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3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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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还是黄权与徐庶两边磨合,要大家伙儿都以国事为重,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才算勉强达成协议。成都城献出军粮万石,并关羽以及北属众将的家小——自然包括了关平、关兴,以及张飞之子张绍等——刘封则暂且撤围。
  随即刘封便留关平守备雒县,监视成都,自引大军北上来救汉中。可是才行至葭萌,就听说怎么,阳平关已失,汉中眼瞧着要丢,咱们不赶趟啦。
  即召黄权等将商议。黄权说了:“昔法孝直语之先主,云:‘鱼复、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今虽失汉中,若能保此二关,国事尚未可论也。”鱼复有甘宁守备,不说万无一失,安全系数也是挺大的,再说距离太过遥远,咱们也赶不过去。至于关头,乃是指的“白水关”,想当初刘璋之所以能够抵御住张鲁连番不断的北线侵扰,就是堵住了白水关——咱们应当派遣良将守备。
  刘封就问了:“何将可用?”黄权请令道:“权愿往,为殿下守住此关,必不使魏人一兵一卒得入也。”刘封说不行,自从益德遇害、子龙北上后,你就是我的首席参谋啊,须臾离开不得。想了半天,说暂且让张绍去守吧,只要他有他爹三成的水准,关头保安可期。
  此外,还使关兴守备马鸣阁,作为白水关后的第二条防线,刘封本人暂驻葭萌县北。根据黄权的盘算,即便魏人十万大军来攻,没有半年六个月的,也是很难攻破这两重要隘的。可若真有十万大军,即便吃尽今秋汉中盆地的新谷,估计也支撑不了大半年啊——“且逼其退,乃可挟功南定成都,进而徐徐再图汉中,或可使社稷危而复安也。”
  随即数日后,马超率领残部赶来会合。果然不出马岱所料,刘封这会儿正愁麾下缺乏良将呢,一听说马孟起从汉中逃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就待出城相迎。还是黄权提醒他:“马超初绝张益德,心向刘禅,今战败来归,实无奈耳。太子当恩威并施,始能获其心也。”
  刘封说我明白了,便命马超入城,报名觐见。马超兄弟心中忐忑,躬身而入,一开口就是:“罪臣昔受吴懿之欺,以为先帝属意刘禅也,乃为其弃武都而争汉中。今知殿下实真命主,特来请罪。”
  刘封板着脸问他:“权奸弄势,使吾兄弟相争,孟起所在偏远,不明真相,本亦可原也。然先失武都,再丧汉中,其竟谁之过欤?”
  马超赶紧摆各种客观条件,说武都本就是我的防区,如今失守,我无话可说。可是汉中并不归我负责啊,我能在汉中连番苦战,牵制魏军大半个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关键是众寡实在悬殊,士气又因内乱而靡沮,就算孙、吴再世,恐怕也很难拖更长时间了——“殿下明察。”
  刘封乃问:“赵子龙何在?”
  马超有点儿慌了,旁边马岱赶紧抢先开口:“未能逃出南郑,恐已不幸。”刘封正在感伤,忽听门外侍从报道:“翊军将军(赵云)踵卫将军(马超)之后,今亦率残部归至城下矣!”
