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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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勋心说鲁子敬你平常话不多,今儿个谈起谋略来,倒是滔滔不绝嘛。有些话不必要说那么清楚啦,就跟给小学生上课似的,其实你刚才点出了‘桃林’二字,那前后因果我就已经想明白啦。只是既然知道我很难说服吕布,你还劝我去,究竟是怎么策划的哪?
  就听鲁肃继续说道:“吕布虽愚,陈宫在侧,肃料必不会害卿……”
  有了鲁肃的分析和谋划,是勋终于定下心神,大着胆子,真的离开华阴,经桃林塞,前往风陵渡口去求见吕布。
  到了地方一瞧,原来段煨军知不能敌,已经完全放弃了渡口的防御,吕布军乘船过河,这时候就已经渡得差不多啦,营垒也全都立了起来。他遣人通报,吕布竟然给了个“请”字。
  进入大帐,只见吕布高踞上首,陈宫坐在其侧,下首是张辽、高顺、魏续……这些都是在战场上见过面的,还有几位,那就认不清啦,左右不过宋宪、侯成、曹性、郝萌、薛兰、李封之辈。他朝上一拱手:“见过温侯。”吕布略点一点头:“是议郎请坐。”
  于是是勋再跟其他人见礼,然后就去找自己合适的座位。只见陈宫浅浅一揖:“宏辅别来无恙乎?可来某身旁坐。”是勋朝他笑笑:“公台清减了。”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就跟陈宫下手坐下。吕布就问啊:“是议郎何故到我军中来?”
  是勋实话实说:“某奉曹公之命,往赴华阴,以嘉勉段将军。因闻温侯率军而来,欲夺华阴,段将军惊恐,故求勋来说温侯。”陈宫直摇头:“宏辅胸中大有丘壑,何苦到处逞其口舌,更何苦为他人做说客呢?”是勋同样摇头:“是段将军求勋来做说客,却不是勋要为他来做说客。”
  下首一将就叫:“有何不同?!”吕布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是勋:“如此,是议郎此来,不是做说客的?”是勋将手一摆:“温侯欲讨关西,必取华阴,安有留段将军于后而自军可长驱直入者耶?勋又何由说之?况天子恶李、郭久矣,温侯欲恭行天讨,申大义于天下,勋又岂能为段将军一人祸福而阻王师?”他话说得很明白,你名义上总是朝廷的军队,段煨则未必,我是朝廷官员,干嘛要帮着他来拦你?
  是勋刚进来的时候,就瞧着吕布脸色不大好看,他手下将领亦然,只有陈宫的态度还算亲热,仿佛两人仍是同僚,从来就没有敌对过一样。可是如今这么一说,吕布微微撇起的嘴终于恢复原状了——鲁肃说得没错啊,吕布干嘛要杀自己?没道理嘛。
  这一点鲁肃能够想到,贾诩不会想不到,看起来他没想取自己的性命,只是想把自己灰溜溜赶出华阴去罢了。不过有件事鲁肃就未必清楚,只有是勋本人心知肚明——贾诩跟段煨就不是一条心,说不定他在段煨面前,就说的是让吕布宰了自己,好撇清他跟自己的关系,免得段煨猜忌他暗中勾结曹操,要谋夺华阴的段家军。
  跟普遍的认知不同,仔细研究吕布的传记,就可以明白,他这人其实还是挺忠君的——或许是跟着王允扶保过献帝一段时间,受到王老头儿的深刻影响吧——后来打算把闺女嫁给袁术的儿子,只是一时利令智昏,陈珪父子一劝就改弦更张了,再后来是曹操主动去打他,不是他想要背反朝廷。估计吕布的志向也就是割据一方,有自己的地盘儿,有自己的兵马就够了,还真没有袁氏兄弟或者孙策、刘焉那样的野心。
  在这条时间线上,是勋瞧得更加清楚,前此吕布就在献帝身边儿,他想要劫持献帝是很简单的事情,论声望、论能打,论受献帝的信任,张扬、李乐他们怎么跟吕布比?可是朝廷诏书一下,他毫不犹豫地就领兵蹲在函谷关了,不跟曹操争抢。所以即便吕、曹有仇,他跟自己可未必有仇,自己如今是正经的大汉臣子、朝廷议郎,他没事儿杀自己,不光是恶了曹操,更是恶了朝廷,又是何苦来哉?
