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往事/最后一个道士2(校对)第32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20/353


第一百零六章
南柯一梦
  我知道你走丢的那两年是去了哪里,但是我却不能告诉你,那个梦或许是真的。往往知道真相并不意味着可以吐真言,有些秘密注定是要掩埋在深深的最心底。
  “石头,你跟着叶前辈一起走吧。”查文斌道:“他会带着你,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办事?”胖子看着四周道:“在这儿啊?你不行,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文弱书生的。我还想给嫂子弄一条金链子呢,还有小良儿,给他弄一大挂锁,两三斤的,叫那小子脖子都抬不起来。”
  “走吧。”黑暗里叶欢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该是交给他一个去继续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缘可以遇到这样的地方的,不要辜负了上苍对他的一片好心。”
  “得了老头,往哪里走?”胖子嘀咕道:“外面就是万丈深渊,咱跳下去?我制定还比你落得更快了。”
  “没错,你说对了,就是跳下去。”叶欢说道:“这梦啊从来都是自己把自己吓醒的,可不要以为有人真的可以造出这样的空间,是因为我们的脑子里曾经有过这样的场景。你盗过不少墓,所以理所当然的可以把一个墓想象成你所奢望的那样,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太虚幻境里,要走出来的终究是还是要靠自己。”
  “什么玩意?你红楼梦看多了吧!”
  “听得他不会错,”查文斌说道:“当梦境分不清虚实的时候,也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梦是假的,但是梦照样可以杀人,如果一个人相信自己死了,那他就是死了,如果他认为自己还活着那就是还活着。不管怎么样,有人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或许那个‘人’甚至和怪物老三一样本来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就像是那些神,你觉得他们存在嘛?信佛教的永远相信佛祖的佛光无处不在,基督徒们在全世界各地都相信他们可以受到耶稣的眷顾,只有你自己相信才会真正的融入,信仰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
  “我如果我把一只虫子丢在一张白纸上,那么它的世界就是平行的,如果这张纸被叠成了圆形,那么它的世界就是球形的。”叶欢说道:“这个比喻非常恰当,我们可以叠纸,有人就可以叠空间,甚至是叠时间,让我们可以看到过去,或者是看到未来。算命的是通过阴阳术来做到的,是用心看的。也许有人可以用更高明的办法,可以让我们用大脑看,用眼睛看,当你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那么这个梦就该醒了。”
  “行啦,死就死吧。”胖子轻轻想拍一下查文斌的肩膀,这时却发现自己已然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了,连查文斌的影子都看不见,唯独叶欢那张老脸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可把他吓了一跳道:“老神棍,你他娘这是也要出来吓人啊!”
  “因为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叶欢道:“该到了走的时候,出去吧小子哎!”说罢他便拽着胖子就往外面走,不久之后,查文斌的耳边传来一阵惨叫。
  而此时,莲儿和陈震还呆在原地看着两眼紧闭正在打坐的查文斌,莲儿交代他,这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千万不可以吵闹,他上次就是因为这样才走火入魔的。
  “嘘,哈欠是不可以打的!”莲儿小声的把陈震扯到一边,她嫌陈震时不时的会闹出一点动静来。而就在这时,忽然从附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两人都是一惊,接着便看见有两个人从那山坡上跟皮球似得滚了下来……
  这一路滚,就滚到了底,叶欢还好,半道上撑了一下,勉强身子不那么狼狈,连爬带窜的。而胖子就惨了,他只感觉没走了几步,就被老神棍从背后狠狠地往下一退,再接着一个趔趄过后,便是眼冒金星似得翻滚,摔得那是鼻子眼睛满是乌青,那叫一个惨。
  眼瞅着那坡上滚下来两个人大呼小叫的,莲儿先是一愣,再接着就听出来是胖子的声音,这两人是又惊又喜。顾虑到查文斌这边还在入定,只能是掩着欢呼奔了过去,再说这四人一碰头,胖子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走出来了,回头看看那高高的土坡他也不明白什么事儿,叶欢才说道:“原来我们就一直是在这里打转,一个趔趄没想到还摔到一块儿去了。”
