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7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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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子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范蠡也一凛:“不知是何人?”
  赵无恤指着范蠡道:“自然是你,范少伯!”
  “赵侯……”范蠡都有些感动了,但还是下拜道:“赵多范蠡,只是锦上添花,越无范蠡,则有亡国之虞,越君待范蠡有知遇之恩,范蠡不能忘本……”
  赵无恤对勾践收买人心的伎俩有些佩服,但更诧异的是范蠡这种面对更好前程还能坚持留在越国的行为。从历史上他助越破吴后功成身退就能看出,范蠡不是那种愚忠之人,更明白勾践可同辛苦却不可共富贵,他之所以坚持留越,多次拒绝赵无恤之邀,或许是身为“士”的执拗吧。
  若那些传说所言不虚,为了志向,他甚至不惜抛下情爱,前世今生,整整两次。究竟是对是错,世人无从评价,其中冷暖,更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少伯连续拒绝我两次了,寡人最后问你一遍,你此番来赵,除了表明心意外,真的就没有其他所求了么?”
  他是看着西子对范蠡发问的,范蠡自然知道赵无恤意有所指,那分明是在说“若有所求,你只需下拜求我即可!”他需要的是他的臣服,主动的臣服!
  但范蠡毕竟是范蠡,纵然心中颤抖,纵然万般不舍,但还是咬了咬牙道:“范蠡只为公事,并无私心。”
  这句话,让一直旁听的西子心如死灰,头低低垂了下来,忍着眼泪不要往下落。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好,好。”赵无恤则连说三个好字,再也没了挽留的意图,他朝范蠡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寡人也不强留,少伯请回吧,将赵国的要求转告给越君吧,就说我期待早日与他会猎于吴……”
  “至于越君所送美人……”赵无恤起身,踱步下殿,走到范蠡身边,侧过脸审视他的表情,君侯的成全之意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现在就算范蠡反悔跪下求他,也为时过晚了。
  既然好人做不成,那只好做棒打鸳鸯的坏人了,赵无恤拍了拍范蠡的肩膀,笑道:“这美人,孤便笑纳了!”
  ……
  范蠡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日居殿,无关人员也知趣地退下,殿内只剩下几名近侍和赵侯、西子了。
  “抬起头来。”
  “他弃我而去了,留我一人在此处……”西子心中默默念道,她咽下绝望的泪,断情的苦,努力抬头,对君侯绽放笑容。
  但她眼中的待宰小鹿般的战栗,却是很难掩饰住的。当然,西子很清楚,软弱无力也是女人的一种武器,若是换了其他男人,或许能骗得他们怜惜,靠女色轻易迷惑过去,可面前的赵侯,这是位谜一般的大人物,洞若观火,似乎将她的使命,连同她对范蠡那一丝儿女之情统统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赵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看她眉眼,看她的唇线,欣赏她的婀娜身姿。
  她也得以一睹他的近容,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精神十足,只可惜其貌不扬,若论俊朗远不如范蠡。
  但因为他手握重权,比起范蠡多了几分霸道和自信,对女人而言,这两样东西比皮囊更具吸引力,虽然西子现在还不太懂。
  “真美,如云如荼。”赵侯终于舍得发出赞叹了,不知为何,西子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又有几分自得,毕竟很少有男人在她的容颜面前不败下阵来。
  一个对女色有兴趣的君侯,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西子的使命,就是在赵侯宫中博取他的宠爱,寻找机会为越国说些好话,最好迷得他如痴如醉。
  所以就算赵侯要在这里对她公然施暴,她也得笑着承受。在会稽,她不仅学了舞蹈礼仪,还有专人传授房中术,虽然她仍是处子,没尝试过,但按照那些女子的言传身教曲意逢迎,西子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赵无恤却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而是转过身喃喃自语道:“只可惜啊,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西子顿时愣在了原地,她在会稽三年也学过《诗》,自然知道这是何意。
  “听说你是徐国遗族之后?”问题接踵而至。
  “唯……”顾不上细细思索,西子连忙应下。
  “巧了。”赵无恤颇觉有趣地笑了笑,对旁边的女御说道:“今日乃除夕之夜,孤还要去乐氏夫人那边,汝等先将此女送到徐嬴夫人宫中,就说是越君送来的徐国遗民,让她留在宫里以备箕帚之用!”
