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3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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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招提枪上阵,指挥部属迎战,有个小校扯着他的马笼头:“将军,需先急报长安!”路招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敌人已经到了面前,他也没空写信啦,便即摘下将印,付此小校:“汝可执吾印信前往长安,以报主婿。”
  战斗从午后申初一直杀至黄昏时分,搁后世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路招大败,所部折损不下千余,余皆奔散,其本人亦在最后的拼死反击中,被赵子龙一槊捅下马来,复一槊结果了性命。战胜之后,庞统也不打扫战场,也不稍作停留,光搜得了路招的首级,便持之直奔鄠县而来。县内本无多少守军——全都跟着路招在谷口扎营呢——此际夜幕低垂,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有多少敌兵,只见火把映照下,高挑起了路将军的首级……城内就此人心涣散,蜀将傅肜乃执械先登,鄠县顷刻易主。
  再说那小校带着路招的印信,快马赶往长安,终于在入夜之后抵达南门外——大致就在蜀军攻打鄠县的同时。可是南门已经落锁了,不管他怎么呼喊、咆哮,守将就是不放进入——你得有军令才能临时给你开城门啊,光举着枚将军印信过来,谁敢放入?这不合制度嘛。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小校才终于得以进城,于是急报夏侯楙。可是那位夏侯驸马正搂着新纳的侧室,酣睡正甜,谁都不敢去打扰他。小校无奈之下,只好换个目标,穿过大半座长安城去禀报雍州刺史梁习。梁子虞得报大惊,匆匆乘车来找夏侯楙,这才终于把对方从榻上给揪下来了。
  夏侯楙还穿着衷衣,都没来得及梳洗,就头发散乱地被仆役从寝室给叫出来了,睡眼惺忪地就问梁习:“使君何故唤吾?”难道是长安城内起了什么变乱不成吗?梁习呈上路招的印信,急匆匆地就说:“贼出子午谷,以袭路将军营,路将军不及书信,乃遣小校执印来报。”随即命人将那小校带将上来,候帝婿问话。
  夏侯楙把玩着路招的印信,连打了两个哈欠,也不去听那小校陈述,却笑着对梁习说:“蜀贼‘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安敢遽出汉中?即其来也,路将军宿将,岂有不及书信,而止以印信报警之理?”随即朝跪在地上的小校一瞪眼:“此必蜀贼奸细,窃得将印,欲以乱吾耳!”招呼左右,给我拖出去砍了!
  梁习正要拦,忽听门外报道:“蜀贼已夺鄠县,县令弃守逃入长安,特来谒见将军请罪!”
  夏侯楙这才傻了眼了。
第十六章、奋死报国
  魏太傅、新城县公曹德,率曹真、夏侯尚、吕蒙等将,并两千骑士,告祭宗庙、辞别天子曹操,离开长安城以后,兼道而行,入函谷,经新安、黾池,不数日即抵陕县——在后世的三门峡市西侧。曹去疾平素不常走动,年齿渐长,也逐渐跟他老爹曹嵩似的发起福来,脸也圆了、腰也粗了,这一连数日疾驰,即便是乘车而非骑马,也已经气喘吁吁地快要扛不住啦。于是进入陕县以后,他便下令暂歇一日,且待后日启程。
  曹真跑来拜见曹德,说军情紧急,不可延挨,太傅若是不堪跋涉之苦,不如写下一道军令,让我去给您打前站吧。曹德笑道:“子丹休诓吾,何有军情?”曹真说根据是太尉的判断,恐怕蜀贼会偷出子午谷以袭长安。
  曹德捋捋胡子,微微而笑道:“吾虽不知兵,亦尝探问诸道地势也。褒斜南北五百里,须过衙岭,险狭难行;傥骆四百八十里,须过太白,传谷道八十四盘,其险过于褒斜;子午未见其险,然甚狭也,南北近七百里。如此孔道,大军难行,是以朝议伐蜀,诸道并进,使不能料复不能御也。今蜀贼若欲先向关中,上当取散关故道以迂回之,下则褒斜、傥骆耳,安敢走子午道而直取我腹心耶?重兵皆在长安,彼大军来则难行,小部来则无益也。”
  曹真说倘若夏侯柱国还在长安,或者太傅您已经到了长安,自然无可虑也,可是如今在城内主事的是夏侯楙,那家伙本乃无能……再一想,终究是主婿,也不好直言其恶,于是改口道:“夏侯子林不熟战阵,恐临敌失措。长安若有疏失,关中必乱也,不可不虑。”
  曹德说我倒是也听说过夏侯楙不少劣迹,然而他终究是柱国之子,也跟着上过几回战场啊,况且长安城内还有梁子虞,咱们早到两天,晚到两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宏辅素来谨慎,故虑子午,而群臣多不是之。吾不知兵,子丹以为宏辅所言必中否?”
