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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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就问啊,宏辅你瞧这位樊大夫能治好典韦吗?是勋摊一摊手,说我也不清楚,但当今世上,若樊大夫治不好典韦,估计就只能寄希望于不知道在哪儿漂泊的他老师华佗啦,再没第三个人有此本领。曹操闻言,恍然大悟,说原来此人乃是华佗的弟子,宏辅你真是见多识广啊。
  是勋心说提起我的见识么,嘿嘿,这只是牛刀小试罢了。
  隔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突然“吱呀”一声,屋门给拉开了,随即便见樊阿颤颤巍巍地走将出来,脸色煞白,一脑门儿都是冷汗。曹操见此情景,上前去一把揪住樊阿的衣襟:“樊先生,如何?”
  樊阿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此位将军的性命已然保住,但三五日内恐怕还不得醒来,待吾三日后再来行针吧。”曹操说能活就行,能醒更好,可是……他将来还有能力上战场吗?樊阿轻轻摇头:“那便要看天意了,非人力所能强也。”
  曹操派人把樊阿送回寝室,好生歇息。第二天他又请樊阿去看视曹政,樊阿给曹政施了一回针,说我还是救不回他这条手臂来,只能保证勉强可动。是勋问说他这手臂是上不了战场啦,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提笔写字?樊阿点头:“家师传我一套五禽之戏,曹公子只要勤练不辍,写字作文料是无虞的。”是勋闻言大喜,五禽戏啊,我也要学!
  这几天功夫,各处陆续有战报传至寿春。首先曹豹、许耽率徐州兵沿江而上,夺取了全椒、阜陵、历阳三县,随即与孙策部将程普在牛渚对峙,基本上切断了袁术东蹿之路。其次,曹仁、乐进在合肥城下遭遇袁术南蹿的主力,以寡敌众,小输了一阵,被迫后撤,袁术得以顺利遁入合肥。
  第三条战报,黄祖派部将苏飞率水师东进柴桑,却为孙策部将周瑜所破,船舰多被焚毁,苏飞仅以身免。随即周瑜率军自柴桑北渡,欲攻寻阳,幸亏李通奉命率朗陵兵南下增援,周瑜不与接战便主动退去。
  这时候太史慈和夏侯惇也陆续来到寿春,中路曹军的兵力恢复到五万,加上曹操每日不懈地跑各处去仰天大笑,鼓舞军心,才终于从惨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堪一战了。
  然而,这下一战该打哪儿呢?
  就理论上来说,当然要集中兵力,攻打袁术最后的基地合肥、浚遒两县,然而袁军尚有近两万,据说又勾搭上了巢湖水贼郑宝,要是万一被他遁入巢湖,战事未免会旷日持久,粮草就未必能够供应得上——郑玄那儿可是扣下了一半儿的屯粮,打算战后赈济九江百姓哪。
  但更要命的问题是,曹家谋士们搜集各处情报,又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始终就想不明白——孙策,孙策的主力究竟在哪儿了?无论程普所在的牛渚,还是周瑜所在的柴桑,要是能够发现孙策的旗号,那么大家伙儿也都可以踏下心来。可是牛渚和柴桑两地的孙家军数量都不过两三千众而已,孙策的主力却不知道隐伏在何处。倘若曹军在攻打袁术的时候,孙策突然渡江接应,那这仗便无必胜之算啦。
  经过寿春这回惨胜,曹家谋士如今都变得非常谨慎,不敢再轻率前进了。
