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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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救了你的命,可没有救大家,你们迟早还是会降的,当然前提是先砍了你的脑袋……”是勋继续仰望星空,他跟管亥两人既象是在对话,又象是在自说自话,“可你要是死了,令爱……你闺女管巳得伤心死……”
  “她对你没恩哪,她还捉过你,甚至用箭捅过你,”管亥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女儿的命,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啊。”
  “管巳十六岁了吧,等你们安定下来,安心种地,你就得把她给嫁出去了吧……”是勋深吸一口气,干脆摆明了说,“不如嫁给我如何?”
  “嗯?”
  是勋咬咬牙关,重新坐直身体,转过头去,借着璀璨的星光,仔细观察管亥脸上的表情:“我刚刚定了亲……你知道咱们门第悬殊,我是不可能娶管巳做正室夫人的,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她,绝对不会有负于她。那亲事是长辈所定,我无法自主,但我对你闺女,那是……那是真心实意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或者对你们的中黄太乙发誓,你叫我对谁发誓都行!”
  他已经很努力地挤出这些话来了,但是很可惜的,管亥的脸上丝毫表情也欠奉,仿佛是勋是在讲别人家的事情一般。是勋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管亥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言道:“我不想让闺女出嫁,我希望她一直能够陪在我的身边,当然啦,那是不可能的……你没有当过爹,不明白我的心情。所以啊,我不管,你自己跟她说去,她说行就行了,我也没有法子……”
  翌日继续受降,管亥和另外十几名黄巾首领最后出发,由是勋陪同,被一整队曹兵押解着,进曹营来见曹操。虽然已经答应了饶过他们的性命,但是传统流程还是要走,门面活儿还得要做,所以他们全都反绑了双手,垂着脑袋,报名进入大帐。进帐后立刻跪下,按照是勋事先教好的说:“某等无礼,冒犯了曹公的虎威,特来请罪。”本来是勋教他们说“某等叛逆”,但是管亥临到投降也要再坚持一把,说:“我们是降曹,不是降汉,我们是为了打一个太平天下出来,说什么‘叛逆’?”所以只好改成“无礼”了,那意思是:我们造反对不对的另说,但不该跑来侵犯你的兖州,还请恕罪。
  曹操赶紧下座来双手虚搀,说:“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汝等既然诚心来降,以后就是曹某的子民。”关照卫兵:“送他们出去,解了绑缚,赐予酒食,好生款待着。”同时悄悄地使个了眼色。
  是勋正好瞧见他的眼色,不禁大吃一惊!
第二十九章、裸身而来
  管亥等人被推出大帐去了,是勋脸上不禁露出了惊骇和恼怒之色。曹操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宏辅不要疑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我只是让兵卒们好好看住了管亥他们,别让他们偷偷跑了。”
  是勋瞧瞧曹操的眼睛,算是勉强相信了——这时候管亥这头“猪”已经入了虎口,他就算不相信,那也没办法再扭转局面啦。
  这回受降的时候,曹操安排在各方围堵黄巾的主要将领、幕僚,也大都赶了回来,当下曹操拉着是勋的手,就给逐一介绍——有治中从事毛玠、东郡从事吕虔、济北从事李乾,这些是兖州刺史系统的属吏;还有别部司马厉锋校尉曹仁、别部司马曹洪、折冲校尉夏侯惇、军假司马陷阵都尉乐进、军司马于禁,再加上任峻任伯达、戏贤戏志才,这些是行奋武将军系统的部下。
  是勋跟他们逐一见礼。他最想见到的,其实是那位著名的“荀令君”,但可惜并不在座——估计还在东武阳帮曹操镇守着大本营呢吧。