  曹真说我曾经跟随是太尉远征过高句丽,根据我的观察,他起码在军事上并不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听信魏延所言,急赶时间,两道并袭,差点儿就入敌之境却回不来啦——当然啦,我不是说他胡乱指挥,是说他善于因应时势而变更方略。那么在此种前提下,他指出来蜀贼可能突出子午,就不能不多加防范了。
  说白了,一个人谨慎过头,听点儿风吹草动就喊“狼来了”,那他的话不能信;可是并不那么谨慎的人,突然间指出某个方向防御有所缺漏,必然有其根由,非危言耸听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曹德说即便如此,你也不必那么着急啊……不如我下令派吕子明先发,去警告夏侯楙关注子午谷方向吧。
  曹真说不可——这趟非得我去才行。为什么呢?夏侯楙虽然品位不高,但终究是主婿,一般人说的话他可未必能够听得进去啊。吕蒙是什么资历?不过东吴降将,目前挂着个参谋军事的头衔,秩仅千石而已,子林怎么可能信服他呀?只有我去,才能够起到应有的效果。
  曹德这回带着三个参谋,论品秩自然以曹真最高,而更重要的是,曹子丹是曹豹的养子,跟曹操同辈儿,比夏侯楙还大出一辈儿去,所以夏侯楙就算挂着帝婿的身份,又是柱国之子,也不敢轻忽曹真所言啊。吕蒙自然缺乏足够的资历,而夏侯尚论起来是夏侯楙的堂兄弟,也不可能折服对方。
  其实曹真心说,以我的身份,一到长安,就可以夺取夏侯楙的兵权,控制住全城兵马,进而巡视子午谷口,指点路招立营固守——这么办才是最为稳妥之计。
  连番催请,曹德终于首肯,于是写下军令,授予兵符,拨出五百骑来交给曹真,连夜驰出陕县,直奔关中而来。
  可是曹子丹才刚跑到华县,本打算不进城而继续向西的,忽见前方有车遮道。曹真命部下前去打问,回来禀报说:“乃郑县令是峻所遣信使也,云长安告警!”曹真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唤过使者来询问。
  原来蜀军突出子午谷,斩杀路招,夺取鄠县之后,庞统留下傅肜守城,自将主力直奔长安。夏侯楙才闻警讯,匆忙布置防守,随即登城而望——啊呀,敢情才这么点儿人啊,这是来给我送功劳的吗?
