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问情/仙路烟尘(精校)第3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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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佚名
  神州天下,中土京师,无人不知那恢恢洛阳城城池壮丽,市井豪奢。
  此时天下的政令军事中心洛阳,开城于河南郡内黄河南岸,地处河洛盆地,地略偏西。因城池在洛水之北,自古名之“洛阳”。京洛所在,北依邙山,南瞰嵩岳,西倚小秦岭,东对着伊洛河冲积平原,若由云空俯瞰,则洛阳京畿之地三面环山,向东敞开,便如一只朝东放置的斗箕。而河洛盆地地势西高东低,南北高中间低,因此地理偏西的洛阳城居高临下,巍峨壮丽的城池凛然俯瞰着整个伊洛河平原,正有万千王者气象。
  话说这一日,位于京师洛阳东城外的伊洛河原皇家校军场上,一大早,占地广阔的校军平野上便尘土飞扬,喊杀震天!成千上万的步兵骑士披坚执锐,借着蒙蒙亮的天光认真进行着操练;虽然只是日常演习,这些士兵仍然一丝不苟,随着校官的旗号往来冲锋厮杀,若不是那几个一旁观看的闲汉知道这是校军场,真要以为这是真的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些发狠操练的虎狼之师,正是居盈口中谋逆之臣昌宜侯一手培养操控的虎贲军。自从昌宜侯两月前暗中举事,这负责京畿重地城防的虎贲军中郎将职位,便明目张胆地委任给自己最信任的义子白世俊。本来,政变后这京畿之地风平浪静,本用不得虎贲军如此搏命,但最近事情起了变化。自从永昌公主意外出逃,这天下局势便起了变数。在公主一路逃亡的路线上,有不少王爷将领得了内情,虽然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暗地里却蠢蠢欲动,迟早便要生事。
  这样情形下,作为现在朝廷最强大的军队,虎贲军这些天来便没得停歇,刻苦操练,准备一旦有事,侯爷一声令下,便如雷霆磙石般杀过去!
  再说这热火朝天的校军场。这天早上,就在虎贲将士旗号鲜明的冲突演练里,那朝阳慢慢地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静默柔和的红日,先是给东边地平线上低矮连绵的山丘镶上一条红彤的光边,渐渐又点亮草叶灌木中无数的露水。当璀丽灿烂的晨露缀满整个野泽草原,草窠旁的露珠如宝石一样耀眼,无数的鸟雀便从梦中惊醒,成群结队地在林间跳跃鸣唱。到这时,四月春深的伊洛河平原便正式从春梦中苏醒,向普天下焕发出无穷的生机!
  这样生机盎然的河洛春晨,不知是否因今日那东方朝日出奇的如血嫣红,满天上刚被某位远道来的道家堂主认作杀气盎然的鳞甲云阵,此时却幻成漫天最红艳的彩霞。流丽满天的云霞,如鲜绸,如花缎,份外艳丽鲜明地飘浮在万里长空。而在这少有的亮丽朝霞映照下,本来绿茵成片的河洛盆地已变得殷红如血。所有的景物被涂上一层殷殷的红光,望去如同血海。
  在这样艳丽得有些让人窒息的春晨霞光里,已有些鸟雀虫蛙感应出些端倪。自晨光初现短暂的欢唱之后,虫鸟们已变得惶躁不安,成千上百的蛤蟆从草原的一个水泽跋涉到另一个水泽,无数的鸟雀从栖息的丛林中飞起,顺着朝阳霞光的方向拼命飞翔,直掠过洛阳城巍峨的城郭,迅速消失在茫茫远山。
  相比蛙雀的敏感,那些万物灵长却有些迟缓。比如,在尘土飞扬的皇家校军场东侧,那位叫陈林的哨官校尉,看着天边那红丽的鳞霞,心中还泛起联翩浮想:“艳哉!丽哉!”
  一脸络腮胡子的陈哨官,闲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云霞竟忽然诗兴大发,暗自沉吟:“这……杀声震碎树头花,彩云飞上日边霞——”
  “好诗,好诗!”
  五大三粗的陈哨官,得了这两句诗,立时情不自禁、喜笑颜开!
  其实这陈林,是虎贲军中一位挺特别的军官。陈林一直都觉得,其实自己更适合去当一名风度翩翩的诗客,而不是现在这汗湿重衣、满身酸臭的军官。因此,每次当值时,只有在心中偷偷写出美妙无比的诗句,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于是刚吟出两句好诗的陈林,眉花眼笑之余开始在心中舒坦无比地推敲:“彩云、飞上了、日边霞,这该是‘日边霞’好呢,还是‘日间霞’好?”