  曹操一边介绍属吏、属将,一边不住口地夸赞是勋,什么“少年老成”啊、“腹有锦绣”啊、“智计无双”啊,那套话是一串儿一串儿的。是勋连连作揖,表示不敢当——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不敢听了这些牛皮就从此飘飘然了。最后曹操说:“家父也多亏了宏辅保全,才得以生还兖州——来,去疾,你我一起向宏辅谢过此恩此德吧。”
  是勋这才注意到紧靠着曹操正座的竟然是曹德——我靠老兄你真的一开始就在吗?还是半中间闪进来的?抱歉我又没注意到……
  眼看曹操兄弟就要跪倒在地,向是勋致谢,是勋赶紧给扶住了。曹操是一扶就起,不禁使是勋腹诽:就你那力气,真要想跪我扶得起来吗?拜托多少挣扎一下吧,你这戏也演得太假了,跟你昨儿想要砍我的时候,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嘛。
  曹操紧紧攥着是勋的手,表情格外诚挚,对他说:“听去疾言道,宏辅你并未出仕陶恭祖,仍是白身,既然如此,那就别回徐州了,还是来帮我吧。州内从事、各县长令、幕府参军,你随便挑啊,就算郡守、国相,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是勋心说你还真敢许愿,我一个白身,连孝廉都还没有举上,要是瞬间跃升到二千石,天下士人的唾沫星子不把我淹死,也要把你淹死了——哪怕刘备,他也先在平原令上晃了一晃,才进位平原相的不是吗?曹操想要招揽他,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其实他还没到曹营来呢,就察觉到曹德有这个意思,只要曹德跟曹操一说,曹操肯定会征辟自己啊,只是倘若没有此前那一番惊心动魄、峰回路转的游说,对方不会端出那么些高级职务来让自己挑就是了,顶天儿也就是个州掾。
  所以对此他早有定计,当下淡淡地一笑:“并非是某不愿侍奉曹公,奈何臣裸身来……”
  “臣裸身来”,这是个典故。话说当年汉高祖刘邦开基创业的时候,陈平离开项羽,前来相投,刘邦挺看重他,拜为都尉,任为护军。但是不久就得到小报告,说陈平大肆收取诸将的贿赂,钱给多的,他就安排个好位置,钱给少了,他就给安排个差位置。刘邦召陈平来责问,陈平就说:“臣裸身来,不受金无以为资。”
  这里的“裸身”,当然不是说陈平脱得精光溜溜,一丝不挂地来见刘邦,而是说他没带什么资产,所以要是不收贿赂,那压根就活不下去啊,光您给那点儿俸禄,不够我吃的啊。如今是勋也是同样的意思,你曹操要我留在兖州,行是行,可是我家在徐州啊,亲戚、产业都在徐州啊,孤身一人上你这儿来了,我靠什么吃饭哪。
  他早就已经拿定主意了,既然已经傍上了曹操,那干脆就不回徐州去了——一个人多自在,比呆在是家还得看好几个哥哥的脸色,要强上一万倍。而且他是打算卖了徐州的,这要万一哪天陶谦醒悟过来,自己就是张松第二……啊不,第一。还不如先闪了,徐州的雷就让陈登、曹宏他们顶着去。
  “宏辅放心,”曹操赶紧说,“卿救了家父性命,家父百万资财,就算全都资助了你,那也是应该的……”是勋心说应该是应该,也得老头子答应啊,老头子还没死,你还没继承遗产呢,空口许诺管蛋用啊。当然曹操也不会光拿老爹的财产说事儿,他当即承诺,只要是勋肯留下,财产、田宅,那肯定是不会短缺的。
  是勋趁热打铁,说还有一事要请曹公允诺,曹操说你说出来听听,只要我能办到的,无有不允。
  昨晚把曹嵩和曹德接回来以后,曹操兄弟就抵足而眠,谈了一整夜,曹德把一路上的经历,还有自己和是勋的种种推测,全都告诉哥哥了。曹操当即就抄起枕边几案上的水杯,狠狠地掷在墙上,砸了个粉碎——“袁术,我与汝不共戴天!”
  曹操跟袁术那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即便比不上跟袁绍铁瓷,那也完全到了“托妻献子”的地步。跟曹操有这类交情的一共三个人:一是袁绍,袁绍曾经把家眷托给曹操照顾;二是张邈,原本的历史上,曹操一伐徐州的时候,就把家眷托付了给张邈;三就是袁术,当年曹操得罪了董卓,匆匆从雒阳落跑,把老婆孩子全给扔了,还是袁术帮忙保护起来,并且最后送回到陈留郡的曹操身边。
  可是后来袁氏兄弟相争,曹操跟着袁绍,就跟袁术敌对了,但其实也还没有真正撕破脸。如今倒好,曹操心说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一人之罪不及妻孥”,你却竟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要几次三番派人刺杀我爹!“且待来年粮秣充足后,某便大起三军,下颍川、取南阳,去砍下那狗头的首级!”
