一举呢?嘴里却问:“未知今台中所藏,皆得整理否?”各方面献上来的藏书,未必完整,也未必准确,都必须由兰台负责抄录、编校,分类整理。不知道如今这工程完成得如何呢?
  孙炎又瞪一眼郗虑:“非止无书,且无人矣!”他告诉是勋,如今兰台内只有四名令史,加上他总共五个人,别说抄录、编校了,光搬书就搬得手断。多次要求郗虑给他增添人手,偏偏郗鸿豫当耳旁风,哼哼哈哈的就是拖着不办——“既诓我来,又虚用我,吾行将挂冠而去矣!”
  郗虑反正被他瞪惯了,倒也不以为忤,只是苦笑着央告:“叔然切勿求去,容吾设法。”
  是勋心里有了底,当即托言辞去。出了门就问郗虑,说难道人才就那么稀缺,连往兰台多塞几个令史也办不到吗?郗虑一摊手,说真要有用的人才,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位置,就是都跑安邑去啦,我要塞几个不靠谱的进去,孙叔然非操戈而逐不可。
  是勋捻须沉吟,好半晌才开口道:“吾若请以兰台属尚书,大兄以为若何?”反正过去御史中丞常居禁中,方便管理兰台,如今却出之外朝,倒是尚书台还在宫内,要负责兰台之事不是更合适吗?这活儿我揽下来了,你放不放?
  郗虑皱眉提醒:“宏辅甚闲暇也。休忘前日所言之事……”你还有空揽闲事儿?我前几天跟你提过的游说天子之事,你千万得放在心上啊。
  是勋说你放心吧,我想着这事儿呢,然而——“不易也,是以欲求日夕可入兰台,自旧籍中得其根据。”就算尚书令,那也没有见天儿猫在图书馆里的道理——况且这图书馆还不是直接归你管——可是我需要从那些旧籍中寻找灵感、依据,好去说服天子啊。所以才问你索要兰台。
  郗虑说既然如此,那你随便吧——“但可上奏,吾不阻也。”
第十五章、黄须封侯
  就在是勋拜访孙炎,并向郗虑提出由尚书台负责兰台事务的同时,终于有消息传来,徐忠、张刚之乱彻底平定。
  小小的一场叛乱,竟然延续数月之久,方才底定,此皆曹昂用兵不得法之故也。且说此前徐、张二人攻陷新淦,随即转向东北方向流蹿,曹家众谋臣都判断他们将会蹿入扬州,以求扶保故主孙权,是勋因此请曹操下令扬州刺史鲁肃调兵堵截,使与曹昂前后夹击,则反寇睫瞬可灭。可是谁想到贼寇才刚入黟县界,便有孙权旧将贺齐聚众呼应,其势愈炽。
  贺齐字公苗,乃会稽郡山阴人也,根据“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政策,他得以留在江东,但是未能为新刺史鲁肃所用,也受新崛起的“吴四姓”等豪门排斥,因而隐居歙县。听闻徐忠、张刚背反,贺公苗便召聚了旧部三百余人,前往相合。
  徐、张即拥贺齐为主,贺公苗是知道鲁肃不好惹的,因此力劝二贼停止东进,转道而归豫章,先在鄱阳再度大破太守潘濬所部,接着蹿向南城。曹昂行动迟缓,才到临汝,竟被叛军从眼皮子底下流蹿南下,仅能破其后队千余人而已。
  曹昂这下子真急了——要知道洪州南部和闽州地区丘陵密布,多山越蛮族,这要真让叛军蹿入山岭之间,再与山越勾结,恐怕一两年间都未必能够平定啊。他一边奋起直追,一边派人前往扬州,请求鲁子敬发兵相助。
  可是鲁肃不敢发兵——开玩笑,你是都督荆、襄、洪三州军事,却管不到我扬州,而贼未入扬,我又怎能跨界动兵呢?可是曹昂终究是曹操长子,言辞恳切地写来求援的书信,鲁子敬又不好一口回绝,当下环视群僚:“长公子未能破贼,乃其军中无能谋之人也,谁愿前往为辅?”