  心中问着自己,自然而然陈林便抬头朝东方那日出的地方看看——
  这一看,他却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那校军场东方,本应是人畜回避的原野上,却从日霞光影里缓缓走出一人一马。饶是红霞掩映,那白马依然飒然如雪;虽然年纪不大,那马上端坐之人却一脸勃勃英气,浑身上下白衣胜雪。
  日出东方,霞光万道,这突如其来的一人一马衬着丽日瑞霞缓缓浮出,则无论是坐骑还是人物都仿佛不似人间所有。与身边的喧闹相比,那人马缓辔向前,从容静穆得都有些飘逸,以至于陈林一抬眼看到时,直愣了半天才恍然清醒。待事后想起,他便逢人就说,当时倒好似只因自己抬头一望,这如梦似幻的神人白马才应声出现!因为这言论,他倒确实被朝廷赏了许多银子。
  再说此时此景。
  这时候,除了陈林,也有其他许多兵卒看见这一人一马。当即,他们便停了手中操练,一起朝那东方旷野观望。因为是逆光,又离得很远,刚开始看时众人其实并没十分看得清楚;直等到那一人一骑又行得近些,这才从遍体生辉的日光霞影中看到他座鞍身后,那鸟翅环钩中还固着一杆大旗,那旗面湛蓝如海,上绘有些金黄的图案。
  等再行得近些,终于能看清来人整个身躯轮廓,众军卒才看清那面猎猎随风的深水蓝大旗中央,正绘着一只翩翩起舞的金色朱雀;当晨风一吹,那旗上修长的金雀羽翼张扬,傲然睥睨,倒好像随时将从旗面中飞下。
  对这大旗,现时这些虎贲军卒自然不知,这样神幻飒然的水蓝玄鸟金旗,有次曾是罗浮山上清宫千鸟崖四海堂的旗号形象。不过,相对这玄鸟图案,此时这日光影中的旗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行大字;霞光笼定的水蓝大旗上,从右到左书写着四个金色书法:“四海伐逆”
  这四字笔锋奇绝雄逸,光看字时,便让人凛然生出几许寒意!
  正当众人端看那战旗图文时,那来客忽然停住。大概隔着二里多的距离,那东方旷野上孤身一人的骑士忽然说话:“各位军爷,不知在下能否求诸位一事?”
  “……”
  对来人不知不觉便提心吊胆呆呆观看的虎贲军将,听那来人忽然开口说话,口气竟是如此客气,不免俱各惊讶愕然。在他们呆愣时,那面目清绝的来人兀自在马上端坐问话:“各位军爷,能否请贵军白主帅前来说话?他水云山庄故人来访!”
  说罢,还在马上拱了一拱手。
  “我去!”“我去!!”
  ——就仿佛这袍袖飘飘的道装少年温文的问话中包含着某种魔力,才待他说完,这越聚越多的士兵中便答应声响成一片。当即,便有许多腿快的热心军士拔脚如飞,跑去校军场西北的中军大帐中禀报主帅。
  “哦?水云山庄故人?”
  听得军卒急急禀报,正坐在大帐中央虎皮大椅中的白世俊不免有些狐疑。
  “水云山庄……现在还有什么我认识的故人,敢在白某面前提‘水云山庄’这四字?”
  白世俊满腹疑惑。
  原来这容貌依旧天下无双的无双公子,一两年前吃了张醒言那场惊吓,便如同惊弓之鸟,一两年中下令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再提“水云山庄”四字。而他现在正是气焰熏天之际,还听得有自称“水云山庄故人”敢来访,恼怒之余,心中也不免惊疑不安。
  这一迟疑,不免出神,这面如冠玉的白世俊不觉歪了头,嘴角竟忽然淌出些水渍——原来他好不容易治好失心疯之后,还留了些毛病,现在只要他一出神,便不知不觉流出口水。因为这,他已在那公主脱逃事件中,被人误解为贪色误事!
  略去闲言,再说此时白世俊。等稍一缓过神儿来,便一擦口水,霍然起身,喝道:“呔!本帅倒要看看是什么故人来访!”
  喝罢,他又问清对方只有一人,便胆气更豪,抄起旁边那柄丈八大枪,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奔出帐去!
  正是:
  挖得深坑擒虎豹,
  撒下香饵钓金鳌!
  
  第四章
剑华千弄,战争大笑楚汉
  
  河上三军合,神京一战收!
