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校对)第1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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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深的林子,大家也不敢去,只能祈祷阿发没有钻进去。是人能走的路,几乎当晚都被翻了一遍。我们这些在家里的孩子都能听到山头上传来的“阿发、阿发”的叫喊声。以阿发的脚力,其实他是走不远的,因为他本就走路不方便,何况是这种难走的山路。
  可结果是,一直到了天亮,阿发的踪迹依旧无处可寻,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第一拨人带着各种猜测悻悻地下山睡觉了;第二拨村民接替他们的工作,继续进行搜山。一时间,各种关于阿发的传闻满天飞,有人说他是疯了,也有人说他是去自杀了,更加有人说他是被白摄鬼给抓走了。
  这样的重复搜山工作,大约持续了三天。三天后,村民也逐渐放弃了,因为那些最难钻的老林子他们也都钻过了,以这些天的人力物力,就是抓野猪,至少也有一个排的野猪被抓到了,别说找一大活人。
  阿发在哪里呢?其实他就在那片山上,有很多次,人们离他真的很近很近,可就是没有人能发现他,更或者说是他在跟人们兜圈子。
  阿发最终还是被找到了,就在人们想要放弃的时候,有人看见了,阿发站在万丈悬崖的前面,手里依旧捏着那把引火柴,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喊他没有反应,大家也不敢靠近,生怕他会跳下去。几个胆大的,慢慢摸了过去,一把抱着阿发的腰,他却没有任何反抗,要知道他已经四天没有吃喝了,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被抬下山的阿发,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身体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异样,给挂了点滴之后便走了。
  就这样,拖了整整一个星期,阿发的眼睛没有闭上过,只是木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无论白天和黑夜,他的眼睛都是这样睁着的。更加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他手中那把引火柴随你怎么用力,就是拿不下来。
  任凭他家里的女人、孩子如何哭叫,阿发依旧无动于衷。于是,就这样,阿爸去把查文斌请来了,想请他给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第257章
木板桥
  
  那天来的时候,只有查文斌一人。
  作为一个道士,他的到来,往往就意味着村子里出现了不吉利的东西。
  在农村地区,道士永远是和神鬼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在这种场合,查文斌并没有叫上超子他们。
  那时候,查文斌的本事已经在周围几个地区十分知名,但往往因为他通常一出门就是几个月,想找他的人多半是摸不着大门。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带动了一批神汉巫婆之类的角色在我们那几片地区迅速走红,满嘴胡咧咧地给人算命卜卦,又或是起名测字。
  改革开放的年代,有的人思想已经开始进步了,现代化医学的春风也吹进了我们那个小山村。从土坯厕所的墙壁到村委会的大门上,到处印刷着反对封建迷信的标语,可有的东西依然无法用医学去解决,比如阿发现在的状态。
  最早的时候,农村人请道士来驱邪,是基于对神鬼的恐惧。但是到了那几年,已经开始演变成为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就是指那种医院里没辙的病人或者是病得很离奇又束手无策的人。
  一定程度上,查文斌的到来还是吸引了大量人的围观。他的名号靠的不是装神弄鬼,而是靠人们口口相传,还有的也曾亲眼所见。
  他不同于一般道士或者神汉,他从不收钱,也绝对不会把排场搞得很大。就连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香纸,都是自带的。给人瞧好了,若是主人家里实在困难,他还会给点钱。
  所以,在当地,查文斌不光是一个道士这么简单。要想请他,对于有的人来说,很难!比如刚刚开始兴起私企,有的人袋里有点小钱了,就要造豪华的阴宅,无论你派多少人去请,查家的大门只会有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告诉你:“文斌哥不在。”
  而对于有的人来说,要想请查文斌来,却又十分简单,诸如我阿爸这次请他来看看阿发。查文斌几乎是立刻收拾了东西,就跟着阿爸来了。
  阿发家也是依山而建,房屋坐北朝南,前面是条小溪,自家用简易的木板搭了一座桥,人走在桥上,桥便“吱呀、吱呀”地乱响,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把那有些腐朽的木板给踩断了。
  查文斌一到桥头便皱起了眉头,问我阿爸:“这桥建了有多久了?”