  一个年轻人挺身而出,拱手道:“末愿往也,以解使君之难,平江南之乱。”
  鲁肃定睛一瞧,当即大喜:“若得伯言前往,料其乱不足平也。”
  陆议本乃是勋与“吴四姓”之间的重要联络人,曹操曾一度许诺,若得平吴,即以会稽一郡以酬其功。可是谁想到孙权最终被迫投降,仍得以保留了会稽太守之职,于是鲁肃就跟陆议打商量,说阁下乃为会稽郡丞,实执郡务,如何?反正孙仲谋一介降将,终究不可能再交给他一郡之全权啊。
  陆议这时候还没有改名为陆逊,可是谦逊之德似乎早已深入了骨髓,摆手推辞说:“议前与是公联络,以定江东,为国家也,非为身谋。承使君美意,然论及学识、治才,臣不如家叔父也,请以让之。”
  陆议所说的“家叔父”,就是前庐江太守陆康之子陆绩陆公纪,其实比侄子陆逊还要小上四岁。想当年陆康去世的时候,陆绩年仅八岁,名义上继承了陆氏大家长的位置,实际就一小孩子,啥都不懂,于是十二岁的陆议便挺身而出,为叔叔“纲纪门户”。结果陆逊跟“吴四姓”间往来折冲,因为年轻,也就混一各处脸熟而已,陆绩闭门读书,倒因此而声名大盛,与顾雍子顾邵(同时也是陆绩的外甥)齐名,陆逊、张敦、卜静等辈反倒亚之。
  ——没办法,经学世家即以经学立身,本事再大也不如书读得好,而至于读死书是不是真能裨益国家社会,那就天晓得了。
  不过锥处囊中,必然脱颖而出,陆议在扬州,其名虽不如陆绩之盛,但先得是勋青眼,继而又因让官一事深受鲁肃敬重。于是鲁子敬颔首允准,奏请以陆绩为会稽郡丞,同时征召陆议入幕,为其师友。
  这回曹昂抓瞎,鲁肃想要派人前去相助,陆伯言见猎心喜,排班而出,毛遂自荐。鲁肃大喜道:“若得伯言前往,料其乱不足平也。”于是资助钱粮,使陆议于会稽郡南募得山民六百,西进以援曹昂——这是志愿军啊,不是我扬州官兵,派去帮你既不违国法,又顾及了人情,此两全之策也。
  陆议翻越仙霞岭进入洪州,与曹昂会合。曹昂问他破贼之计,陆议就说啦,即便您从荆州、湘州带过来千军万马,那也于事无补,不如即陈兵临汝,等着看我破贼好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洪州南部和闽州地区,道狭山险,百里而不同风,无论平地的汉民,还是山间的越民,都很排斥外来人口,荆湘兵来了,不但人地不熟,甚至还可能被目为侵略者,到处遭受提防和坑陷。加上山地不适合大兵团机动,您带得兵越多,损耗越大,却很难收获胜利的成果。
  当然啦,也不是说公子您这个都督荆、湘、洪三州军事是虚的,没有蛋用,作为大后方的荆州、湘州,除人力外,确实有一样东西可以在战争中派上用场,因为这东西没有地域区隔,举世皆通——此即Money也!
  您调派些物资给我,我就在这六百会稽兵的基础上,再于本地征募土人为兵,用以进剿,则必能奏功。
  军事方面,曹昂是二把刀,但他深信姑婿是勋是很能打仗的(就理论上而言,这是一个思维误区),而是勋曾经在曹操面前大力鼓吹过鲁肃能战,鲁肃又在来信中盛赞陆议——曹子修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尊重人才,并且敢于撒手,于是他便听从了陆议的建言,并付之以专断之权。
  陆议即在临汝、南城间统计户口,招募部曲,很快得兵三千。他先用这三千多人进剿尤突等山贼,一则练兵,二则避免彼等与叛军相合。到了十月间,自觉时机成熟,终于请求曹昂率大军从北面施压,他却绕之东南,对盘踞南城的叛军发起了迅猛进攻。前后三战,最终徐忠、张刚战死,贺齐兵败自杀,乱事乃平。
  曹昂一方面解散所召集的兵马,遣人快马归报安邑,同时表荐陆议为临川郡守——反正这地方是你平定的,人心你也得着了,干脆就让你来治理算了,估计换了别人也未必能够搞得定。
  是勋得着平乱的消息,估计比曹操还要早,闻讯不禁陷入沉思——曹氏诸子谋嗣之争,估计又将掀起新的高潮啦。当初放曹昂于外,固然煽动起了诸子觊觎世子宝位之心,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了,如今乱事既平,曹昂可能很快便将返回安邑,到时候曹操又将如何安排他呢?
  终究他在名义上等同于嫡长子,又是曾经的公世子,不可能长久置于曹操身边,却不正其名位的——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曹操并无立其为嗣之意吗?