  “查爷呢?”胖子第一件事自然是要问候查文斌的,莲儿小声的指着不远处说明了情况,这四人也只好耐心地等。叶欢说,这入定有的人半天就出来了,可有的人三五天也说不上,据说在往更久以前的一些道士,可以呆上个把月。胖子说,那是吹牛逼的,个把月不吃不喝不成人干了。可是叶欢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那些冬眠的动物可以不吃喝一整个冬季,人入定和冬眠差不多,主要是思想上,而身体上的消耗都会以维持生命的最低值为限。
  谁也不曾想到,查文斌这一闭眼就是整整一周,搞到后面,他们没吃的没喝的,又只能冒险折出去,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不过也因祸得福,终于是让他们找到了出路。
  在查文斌入定后的第二天,胖子觉得喉咙都干裂开了,这一个个的没洗澡没进食没喝水,干等着没白天没黑夜的,谁也受不了。撑到第二天下午,胖子实在是憋不住了,把心一横,决定就要去弄点能饱腹的东西,这里不是虫子多吗?而且又大又肥,他就出去找虫子,不过说来也怪,三个弯一转他就到了那九星连珠的出口处,一点也不带绕路的。
  叶欢说,这就是梦醒了,一切又都回归到了现实。
  可光吃虫子,他能行,别人未必行,那一只只硕大的天牛咬在嘴里各种肉酱横暴的滋味儿如何让莲儿这样的孩子能够接受?
  “得,我去给你弄点能吃的肉。”胖子又四处开始转悠,要说这地底下能有什么?也就剩下老鼠了,不过是另外一种鼠类,鼹鼠。这玩意要比老鼠长得稍微那么可爱一点,过去粮食短缺,在忙完秋收以后,生产队通常还会组织村民进行一次掏鼠窝行动。这鼹鼠有个习惯,它会把成熟的谷物叼进自己的窝里作为一整个漫长冬季的储备,说出来可能会吓您一跳,胖子他们在东北掏过最大的一个鼠窝,里面的粮食整整装了一箩筐,足足得有上百斤。
  鼹鼠,我们当地也叫做地老鼠,眼睛几乎是失明的,主要靠嗅觉。这东西会打洞,通常会在地表留下一长串供起来的泥土,顺着这泥土往下挖,基本就能八九不离十的找到它的粮仓。一轮鼹鼠窝掏下来能管几户人家的口粮,这是在过去,现在多半是没人会去打扰这种偷粮食的小贼了。
  胖子发现,这个地方也有鼹鼠窝,一串串的土楞有被拱起来的痕迹。捉鼹鼠是个技术活,要从这些土楞里来判断它有几个出口,提前赌上,然后放一个出口开始用烟熏,鼹鼠受不了就会从别的出口窜出来,等着它的刚好就是张开的笼子。
  用裤子做陷阱最是好的,把裤腿的位置炸起来,用裤头兜住出口,然后胖子就捡了不少那种树藤直接熏。第一只鼹鼠窜出来的时候足足吓了他一跳,大半个身子全都窜进他那条肥大的牛仔裤里头,露在外面的那个屁股锭子跟一头养了三四个月的小土猪似得。等到他收拾完了,就取一些腿上的肉拿来烤,金黄色的冒着油,除了没盐外,那味道真的是好得不得了。
  胖子哄骗莲儿这就鹿肉,小孩子不知情也就吃了,只有叶欢称赞这东西才算是人间美味,不过他告诉胖子,基本可以确定出去的路在哪里找了。
  “鼹鼠会打洞,这么大的鼹鼠打的洞估计连人都能过,我们就顺着这鼠洞走。但凡是活物都会出去透个气,这是天性,只要能出了这里,一切都好办。”
  “你别以为这东西不咬人,我这是机灵才捉住的。要是在洞里面给它们来个两头堵,那还不成点心了。”
  “这个不难,”叶欢道:“我自然是有办法的。”他回头看着查文斌道:“现在就等那个小子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第一百零七章
对话
  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这意思是说在天地形成之前,有一个浑然天成一体的东西就已经存在了,他又说:“道冲而用之,或不盈……”这个冲的意思就是酒盅,形象的解释了道是看不见的,因为“道”体是虚空的,然而作用却是不穷竭的,这正像酒盅:因它是空的,所以才能用来盛酒;而它用来装酒的部分恰恰是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空的那部分。所以你有什么,道就会给你什么,这也就是修行的意义,当你的境界越高,就会从“道”的世界里知道的越多,明白的越多。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奇怪,道法从本意上来讲,更加接近一种哲学理论,为什么后世的人们关注的却是道士们的阴阳风水,捉鬼神通呢?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道”就被认为是可以支配一切神鬼的,老子说:“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这里明确了一点,老子认为这个世界是有神鬼的,但是神鬼伤不伤人其实并不是取决于神鬼,而是取决于人,人的心如果是恶的那么神鬼就会伤人,所以做人要像圣人一般不可以伤人,那么死后成了鬼魂也就同样不会伤人,如果你做恶,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有道法来进行对应的惩罚或者是化解。
