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精校)第2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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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一,顾恺之父亲、荆州别驾顾悦之乘船至建康,陈操之陪同顾恺之到白鹭洲码头迎接,同顾悦之一道前来的还有武陵郡文学掾徐邈,徐邈妻子冯凌波也随夫到达,冯凌波是陈操之义妹,相见自然是欢喜不尽。
  陈操之是第一次见到顾悦之,执礼甚恭。
  顾悦之与会稽王司马昱同龄,今年四十三岁,却已是须发如银,容颜却不苍老,所谓“松柏之质、经霜弥茂也”,含笑打量陈操之,温言道:“我此番入建康,途经姑孰时拜见了桓大司马,桓大司马对操之贤侄真可谓思慕若渴,敦请贤侄参加恺之婚礼后便赴西府任职。”又对顾恺之道:“谢幼度过两日也会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顾恺之喜道:“那可太好了,热闹。”
  当夜顾府小摆宴席,刘尚值、徐邈、陈操之、顾恺之、陈尚,好友重聚,推杯换盏,要一醉方休,顾恺之记起祝英台也在京中,即命仆人去乌衣巷谢府请祝英台来聚会——
  陈操之赶紧止住,谢万哪容许侄女谢道韫这时候出门,这不是让谢道韫挨训斥吗,赶紧说祝英台上次得王羲之养生方,不能饮酒,若要聚会,明日一早可派人请祝英台至瓦官寺一会,明日壁画将成。
  徐邈得知祝英台也到了京中,甚喜,说道:“很好,又可以旁听子重与祝英台的精彩辩难了。”
  顾恺之笑道:“仙民错过了两场极精彩的辩难,我可是大饱了耳福,幸甚幸甚!”
  徐邈道:“子重在司徒府辩惊四座之事,我在荆州就听说了,真是心驰神往,这是一场,那么另一场是什么辩难?”
  顾恺之便说了二月十四那日陈操之为谢道韫助谈与范宁激烈辩难之事,又说那祝英台有意向谢道韫求婚——
  徐邈大笑,说道:“子重竟与谢道韫联手与人辩难,哈哈,那还有谁能敌,英台兄也敌不过啊。”
  顾恺之忽然记起一事,说道:“对了,三月十四谢府似乎未举行雅集?子重知道此事否?”
  陈操之道:“祝英台不是在天阙山雅集上有言在先吗,谁要向谢氏女郎求婚,就要先在辩难上胜过他,估计是无人敢应战。”
  顾恺之笑道:“如此说祝英台极有希望娶到那大名鼎鼎的咏絮谢道韫了。”
  徐邈道:“那谢氏女郎我闻名久矣,窃以为并非祝英台良配——”
  顾恺之与刘尚值齐声问:“为何?”
  徐邈道:“从传闻来看,那谢氏女郎是眼高于顶、孤芳自赏之人,巾帼不让须眉、才华力压男子,而英台兄呢,也是极高傲的人,我们能与他交往是因为有子重在,祝英台只欣赏子重一人,对我等可谓爱屋及乌——试想,两个恃才傲物之人能和睦相处否?”
  刘尚值却道:“不然,若祝英台尽展才华,折服那谢氏女郎,也能成佳偶——”见陈操之在一边笑,便问:“子重以为然否?”