  马氏兄弟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刘封是没注意到,随口要他们先下去休息,他要亲自出城去接赵云;旁边儿黄权可是瞧得真真的,便即暗中吩咐属下:“仔细监护卫将军等,毋使随心走动。”
  兄弟二人就此被软禁在城内,马超不禁埋怨马岱道:“今赵云得归,必于太子前谮吾等也,恐首身分离,就在明日!前日若不听汝言,东投甘兴霸,或不至此。”马岱苦着脸说,我怎么知道魏人那么没用,竟然还能让赵云给跑出来啊——“然兄长昔日亦未曾害赵子龙也,唯使军令一,故暂羁押耳,乃可以此为辞,必不致为害。”
  再说赵云、廖淳等逃出汉中,走的道路跟马超相同,几乎前后脚就赶到了葭萌。刘封喜出望外,亲自出城迎接,赵云伏地痛哭道:“臣无能,汉中竟失矣!”刘封拉着他的手,抚慰道:“汉中虽失,但将军仍在,异日岂不可复?况孤闻汉中之守,主将为马孟起,当非将军之过也。”
  要说刘封这份嘴脸,半出真心,半是黄权教他的,说之所以吴懿等人不肯支持您,就是因为您向来倨傲,不屑与彼等来往(其实是刘备得了亲儿子以后,吴懿等人主动地疏远了刘封)——“今为大汉储君,当效法先帝,宽仁待下,恩结诸将,若人人皆肯效死,国家焉有倾覆之理?”
  所以今天刘封回想并且模仿着刘备向来的姿态,虽然略显生硬,也算学到了五六成,赵云见状,不禁怀念起了刘备,匍匐在地上,哭得那是更加伤心了。刘封好不容易才把赵云扯将起来,命其收泪,黄权趁机就问啦:“卫将军适至,何不与子龙同来耶?”你们都是从汉中逃出来的,怎么分了前后脚哪?
  赵云把前情略一叙述,刘封大怒,顿足道:“此无信之徒,尚敢矫饰欺我,孤必杀之!”黄权赶紧劝他,说马超好歹是国家上将,他又没有真的谋害了赵云的性命,论罪也不当斩的,反倒容易寒了归者之心。赵云也劝,说:“马孟起实叵信,然国家危急之际,还请殿下宽宥前情,论才用之。”
  刘封冷冷地一笑道:“卿等既请,孤便不杀,然此辈正不可用也!”谁放心把兵马交给这么一混蛋啊!
  于是入城之后,即使赵云、廖淳与马氏兄弟对质,问马超说,既然赵云都已经答应你了,暂且搁置争议,一致对外,你为什么还要囚禁他呢?马超按照与马岱商议的结果,分辩道:“为曾两属,恐子龙不肯用命也,故暂囚之耳,实无伤害意。”
  刘封说那好吧:“孤今亦恐孟起昔向刘禅,不肯用命也,当暂囚之——并无伤害意耳。”
第二十四章、天险阁道
  刘封当场下令,将马超绳捆索绑,押将下去,然后注目马岱:“汝今欲从孤否?若能立功,或可赎乃兄之罪愆也,不然,退敌之后,兄弟并戮!”马岱赶紧跪下磕头:“愿从殿下之命,绝无二心。”
  刘封之所以囚马超而用马岱,一是前于汉中囚禁赵云事,马岱终究是从犯,二则马家所属还有千余武都骑士跟随南逃——虽然战马基本上算是丢光了——若将马氏兄弟全都羁押起来,恐怕这些人不肯甘心听命。所以他便按照黄权的献计,把兄弟二人分开来处理。
  随即刘封就问赵云:“今汉中仓促难复,关头为益州门户,前使张绍守之,恐未必稳妥,子龙肯为孤往守否?”赵云急忙拱手:“愿为殿下效死!”然后顿了一顿:“请以伯瞻(马岱)为副。”
  赵子龙倒是一心为国,很想弥合他跟马家之间的嫌隙,因为终究马氏也算蜀汉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若因遭受打压而转投曹魏,或者仅仅是出工不出力,对于此战的胜负都影响甚大。不过马超居心叵测,又曾坑陷自己,赵云也不是圣母,真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马岱就表面上看起来,比马超要老实得多,赵云因思若能并肩御敌,或可拉近二人之间的感情,从而与马家化敌为友吧。
  刘封允准,于是即遣赵云、马岱火速前往白水关,接替张绍指挥守备。
  再说是勋既入南郑,便即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牛金建议,不妨暂且止步,候秋粮收割完毕再大举入蜀为好——“此番仓促出师,粮秣难继,前在赤阪,因恐粮尽,疾战而苦,士卒伤亡甚众。今若急南,恐再堕昔日窘境也。汉中既得,是益州门户在我掌握之中,蜀贼尸居余气,或将自灭,何劳都督忧怀耶?”