  当下就欲开城杀出,梁习赶紧拦住,说敌兵虽寡,但是敢于突出子午谷,又一战而败路将军,此必百战精锐也,不可力敌,咱们还是固守长安城为好。我知道子午谷,那道路非常难走,即便敌军尚有大队在后,估计也且得好些天才能跟过来,而且粮草辎重也不可能携带太多。那么咱们只要守住长安,对方就只能四乡抄掠,而秋粮未熟,估计也抢不到太多,且待其粮尽力分,那时再出战不迟啊,可保必胜。
  夏侯楙闻言,连连摇头:“使君此言谬矣。”长安附近户口很多,城镇也不少,若被敌军纵横来去,肆意抢掠,恐怕会影响到秋后的伐蜀大计。况且你也说了,对方可能还有大队合后,咱们若不赶紧摧破其前队,等到他们主力到来,再想打难度就更大啦。
  夏侯楙虽然纨绔,但是不傻,所言也颇为有理。可是有理虽然有理,梁习却仍然坚持守城——我是不放心你啊驸马爷,倘若换了你兄长在此,虽然也非名将,尚可出城一战,就你那点儿能耐,咱们共事多日,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夏侯楙不听梁习解劝,执意率兵出城,以迎庞统。结果两军稍一接触,庞士元便诈败而走,退出十里地后再返身杀回。这时候曹军已经远离了长安城防,又在追击之时,队列不整,遂被赵子龙率先挺枪杀入,连刺三将下马,砍翻两面大纛,一直冲杀到夏侯楙的面前。
  夏侯子林抬头一瞧,只见一员魁梧大将,仿佛天神下凡也似,手中大槊染满了血迹,所到处如同波开浪裂一般,马前竟无一合之将!他当即就给吓得腿都软了,匆忙拨转马头,弃军而走。曹军因此大败,折损甚众,余部狼狈逃回了长安城。
  赵云挈三枚首级来见庞统,说:“今杀夏侯楙胆落,料不敢再出城矣。吾等可绕城而东,塞枳道、长门,以阻曹贼东军,或者北上,据渭桥以呼应关将军等。”庞统沉吟少顷,摇了摇头:“长安不下,张郃、徐晃、乐进等未必全师来救,则关将军等难出褒斜、傥骆也,若能攻下长安,此局方可谓活。”
  赵云闻言大惊:“今虽战胜,长安城内亦不下数万兵马,凭坚而守,如何旦昔可下?倘使张、徐、乐遣一旅师来,吾等野无所依,必致覆亡也!太尉三思!”
  庞统一挑眉毛:“长安不下,张、徐、乐不来,便即暂塞枳道,占据渭桥,扰乱丰、镐间,又何益耶?若关将军等能奉陛下至关中,吾死无憾,若不能来,生亦何益?此正奋死报国之日也,子龙岂畏死乎?”
  赵云怒睁双睛,高声道:“太尉国家重臣,尚不畏死,云何如人,焉敢畏耶?今乃与太尉同死可也!”
  于是再次兵临长安城下。梁习亲自上城,严守四门,庞统策马绕城半周,只觉无隙可趁。返回营寨与诸将商议,副将廖淳道:“长安城坚,便五倍力难遽下也,而况吾今止数千疲卒乎?敢请后退。”赵云既然已经拍胸脯表示过要与庞统同死了,当即出列表态:“云请率敢死士蚁附而登,且候夜半,或可袭下也。”
  蜀军远来,没有携带什么攻城器械,就算临时再造也不赶趟了,那么唯一的攻城手段就是“蚁附”。赵云倒是也没有被热血给彻底冲昏了头脑,所以提出咱们趁夜而袭吧,或许还有万分之一二的胜算……
  庞统点点头,说只能夜袭了,但不是今晚——士卒十余日艰苦跋涉,才出子午谷口便战路招,再取鄠县,然后今天白天又迎战夏侯楙,实在疲惫——“若夏侯楙胆未丧时,再挥师出城,倚城而战,吾等必败无疑。”所以咱们先在城下歇上一天一夜,等明晚再去偷袭也还来得及。况且,我还要先布置一下……
  再说夏侯楙逃入长安城,自称负伤,直接缩在府邸里再不肯出来了。梁习无奈之下,只好接管了全城的防御大权,可是他本文吏,在军中没什么威信,加上士气因败而落,对于守住这座宏伟大城还真是没什么信心——光拦住城下那五六千人是没问题的,可就不知道大股敌军啥时候会到啊。
  根据梁子虞的判断,蜀人很可能偷出子午,袭击长安,是为了调动西方各关、谷的兵马,其实主力自散关故道或者褒斜、傥骆而出,那么就千万不能去骚扰张郃他们,以免误判,为敌所趁。可是蜀人同时也可能大举以出子午,虽说道狭难行,辎重更难运输,真要大军前来,且得缀在前军后面很远,没有三五天,甚至十来天恐怕是到不了的。然而如今夏侯驸马仓促出战,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导致士气糜沮,再加上那家伙又缩回府里不管事儿了……光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守得住长安城?