  陈操之点头道:“然也。”
  顾恺之道:“那谢氏女郎的辩才我是见识过的,应该不在祝英台之下,祝英台想要折服那谢氏女郎,难矣哉,除非子重为祝英台助谈,联手则可赢下谢道韫,不过这样有点胜之不武,谢氏女郎也不服——”
  这时,府役来报,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求见顾公子、陈公子。
  袁通自上次天阙山雅集与温琳谋议驱逐祝英台之后,一直想找陈操之相谈,得知陈操之为瓦官寺作画,而谢府也未邀请京中世家子弟参加三月十四的雅集,看来是真如祝英台所说,只有挫败他祝英台才能娶谢道韫了,在袁通看来,娶不娶谢道韫尚在其次,这个狂妄的次等士族子弟祝英台必须教训,万一谢万石昏庸,真把谢道韫许配给祝英台,那简直就是羞辱他们这些曾经向谢氏求婚的子弟,所以他与诸葛曾暂释前嫌、同仇敌忾,知佛诞将近,陈操之的壁画也该画完了,便相约来访陈操之,提出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只要赢了祝英台,袁通和诸葛曾就各出五铢钱三十万,合计六十万钱赠与陈操之——
  建康赌风极盛,樗蒲、双陆、摊钱,好赌者趋之若鹜,史载桓温少年家贫,却又好赌,赌术不精,负债累累,债主逼债,无处藏身,便求救于以善赌闻名的袁耽袁彦道,袁耽当时还在缌麻服丧,当即脱去丧服,换上便衣就和桓温去了,债主不识袁耽,就局共戏,袁耽投马绝叫,旁若无人,直上百万钱,大获全胜,探布帽掷债主前曰:“汝竟识袁彦道否!”
  这个袁耽便是袁曾之父,袁曾亦好赌,是以与诸葛曾共出赌资六十万钱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
  第三十九章
囊中羞涩
  冯凌波梳着妇人的高髻,容色白净、眼神清亮,婚后体态丰腴了一些,与夫君徐邈甚是恩爱,若说以前冯凌波对陈操之有着怀春少女朦胧的爱慕,现在则转变为温醇悠久的亲情,冯凌波没有兄弟姐妹,她把陈操之当作自己嫡亲的兄长,尤为关心义兄的婚事——
  刘尚值、陈操之、顾恺之、徐邈、陈尚等人在正厅赴宴,冯凌波就在小厅与小婵说话,隔帘听夫君徐邈与义兄陈操之饮酒笑谈。
  小婵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操之小郎君和陆小娘子的事一一告知,冯凌波既欢喜又担心,很想见一见陆葳蕤,小婵道:“陆小娘子常去瓦官寺看小郎君作画,凌波娘子可以去瓦官寺与陆小娘子相见。”
  正这时听得有客来访,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却是来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陈操之若胜,即以六十万钱相赠,而祝英台则要终生不娶、退出建康回会稽——
  小婵道:“小郎君不会赌的,老主母在世时说过不让小郎君与人赌博。”
  冯凌波笑道:“辩难不算是赌博吧。”
  小婵道:“祝郎君与我家小郎君是好友嘛,我家小郎君怎能为了六十万钱坏人家祝郎君姻缘。”
  冯凌波点头道:“小婵说得对。”
  陈操之果然拒绝了,袁通、诸葛曾已听说祝英台与陈操之曾在吴郡同学,以为陈操之抹不过面子,便道:“祝英台输了辩难就终生不娶,这只是笑谈,我二人不会这么苛刻,这其实是给他一个警醒,上虞祝氏想娶谢氏女郎,无异于痴人说梦。”
  祝英台就是谢道韫、谢道韫就是祝英台,怎么可能婚嫁!别人不清楚,陈操之却是明白的,但不论怎样,他都不能接受这场辩难。
  袁通、诸葛曾怏怏告辞。
  此时已近亥时,刘尚值也告辞回寓所,相约明日赴瓦官寺看壁画,刘尚值现已搬出陆府,在朱雀门外租了一处三合院宅第,颇宽敞,还邀陈操之搬过去与他同住,顾恺之不许。
  陈操之笑道:“我与三兄要在长康这里长住了,秦淮河畔虽有江护军赠的一片宅基地,奈何囊中羞涩,无力营建。”
  顾恺之道:“子重要建宅第,我赠三十万钱,再借你七十万钱,明日我就去禀知家尊。”
  刘尚值笑道:“吴郡四姓,顾、陆、朱、张,我钱唐刘氏万万不能比,我也勒紧腰带咬牙赠助十万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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