  所以今天曹操对是勋是衷心的感激,一方面想尽办法也要把是勋给留下来,另方面不管是勋提什么条件,只要自己拿得出来,也不影响到地盘、权势,那肯定是无所不允啊。
  于是是勋当着众人的面,竖起三枚手指来:“勋此番来助曹公收降青州黄巾,其意有三:一,为使兖州危而复安,战事可早日止歇;二,彼等都是大汉子民,只为豪强欺凌、张角蛊惑,这才走上了邪路,百万之众,更多妇孺,谁忍心见他们填于沟渠呢?三,那管亥与我有恩,故此特来救他性命。”
  曹操吃了一惊:“管亥如何对你有恩?”
  于是是勋就把复甑山上的往事备悉道来——当然,他篡改了管亥让喊的口号,光说管亥要他们奉拜中黄太乙而已——末了说,自己因为伤心君亲遇难而哭哑了嗓子,全靠管亥一吓才得痊愈,有恩不报,非为人也。
  曹操捋着胡子:“如此说来,这管亥知道礼敬孝子和大儒,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嘛。”
  是勋就趁机求告:“因此请求曹公把管亥赐予是某。是某既然答允留在兖州,需要家仆、奴婢,希望曹公让我在黄巾降众里挑选,如此则管亥便由是某监视,曹公只要信得过我,便应该相信管亥不会再反。”
  曹操“呵呵”地笑:“我当然相信宏辅你啦。如此说来,你答应留下来了?希望担任何职啊?”是勋明白曹操的意思:你要是真的留下来帮我,就把管亥赐给了你又如何?你们还能翻出我的五指山去吗?你要是光想着带这些黄巾余党跑……嘿嘿,倒要研究研究,究竟是何用心。
  是勋回答道:“勋驽钝之才,徒有唇舌而已,不通军事,如何敢入公幕?”老子才不跟你上战场打仗去呢,那得多危险啊,我还是留在后方好啦——“加之又不通实务,未举孝廉,如何敢与在座诸君相较?曹公如日,诸君如星如月,勋不过萤火之光罢了。一记室足矣。”
  曹操瞥着是勋,心说这小子行啊,年纪虽轻,倒很会做人嘛。是勋刚才那番话,先是假模假式地谦虚一把,然后拿“未举孝廉”四个字点一点曹操:你现在是一州之长,有能力向朝廷举荐人才的,我这个孝廉的资格就拜托你了;最后他还捧一捧在座众人,说我不敢跟诸君并列——是勋对曹家有厚恩,但对曹操阵营的功劳还谈不上太大(徐、兖合纵之事,终究还没最后敲定),要是一跃而和这些跟了曹操好几年的老人们一般高低,难免人心不服,到时候是勋本人肯定会受排斥,而曹操也未必不遭部下们暗中抱怨。
  曹操是不知道,是勋前后两世的年纪要是加起来,比他年岁还长呢。论起实际办事能力,是勋前一世就很一般般,这一世就更二把刀,但要论起社会经验来,肯定超过一般闷书斋里读死书的士人啊。再说了,相关问题他已经想过很久了,又不是临时拿的主意,怎么可能不考虑得面面俱到呢?
  他说“一记室足矣”,所谓“记室”,就相当于是秘书、文书。其实记室也分三六九等,三公和大将军手下都有“记室令史”,秩百石,俸禄虽然不多,但比起刺史自辟的僚属来,含金量可高得多了。当然是勋不是要那种职位,就是想要曹操也给不起,他的意思是:我马马虎虎在你手底下做点儿文书工作得了。
  “那岂不是太委屈宏辅了吗?”曹操劝了一句,然后凑近了问:“不如暂授从事之职,宏辅帮我去跟陶恭祖言和,如何?”
  是勋闻言一惊,别介啊,我不打算再回去了啊!
第三十章、乃见君臀
  曹操要是勋去回访陶谦,是勋一口就给回绝了,说:“某受陶使君命前来,如今不还报而仕于人,是不义也……”曹操心说,唉?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留下了吗,怎么又想反悔?随即就听是勋说:“除非曹公押勋为人质……”
  哦,咱们敌对已久,如今你又抢了我的地盘儿,随便派个人来说和睦就和睦啊,谁信哪?我先把你的使者扣下来,派人去要点儿粮食物资来救急,你要是答应呢,那就是诚心言和,你的使者回不回去也还再说……你华、费和任城还没还呢不是吗?