  我们村子是沿河而居的,很多人家都得建一座桥方便连接公路与房屋之间。家里有条件的人,会修建水泥结构的,但是大部分都是用这种简易木板。
  阿爸自然不知道这查文斌为何皱眉,便说道:“这桥搭得有点年头了,前阵子下大雨,河里涨水,还冲掉了一块木板,也就个把星期前才给重新补上的。”
  查文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告诉我阿爸道:“过桥的时候,记得走左边,别走右边那块板,那板子有点问题。”
  阿爸也是个聪明人,查文斌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照做便没有坏处。
  过了桥,阿发家里已经有些人在了,都是他们家里的兄弟姐妹,还有隔壁邻居。见道士来了,纷纷让开路,让阿发那婆娘把查文斌领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一股恶臭袭来,阿爸当时就捂着鼻子想吐。看到来客这番景象,阿发的婆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办法,让兄弟把他给捆起来了,不然他要咬人。”
  说着,这婆娘挽起自己的衣袖,只见手臂上一排被咬得发紫的伤痕。这婆娘一看到这伤便又哭道:“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前些天他只是发呆。昨天起,就开始咬人。要不是老三和老大在,我就被他给活活咬死了。”
  这恶臭便是阿发的屎尿散发出来的,因为被捆着,又没人敢给他松绑,大小便只好都留在了床上。
  查文斌一进屋子,他的眼神便和阿发对上了。阿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凶狠,而查文斌的眼神里则多了一丝冰冷。就这般对峙了约莫有一分钟,查文斌的大拇指轻轻顶了一下手中的剑鞘,七星剑只露出微微几寸,那阿发便把脑袋向内一偏,不再对着看了。
  “烧点热水先给他洗洗,手脚不要松开,直接丢进大桶里,记得桶里多放些艾草。”说完,查文斌便转身出去了。
  他们家里人一想,也是,就阿发这么个邋遢样,谁敢靠前。于是几个兄弟咬咬牙,把阿发身上的衣服直接用剪刀划开,剥了个精光。虽然这阿发是个瘸子,但这会儿却显得力大无穷,四个兄弟差点没按住他,那架势,活像是被丢进滚水里烫猪毛。
  阿发的嘴里被塞着破布条子,因为他要咬人,所以只是喉咙里面“呜呜”地乱叫。
  洗得差不多了,里面的屋子也给重新收拾干净了,这才被裹着毯子重新送了回去。
  有人来请示查文斌说:“查先生,这人已经洗好了。”
  不料查文斌却没有要作法的意思,反而问道:“他家这桥上,后面加的那块木板是从哪里来的?”
  这问题,只能寻来阿发的婆娘回答了,这婆娘便说道:“河里捞的。”
  的确,在我们那儿,山势比较陡峭,到了大雨时节,山上的一些枯树烂木啥的便容易冲到这小溪里头来。
  查文斌听完便不继续问了,反而转过头来问我阿爸道:“这儿过去出过什么权贵吗?”
  “这我倒不知道,怎么了?”的确,就我们家来说,也是太爷爷那一辈搬过来的,加起来在这儿定居的时间还不超过一百年,最大的权贵也就是当年的地主。
  不过我们那村的历史,断代太严重了,比如那将军庙就属于典型的断代遗留物。现在居住在这儿的人,基本都是外地迁徙过来的,真正的原住民都在太平天国时期死的死,跑的跑了。
  查文斌对着那桥说道:“刚才我说的那块板子,如果我没瞧错的话,是楠木的。”
  “楠木?”
  “不错,楠木,也就是金丝楠木。看它的样子,应该是棺材的底座,虽然时间有点长,在水里又泡了那么久,你看,那几根木钉都还是上好的。”
  顺着查文斌说的话,大家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块不怎么起眼的木板上,的确分布着几个对称的榫头,有的榫头已经掉了,可有的还在。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最好用麻绳捆着这块板的两头,然后把它吊起来,这板子是不能继续放在这儿了。桥本就是聚阴之物,以这块板子的年头看,少说也得有数千年,用这么个东西垫在脚下走,有几个人能走得安稳?”
  一听这玩意儿是块棺材板,阿发那婆娘的脸当时就吓白了。这东西是阿发在河里随手捞起来的,恰好那天自家桥上一块板子被冲了,便瞧见水面上浮着一块,比了一下,大小还挺合适,顺手就给搭成桥面了。因为这板子挺沉,当时还是夫妻两人合力才给抬起来的。
  糊涂的人,就会干些糊涂事。如果他们当时把这块板子翻过来看看,或许就不会用在这上面了。
  当众人抬起这块板子的时候,一翻边,当时大家就炸开锅了。这棺材的底板背面,刷的是朱黑色大漆,那漆的质量当真好,这么多年了,连条裂缝都看不到,泡在水里捞上来依旧锃光瓦亮。
  更加重要的是,这底部还用金粉描绘着一条通体长约一米五的龙。这龙的模样不如现代龙那么复杂,可是造型和线条都异常优美,一看就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就这几样信息,足够说明这块板子的确来历非凡。
  不多久,我们那儿发现了一块宝贝木板的消息就传开了,阿发家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时还有人跟阿发那婆娘出高价买,但是查文斌只冷冷丢了一句:“谁不怕家里要死人的,尽管拿去。”
  就他这一句话,那些想发财的人立刻打消了念头。下午时分,超子三人也赶到了。论考古,超子还是很在行的,只瞧了一眼,便说道:“啧啧,文斌哥,这玩意儿可有点不简单啊,说不定这个村还真有点料!”