  神鬼学说的意义在于确定了道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像查文斌这样的道士,又是久居在民间活动的,其修道之余有诸多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些事情上,他被看作是对付那些脏东西的斗士,就像是我们遇到了麻烦会去找警察帮忙一样,在那个领域里,他就是那个管闲事的警察。
  道这个东西包涵了宇宙万物,每个人的思绪都是有一定的界限的,你不可能去认知超过这个界限以外的。所以查文斌此番入定,便是在他自己能够到达的界限范围,在范围界限内获得的感悟会是一个天量,但是最终你能明白的往往又是最简单的一句话。
  那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别人已经无从得知,河图说他师傅其实是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还有很多世之间的轮回,那些过往其实他心中是明白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明白,谁也不清楚,总之等他醒来过后,叶欢问他感觉如何,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只是说道:“是以天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然则天道亦有情,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万物有生死,或生或死,或死或生,皆是造化。”
  “皆是造化。”叶欢点点头道:“既然留了一线生机,那么也就不妨告诉你,在你入定的这些天里,老天总算是不负我们,可以出去了。”
  按照叶欢的办法,胖子这几天可算是拼了老命了。顺着那鼹鼠地道猛挖猛挖,老神棍给他想了个法子,就是把那只逮到的鼹鼠头顶在最前面,他说这就叫震慑,任何动物都会惧怕死亡,就这样才没遇到什么突发的危险。这几日全靠那只鼹鼠为生,留给查文斌的只剩下两坨子肉干了,胖子说他要再不醒他们就只能啃树根过活儿了。
  不过,这鼹鼠地道的另外一头却是奇怪的很,打通了竟然又回到了他们刚进来的那个大厅里,也就是放着无数泥塑的那个地方。在泥塑的那一头,还有莲儿的师傅慕容明月和诸葛俊一伙儿人,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被困在里面到底有没有找到出来的办法。
  不过叶欢根据地上的脚印一口断定他们已经出来了,因为的确有很多鞋印是朝外面走的,叶欢说,只要他们里面破了那个局,一切的迷宫也就不存在了。胖子搞不懂,这个后来被称为龙山古墓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谁都不清楚,在他们回去以后,这个地方就被保护了起来,现在的龙山古墓入口已经看不到了,用混凝土加固了一层厚实的壳,还有两道足以抵御炸药的钢铁大门,据说,后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当地政府为了促进旅游业,曾经打过龙山古墓的主意,可是上面一纸文件下来只要求龙山古墓永远处于封存状态,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绝对不允许私自开发。
  “龙山古墓那个地方我知道的。”我对河图说道:“它就是一座山,跟我们这里的山没有什么太大差距,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家离那边很近,曾经到过山下的那个村子,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有那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其实奇怪的事情并不是在那山里面,而是那具女尸,”河图喝了一口茶道:“诸葛俊他们盗走的那具女尸才是最奇怪的,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说那具女尸其实是我师傅三世前的情人。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丢的不光是这一具,而是有很多具,这些女尸有的其实已经不是尸体了,你知道我师娘的那座墓嘛?”
  “我知道,我上去过。”我对河图说道:“就是现在查家的那座祖坟山上,他们家的都埋在一块儿了。”
  河图笑笑说:“其实我师娘根本不埋在那,那里只是一个衣冠冢,我师母并不葬在里面,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这个答案倒是真教我出乎意料,查文斌跟钭妃的感情到底好不好,其实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但是自从她走了以后,查文斌便没有再婚娶,三十几岁正值当年,他这个人对金钱很是淡泊,但是他并不缺,因为只要他想要,自然有人会给他。于是我问道:“那你师母?”