  徐忠、张刚之乱,平得相当难看,此亦众目所睹也,尤其是还有对比——同样受命平乱的曹操之子,还有一个广衍长曹彰曹子文。想当日壶口山煤矿胡工暴动,蹿入朔州,曹操即使曹彰督屯兵离石的夏侯兰率军往讨,结果曹子文三下五除二,用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即奏凯,将叛胡屠戮干净,一千多颗首级腌好了车运安邑。曹操大喜,竟然破例启奏天子,以军功请封曹彰为关内侯。
  此举确实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卞夫人三子,一般认为曹丕、曹植二人乃嗣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曹彰虽为三男,却不但屈于兄下,抑且不在弟先。然而由此一来,他一跃而成为曹家第二代中首位封侯之人——就连曹昂都没能落着个爵位,无他,爵以赏功,曹昂几无军功啊——呼声瞬间看涨。
  是勋就此事请教关靖的意见,关士起淡淡一笑,回复道:“若魏王即薨,子文公子必得嗣位也。然魏王见在,逮天下大定,铸剑为犁,则侯亦何用耶?”除非曹操马上就挂了,否则等到天下平定了,必然重文而轻武,到时候军功管个蛋用啊,能吃吗?
  这时代终究不是秦汉交替之际啦,儒学大盛,文官吃香,再想象汉初一般,军功贵族得掌大权,可能性是相当之小的。那么身有战功,得封侯位,受到武将们拥戴的曹彰,等岁月太平了,他的影响力会大过那些与经学世家或者行政官僚关系更密切的兄弟们吗?曹操又会如何取舍?
  是勋循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就觉得有点儿脑仁儿疼,而且估计曹操会比自己更加头痛——算了,管他嗣君为谁呢,我先搞好手头的工作再说。
  他决定一改昔日华歆无为而治的方针,对尚书台来场华丽丽的大变革——多少也彰显一下自家的存在吧。
  于是上奏刘协,说尚书台地方逼仄,不便办公,希望可以挪个位置,而且人员不齐,也希望可以尽快补充。此外,兰台既同在禁中,再由御史中丞负责就不大合适啦,最好能够划归尚书台管理。
  刘协一概准奏——反正他知道就算反对也没蛋用,况且也都不算什么大事儿,既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也落不下自己的面子。于是是勋便巡游宫中,挑了一片好房子作为尚书台新的办公地点,开始动工改造。
  禁中俗称“内廷”、“内朝”,但理论上还可以再划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内中之内,就是天子一家日常起居之处啦,内中之外,则是内朝官的办公所在,以及天子召见外臣的场所。如今政归安邑,许都的内外朝同时萎缩,天子更是除惯例的朝会外,轻易不见臣子——见了也没什么事儿可办哪——所以大片宫殿空着。是勋心说这不浪费资源呢嘛,干脆拿来我用得了。
  在新修尚书台的同时,他又多划了几栋房舍给兰台——藏书只可能增加,不可能减少,而且我打算往里塞人啦,就怕旧有的规模不敷使用。
  那么,人由何来?
第十六章、废立之思
  是勋前一世没收到过多少名片——当然啦,你要真有心搜集,随便跑中关村转上一圈儿,就能揣半书包回家——这一世,尤其最近数年间,收到的名刺却海了去啦,若然都劈了当柴烧,他后半生乃将无惧寒冬也。
  这年月不会走到街上就能接着名刺,也不会有谁在酒席宴间漫无目的地散发——估计是成本太高,社会物资相对匮乏所致。一般情况下,只有赴贵府干谒,才会投入名刺,基本上都是小片的木椟,上书姓名、履历。人若不见,自然将名刺奉还,若见而重之,也会奉还名刺,不是表示“不肯接”,而是表示“不敢接”。
  所以史书上说祢衡“始达颍川,乃阴怀一剌,既而无所之适,至于刺字漫灭”。对于祢正平的评价一天一地,分歧很大,绝大多数人瞧不起他,或者懒得答理他,故此都“不肯接”其刺,也就孔融、杨修等寥寥数人肯与之交,并且视为当世宏才,“不敢接”其刺,所以他揣着张名刺始终递不出去,乃至连上面的文字都给磨得模糊不清了。
  自从是勋改良和大肆制作、贩卖、宣扬使用纸张以后,也逐渐开始有以纸为刺者,只是为了使得品质、价值不下于木牍,大多取用好纸,层层相叠,甚至描金绘花,以示珍重。不管木牍还是纸片,是勋数年来都收了一大堆——其中“不敢接”的仅仅个位数而已,“不肯接”的则数倍于已接的。
  这些名刺,当然大多堆放在安邑——是勋才没可能拿车装着那么多沉重的废物到处搬家呢——但其人名姓、履历,则都抄录下来,汇编成册,并且就带在身边。“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啊!”其实放到公元二世纪依然如此,故此才要厚其储备。
  必须承认,是勋接下的这些名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他固然更乐意扶持寒门,但问题寒门当下还属于“扶不起来的阿斗”,因为资源远不如世家,故此其子弟有学有才者,无论绝对数量还是相对数量,也皆逊色于世家,就目前而言,这一态势尚未因为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普及而有太大改变。举例而言,若有人上门投刺,是勋瞧着名字不认识——可见史书上并无记载此人多少事迹,而现实当中也无远名——亦无熟识之人为荐,基本上就直接打回票啦。然而若此人出身世家,是勋即便本着接触进而拉拢其家族的念想,也是必须要见上一面的呀。
  那些怀才不遇的寒门子弟,你起码也得混一场大课,并且得机会提几个有点儿深度的问题,才可能受到是勋接见哪——堂堂经学大家、魏国重臣是宏辅,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得着的?