  罢了,罢了,西边的事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先保住长安要紧。于是急遣快马分向东、西两个方向去报警。
  随即梁子虞亲自上城,督守四门——尤其是蜀军正对着的南门。他眼睁睁地瞧着蜀人在城下立营,可是不敢出城去战,随即又眼睁睁地瞧着夜幕低垂,约摸二更天时分,就见一片火光如游龙一般从敌营中出来,直奔城东而去。
  梁习明白,这是要去堵塞炽道、长门一线,甚至攻打灞陵,以封堵东方的援军哪。可是你既然要转道东去,干嘛还先在城下立营呢?此中必有诡计也!正打算先返回衙署,好好按查一番地图,揣测敌军的用意,突然身旁小校遥遥一指:“使君请看!”
  梁习手扶城堞,抬眼一望,就见又一条火龙从敌营中出,这回是绕到城西去了。不用问哪,肯定是想去占据渭桥,封堵张郃、徐晃等将的增援兵马——希望我的信使已经通过渭桥了,别被对方堵上……
  可是,且慢!梁子虞猛然间就是一惊——对方不过数千步卒,怎么可能分兵去封堵东西两个方向呢?敌将疯了不成吗?!再往远处观瞧,却见又一道火龙遥遥而来,直入城下营垒——难道贼人大股,已出子午?!
第十七章、火烧长安
  梁子虞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判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蜀贼真的大股直出子午谷了?他们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上万甚至更多人马一齐挤入那条狭窄的谷道,一走小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路招守在谷口,事先就毫无察觉吗?老耄昏悖,一致若是!
  可是我们也在汉中安插有奸细啊,真要是几千人赢粮疾行,一时间发现不了,或者即便发现也晚了一步,不及传出消息来,尚有可说;至于更多兵马的调动,则不可能严格守密,封锁消息,不为奸细所觉哪。
  再说了,若是以肩负粮,这得多少民夫、辅兵?蜀贼拿得出来吗?若以车运送,就子午谷那种狭窄的道路,很多地方只有栈道可行,速度根本提不起来啊,我方奸细哪怕从沔水绕路荆州传讯,也该早到一步才是。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难道是疑兵之计?
  梁习其实猜对了,庞统正是用了疑兵之计,先使廖淳率部分兵卒,一卒举两个火把,两卒间相隔丈余远,迤逦出营,直奔东方而去,假装去阻塞枳道、长门;再使赵云率部分兵卒,同样布置,绕城而北,假装去占据渭桥;至于最后从远方出现的“大部队”,乃是原守鄠县的傅肜麾下千人。
  ——庞统心说我都打算死在这儿了,还管什么后路啊,鄠县咱不要了!
  梁子虞是缺乏领军的经验,他光自己跟这儿反复琢磨、揣测,就没想着宣示城内,敌军不过疑兵而已——即便真是大部队到了,为了鼓舞士气,你也得一口咬定是疑兵啊。结果消息从城上逐渐散布出去,城内军民无不惊慌失措,都传夏侯将军出战重伤,长安已不可守……
  至于夏侯楙,一听说这消息就赶紧收拾行装,打算落跑——好在他的财产实在太多,又不舍得扔,否则估计当晚就找不到影踪啦。
  等到红日初升,守城的魏军朝城外一瞧,好家伙,蜀军的营帐比昨晚多了两倍还不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其实近处才是真营,远处不过连夜伐木、割草垒起的假帐而已。那些有经验的就掰着手指头计算:这估摸得有快两万人了吧,然后昨晚奔东方去的大概五六千,奔渭桥方向去的又五六千……这就跟咱们城内的兵马数量差不太多啦……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传至城中,竟然变成了“蜀贼十万大军出子午来攻长安也!”
