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精校)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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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盛两臂张开,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昂首阔步走来,睥睨之间威风凛凛。
  陆氏部曲避让道左,陈操之一行交臂而过。
  陆禽起先还没明白陈操之言下之意,待明白后,陈操之等人已经过去了,恨得他面容扭曲,破口大骂则有损风仪,却又怒不可遏,心里恨恨道:“陈操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娶我陆氏女郎!琅琊王即帝位是早晚的事,到时我要让你连小官吏都做不成,钱唐陈氏,削为寒门——”
  陆禽一路幻想着日后怎么痛加折辱陈操之,似乎只要琅琊王一即位,他就大权在握一般,回到横塘才逐渐冷静下来,以后怎么对付陈操之那是以后的事,而现在就是要将葳蕤经常私会陈操之之事禀明爹爹陆始,要严加约束葳蕤以后不许外出。
  回到府中一问,爹爹陆始没有回来,管事报知说是去张侍中府赴宴了,陆禽又去毗邻的叔父陆纳府上,却道叔父陆纳也去张侍中府上赴宴了。
  陆禽想起先前从舁床跌下之尴尬事,怒气上冲,正准备鞭笞那两个抬舁床的家仆,琅琊王府典书丞来寻陆禽,说琅琊王殿下有事请陆禽相商,陆禽当即去见琅琊王司马奕,司马奕命陆禽代他去徐州慰问天师道大祭酒卢竦,请卢竦暂在徐州传道,若有机缘再来建康——
  司马奕对卢竦的道术深信不疑,即便那日卢竦在太极殿东堂出乖露丑,司马奕也只当作卢竦是因为诵经时不虔诚而受了地官帝君的惩戒,卢竦离开建康回徐州已经一个多月,司马奕还很关心卢竦被沸油烫伤的手掌,是以派王友陆禽前往探问。
  陆禽师从卢竦修习《老子想尔注》的男女合气术,深感玄妙而得趣,对于卢竦离开建康也很是惋惜,这时欣然奉王命,准备明日便启程。
  陆禽回到府中,其父陆始已经回来,正在外书房与叔父陆纳商议明日请顾悦之、顾悯之来府上赴宴之事,陆禽瞠目结舌,半晌方道:“爹爹,这是怎么一回事?顾氏乃陆氏我世仇啊!”
  陆纳道:“哪里算得上世仇,无非是两家先辈的一些龃龉罢了,两家皆盛气高傲,遂不相往来四十载,今日览此三俊图,遥想当年士衡公、士龙公与顾氏彦先公的莫逆之交,不禁让人嘘唏不能为怀。”说着,展开一幅五尺画卷让陆禽观看。
  陆始道:“顾家痴郎君耗费心力作此三俊图,缅怀陆、顾二氏昔日世谊,意欲与我陆氏重修旧好,我陆氏岂能无此雅量而不回应之!两家交好,江东大族从此同气连枝,在制约南渡士族对三吴的侵蚀就更有力了。”
  陆始对北人南渡与吴人争田夺利很不满,虽居朝中高官,但一心只想着维护家族的利益,对王、谢、庾、桓这些北人把持的朝政颇多非议,所以今日得侍中张凭居中斡旋,又看了顾恺之所绘《江东三俊图》,当即表示企盼与顾氏和好。
  陆始又细看画卷,笑道:“奇哉顾虎头,他又未见过我士衡公、士龙公,为何画得如此神似!”
  陆纳心知上次葳蕤索要曹不兴画的两幅画像定是借给了顾恺之,便道:“二兄有所不知,是我把曹不兴画的士衡公、士龙画像借与顾虎头临摹,不然顾虎头如何能画得出如此精神!”
  陆始一笑,指着画卷上的题跋道:“顾虎头才华横溢,画好、字好,这题跋寥寥数语,却让人恻然动情。”
  陆纳对陈操之的书法还是比较熟悉的,心知这题跋是出于陈操之的手笔,他自不会说破,点头道:“顾虎头果然大才——”
  却听二兄陆始长叹道:“可惜啊可惜!”陆纳问:“二兄可惜什么,莫不是此画尚有瑕疵?”