  曹真说咱们夺取汉中,确实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但这仗还不能说真正胜券在握了——“蜀自有门户,在白水、鱼复,譬如攻城,吾今止得其附耳,外郭尚未破,孰云无忧?刘封尚在成都城下,若即北上来守白水关,吾恐难得寸进也,当遣一军急取其关,并马鸣阁,强扼蜀贼咽喉——真愿往。”
  沮授也说:“自关中逾南山以取汉中,其道险阻,十倍于蜀中出取汉也,若吾等止步不前,一旦未竟全功,被迫退却,异日蜀或反夺汉中矣。”略略朝是勋使了个眼色,说:“陛下尊体不虞,若能灭蜀,必欣然而喜,疾或可瘳也。”
  是勋明白沮授的意思,他真不是在说什么只要灭掉蜀汉,曹操一高兴,病就能够好了,而是说曹操这病肯定好不了啦,不定哪天就会咽了气。倘若我们不能一鼓作气彻底灭亡蜀汉,一旦曹操驾崩,新旧交替之际,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关注内务,而再无大举对外用兵的余暇了——蜀军若是趁此机会,很有可能再把汉中给抢回去啊。
  于是一拍几案:“吾意已决,暂休三日,全师以向蜀中!”
  沮授赶紧来拦,说别介啊,您这话就外行了不是——“出阳平而向白水,道狭难行,岂容数万大军并进?先遣一军往取可也。”
  最终决定,由曹真率领四千人先期向白水关进发,是勋则暂留南郑,抚循汉中,稍歇数日。此外,还命苏则出阳平关而西,配合张既彻底平定整个武都郡,并且寻机向广汉属国挺进。
  广汉属国本为后汉时行政区划,刘备入蜀后更之为郡,因为原属国治于阴平县,故名阴平郡。郡内多山、少路,羌、氐混居,魏家欲取,关键点不在军事方面,而在政治方面,故使名守且有与氐羌交涉经验的张既、苏则为之。
  再说曹真与张绍几乎前后脚赶到了白水关,曹真连攻三日都未能夺取关隘。是勋在后方待得有点儿不耐烦,于是亲率部曲、参谋们,押着解给曹真的粮草、物资,亲出阳平关前来觑看。从阳平到白水,二百余里地,皆在山谷之间穿行,而且山路越行越高……
  为什么越行越高呢?大概在后世宁强县境内,西汉水迤逦而南,中断北道。这西汉水,也就是后世的嘉陵江上游,水势湍急,崇山峻岭几乎是被江水如同天降神剑一般从中劈破,两侧陡崖直上直下,根本就无路可通。前人果有智慧,又有毅力、恒心,竟然硬生生在崖壁上凿孔插木,造出一条腾空的道路出来——这就是著名的栈道了。栈道的起点,就在白水关北方不远。
  是勋骑马走在栈道上,就觉得如履薄冰一般——天知道哪一段路面年久失修,瞬间垮塌,就会把自己连人带马全都掫沟里去啊。
  便对身旁的孙汶、沮授道:“吾只当南山诸谷,天下奇险,既得汉中,可再不履此等道路矣。不想真正蜀道,实在于此……”怪不得原本历史上曹操拿下汉中以后,就把胆气全都给磨平了,还说:“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不听司马懿等人的谏言,接连在南郑停留了好几天,导致刘备稳固了蜀地之防,曹操只得被迫退兵。
  然后就是刘备积聚已足,主动出蜀地而向汉川,硬生生从曹操嘴里把汉中给扯下来吞了……
  等到了阳平关前,登高而望,就见栈道盘曲而上,于最高峻险狭处筑成一土木寨堡,曹真每回只能派遣数百人尝试攀援,却总被对面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我靠这没有大炮朝上轰,怎么可能攻得上去?是勋当场就气沮了。顾左右道:“此关险峻,为吾平生所仅见也。今始知何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矣!”