  经过鲁肃的分析,也经过是勋自己的思考,他觉得自己只要不当面喷这个粗胚,吕布肯定不会杀自己,顶多也就是羞辱羞辱自己、责骂责骂自己——反正自己脸皮厚,难道还怕羞不成么?
  所以他才敢来见吕布,并且见了面就告诉吕布,我不是来游说你的:“勋来时,已见桃林塞布有重兵,彼处地势险要,恐温侯难以遽过呀。”
  陈宫微微一笑:“多承宏辅提醒,然宫自有妙计。”
  是勋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左右不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恐终究骗不过贾文和也!”同时他心里在想:你也就这点儿能耐罢了,也压根儿就骗不过鲁子敬!
第十一章、暗度陈仓
  鲁肃给是勋分析吕、段两军的情况,说桃林塞乃是华阴东方的屏障,咱们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那里屯驻了不少兵马,而且还正在垒墙,象是要起一座关。这情况吕布不可能侦察不到,他要想直薄华阴城下,正面攻击桃林塞是很不现实的,即便能够攻取,损失也会很大。
  是勋就问啦,倘若子敬你是吕布……不,你是陈宫,会怎么打这一仗呢?鲁肃答道:“肃或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伪攻桃林,而遣一军间行太华,绕至华阴之西……”是勋摇头:“恐难以瞒过贾诩。”
  陈宫想不到贾诩有可能看穿自己的计谋,鲁肃也同样想不到,只有是勋觉得这种可能性相当之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点儿陈宫、鲁肃都做不到,只有是勋能够做到,无他,他看贾诩,一如反掌观文也。
  贾文和有什么能耐了?他当初说动李傕、郭汜攻打长安,对于大局的把握是非常准确的,这点儿是个人就知道。但是贾诩临阵之间,有无料敌先机,扭转战局的才能呢?这年月,还没几个人瞧得出来。贾诩真正表现出他战阵策谋方面的能力,那还得宛城投张绣以后,以寡敌众,先不让追后又让追,把个很能打的曹操就玩弄于股掌之上。
  所以这时候提起贾诩来,大家都知道是聪明人,有智谋,但智谋也分很多种,知道贾诩身兼陈平、张良、韩信之能的,就只有是勋一个。陈宫不知道,见识弱于陈宫的鲁肃更不知道。
  所以陈宫就有点儿不服啊,说我料此计未必能够瞒过宏辅,但那贾诩……嘿嘿嘿嘿~~是勋就说啦:“勋料西出之师必败。温侯若不信时,可留勋于军中,以观验否。”
  吕布当然不会把是勋留在军中——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曹操的人,把你关禁闭吧,显得我小家子气,放你到处乱蹿吧,军中机密你全都趸回去献给曹操了,那还得了。于是他就让是勋一行暂且东退,退到湖县的閺乡,先吃几天闲饭再说。
  鲁肃、吴质,也包括孙汶、魏延,对弘农、京兆两郡的地理都不熟悉,大致的山川、城池知道一些,但路程远近、宽狭,可就两眼一抹黑了,谁都计算不出消息多久才会传回来。好在不需要他们多等,短短四天以后,就有军士来请:“温侯在桃林塞宴请是议郎。”
  鲁肃说估计是败兵回来报信了,也可能是前方打了胜仗,段煨被迫抽调了桃林塞的兵马回援。是勋摇摇头,一口咬定第二种可能性就绝对不会存在——他心说,贾文和啊贾文和,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其实无论吕布被段煨打退,还是吕布灭了段煨,都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只是觉得堂堂贾文和要是就这么简单地败在陈公台手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似乎不管什么游戏里,那俩的智力值都起码差5点哪!