  陆始摇头道:“非也,我是可惜陆、顾二氏没有早两年和好,不然的话,把葳蕤许配给顾虎头,岂不是良缘佳偶!葳蕤与顾虎头俱有痴名,又都喜爱书画,一定合得来——唉,可惜!可惜!”
  陆纳默然无语。
  第四十二章
痴人妙语
  陆禽见父亲陆始提到葳蕤的婚事,当即长跪道:“爹爹、三叔父,孩儿有一事要禀——”
  陆始问:“何事?”
  陆禽先说了琅琊王司马奕遣他赴徐州慰问卢竦之事,陆始点头道:“好,要得琅琊王重用,必勤于王事。”
  陆纳道:“卢竦在太极殿骗术败露、声名狼藉,纳儿应直谏琅琊王要远离此等妖人才是王友之责,莫要一味奉承,失了风骨。”
  陆禽很不服气,心道:“我一心想得琅琊王倚重,你却让我犯颜直谏,这不是毁我前程吗?卢道首又哪里是什么妖人!”赶紧道:“爹爹、三叔父,孩儿还有一重要的事要禀,是关于蕤妹的,蕤妹近一个月来常去瓦官寺与陈操之相会,以至谣言蜂起,评议甚恶。”
  陆始浓眉一竖,沉声道:“还有这等事!”
  陆禽道:“此是孩儿亲眼所见,那陈操之甚是张狂,似乎娶我陆氏女郎是确定无疑、轻而易举之事。”
  陆始压制着怒气,问陆纳:“三弟,此事你知晓否?”
  张文纨曾向陆纳说过葳蕤去瓦官寺临摹壁画之事,陆纳当时也未在意,后来听闻在瓦官寺绘制壁画的是顾恺之与陈操之,便向妻子张文纨问起,张文纨并未隐瞒,说道:“夫君,蕤儿在瓦官寺看陈、顾二人作画又有何不可,我侄女张彤云也是去的,又有仆从侍婢跟随,夫君知道的,蕤儿喜爱游玩,若把她闷在府中,会闷出病来的,夫君没觉得蕤儿近来容色悦畅异于往日吗?”陆纳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听兄长问起,陆纳只好答道:“葳蕤去瓦官寺我亦知晓,瓦官寺大雄宝殿新绘壁画,葳蕤是去临摹壁画的。”
  陆禽道:“据孩儿所知,为瓦官寺绘制壁画的就是顾恺之和陈操之。”
  陆始冷“哼”一声,对陆纳道:“三弟,你不能太宠溺女儿,莫要闹出玷辱门风的丑事!”
  陆纳涨红了脸道:“二兄言重了,我陆纳的女儿清清白白,绝不会闹出什么丑事!”
  陆始知道这个三弟性子刚直倔强,对儿女却又无比宠溺,长生去世后,只有葳蕤一个骨肉,更是疼爱至极,当下语重心长道:“我亦承认陈操之确实有才,但门第悬殊,葳蕤是绝不能嫁他的,百余年来我陆氏何曾有过次等士族的姻亲!葳蕤若下嫁陈操之,那我陆氏将成为他人笑柄,族望也将大损,家祭日你我兄弟还有面目对先祖英灵否?”
  陆纳知道这事无法与兄长争辩,低头叹息。
  陆始道:“这样吧,过两日派人把蕤儿送回华亭墅舍,如此,谣言自然平息。”
  葳蕤回华亭,张文纨少不了也要跟回去,陆纳道:“二兄,我不愿蕤儿离开我身边,那陈操之不日将赴姑孰,陈操之既不在建康,蕤儿又何必回华亭。”
  陆始点了点头:“嗯,三弟以后也要严加管束,莫让葳蕤再与陈操之相见了。”
  陆纳唯唯称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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