  曹操点头:“宏辅想得周到。”看起来是不能让你帮忙出使徐州了,他扫一眼帐内众人,直接点将:“子阳可往徐州一行。”李乾应喏。
  曹操转过头来又问:“宏辅既献屯田之策,那么你来主持其事如何?”是勋还是摇头。屯田那可是个辛苦活儿,得丈量田地,得分派屯丁,得整备物资,得分发种秄、农具,还得督促、指导他们耕种,上半年是勋跟着陈登光在郯城附近劝农就累得不轻啊,这要去主持屯田,那还不活活的累死?再说了,他也得有这种组织能力才行啊。当下急忙推辞:“勋并不娴于农事,听闻任伯达前从中牟令整理河南,有理民的干才,又有农事的经验,曹公……啊不,主公何不使伯达主持其事?”
  任峻是河南郡中牟县人,当年董卓篡政,河南大乱,中牟令杨原就打算挂印落跑,全靠了任峻的劝说,才在任峻帮助下,不但稳定了中牟,连整个河南都得以保全。原本的历史上,主持屯田的就是任峻,所以是勋直接把他给推出来了——至于任峻有没有农业方面的经验……估计不会一点儿没有,否则曹操后来也不会特意用他了。
  曹操一个劲儿地劝,是勋不停推让,最后只肯接受了假佐的任命。假佐也是文书官,按规制各州府皆可辟假佐二十五人,地位在别驾、治中、主簿等从事之下。
  散营以后,是勋写下一封书信,让曹操交给李乾,说到了徐州,可以先去拜访陈登,有事多儿和陈元龙商量,则合纵之事定可达成。信上,是勋先暗示咱就曹操了吧,找机会把徐州献给他,然后明说曹操要留下我做人质,但是我的安全无虞,希望元龙你通知是家和曹家,请大家放心。他还提到曹操讨要物资的事儿,请陈登帮忙促成此事——“方今天下波乱,关东兵燹不绝,即以徐州之粮以资兖州之兵,方并可保安。资储既发,任城、华、费之卒亦可暂留,以安陶使君之心也。”
  他又请曹操给曹宏写一封信,问候起居,表示前事不论,所有恩恩怨怨,至此一笔勾销。曹操还特意多加上几句话,拼命拉拢曹宏,说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叔父你在徐州,就跟我在徐州一样啊,我在兖州,也跟叔父你在兖州一样啊,这两个州不都是咱们曹家的地盘儿吗?
  写完了信,是勋找到曹德,问他我昨儿留下的那两个朋友怎么样了?曹德说因为那姑娘健康状况不大好,所以留在蛇丘县城安养了。是勋去跟曹操暂别,说我先带着管亥往蛇丘去接两个朋友,你什么时候撤兵回东武阳去,我再跟你会合。曹操说我就不回东武阳了,以后打算把郡治安排在济阴郡的鄄城,你事儿办完了就赶紧过来。他特意派一队士兵保护着是勋——当然啦,也说不定是为了监视。
  是勋在营内找到管亥的时候,这位前黄巾大帅刚吃完饭,在一圈儿曹兵的注视下,正坐在地上发呆呢。是勋这才觉出饿来,就挨着管亥坐下,问士兵:“吃的什么,也给我来一份儿。”士兵赶紧端了碗半凉的麦粥过来,是勋一边唏哩呼噜地喝着粥,一边跟管亥说:“我以后就跟着曹操干了,他不放心你,要我看着你,所以你得跟着我。”
  管亥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突然转过头来问:“巳儿呢?你不是说遇见了她,把她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吗?”
  是勋点头:“正要跟你说这事儿,等我喝完了粥,咱们就去找她——唉,再跟你商量个事儿?”
  管亥木然地转回头去:“你说。”
  “曹操答应给我一所庄院安置,也答应了我从你们当中挑点儿人手,你看……”
  管亥一皱眉头:“要我们去给你为奴吗?”
  “什么话!”是勋假装一瞪眼睛,“什么主啊奴的,我生平最讨厌那些了,要不是豪强霸占田地,迫使百姓为奴,你们也不会……天下也不会这么乱了。只是请你们去给我帮忙,看看庄子、种种地、打个家具什么的。咱们不签契约,除了你我得一直帮曹操盯着以外,其他人来去自由。”
  “说什么自由?”管亥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饿着肚子的时候,哪儿来的什么自由?说吧,你想要什么人?我的部下都会种地,要打仗……护院的好手,我也能给你找到不少。”
  “你不就是种地出身吗?”是勋凑近了管亥,压低声音说,“有你给我种地就行了。其余的,我要有手艺的,铁匠、木匠、石匠……要有会造纸的最好……唉,话说你们修道敬神,烧不烧丹啊?这方面拿手的我也要。还有那个……那个总跟在你身边帮忙翻译士人讲话的,那家伙是什么来路?”