  好在当天蜀军并没有攻城,只是远远地瞧见有人在伐木,估计赶造攻城器械呢。梁习一晚没睡,黑着两个眼圈巡视城内,逮着几个散布谣言和失败情绪的,当街正法,可是并没能把普遍的恐慌情绪给压下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白天,夜深之后,城上守军开始打盹儿,忽听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便见数道火龙又自敌营而出,不过这回是直奔城下而来的。梁习闻报,赶紧披甲登城,按堞远望,就见数千敌军高举火把,列阵而前。
  敌人趁夜来攻,梁子虞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估计昨夜高举火把,今晨广张帐幕,确实只是疑兵之计而已,真要是大军出了子午,何必不白昼来攻,非要赶晚上过来呢?很明显兵数不足,所以畏惧我方有援军赶到,故此歇息一日就仓促夜袭,而且想利用夜色掩护,使我方难以准确判断他们的数量哪。
  于是招呼守军全都上城,准备弓弩,候敌进入百步内,便即望火光处攒射。
  其实长安这种大城,城外有壕,且有羊马墙,真要是守城战,就应当置军城外,利用这两道屏障先极大地杀伤攻城兵马。只是因为夏侯楙大败而归,士气低糜,就没人再敢守在城外啦,只好退一步光防守城墙。
  眼瞧着敌军列阵而前,可是没有进入百步射程,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步就停下了步伐。梁习高举左手,随时准备下令射击,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该继续举着好——实在累人啊——还是暂且先放下来为好。对方想干什么?难道是打算整一整队列,再一口气冲到城下来?可是你们也没举着梯子、门板啥的呀,打算怎么过我的城壕?
  正在疑惑,但见敌兵左右展开,变成三行,随即纷纷将手中火把插在地上,就肩上取下弓箭来。魏兵面面相觑——这是想干嘛?就算你们人人都是太史子义复生,也不可能射到那么远啊,难道打算靠射箭来填城壕吗?别说就这么几千人了,来个十万之众,你得射多少轮箭才能靠那细细的箭杆把城壕给填满喽?这不扯淡呢嘛!
  凝神细观,就见敌军张开步弓,瞄准城上,随即一声鼓响,纷纷松弦。那些羽箭屁股上冒着火星,朝斜上方飞了几十尺远,突然间火光大盛,猛烈燃烧起来,随即突然加速,就跟萤火虫似的到处乱飞——道道火光划破夜空,仿佛编织起了一张巨大的火网一般,看得魏兵个个目眩神摇!
  你别说,还真有将近一成的火箭射上了城头,有那钉上木制角楼、望楼的,当即燃烧起来;甚至还有十数箭飞行距离格外的远,直接飞过城头,落到城里去了。
  有那没见识的魏兵不禁大叫:“得非妖法耶?!”也有明白的,可是惊慌之色更甚:“此是太尉所造火焰箭也,蜀人如何也会使用?”梁习是彻底傻眼了,好在很快便镇定下来,高呼道:“此火焰箭也,虽能及远,却难中的,勿惧!”传令赶紧扑灭城上的火头。
  其实黑火药的燃烧力也只平常而已,问题这年月常用引火之物不过柴草、油脂,烧得比黑火药还要慢,所以在普通士兵眼中看起来,这着火速度就挺可怕啦。尤其那射入城中的十数箭,很快便点着了城内民居——一般靠着城墙盖房子的全是贫民,房屋都是茅草铺顶,最近气候又颇干燥,故此一点就着。城中因此而乱。
  ——其实早在《墨子》的城守诸篇中,就提到过守城之时,须将沿墙的房屋拆除,以免为敌火箭所燃。梁子虞倒也并非不识此理,但尚未判断清楚蜀军的确切兵力,以为激烈的攻防战暂且不会爆发,故此本着爱民之心,尚未下令拆房……
  蜀军连续数轮疾射,城上、城内尽皆大乱,梁习费了很大功夫,才好不容易把士兵重新组织起来,也终于扑灭了火头。才刚舒一口气,忽然又见北门方向火光腾起,随即有小校来报:“贼已入北城矣!”