  连日会议,议之不决,毛玠就说啦:“主公何不询之于宏辅?”曹操说对,是勋这几天都请病假躺着呢,我去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于是驾临是勋暂居的宅邸。是勋这时候屁股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不必要整天躺着,曹操来的时候,他正趴在案边读书呢。听闻此讯,赶紧吩咐秦谊:“寄语曹公,谓某正安卧也,请其稍候,待某更衣后出迎。”说着话,赶紧脱下外衣来,一轱辘就钻被窝里去了。
  曹操是个急性子,又向来脱略礼数的,自然不肯在外边儿等着,一边打哈哈一边就冲进来了。进来一瞧,果然是勋侧着身子(估计是怕碰触到屁股上的伤口),被子掀开一半儿,在仆役的服侍下正穿袍子呢。曹操赶紧伸手虚按:“宏辅不必如此,卧着说话便可。”
  是勋说主公亲临,勋安有高卧之理?当下假模假式挣扎着爬起来,当着曹操的面穿好衣袍,又要戴冠。曹操不肯再等,干脆一伸手,把自己的头冠也给摘了,随手一扔:“你我亲戚,何必如此?”心里还说,这票儒生就是麻烦啊。
  是勋微微而笑,心说就知道你是这脾气,我要是再坚持以礼相见,未免让你觉得我不通人情,或者虚伪矫饰,于是拱手致歉:“如此,勋无礼了。”顺手拖过几杖来就歪在了曹操面前。
  曹操开门见山,把目前的局势这么一说,完了问:“宏辅前料孙策难取广陵,又不会渡江以迎袁术南下,查其行止,如掌上观文。不知今日有何以教某呢?”是勋闻言,微微一皱眉头,心说我虽然比你们都更了解孙策,那是了解他的脾性、习惯,对于他如今驻军何处,是否会渡江接应——而非迎接——袁术,那还真说不好啊,这种事儿你就应该去问郭奉孝。但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地对曹操一摊手:“抱歉,我不知道。”只好拐着弯儿先问:“未知公达、奉孝有何对策?”
  曹操轻轻叹了一口气:“公达等皆劝某暂且罢兵,饶过了袁术……”
第十六章、天下为弈
  就在曹操亲自上门找是勋问计前不久,军中收到来自朝廷——其实是来自尚书令荀彧——的公文,通报了两件事:一是都中所储粮秣,在被大司农郑玄扣下一半儿以后,再无存余以接济前线了,希望曹操尽快结束在九江的战斗;二是袁术遣主簿阎象赴许都请罪,希望朝廷能够暂且放他一马。
  因此荀攸、郭嘉等人就建议暂且罢兵,守住三分之二个九江郡足矣——袁术已不足讨,倘若强要完成这最后一击,就怕他跟孙策联合起来,导致战事再有反复。曹洪反对退兵,当场吼道:“行百里而半九十,岂能如此功亏一篑?况术昔曾设谋欲害大父(指曹嵩),此不共戴天之仇也,安可宽恕?!”夏侯惇、太史慈等武将也都赞同曹洪,太史慈还笑着说:“慈昔于卢门亭援救是宏辅,与孙策交战,惜乎未能毙敌。倘策敢来时,慈请为主公阵斩之!”
  曹操拿不定主意,就理智而言,他赞同荀、郭退兵的建议,可是就感情上又舍不得——倒不是啥为父报仇,终究袁术没有真弄死了曹嵩,而是我跟这袁老二打了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可以掐死他,手都伸到他脖子上了又要暂且缩回去?不甘心啊,实在是不甘心!
  所以他才听从了毛玠的建议,跑来找是勋商量。
  其实这些情况,是勋早就已经掌握了八九不离十,并且正经为此动脑筋考虑过——反正整天躺着也没太多事儿,不琢磨战局还能琢磨啥了?这几天包括太史慈、夏侯惇在内,陆续有向来交好的文臣武将前来探望他的伤势,是勋又不是伤重得跟典韦似的植物人讲不了话,这聊聊说说的,八卦技能一开,还有什么公开或半公开的消息打听不到吗?
  但是他没打听到也没想到,荀攸、郭嘉等人竟然打算退兵。他本来琢磨的是,干脆一股作气拿下合肥,袁术想逃到巢湖去就让他逃,有本事你就一直窝在水里,想上岸就要你狗命。至于孙策,以“小霸王”如今的班底,周瑜又在西线,应该不是曹军的对手,你敢来咱就敢战,WHO怕WHO啊!