  管亥平静地答道:“他叫鱼他,原本是千乘的行商……”是勋吓了一大跳:“这么有钱?!”管亥瞥他一眼:“不是有一千乘马车,是说乐安国的千乘县——他根本连一乘马车都买不起。”
  “嗯,这人要是还活着,我也要了。”
  挑人的事情得日后再说,是勋要现在就挑上三五十人,浩浩荡荡离开曹营,那曹操非疑心他打算落跑不可。他只是在喝完粥以后,带上管亥一个人,在小队曹兵的保护OR监视下,骑马前往蛇丘县,去探看管巳。
  曹德把管巳安排在县衙附近的一户平民家中,由白老五照顾着。管亥匆匆忙忙冲进屋内,父女两人是抱头痛哭。是勋听到他们哭,不禁自己也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赶紧躲出去游荡了一会儿。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跟管巳说,可是游荡了半天回来一瞧,那爷儿俩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话呢。又出去一直转到天黑,再回来一瞧,嘿,你们又不是半辈子没见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啊?
  他不打算再出去了,就跟两人身边守着,中间咳嗽了好几声,管亥才终于反应过来。管亥抬头瞧瞧是勋——是勋睁着一双充满希翼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再低下头去瞧瞧女儿,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狠狠地一跺脚:“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有话就快说!”
  管亥出去了,是勋掩上房门,拉开窗户,跪坐在管巳的席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黯淡的星光,打量着这个心爱的小罗莉——真要命,这年月蜡烛和油灯都是贵价货,这户普通人家用不起。
  管巳挣扎着就要爬起来。是勋赶紧按住她的肩膀:“你躺着就好了,起来做什么?”透过薄薄的衣衫,他感觉到少女柔软的肌肤和娇小的骨架——真是太瘦了啊,真是太可怜啦。
  管巳一连好多天嚼草根、喝凉水度日,然后那天为了救是勋的性命,出手用力,晕倒以后就伤了元气,到这时候还浑身酸软,被他一按就重新倒回席上去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你救了我爹的性命,我该向你磕头道谢的。”
  是勋笑一笑,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磕什么头啊,那天你和白老五还救了我的命哪,难道也要我对你磕头吗?”他顿了一顿,问管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管巳回答说:“当然是跟着我爹啊,我们父女俩再也不分开了。”是勋轻轻咳嗽一声:“你爹……你爹以后会跟着我。”“爹跟我说了,”管巳茫然地望着他,“所以我还是跟着我爹啊。”
  你跟着你爹,你爹跟着我,那么你当然也要跟着我啦——好吧,这么简单的逻辑你怎么就算不过来呢?好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开口跟你说呢?是勋愣愣地盯着小罗莉那对略有些浑浊的瞳仁,内心翻江倒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告白才是——昨晚你跟人老爹不是说得挺溜的嘛,怎么在姑娘面前就说不出话来啦?管亥也是的,这年月不讲究自由恋爱啊,你老爹干嘛不肯作主?他要肯作主我就省事儿多了!
  他望着管巳,管巳也望着他,两人大眼小眼地对瞪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是勋下定了决心——老子好歹是两千年以后穿过来的唉,告白的桥段影视剧里还见得少吗?说就说了,有啥可怕?她要是敢给我发“好人卡”,我就骗她说你爹已经答应过了!
  于是他抬起手来,抚着自己的肩膀:“这里,你曾经插过我一箭。”又摸摸大腿:“还有这里。”管巳噘起了小嘴:“对不住……”“你要负责,”是勋俯下身来,靠近管巳:“你插我两箭也就算了,可是这两箭,就把你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你要负责……你得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才对,要不然我会心痛……”
  管巳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是勋在心里不住地催促:快表态啊,快表态啊,我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答应不答应的你赶紧给我个回话啊!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两抹红晕飞上了管巳的面颊——天色太暗,也说不定是是勋的心理作用——她嗫嚅着说道:“那天、那天、那天……”声音越来越低。是勋赶紧把耳朵凑过去:“那天怎么了?”
  “那天,我……我看到了你的光屁股……”管巳说着话,小脑袋“出溜”一下就缩进被窝里去了。是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一拍自己的大腿,高声道:“所以你要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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