  曹真苦笑着说没有办法,对付这般要隘,别无良策,就只有一点点儿填人,一点点儿磨啦——自己这数日间连续发起猛攻,收获甚是微小,估计着怎么也得再花个十来天的,才有可能破堡。可是如今死伤已经有六百多了,足足是守军的三倍,真要等到破关之日,估计自己这四千兵马,基本上就算是丧失战斗力啦——还得请您再替换一拨部队上来。
  是勋心说我手头也不过才五六万人啊,要是按照三换一的比率,估计等拿下白水关,刘封就该寻机找我决战了……再说了,我是可以再换人上来,但刘封见在葭萌,他难道就不能继续增兵吗?拿这儿当绞肉机啦?仗不是这么打法的呀……
  随口问道,关上守将是谁?你可有尝试劝他降顺吗?
  曹真答道:“初来即射箭书入,许之厚爵,然不能动其心也。守将乃张益德次子张绍。”
  是勋心说张绍我知道啊,这人在历史上本来没啥名气。张飞所生二子,长子张苞,演义上描写得挺英勇,其实少年早夭,后来袭了张飞爵位的就是这个次子张绍,貌似一直在蜀汉朝中当文官,最终陪着刘禅降了魏。倒是张苞的儿子张遵,曾经跟随诸葛瞻在绵竹拦挡过邓艾,算是有过上战场的记录。
  于是摇头:“虎父未必虎子,张绍其名不著,而能独守白水,若刘封易以他将,恐更难下。且即下白水,其后尚有马鸣阁、葭萌关,皆非易与者也……”原本历史上刘备出川攻打汉中的时候,就曾与魏军连番争夺过马鸣阁,葭萌关則是演义中张飞对战马超之处也……那些地方虽然我还没有见着,估计不会比白水关好打多少,就算始终胜利,不给刘封以反击的机会,这一点点磨过去,先不提填进多少人命了,得哪辈子才能入蜀啊?
  汉中盆地虽号粮仓,但经过前一阵子的厮杀、践踏,估计今秋的收成不会很好,光靠那点点粮食,真能够支撑我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伐蜀之战吗?或许牛金说得对,我应该暂且止步于汉中,晚点儿再来这儿冒险……
  还在琢磨,曹真问道:“吾欲再攻敌堡,都督可愿往观否?”沮授赶紧拦住,说都督在此远远觇看即可,千万不可靠近,因为地势实在是太过凶险了,若有闪失,悔之莫及啊。
  是勋猛地一皱眉头:“堡上多木楼,何不纵火?”
  从来攻坚战,或以力,或以智。不过栈道绝险,两峰夹峙,缺乏足够腾挪的空间可以用谋,那就只有尝试力克了。可是除了最野蛮的蚁附外,同样因为地形所限,摆不开任何的攻城器械。
  就这么大一点儿的土木小堡,投石机一架,瞬间就能给轰平喽,问题即便可以把投石机分拆成部件运送过来,承力的主稍是不能拆的,要怎么运上栈道?再说了,就这晃晃悠悠的栈道,庞大的投石机真能立得稳吗?恐怕未等伤敌,自己先得连人带械给掫崖下面去吧。
  所以是勋想来想去,只想到一条办法,那就是——放火箭。对方不就是个小堡嘛,咱们火矢齐飞,直接把它上层建筑都给烧光,必然大摇敌心啊。
  曹真苦笑道:“木楼易焚,然若延至栈道,修复恐难也。”咱们脚下这可不是土路啊,是木头栈道,同样易燃,在这种情况下,谁敢放火?所以这些天双方箭矢纷飞,全都是“素”的,谁都不敢放火箭。可有一点,对方位置比较高,射程因此较远,我们在远程打击上就吃了大亏,一般情况下奋力冲到堡前,士卒就得折损个两三成,就此再无勇力一气破堡了……
  所以还是照我先前所言,得一点儿一点儿磨——“末将告退。”
  曹子丹出去组织新一轮攻势了,就留下是勋与沮授等众参谋在此,全都注目地图,皱眉沉思。突然一阵北风袭来,是勋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不禁道:“已入秋亦,汉中之粮,当可收也。”抬头瞧瞧迎风舒卷的旗帜,不禁慨叹:“风向正佳,果不可用火攻否?”