  可是就战略统筹、战役设谋来算,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荀公达和郭奉孝——估计那两位不这么看,还以为是宏辅满有几把刷子的呢,但是是勋对自己的认识还算清醒——既然他们说要退兵,那还是退兵比较稳妥吧。
  当下听了曹操的话,是勋脑筋一转,突然又笑了起来,对曹操说:“原来如此。主公可知,勋此时所居,即阎象之邸也,料我军攻打寿春之前,袁术即遣阎象间道以赴许都请罪,故而撤退时不及隐匿阎氏的财物——勋所获甚丰。”
  曹操心说你怎么突然讲起这事儿来了?是打算把阎家的财产奉献给军用吗?相信阎象作为袁术的心腹,这些年也捞了不少财物了,但自我军入城之后,虽然整顿军纪,不行劫掠,但城中的存粮全都充了公,阎家就算还有私藏的被你发现,应该也不会太多吧,解决不了目前的军粮问题啊。他知道是勋突然打岔,定有后话,因此也不追问,只是微笑道:“都赏与宏辅了,宏辅勿辞。”
  是勋拱手道:“多谢主公,但阎氏家中有一宝物,必要献与主公。”说着话朝门口侍立着的秦谊一点头:“将那物事取来。”
  秦谊会意,疾步奔向他屋,时间不长,就托着一个漆盘过来递给是勋。是勋把漆盘摆在曹操面前,曹操低头一瞧,只见白绢上一左一右放置着两个漆盒:“此为何物?”
  是勋微笑着掀开两个漆盒的盖子,立刻瑞气蒸腾,露出里面所藏的宝物来——原来是两盒棋子,但却不是常见的石、玉质地,白子白中泛黄,黑子黑里透红。曹操是识货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象牙和犀角!”
  是勋点头:“观此棋质,应非新制,乃是古物,犀、象之子,想来主公也未尝见过吧?”曹操一皱眉头:“宏辅知某素不好此物,若觉神物至宝,不敢擅用,可献于天子,不必与某。”心说是不是你担心直接把这东西献给天子,我会怀疑你有啥异心,所以要先来跟我打个招呼啊?我答应你了,你去献吧。
  是勋轻轻摇头:“主公既不取此物,可愿与勋一弈否?”说着话,伸手挪开两盒棋子,却把下面的素绢给展了开来。曹操心说我还以为是垫布,原来是棋盘吗?可是这——这又是何物了!
  其实相比象牙、犀角质地的围棋子,是勋此后摊开来的那幅素绢,对于曹操来说,才是真正的至宝。原来那素绢不是雪白的,上面画了不少线条,还标注了文字,曹操一眼就瞧明白了——这、这是一幅地图啊!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地图,估计这年月没有一幅地图有这幅涵盖范围更广阔,山川走势更分明,城池位置更准确。这是是勋根据自己前一世的记忆,先用炭笔勾草,再用毛笔描绘出来的“大汉疆域图”,东及海洋,北到草原大漠,东北至高句丽,南及交阯,西北到葱岭,涵盖范围极其广袤。
  是勋前一世打小就是历史控,上课的时候不肯老实听讲,经常在课桌上画地图,尤其是三国时代的地图,然后把自己代入某一方势力去YY如何发展,如何进军——这事儿下课不干,下课要打游戏没那份儿闲空。所以虽然从来没学过测绘,你让他画张县、乡的地图他会抓瞎,让他画一张全国简图来,那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当然啦,具体的海岸线、山川走向、城池方位,不可能那么准确,难免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但已经比这年月的地图要象样太多啦。海岸线方面,朝鲜半岛、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形状都在脑子里,不可能太走样,至于南方漫长的海岸线,只要画个鼓腹状的半圆,再标出长江、浙江(钱塘江)、郁水(珠江)入海处三个喇叭口,也就足够了。其实渤海湾和黄海南部,当时的海岸线要比两千年后内缩很多,是勋知道自己肯定画得不对,但想来关系不大。山川方面,黄河、长江和淮河中下游的走势是似模似样的,太行、秦岭的大致范围也好办,辽水、沔水(汉水)、郁水就走样得厉害——不过反正曹操暂时也去不了那儿。最后是城池,他只标出各郡的郡治和其它十几座名城的方位而已,有这时代的地图做参照,应该不会差得太远。