  ——佚名
  且说白世俊拖着大枪,来到辕门外,早有侍卫亲兵在那边牵着战马等候。接过亲兵递过的缰绳,大枪一杵地飞身跃上战马,白世俊便一抖丝缰,双腿一夹,这匹枣红骏马便打了个响鼻,“唏留留”一声欢叫,飞起四蹄朝东边跑去。等白世俊催开战马,身后那些卫队亲兵也各个跳上自己坐骑,二三十匹战马齐撒着欢儿直跟着白世俊一路朝东边飞跑下去。
  说起他们正放马狂奔的京师皇家校军场,占地十分广大,约莫有二十多里的方圆。和别处校军场略有不同,京师这处校军场并未特意平整土地。放眼望去,校军场中不仅不少地方矮丘连绵、丛林密布,甚至在那东北偏北的方向还高耸着七八座土山。这些京城的将领相信,只有在这样地貌多变的校军场中操练,将士们才能更适应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实战。
  不过正因为占地广大,白世俊这一趟几乎花了一刻多功夫。等一路狂奔快接近那校军场东边缘时,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家子弟直被颠得头晕眼花,几乎中暑。等望望差不多快到地界时,白世俊便先停下来,取过马鞍桥上的水囊仰面“咕咚咚”灌下好大一口冰糖水,又喘了半天粗气,这才略微定下神。忙放缓了丝缰,威严了颜面,由着坐骑迎着日头慢慢行去。这时,校军场那些起初看热闹的军卒早已分到两边,排着整齐的队列迎接。
  说起来,这白世俊其实这时还没怎么把来人放在心上。现在他的心思,一大半倒在那两边列队迎接他的军卒身上。虽然端着架子,目不斜视,这文职出身从无军功的白小侯爷行进时,却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那些挺胸迭肚的军卒;当察觉出他们个个都表情严肃,神情真正恭敬,白世俊才在心中叹了口气,满足地想道:“唔……不错……大丈夫当如是也……”
  正这么想着时,白世俊也大约策马越过队伍,行到众人面前。此时他其实已直面醒言。
  “会是谁啊?”
  端坐在马鞍桥上,白世俊正手搭凉棚,仔细辨认那个遍体霞光日华耀眼的来人是谁。
  到了白世俊赶到的时候,那太阳已在东方升起一竿多高。日头的光芒,也从开始柔和的朱红变得渐渐发亮,明晃晃地有些刺眼。这时再加上那漫天都是阵列如鳞的金红流霞,白世俊一时眼花,竟没认出张醒言来。
  白世俊正茫然时,忽听对面那人已经开口:
  “白世俊——别来无恙?”
  “咄!”
  正看得眼睛发疼,白世俊一听来人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大胆!尔是何方狂徒?竟敢直呼本帅姓名!”
  “哈……”
  看着眼前这咋咋呼呼、作张作势的白小侯爷,醒言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现在有些不能理解,就是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当年初遇时,自己竟还好生钦佩他的气质风度。回想前尘种种,心里又觉着有些沧桑。他口中便道:“白世俊,你是贵人多忘事么?在下上清修行弟子‘张醒言’是也!”
  “谁?”
  “张……醒言?!”
  “哇咧!”
  刚一反应过来,这白世俊霎时差点没从马上给吓得滑溜下来!
  “你、你……”
  白世俊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拨马奔逃;不过才一转脸,心中稍一转念,却忽然想到自己正是三军统帅,就这样抱头鼠窜十分不妥。反正现在自己身后有千军万马,谅这贼子再是本领高强,一时也应该拿他不能怎样。想至此处,当即白世俊强自镇定,压抑住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恐惧,冲对面勉强说道:“张醒言……原来是张兄!”
  白世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张兄啊,很久不见……一向可还好?此番莅临敝地,不如由我做东,好好款待兄台一番如何?”
  ——可笑这白世俊,本来仗着胆子想说点狠话,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这样。一边说话时,那牙齿还不停地“得得得”上下打架!
  “哈~”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白世俊这神态醒言看得一清二楚。到这时,他也不准备多废话,当即便提高了声音回答:“白世俊,不必客套。我此番来意,你会不知道?”
  “这……本帅委实不知……”
  白世俊十分郁闷,他这回真想说狠话恐吓,可话到嘴边,依旧还是这样!
  “哈哈~”
  对着这假糊涂真虚伪的白小侯,张醒言仰天大笑。笑声未歇时便大声说道:“白世俊,今日来我先告知阁下一事——昨日我千里迢迢赶到江夏郡,在那旷野深山中持剑卫道,格毙了上千贼兵。”
  “哦?”
  白世俊一脸迷惑;此时他倒是真糊涂。只听醒言继续说道:“白世俊,我看他们旗号,叫‘飞彪’!阁下知否?”
  “哎呀!”
  一听自己义父府中的精兵全军覆没,白世俊在马上晃了两晃,差点没背过气去。说来也怪,不知是否当年恐惧深种,他这第一反应竟丝毫没怀疑醒言说假话。不过,等定了定神,他才有些反应过来。
  “张醒言,你胡说!”
  忽然之间,这白世俊把心一横,十分硬气地叫道:“你满口胡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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