  沮授压低声音说道:“虽不可用火,然都督今舆来物,或可用矣。”
第二十五章、五火鬼兵
  赵云、马岱率数百步卒,押着部分粮秣、箭矢,自葭萌北上,来援白水关,两地间直线距离不过百五十里而已,但西汉水(嘉陵江)回环曲折,栈道亦随水道而行,实际路程超过了三倍还不止,连走四日,堪堪得到。此前亦曾遭遇张绍派往葭萌告急的使者,说魏人已抵关下,日夜攻打,士卒折损甚众,箭矢也恐不足,希望太子尽快增援。
  赵云既驻蜀中,又曾在成都、汉中之间来回跑过好几趟,对于白水关地形之险要深有体会,他恐马岱常在武都,未识地理,故此绍介道:“关头依壁而筑,连贯栈道,天险雄峻,实以此为最也。敌自北来,无闪转腾挪处,唯正面仰攻一途,栈道狭窄,攻亦不过二百许人,若众反为所累,又不敢纵火。前张绍报曹魏前军约四五千,关中有八百卒,自可敌之。但守御得法,即百日亦难破也。”
  马岱提醒他:“张绍未熟战阵,不可与乃父相比,魏人来则必命能将。从来国在德不在险,将在谋不在勇,若张绍果能守此,太子不命吾等来也。”赵云点点头,说伯瞻你说得好,所以我一路上心急如焚,就怕迟了半步。不过好在目的地近在眼前了,估计今日午后便可入关,接替张绍指挥——有你我在,必不使魏人破关也。
  话音刚落,忽见前面白水关方向有浓烟腾起,二将不禁大惊:“得无关破乎?!”正如赵云所说,白水关连接栈道,所以攻守双方都不敢纵火,照道理无论是燃炊造饭,还是点烽报信,都不至于造成那么浓的烟雾啊,除非关卡被破,张绍在走投无路之下,主动放火烧关,甚至烧断栈道,欲阻敌势……
  大惊之下,赶紧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走不多远,果然遇见了自家的败兵。赵云忙问:“关破否?张将军何在?”败兵个个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魏人施妖法也,守卒多死,白水已陷!”赵云和马岱面面相觑,各自惊骇莫名。
  原来此乃是勋抵达关下的次日,朝食过后,白水关守将张绍便即鼓舞士卒,各执器械,严密守备,以待魏人的进攻——按照惯例,再过不了多久,曹真就该发起本日的第一轮冲锋啦。正在此时,忽听关下鼓乐喧天,蜀军闻听都不禁一愣啊,心说若要进攻的话,擂鼓也就够了,干嘛还要奏乐?难道是曹魏主将到了?可哪怕皇帝亲至,也没在战场上还演奏器乐的道理啊。
  张绍手搭凉篷,抬眼望去,只见魏军于栈道较宽处左右布列,簇拥着一个人出来。此人打扮好生怪异:也不戴冠,长发披散,黄绸抹额,左右各插一支长长的雉尾;身穿黄色长衣,衣襟不系,迎风鼓荡;跣足,不着鞋袜;左手托一方印,右手执一长剑。
  当即就有几个小兵叫唤起来了:“是治头大祭酒!”