  曹操不说话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图,小眼睛中是精光大放啊。是勋没有想到,曹操瞧了好半天以后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此为何处啊?”顺着曹操的手指瞧过去,原来是东南海上一个著名的岛屿——“此为海客所传,或名夷州。”其实那就是台湾岛,这年月还没几个人知道哪,要等三十多年以后,孙权才派将军卫温和诸葛直率船队出海寻访仙山,第一次发现了台湾岛。
  曹操听了是勋的介绍,不禁就问啊:“难道此图亦阎氏家中搜得的么……”话没说完,他自己却先想明白了:“这分明是宏辅的手笔!”是勋心说是啊,你应该认得我的笔迹啊,当下从盒中抓起一枚象牙的白子来,放到许昌的位置:“勋敢请主公以天下为弈。”
  曹操心说对嘛,你这才要开始说正题啊——可是,我觉得这幅地图还值得好好研究一下,探讨一下。早就听说是宏辅上识天象、下通地理,可是他平常并不显露,我偶尔问起来,也被他打了马虎眼,这小家伙肚子里究竟还藏了多少宝货哪?就光这幅地图,遥远处我不清楚,中原地区就画得似模似样啊,估计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画得出来!他年纪也不大,跑的地方也不算……哦,这几年貌似挺多,怎么就能画得那么象样呢?这本事只能说是天授了。
  可是地图问题,终究可以慢慢地研究,目前最重要的是下一步该当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讨伐袁术,还是就此退兵,返回许昌去。于是曹操强自按捺住胸中的好奇,也抓起一把犀角的黑子来,首先在邺城放下一枚。
  是勋微笑道:“固知主公所虑者,袁绍也。”随后两人先后落下棋子,就把中原地区基本上给摆满了——
  白子只有四枚:曹操在许都、曹德在鄄城、袁涣在谯县、陶商在留县——但是是勋的地图上没有标注留县,只好暂且放在彭城。
  黑子一大堆,由东向西、从北往南分别是:公孙度在辽东、公孙瓒在蓟县、袁绍在邺城、袁谭在临淄、刘备在莒县(曹操没把刘备当回事儿,这枚黑子是是勋放下的)、吕布在安邑、段煨在华阴(这又是是勋放下的)、李傕等在长安、韩遂等在金城、孙策在吴、袁术在合肥、张绣在宛城、刘表在襄阳、刘璋在成都……南边儿大片地区全都空着,终究华歆、王朗、士夑之辈,曹家还真不放在眼里。
  棋子摆完之后,是勋就说啦:“主公真欲伐灭袁术,则必与孙策战,彼有长江天险,胜可席卷淮上,威胁许都,败则退守江东,我无水师,难以往追。此战即胜,亦恐旷日持久,倘此际袁绍平灭公孙,保安冀、青、幽、并四州,率军南下,又当如何应对?”
  曹操微微点头:“吾与本初,必有一战也。”
第十七章、州郡罢兵
  曹操和袁绍必有一战,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别看这俩小伙伴现在背靠着背各打各的,但暗中踢脚下绊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待等其中一方誊出手来,马上就会翻脸无情,刀兵相见。
  是勋这两天请了病假没事儿干,一是把从许都就开始绘制的地图给完善喽,二就是自己摆棋子玩儿。他模拟原本历史上官渡之战前的中原态势,当时袁绍基本上占据了冀、青、幽、并四州(不包括公孙度的辽东地区),就目前来看,这一态势不怎么会改变,并且还可能比原本历史上多了刘备占据的半个徐州琅邪郡。
  那么曹操呢?历史上官渡之前的曹操,徐、兖两州是拿稳了的,豫州汝南地区还不安定,就有刘备煽动刘辟、共都造反,淮南和宛城也拿下了,此外还多个河南和京兆……
  耶?自己觉得已经给曹操划拉了不少地盘儿过来啦,怎么瞧着就跟原本历史上的也差不多呢?再一琢磨,这时候袁绍还没能真正灭亡公孙瓒,原本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也得在四年之后爆发。也就是说,倘若想要使官渡易势,曹强袁弱,就得趁着这四年的时间,帮忙曹操把地盘儿继续扩大、稳固了才成!