  是勋带着随从离了閺乡,直奔桃林塞而来。到了地头儿一瞧,嘿,吕布军还扎营在塞东,就压根儿没有入塞,他当即就踏下了一半儿的心。进入大营,吕布这回竟然亲自出帐来迎,还拱手说:“是议郎明见万里,我故知不能胜孟德也。”
  是勋听了这话就小小的一惊,斜眼瞧瞧旁边的陈宫,果然陈公台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他心说吕布你这是做啥了?你又不可能拉拢我弃曹投吕,夸我夸得太厉害,可是会伤了陈宫那脆弱的小心肝儿的呀。其实吕布跟陈宫不对付,那正是是勋所乐意见到的,但如今他本人就在吕布营中,要是得罪了陈宫……不成,咱得趁早闪人。
  于是他先朝吕布作了一揖,接着又毕恭毕敬地朝陈宫行礼,说:“勋如何能比公台?唯所长者,前使华阴,知贾诩有经天纬地之才,难以诈谋欺之也。”不是我比陈宫牛逼,是我比陈宫更了解贾诩。
  当下吕布把是勋让入帐内,大致通报了一下这两天的战况。原来他派大将宋宪率三千精骑去偷袭华阴,本来也没打算靠这些人就能夺取城池,只是想迫使段煨从桃林塞抽调走部分兵力罢了。可是没想到宋宪还没近城呢,就遭遇了伏击,损失超过三成,被迫狼狈而回。
  陈宫问是勋:“此果然是贾诩之谋么?”是勋笑着反问:“段煨军中,尚有何人?”难道是段煨那大老粗自己的主意?你信吗?
  吕布就问是勋:“如之奈何?”
  是勋心说我这两天也一直跟鲁肃他们研究来着,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估计陈宫也想不到。在他的方面,对于双方兵力、将才、粮秣,各方面情况都不了解,就不大可能闭门造车,想出啥妙计来。而在陈宫的方面,地形太过险峻,战场太过狭小,所以既然偷袭失败,那么除了猛攻桃林塞外,一时间也无他计可施。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勋有妙计能够帮吕布打赢段煨,他也不会当面献上——那可真要把陈宫给得罪狠了。
  所以他就直截了当地回复吕布,说我没主意:“勋比公台,如萤火之比日月,公台若无妙策,勋安得而有之?以勋愚见,有贾诩在,温侯恐难取华阴也。”
  吕布狠狠皱着眉头,沉吟不语。陈宫闻言,却突然开口问道:“宏辅看那段煨、贾诩,可和睦否?”
  啊呀,是勋心说不愧是陈公台,这一下就点中要害了。他不打算瞒骗对方,于是老实回答:“勋观其意,似未必和睦——贾文和寄食段煨门下,非君臣也。”他们是临时搭伙儿,关系真未必有多融洽。
  陈宫不禁沉吟起来。是勋心说你是打算离间他们二人吧,既然如此,不如——“勋此来向温侯、公台辞行。”吕布问:“是议郎这便返回许都去吗?”是勋微微点头,可是随即又摇头:“勋既受段煨所托,来说温侯,事虽不协,亦当往华阴去相告一声。”
  嘿嘿,贾文和,你以为我再没脸回华阴去吗?我却偏偏不让你如愿!
  是勋对贾诩是憋着一肚子火呢,我千里迢迢到华阴就为了来见你,结果你怎么对待我的?给段煨的百官书信少,给你的多,那是你自家人缘好,又不是我故意设计的,你怎么就能想到离间计上头去呢?你跟段煨之间,还用得着我离间吗?
  想想贾诩晚年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受迫害妄想症吧……
  所以贾诩一心想把他轰出华阴去,是勋就偏偏不识相,即便说不动吕布退兵(他就压根儿没说),也一定要再回去一次,瞧瞧那贾文和的脸色有多好看。他不怕跟吕布、陈宫面前坦然而言,因为他知道,陈宫这时候正用得上自己呢。
  果然陈宫就问:“宏辅可能于天子面前进言,使征召贾诩?”贾诩自从攻入长安以后,就忙着摆一副大汉忠臣的嘴脸出来,那么朝廷征召,他应该不会推辞吧?只要他离开了华阴,就那段煨,如何是我家温侯的对手?
  是勋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勋此前往华阴去,即劝说贾诩往许都求职,因而贾诩恐启段煨之疑,才献计请勋来说温侯。某观贾诩之意,暂不愿入朝为官,且温侯军在此……”说到这里,他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就此刹住了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可是他话都说出一半儿来了,以陈宫之智,不可能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当下陈宫一捋胡须,微笑了起来:“我知宏辅之意矣。我军在此,则段、贾必合,我军若退,段、贾必分!”是勋心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故意不说全了,让你来说,给你在吕布面前留点儿面子——怎么样,陈公台,刚才大帐口的怨气基本上算消了吧?
  吕布一撇嘴:“难道此番渡河而来,便无功而返么?”