  “烧了,”河图道:“师傅说他这一代要终止这种无休止的轮回,起初我也不懂,后来才逐渐开始明白,造物主其实是公平的,有阴就有阳。师傅的命格是天煞孤星,她的另外一半自然命格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并不知道师母的八字,师傅也从不说,其实他把师母的骨灰撒进了河里,当我知道的时候并不理解,因为你知道干我们道士的,最是讲究个入土为安,所以现在我也会在江河里放一些茶花,那是师娘生前最喜欢的花。”
  “是跟那具女尸有关?”我问道。
  河图点点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人心是有多么的险恶,那些女尸其实就是师傅的阴,每一世的另一半都是他的阴,用阴是可以制衡阳的。”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头转向了窗外,其实我认识查文斌的时间并不比河图晚,只是他毕竟是查文斌唯一的徒弟,所以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从他嘴里获取的。他呢,其实知道的那些更多的则是自己推测和观察的结果,因为查文斌也很少会跟他说起这些事儿。
  “后来胖子呢?”我其实没有见过石敢当这个人,包括叶秋,比起超子和后来的桌熊还有大山等人,他们的存在伴随着的更多是查文斌的前半生。
  “师傅走的时候他来过,不过是一个人。”河图告诉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跟其他的一些师傅的朋友们不同,其实最了解师傅的人是他,他们是真兄弟,大小一块儿就是。其实龙山古墓以后不久,他就走了,这是他的命,每个人在师傅的世界里都有着固定的出场,同样也都会有固定的结局,这种结局并不是师傅想看到的,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
  “那玉环呢?”我很关心这个。
  “找啊,后来不久后,他们就去了东北,”河图对我说道:“其实以前师傅对玉环是不关心的,那种权利的争斗对他而言没有多少吸引力,但是自从龙山古墓后,他反倒是主动了,我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轻轻把手中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对他说道:“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他在那个特殊的地方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这种结局是需要被改变的,他最终是悟到了那一层,那个丢失的一卦对吗?”
  河图笑笑没有回答,他说要到清明节了,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其实我也好几年没有去过他的坟山了,查文斌的坟就在他们老家的后山,穿过一片竹林再过一片板栗林子,在那个朝着西边的小山坡上有几块裸露的石头,石头的上方就是墓地,很不起眼。
  “我知道我有个想法你可能会骂我,”这是我第一次这样问童河图,我知道这个问法非常的不敬,甚至是有些荒唐,“和你师娘一样,他的坟里面埋着的也是个衣冠冢?”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众所周知,查文斌没有后代,童河图既是他养大了,更是他门中唯一的传人,虽然说是半道上被赶了出来,可是河图的为人我很清楚,在他的心里,师傅就是一切,他没有道理好几年清明都不回去给查文斌上香。
第一百零八章
混迹香江
  河图并不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他现在是一个成功的风水师,在香港楼市旺的那几年,他依靠一块罗盘一张嘴赚得是盆满钵满,但是我看他穿着打扮依旧不像是什么大富豪,我也是从别人那边打听,河图如果出席一块商业土地的拍卖,那么起步价应该是在七位数。他主要负责勘察这块土地的风水以及为后续的建筑设计提供风水方面的咨询,据说他的规矩是,每月只参与一项工作,多出来的,给再多钱也不会干。
  我问他道:“听说那边有大佬拿着枪盯着你的头,说让你开口算卦,有这事儿吗?”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点点头表示承认,这其中的惊心动魄我就不去具体描述了,听他说那是他到香港后的第三年。
  河图去香港的时候已经回归,那时候的香港远比现在更加有吸引力,高收入,高福利,发达的城市体系和完善的配套。他并不是一个人独闯香江的,而是南下顺着当年老一辈们的足迹在珠三角一代混,起初的时候他跟多数人一样,睡过天桥下面,也盖过报纸被子,甚至还被当作骗子而被警察抓去。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是一位香港演员,这个人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还是有点红的。那个演员彼时正缝自己的低谷,想离开演艺圈而进入商界,大陆此时的经济发展正在热火朝天,尤其是深圳那更是了不得。