  所以他这时候就给曹操分析,说咱要是跟孙策接上了仗,一口气吞不下江东,反而会牵扯精力,坐看袁绍壮大,反正袁术也翻不了身了,不如先放一放,咱先去谋取别处的地盘儿——其实他原本的想法,是先灭了袁术,和孙策划江而治再说,但既然荀攸、郭嘉都劝曹操退兵,那算了,我也就不出啥妖蛾子了。
  曹操点头:“如此说来,还以暂且退兵为是——若要使袁术不得复起,需一大将镇守寿春,卿以为太史子义如何?”是勋说子义是很能打,但在治政方面为其所短。曹操沉吟了一下:“前出征之时,文若荐京兆严文则可为扬州刺史,以继刘正礼(刘繇),卿以为若何?”
  是勋闻言愣了一下,赶紧跟脑袋里搜索,严文则、严文则……哦,严象啊。于是轻轻摇头:“严文则向在河南,不识淮南风物民情,恐难负此重任。勋荐一人,与主公同郡,据说避难淮南,若寻得此人,可为扬州刺史。”
  曹操皱眉问道:“不识何人?”
  “沛国相县刘元颖。”
  刘元颖名馥,也是豫州名士。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先听了荀彧所荐,任命督军御史中丞严象做扬州刺史,结果时隔不久,便被孙策所署庐江太守李术攻杀,随即又有梅乾、雷绪、陈兰等人作乱,搞得淮南就是一团糟,甚至直接影响到曹操在北方和袁绍的交锋。在此之前,避难淮南的刘馥劝说袁术部将戚寄、秦翊归降曹操,被任命为司徒府掾属,于是曹操就派刘馥继任扬州刺史,去收拾南边儿的烂摊子。
  刘元颖单骑入了合肥,安抚雷绪等人,很快把局势给稳定了下来,史书上说他“数年中恩化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越江山而归者以万数”。并且他还在合肥城内贮存了大量木石、草苫、鱼膏等城守用具,导致数年后孙权率十万大军围攻合肥,竟然无法破城——那不仅仅是张辽张文远的功劳啊。
  当然啦,就此并不能说明刘馥就比严象厉害,人的生死、将之胜败,偶然因素也很多。但是是勋觉得既然原本历史上刘馥守备淮南很得力,就说明他有这份才能,严象没守住,能力就在两可之间,既然如此,咱干脆跳过严象,直接扛刘馥出来吧。话说荀文若给曹操推荐了很多人才,在原本的历史上,只有严象、韦康二人战败而死,说不上称职——我这也是为了救严象的性命,并且挽回荀彧的知人之名,就可惜那二位不会因此而感激我了,我真是一个施恩不望报的无名英雄……
  曹操听了是勋的推荐,沉吟少顷,然后点头:“某这便遣人去寻刘元颖,且待见过后再作安排。”然后又问是勋:“若就此返师,将何所取也?”咱下一步去打哪儿好呢?
  是勋一指地图,河南还是空地呢,咱得赶紧去占了呀。在原本的历史上,两年后段煨率军西征,斩杀李傕(郭汜此前已为部将五习所杀),曹操就此把势力向西方伸展,最后派卫觊、钟繇等宣抚关西,收揽了马腾。如今河东多了个吕布,曹操的西进可能会受到一定阻力,再不动手,恐怕就要迟了。
  是勋这两天按图摆棋,觉得曹操还真是拿不到更多地盘儿了——难道真要去跟孙策或者刘表见仗吗?那俩势力都挺大,若无合适时机,不是一两年就能端得下来的,袁绍还在北方虎视眈眈呢,谁敢陷入这个泥潭里去啊。所以呢,只有趁着袁绍还在跟公孙瓒对攻的时候,赶紧先把原本历史上曹操的河南、京兆地盘儿先拿下来,希望比历史上早几年稳固,多几年发展,可以无形中增强实力。
  于是他就建议曹操赶紧去取河南:“张绣在宛,可牵制刘表,吕布在安邑,可牵制张扬,当趁此时立取河南、弘农,恢复生产,以图关西。若得关西,则吕布、张扬等亦皆不足虑也。”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张扬确实不足虑,吕布另说……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着是勋又向曹操建议:“可使卫伯儒或钟元常先发河南,持节以督吕布、段煨等先入关中,我军趁势而进——待得关西后,即遣吕布就州(并州),使与袁绍争胜。”反正在原本的历史上,镇抚关中的就是卫觊和钟繇,如今让他们先奔河南去,再往关西去,他俩应该担得起这份重担来吧。