  张绍心说治头大祭酒是啥玩意儿了?便唤一名呼喊的兵卒过来询问。小兵解释说:“昔师君治汉中,道法广布,及于葭萌、梓潼,以道术精深者为祭酒,领众且能活死人、布云雨者,号治头大祭酒……”说白了,这是五斗米道张鲁以下最高级教职者“治头大祭酒”的装束。
  张绍惊问:“得无能施妖法者耶?”小卒面如土色,连连点头。张绍本人也将信将疑,但还是高声训诫并且安慰士卒:“勿使靠近,则其法必不能用也!”
  再瞧那位“治头大祭酒”距离关头一箭多地,停下脚步,张嘴说了几句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分明。可是随即簇拥在他身旁的魏军就一起高呼起来,隐隐绰绰的,随风飘过来大概是这么几句话:
  “师君今在洛阳,为魏天子座上客,则魏伐蜀贼,必使高徒助之也……即降可免死……若不从命,大祭酒当役五火鬼兵取关……凡蜀人者,一并食尽!”
  要说张鲁的五斗米道,其发源地就是四川,后来被刘焉唆使北取汉中,这才在汉中大肆扩张开来,几乎造成一个宗教王国。虽说刘璋上台后与张鲁翻脸,在境内禁止其道法传布,但各地尤其是靠近汉中地区,私下信奉的百姓仍然不在少数。而就算不信五斗米道的,蜀人向来崇巫信鬼,也大多认定了张师君及其手下那些弟子啊、祭酒啊,全都确实会使妖法。于是听得此语,大多胆战心惊,有几个胆儿特别小的,或者迷信思想最为浓厚的,直接抱着头就朝关城下缩。张绍手执长刀,连斩两人,才算勉强把人心重新给稳住。
  魏人呼喊一阵,见蜀人并无降意,于是“治头大祭酒”便在栈道上踩罡踏斗,挥舞剑、印,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出来,随即他身后就冒起了浓重的烟雾。张绍凝目观望,心说这真的是妖法吗?还是放火燃烟,用以惑我?可是魏人真敢在栈道上放火吗?
  正在惊疑不定,就见一阵风起,将那浓烟直朝关上卷将过来。张绍略略朝后退了一步,觉得此烟甚呛,忍不住就大声咳嗽起来——身旁咳嗽声也此起彼伏。张绍忙叫:“仔细戒备,勿使敌军趁烟来攻……”可是话才喊了一半儿就喊不下去了,只觉得喉头火烧火燎的,随即鼻中竟然淌下血来。
  有蜀卒大叫道:“鬼兵,鬼兵来啦!”只见浓烟之中,自“治头大祭酒”身周突然涌出无数鬼怪来,个个眼似铜铃,面赤如血,獠牙外翻,一手是五彩斑斓的旁牌,一手执刀,蜂拥而至。蜀兵无不大骇,争相奔蹿,张绍也不能止。张绍急了,心说什么鬼兵,我射死一个,汝等便知虚妄啦。当即取过弓来,搭上箭,瞄准最前面一个“鬼兵”,便是狠狠一箭射去……
  可是他这时候手是软的,那箭仅仅飞出十余步远,便随风而飘,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去了。旋即那些“鬼兵”便已冲至关前,攀缘而上……张绍还待抽刀抵御,却被一名“鬼兵”横牌一挡,他跌跌撞撞地站立不稳,竟然一个跟头栽下关城,直堕入汹涌的西汉水中……
  白水险关,就此告破。
  当然啦,这个世界上本无妖法,也没什么鬼兵,这全都是是勋所玩儿的小花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得感谢他前一世的记忆,在当时的社会里,古老传承的各类曲艺、评书,本来掺杂着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受政治大环境的影响,在他少年时代,大多被用“唯物主义世界观”给修正过了。表演者往往会花费很大篇幅,绘声绘色地描述所谓诸葛军师观星借风、撒豆成兵云云,其实都是利用了时人的迷信思想而搞的障眼法,他当时如何分派,如何化妆,如何放烟雾制造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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