  “何谓无功?”是勋想我要是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真的把吕布给说走了,那返回华阴以后不是更有面子吗?贾诩的脸色不是会更加难看吗?“段、贾之间,购之急或可苟且,迫之缓则易两分。温侯不如暂退,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而定也。”
  他这是抄了郭嘉的故……未来之智。史书上记载,曹操北伐冀州的时候,郭嘉敏锐地察觉出了袁谭、袁尚兄弟之间的矛盾,于是劝曹操:“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有郭图、逄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还相离也。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若征刘表者,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果然曹操先假装退却,等袁家兄弟闹起来以后再杀个回马枪,轻轻松松就把河北给平定了。
  陈宫闻言,不禁抚掌道:“宏辅所言大善。”然后突然直愣愣地注目是勋:“然卿此番返回华阴,可能促其两分乎?”其实是勋刚才一边说空话,一边也正在脑袋里琢磨这个问题呢,当下略有些犹豫地提出来:“温侯可写书一封于贾诩,申明招揽之意,并隐含通款之私,待某到了华阴,或明投,或暗失,则段煨必疑贾诩……”
  这招伪书离间计其实并不高明,但是陈宫觉得可以一试,一来段煨确实不算是个聪明人,二来反正没啥副作用,不用白不用。于是他就问是勋啦:“宏辅欲为温侯行此计乎?”这事儿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是无所谓,你可能会有危险,你真打算帮忙做吗?究竟你想得着什么好处,才肯为了我们冒险哪?
  是勋淡淡一笑:“公台欲借段煨之刀,以杀勋乎?此事勋绝然不行!”
第十二章、伪书离间
  跟吕布要一封书信,信里明着招揽贾诩,暗中露点儿口风,仿佛贾诩早就跟吕家军有所勾结,献这一条计,是勋虽然临时起意,但过后仔细想想,倒也不失为一招妙着。可是他跟陈宫说啦,这事儿太危险,我可不会干。
  陈宫闻言,微露失望之色——他心说这不怎么高明的计谋,你要是不想帮忙,提出来做啥?以为我就想不到吗?就听是勋继续说道:“公台可命一死士,更换衣装,暗携书信,混入勋的从人之中,待至华阴……”你瞧这不就成了吗?我把这死士带到华阴,也算是帮了你们的忙了,万一事情败露,我也方便撇清,不会有啥危险。
  陈宫大喜,深深一揖:“如此,多谢宏辅了。”是勋摆摆手:“然而段煨是否中计,贾诩可能砌词辩冤,皆不可料也。温侯与公台切勿寄望太深。”陈宫说我明白的,但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是勋心说真有效的计策,我就未必会献给你们啦。就这么一条似有效似无效,食之有味、弃之可惜的计策,我献出来也不会抢了你陈公台的风头,吕布不会对你心生不满,你也不会因此怨怼于我,那才真不献白不献哪。
  第二天,吕布军拔营从桃林塞外退却,暂时退到风陵渡口。是勋趁机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桃林塞,然后请段家军引领,返回华阴城。
  段煨一开始没给是勋好脸色瞧,说:“是议郎不能说吕布退兵,尚有何面目再来见某?”是勋假装惊愕:“吕布不是已然退兵了么?难道消息尚未报至城中?”段煨一摆袖子:“此皆因我军固守桃林也,是议郎安能贪天功而为己有?!”
  是勋“刷”的就从袖子里把吕布那封信给掏出来了:“勋是否尽力以说吕布,吕布退军为何人之功,段将军一见此信便知。”这信是他进城前派孙汶、魏延从那名吕家死士身上抄出来的,至于死士本人……自有孙、魏料理,是勋两手,绝不沾血。
  段煨接过书信来,展开一瞧,不禁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喝令麾下:“去绑了贾诩那匹夫来!”
  啊呦,是勋心说你还真中计啦,你这耳根子也忒软了点儿吧。信自外来,非从贾诩家中搜出,我又不跟后来盗书的蒋干似的,是中计方自己人,你怎么才瞧两眼就信了呢?这不科学啊。
  他是不知道,段家军这几天守备华阴,迫退吕布,全都是贾诩的功劳,段煨自己本事不济,又不好拦着贾诩,可是眼瞧着贾诩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呢。吕布军要是不退,他还真不敢对贾诩下手,吕布军既然已经退了——我管你信是真的是假的呢,先把那家伙绑起来吓一吓再说。
  段煨下令绑贾诩来见,是勋假装惊愕,当场愣住,趁机就瞧好戏啊,绝不开口劝说。开玩笑,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收拾贾文和的机会,以报当日他轰自己出华阴之仇,怎能轻易放过?某是宏辅器量不算宽宏,你贾文和暂且自认倒霉吧!