  是勋一边说,曹操一边点头,完了突然问:“吾本欲平灭袁术后,使宏辅南说孙策,今既退兵,亦当抚安江东——未知卿能成行否?”是勋心说你还真是心急……我都这模样了,你还把我当牲口用哪,你曹老板有一点点人心没有!不过算了,估计这趟江东之行是跑不了啦,只是……我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别一个不慎被“小霸王”给宰了。
  所以是勋微微苦笑,伸手一指屁股:“主公有命,勋焉敢不从?然而伤势未愈,恐难遽行——其实也不必急。勋若使南,有三事要请主公允准。”
  曹操说你说吧,我能办到的,一定都肯答应。于是是勋就说啦:“勋可为天子使,不可为司空使……”他是想挂着天使的名头,估计孙策就算痛恨自己,也不大下得去手,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儿,突然就顿住了,仰头望天,若有所思。
  曹操问宏辅你在想些什么?是勋突然撇嘴一笑,说:“勋有一文,将献于主公面前,请主公稍待片刻。”
  是勋突然想起一条妙计来,于是提笔蘸墨,伏在案上一通疾书。曹操只好跟旁边儿等着,趁机会继续玩赏那份地图,越看越是喜爱,心说就算十副象牙、犀角的棋子,在我看来,也不如这幅地图来得珍贵啊。
  时候不大,是勋写完了文章,递给曹操。曹操展开来一瞧,只见上面写道:
  “今四海扰攘,州郡各起其兵,遂使征夫劳瘁,寇难不弭。又兼将吏不良,因缘讨捕,侵侮黎庶,震荡城邑。以暴制暴,暴乃愈嚣,何异于抱薪以救火、扇汤以止沸哉?乃至烟尘蔽野,民卒流亡,虏寇横行,道路艰危,稚子弃于沟壑,白发别乎黑首,岂不闻而痛惜?!即欲从今日之教化,悔往者之迷谬,亦因兵连祸结、锋镝遍野,乃至意乖,恐朝解散而夕为囚,故屯兵阻塞,不敢散也。因诏书到,其各州郡罢遣甲士,还亲农桑,惟留吏员以抚生民。礼乐征伐,皆自天子出,州郡不得专也。慰示远近,咸使闻知。”
  曹操读罢此文,不禁迷惑,问道:“宏辅此是何意啊?”是勋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此《令州郡一时罢兵诏》也。”
  在《三国志?陶谦传》中,曾经引《吴书》的记载,说曹嵩被害以后,曹操归咎于陶谦,想要兴兵讨伐,可是又怕徐州兵强,所以下了这么一封诏书,要陶谦把兵马先给散了,陶谦当然不肯答应,上书辩解。裴松之在引用了此文以后,就直接指出,这事儿不真。为什么呢?因为曹操伐陶谦的时候,汉献帝还在长安呢,曹操只不过一介州刺史而已,他有什么资格代天子下诏,或者说有什么本事向天子请求下诏,要陶谦罢兵呢?
  其实裴松之的话没有说完全,不仅仅是时间靠不拢,而且这诏书要是在伐徐州之前所下,逻辑上也压根儿说不通。当时陶谦是一路诸侯,曹操也是一路诸侯,若是下了罢兵诏,理论上无论陶谦还是曹操全都得服从,哪有曹操拿着诏书光去要求别人遣散兵马,自己却不肯搭理的道理呢?而陶谦即便再尊奉朝廷吧,也不会为了这纸空头诏书就自缚手脚,曹操傻的啊?玩这手花活儿有意义吗?
  是勋是赞成裴松之的判断的,并且他自从到了曹操幕中以后,往来接触了很多公文,后来又入朝为议郎,朝廷这些年所下的诏书也大多瞧过,确实没有这一篇,估计就是后人伪造的,要么是原本历史上曹操挟了天子以后才发的。所以,他如今就把这篇文章提前做出来递给曹操,当然啦,用意并不是要唬陶谦或者别的什么诸侯解散兵马那么简单——也压根儿不可能有那种笨伯会真的遵从诏书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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