  所以说,是勋囊中备选的人物,那真是满坑满谷,根本不怕无人可用。倘若曹操求州郡之守,甚而朝廷重臣,是勋还真掏不出几个来,在这方面,他比荀氏叔侄要差得难以道里计——我都已经把鲁子敬和诸葛兄弟推荐上去了啦,类似人物,你还想要多少?以为大白菜哪,可以论堆儿撮?可若只是普通尚书台、兰台的小吏,四百石、六百石的职司,那还真是一抓一大把。
  身在士林,如同执钩而坐鱼塘,潜龙不易觅得,普通鲤鱼、鲢鱼,还是不难钓的。
  当下便即发动门客,同时书信四散,很快便把尚书台的人员给补齐了,就连兰台也多塞了七名令史进去。这些人物并无定国安邦之才,但普通文书工作皆能胜任,于此足矣。而对这些人来说,若有才能、门路能够通过科举考试,得授魏职,早就跑安邑去啦,还在家中闲居的,除少数志向太过高远者,大多也没什么做好官的念想,如今得以在是宏辅麾下为仕,亦意外之喜也,岂有不从之理?
  只是当是勋把新人们领入内廷,韩暨等人一见,先就惊了,韩公至背着人恭敬请问,令君您这是打算要做啥?
  终究咱们的职权就这么大,工作就这么多,你找那么多人来吃闲饭吗?
  是勋微微而笑:“国家俸禄,岂白食耶?”我当然有事儿给他们干,今天来尚书台不过跟大家照个面,认认同僚而已,然后就同奔兰台,跟我整理书籍去!随即拍拍韩暨的肩膀:“公至,尚书之事,吾一以委卿。”
  于是上奏,请命韩暨为尚书仆射,负责台中庶务,是勋本人则比当初的华子鱼还要大撒把,直接领着大票小吏就奔了新扩建的兰台。把事情跟孙炎一说,孙叔然大喜,朝是勋连番作揖,说:“宏辅真国之栋梁也。今政归安邑,许都何事之有?唯重理典籍,是千秋之功也。”
  来来来,我这就安排他们去整理典籍,你稍微等一会儿,等会儿咱们弟兄俩好好聊聊经义吧。
  谁想是勋朝孙炎一摊手:“勋无学,不敢与兄言也。”
  孙炎一皱眉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为郗鸿豫打抱不平来的么?“宏辅若无学,何得注经?岂注之所言,竟呓语乎?”你跟经义上多有怪解,我正想跟你好好探讨一番,结果你无故推托——难道你注的那些,都承认是在胡说八道啦?
  是勋正色道:“弟近年倥偬国事,偶有所思,皆以注经,所见既浅,又散碎也。何如孙兄,万卷在侧,兆书环绕,所读既广,所思必深——勋安敢论?是故乃赴兰台求学耳。”你这两年呆在兰台,尽读书了,我怎么敢跟你讨论经义?你也容我先好好读上几个月的书,咱们再切磋不迟啊。
  孙炎“嘻嘻”一笑:“宏辅实好学者也。”不必过于谦逊,咱们一起读书,共同进步就是。
  是勋敷衍过了孙炎,便即安排小吏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图书,并且特意关照说:“若本朝之前,论尧舜及三代之事者,不论真伪、古今、散整,皆取来我看。”我要从中寻找劝说刘协的论据出来。
  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快,匆匆便已岁末,随即迎来了建安十六年的元旦。同时也有消息传至许都,说曹昂已然交卸了三州都督的临时职务,并且完成了对旧荆州地区的巡视,年前返回的安邑。曹操与儿子见面恳谈,并且征询重臣们的意见,最终决定册立魏王世子,乃由杨德祖拟稿,上奏恳请天子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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