  原来庞统在城南发起夜袭,以火焰箭攒射,他自己也知道不会产生多大效果,顶多也就是制造短时间的混乱,再压一压城内守军的士气罢了。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也,赵云就趁着守军的注意力都被转向南城的机会,亲率数百敢死士,摸黑潜至北城外,抛绳而登,杀上了城头。随即赵云挥军冲入城内,到处纵火,引发了城内更大的混乱。
  其实就这几百个人杀入城内,城中尚有数万魏军,只要指挥得当,很快就能把他们全都给包了饺子。问题梁子虞尚在城南,且威信不著,麾下各将多不听命,北门附近缺乏统一的指挥,再加上士气低糜,而赵云所部都是蜀中精锐,各怀必死之心,因此一乱之下,便彻底不可收拾了。
  最终魏兵士气彻底崩溃,纷纷打开东西二门,逃出城外;梁子虞无可再战,也只得保着夏侯楙出东门而走——赵子龙仅以数百兵卒,便顺利抢得了坚城长安!
  消息传向东西两方。东方的曹真被迫驻军新丰,不敢再前——此前的汇报不是说蜀军出子午谷的不足万人吗,怎么就能攻陷长安城了?在敌情尚不分明的情况下,我还是暂停脚步,以待太傅来合为好。而西方的张郃、徐晃、乐进三将,原本听闻长安告警,不过各遣偏裨率数千人往援,等到一听说怎么,长安城丢了?乐进慌了,匆忙亲自来救。
  乐文谦本守武功,他这一走,等于把傥骆道口给放空了,张飞旋出傥骆,轻松攻取了武功县。随即张益德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东进,去增援长安城,却西向郿县,配合出褒斜道的关羽,夹击徐晃——徐公明双拳难敌四手,被迫弃城退往雍县。只有张郃仍然守在要隘陈仓,奋战三日,终于击退了出散关故道的蜀军吴懿一路。
  关中大乱,长安失陷的消息,比预想更早地就传到了洛阳——乃多得信鸽之力也——曹魏朝廷闻报,无不震动。
  要知道长安不是一般的城池,乃前朝旧都、雍州州治,实为关中核心。汉末关中大乱,户口流散,十不存一,直到是勋持节镇抚,督吕布、马腾等诸将攻灭李傕、郭汜,这才收复长安。此后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雍州亦多被兵燹,马超、刘备等迭相来争,可是从没能靠近过长安城。关中地因此户口渐蕃,赋税数几达河南之半,而长安城防也逐渐修复,商贾辐辏,为河西之首。是勋因此曾一度建议立都长安,此议虽寝,曹魏仍以长安为西方陪都——谁能想到转瞬之间,此城竟能易主!
  尤其长安城的位置在雍州偏东的地方,西方扶风郡,北方冯翊郡、安定郡,乃至整个凉州,就此被彻底割裂。倘若被刘备利用长安之固,在雍州站稳了脚跟,则西可攻取凉州,与吕布联成一气,东可出桃林塞以威胁河南地,直捣曹魏的中都洛阳。原本四分天下已得其三,统一之势将成,受此挫折,群僚但觉脚下曾以为固不可拔的基业都在剧烈晃动——就跟地震似的。
  百官议论纷纷,面上多带惊惶之色。是勋忍不住站出来大喝一声:“即雍、凉皆失,国家之力亦较贼三倍为多,何惧耶?!”随即举笏以向曹操:“胜败兵家常事,一城之失,不摇根本。要在速遣救援,呼应张、徐、乐三位将军,则复定关中,尚可期也。请陛下速下决断。”
  曹操气得连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拍案大骂道:“夏侯子林真狗彘也!”随即一想不对,夏侯楙终究是自家女婿,骂他是猪、是狗,那自己闺女又是啥了?自己又是啥了?于是转变话题,咆哮道:“蜀贼如何也识用火焰箭?!”火药是我独家生产的,是军事机密啊,究竟是谁泄漏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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