  
  第258章
入瓮
  
  人分三六九等,那脏东西也是一样。生前是个有权势的人,死后照样是个有权势的鬼。人在活着的时候,嚣张惯了,有地位,有权力。死了,依旧带着身前那股子狠劲,所以往往出事的不是那些平民墓,老百姓在哪朝哪代都是图个平安。死了,除非是有莫大的冤屈或是执念,一般的早就投胎去了。
  就拿僵尸这一说吧,电影题材里经常见到的僵尸也都是穿着官服的,因为这些人不愿意死去,或者说他们接受不了死亡带走了他们生前的荣华富贵。权贵之家,钩心斗角惯了,那些人哪个不是有几两心计的,所以他们是最容易化为厉鬼这一类的。
  这棺材板,一看就是出自权势大户。古往今来,龙这玩意儿,普通人是不会用的,也不敢用,那是皇族和权势的象征;偷偷用了,是要掉脑袋的。再看这棺材的质地和做工,放到今天,那也是需要耗费大量金钱才能完成的上品。通过这几点,想想也就清楚了,我们村在很久之前,真的有过辉煌的历史。
  从地理位置上看,我们村处于杭嘉湖平原,虽然是山区,但也是浙皖两省交界处,地处交通要道。无论是古代战争还是近现代的太平天国运动以及后来的抗日战争,都能找到战场所在。要追随历史的话,县城的名字是被秦始皇赐予的,那些已经出土、被放在县城博物馆里的青铜器,足以说明我们村至少有两千五百年历史。
  别看这地方小,又处在山窝窝里,但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这里不乏一些大型寺庙和道观的遗迹,但凡有点名堂能看风水的人来这儿,都会说上一句,你们这儿是真有龙的。当年周围几县每逢干旱便会来我们村里一处水潭求雨,老人们都说,那水潭里有龙,久而久之,那地方也就被称为龙潭了。
  大体上来讲,我们村那几年还算是风调雨顺的,但是靠山吃山的人们,在市场经济的刺激下,开始抡起了斧头进行乱砍滥伐。所以那些年,每逢梅雨季节,村里那条平时水深不过腰的小溪就成了“江”,夹杂着大量泥土的洪水就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冲刷着它能经过的每一寸土地。
  按照查文斌和超子的分析,这玩意儿八成也是被洪水给冲下来的,恰好漂到了阿发家这儿,被他们两人给捞了起来当桥使。且不说,他们两夫妻是有点暴殄天物,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垫脚板,当时棺材这一类死人用的东西放在自家门口,那便是大忌。
  一来,阿发家那扇破大门本来就请不到什么门神;二来,有这玩意儿在,就是再好的阳宅风水局,那也是自动给破了。按照查文斌的说法,阿发这屋子只要继续有人住下去,还会接着出事。
  这番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有唬人的成分,可阿发那样子确是真的。当天下午,他们一家人就在全村人的帮助下,把家里的东西搬了一空,全部运到了村里一处空闲的屋子,那地方以前是个学校,暂时把家安在了那儿。
  查文斌自己呢?在阿发洗干净之后,他什么东西都没做,只是给了那婆娘两道符,让她贴在新家的门两旁,绳子不能解,继续捆着,还特地嘱咐了几件事:在查文斌过去之前,阿发的屋内必须保持光线,为了防止农村里经常出现的停电情况,又让阿发的婆娘多备了一些蜡烛,即使电灯亮着,这蜡烛也得点着。
  还有一个,便是屋内必须要保持两个以上清醒的男人,分别守在阿发的两侧,二十四小时轮班。
  身上来月事的女人,不准进入阿发的房间,连他婆娘也不例外。
  西边的窗户必须得关着,拿钉子和木条封死,东边所有的窗户都要打开,此举为阿发输送活的气息。
  吩咐完这些,其余人等,连同我阿爸在内都得马上离开阿发那个空荡荡的家。
  超子见人都走了,就问道:“文斌哥,那我们怎么办?”
  查文斌正在和大山一起搬那棺材板,他准备把这玩意儿给弄进阿发的房间里,说道:“我们晚上住这儿,你和卓雄去买点酒菜,再多备一些干柴。弄不好,今晚我们是没觉可以睡的。”
  这群人行事作风也确实非同一般,阿发搬空的家中此刻是酒肉横飞。大山正在和超子划拳,两人吹得唾沫星子横飞,地上散落的酒瓶子还在打着转。
  “大山。”查文斌喊了一下那个正挥舞着鸡腿的家伙,正色道,“晚上你睡阿发的床,超子和卓雄站你身边,记得换上这套衣服。”
  说着,查文斌丢出了那套白天阿发刚换下来的脏衣服,那叫一个臭气熏天啊。
  大山的脸此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怪不得文斌哥这么好让自己喝酒呢,合着就一准没好事。睡那床,他自然是不怕的,可这衣服,唉,算了算了,大山只好抱着冲去舍身炸碉堡的心态了,谁让在这儿他查文斌是老大呢。
  睡那床也就罢了,更加让大山没想到的是,那床现在已经加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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