  时候不大,贾诩绑到。贾诩这份儿郁闷啊,还很惊疑,他正在分派哨骑探查吕布军的动向,瞧瞧是不是假装退却,想玩儿回马枪呢,结果几名段煨的亲兵过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捆上了。贾诩心说怎么的,老段那么快就想卸磨杀驴?这吕布可还没走远哪……唉,也怪我这几天太热心了一点儿,犯了他的忌讳。我本想帮忙守住华阴,守到吕布退却,那时候他的人情也还了,就能暗中唆使张绣来接我了。我知道老段脾气急,但是没想到他这回这么急……不是有谁悄悄地在他面前进了我的谗言吧?
  他被推上大堂一瞧,唉,是勋怎么在这儿?他还有脸再入华阴?不用问啊,一定是他在老段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以报当日之仇……可是他又不是咱自己人,老段怎么就能相信呢?
  当下大叫道:“贾某何罪,段将军要缚之来见?”
  段煨冷哼一声,把吕布的来信掷到他面前:“汝还有何话可说?”其实段煨心里就有七分明白这是离间计,他不过想趁机敲打敲打贾诩——我才是华阴之主,我想收拾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才给贾诩看信,等待分辩。可是他线条粗,神经韧,就没站在贾诩的立场上考虑一下——我这儿还给绑着呢,你把信扔在地上,我瞧起来可有多费劲!
  当下贾文和只得用脚把竹简拨开,躬着腰,低着头,无比费力地往地上瞅。是勋在旁边瞧见他这副德性,心里别提有多乐啦——嘿嘿,贾诩啊贾诩,不想你也会有今天!你别急,慢慢瞧,且容我多欣赏一会儿。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贾诩瞧信的速度挺快,几乎就是一目十行,读完了当场叫起屈来:“段将军不可轻信,此离间之计也!”让他和段煨二人全都料想不到是的,是勋竟然也跟着叫:“此离间之计也!”
  段煨这份儿奇怪啊,当时整个脑袋都大了,他不理贾诩,反而努着眼睛去瞪是勋:“此信为汝予我,怎说是离间之计?”是勋假装很委屈地回答道:“此信虽是勋与将军,却非吕布遣勋赍来也,正待对将军分说其中缘由,岂知将军却叫绑起文和先生……勋一时惊愕,未及拦阻……”
  贾诩也狠狠瞪着是勋,心说什么“未及拦阻”,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吧,就让我来听听你能说些什么了,要是说得无理,别以为冠着议郎之名,贾某就不能取你的性命!反正就算杀了你,罪过也容易栽到段煨头上,我只要及早抽身往宛城去,曹操就不会怪我!
  他们等着是勋解释,但是勋偏偏就要卖关子。他貌似满脸的全是尴尬、惶恐、委屈,还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先望望段煨,又望望贾诩,然后再慢慢转过眼珠子来望段煨。段煨是个急性子,当即一跺脚,伸手就把腰间佩刀给抽出一半儿来了:“有何缘由,速速讲来!”是勋似乎是被吓到了,朝后一缩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段、段将军……这就要某说吗?何、何不先释了文和先生的绑缚……”
  段煨的亲兵全都是关西力士,而且他们一直跟在主将身边,对于段煨不满贾诩之事微有所查,所以这回去绑贾诩,那是毫不留情啊,绑得非常之紧,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贾诩的膀子、腕子全都麻了。
  所以当段煨下令,给贾诩松绑以后,贾诩就忙不迭地甩膀子、活动手腕,疏通血脉。是勋得便宜卖乖,还凑上前去赔礼:“都怪勋一时惊恐,未能及时拦阻段将军,致使文和先生受苦。勋之过也!”
  贾诩一开始是挺恼怒,这会儿却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对方既然当面赔礼,他也不好不搭理,被迫还了一揖:“还请是议郎休再闲话,便将吕布之谋合盘托出,为贾某辩诬吧。”
  是勋瞟了段煨一眼,就见那大老粗急得连脖子都红了,这才缓缓开言道:“此事须从头说起——那日勋离开华阴,到了吕布军中,便劝吕布,应与段将军协力同心,共伐关西逆贼,卿等皆为朝廷之臣,安有同室操戈之理?吕布言道,他本邀段将军并力西讨,是段将军不肯听命,因而才起兵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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