  凭借着自己的知名度,那位演员以为自己可以干一番事业,谁知道过江的并不一定都是猛龙,也有待宰的羔羊。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就把前半辈子在舞台上赚到的积蓄陪了个底朝天,而那时的童河图在干嘛呢?和大多数的神棍一样,在街头竖了一块帆布,上面写着“仙人指路”,遇到城管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河图说他其实并不是算命的,因为查文斌不让,他纯粹就是糊口饭吃,别人问的东西他会回答五分真五分假,挑一些无关紧要的给你说的准,还有一些真会影响到命运的反而是会规避掉,因为这样就不至于说会泄露天机而遭至劫祸。
  那个演员在赔光了自己的家当后还欠了一大屁股债,银行和高利贷都追到江这边来了,因为自己又是个“名人”,走投无路之下便打算去自尽。站在大桥上,一跃而下,恰好住在桥洞里的童河图被砸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意识到是有人跳了江。他跟查文斌不同,他的师傅并不反对他下河玩耍,并且还鼓励,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小女儿的关系,他不想溺水这种悲剧再次发生。所以童河图在跟我认识以后,我们就经常在夏天光着屁股一块儿去河里摸鱼,他的水性算是不错的。
  那个人被救起来以后就住在那个桥洞里,童河图哪里知道自己救起来的是个什么人,他只关心自己的肚子明天能不能填饱,光鲜亮丽的娱乐圈向来是跟他无缘的。那个人在桥洞里呆了三天,童河图每天出摊之后回来都会带一份晚餐,在那三天里,那个人大概是想明白了,自己已经是个死过一回的人了,也就不再害怕去面对。那一晚,他第一次跟童河图聊天,说自己的过往,说自己的曾经,说自己的成功和失败。
  童河图告诉他自己是个算命的,问他信不信命。那个人点头说信,河图说你放心,你这个人命中是有财的,第一次破财是为了消一个灾,只要这个灾能够躲过去,第二次来的财会比第一次更加多得多。
  不久后,那个人就带着他去了香港,他说是河图救了他,在香港,风水师是一份体面的职业,并不需要这样东躲西藏。并且那个人还有着相当的人脉,河图就开始游走在这些圈子里,慢慢地也就混出了一点名堂。至于那个人的命运,在若干年以后,真的得到了印证,现在他还活跃在舞台上,欠下的那笔债也早已还清了,至于消掉的那个灾也灵验了,那的确算得了是一个人灾。
  混出点名堂的他彼时进入了一些势力集团的眼中,有位大哥过生日的时候,他的手下派人“请”了童河图过去给他算卦,那人要求童河图必须算出他大哥将来还能威震天下,财源广进,长命百岁。
  河图去了,他只看了一眼那位大哥的手相就不肯说话,对方的生日宴上请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江湖大哥,香港人喜欢喜庆,也相信算命风水。一封厚厚的红包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他开口,一切就都算过去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肯糊弄两句?”我问他道:“就像你刚到深圳讨生活那样的,反正又不是没说过假话,你们自己都说算命的只说半句真。”
  他笑笑说:“你不懂的,那个人的生日宴其实就是他断命宴,我知道他在七天之内肯定会有血光之灾,你说我能说嘛?”
  “肯定不能啊。”我说道:“人家过生日,你跑去讲这个,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嘛?”
  河图叹了一口气道:“人啊,就是喜欢听好听的,难听的往往才是真实的,可他们偏偏却不屑。如果当天我实话说了,恐怕我走不出那个房间就会被他的那些手下给打死了。但是如果我说假话,说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事实一周之后他被人当街一枪打爆了脑袋,那我的招牌岂不是完全毁了?”
  他看着我道:“在深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河图是谁?那个天桥下的小子和大街上游走的那些神棍没有区别,我说假的他们高兴了就好,为的是图个彩头。但是那一次在香港已经不一样了,我的办公室背面就是维多利亚港,认识他的人更是满大街都是,如果我说了假话,那我就从此再也不会有立足之地,所有人都会知道童河图给那位大哥的命批是个假的,是个笑话。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本来就会死的人而毁了我自己呢?”
  他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也对,今天的童河图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乡下小子,据说他给别人看风水的时候,都是按分钟收费,我点头道:“明白了,人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很难再下来了。”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20/353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