  PS:越人以夏禹为祖先为攀附一说,见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夏禹所至会稽山在山东一说,参考林华东《绍兴会稽与禹无涉——兼论於越源流》。其实早在汉代,会稽人王充在实地考察所谓会稽禹穴后,就在《论衡·书虚篇》中提出质疑:“舜至苍梧,禹至会稽,非其实也。”
第1043章
元年(第四卷完)
  除夕除夕,意味着辞去旧岁,迎来新年。
  这一年,随着晋侯忌落魄地迁离铜鞮,回去曲沃老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继续做他的“晋君”,冀州大地彻底易主,晋国被赵国所取代。
  赵国的都城设在邺城,城中有长乐未央二宫,其中长乐宫是寝宫,里面包括了日居殿、温室殿及长信、长秋等宫室。赵侯夫人乐灵子住在长信宫,与之相对的,便是徐嬴夫人居所:长秋宫。
  今天是赵侯接受天子策命,受土受民的大好日子,天亮后会有许多繁杂的典礼仪式,长秋宫里几乎彻夜未眠地在做准备,被称为“徐夫人”的季嬴也忙活到很晚才休息。鸡鸣刚过,她便又起来了,在宫女协助下打扮好自己,接着便要为女儿整理好着装。
  和卿大夫之家不同,诸侯的女儿便是万众瞩目的公女了,更何况蓁还被许给了韩氏的嫡子,今天可能是两个孩子初次见面的日子,季嬴不能不加以重视。
  蓁才四岁,比起闹得长乐宫鸡飞狗跳的赵佳而言可安分多了,可以想见长大后肯定是位颇似季嬴的小淑女,只是因为渴睡不断打哈欠,嘴里的牙掉了小半,一张嘴露出粉嫩的牙床,惹人疼爱。
  听到脚步声从身后进来时,季嬴正在给蓁梳理发鬟,都不用回头,她便知道是谁来了。
  “夫人如何知道是我?”赵无恤的脚步声夹杂在一大群跟班鲁,他很好奇季嬴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窗外有一百个人走过,妾也能分辨出君侯的足音……”因为其他九十九人都是踏在地上,唯独丈夫&弟弟的脚步,踏在她心上。
  季嬴笑着把女儿打发出去,她知道丈夫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便一早过来,肯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随着列为诸侯,赵无恤的宫闱也逐渐建设起来了,其实早在之前,外人便暗暗揣测,随着宋国大司城乐子明病死,乐氏继承人幼弱,商丘权柄掌握在南子手里,如此可能会导致乐灵子的地位随之下降,而颇受赵无恤宠爱的季嬴很可能会取而代之,成为赵侯夫人。
  然而他们的猜想落空了,虽然季嬴颇得赵氏老臣、旧部拥戴,但乐灵子却牢牢占据着邺城百姓的心。无论是以白衣灵鹊的身份出去延医施药,还是资助小儿医、带下医,在民间广泛传播育儿经,都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民望,在百姓眼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国母”。
  更何况,赵氏的嫡子也赵恒也已初长成,年满五岁的他被许多人看好,所以乐灵子的地位未有任何动摇,依然与赵无恤携手入主长乐未央,牢牢占据了最重要的长信宫。
  但季嬴也不算委屈,她被封为“徐夫人”,地位仅次于乐氏。
  不过麻烦事也接踵而至,随着列为诸侯,赵无恤晚上去哪位夫人的宫室里睡觉,已经从家事上升到国事了……
  昨日是夏历的除夕夜,赵无恤为了打消那些流言蜚语,特意留在长信宫中过夜,今天一早,在乐灵子盛装打扮的当口,他便移驾长秋宫。
  “君侯来的这么急,莫非是因为昨日遣来的那位‘西子’?”季嬴为赵无恤整理着装,一边促狭地开着玩笑。
  “夫人见着她了?”
  “见着了。”季嬴回想昨日乍一见西子的情形,那少女的容颜体态,连她也惊艳到了。
  “夫君就这么舍得将她交给妾,在这长秋宫里做区区奴婢女御?”
  赵无恤不以为然:“她本是徐国遗民之后,归入徐国公女的宫里,不是很适合么?”
  “暴殄天物,妾这小小长秋宫,只怕关不住这只南国的金丝鹊。”
  赵无恤反应过来了,笑道:“听夫人此言,好像是希望将她推给我似的。”
  “夫君现在是诸侯了,诸侯一娶九女,宫闱中应当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
  赵无恤摆手道:“夫人是知道的,我素来不好色,希望后宫能清净一些,赵国虽然顺利建立了,但如今是大争之世,诸侯不进则退,朝堂上的事已经让我很劳心,哪有功夫再大建后宫,在女色上耗费宵旰之劳,这些事情,等往后再说罢。”
  他感叹道:“我现在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夫差,不是楚国,甚至都不是这世间的旧礼残余,而是名为欲望的东西……女色这东西如狼似虎,能消磨英雄斗志,让人变得如醉如痴。我既不希望像有极好基础的夏桀、商纣一样败了家业,让女子白白担负牝鸡司晨的恶名;也不希望如齐桓公晚年一般,因欲望变得不理朝政,终于走向身死国裂的道路。”
  赵无恤吐露的都是真心话,季嬴默默地听着,她颇有些心疼地给无恤揉着肩膀,说道:“但诸侯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君侯宫内,原本仅有灵子、妾身、姣三人而已,如今薇携子归来,操儿渐渐长大,她便不用再去鲁国照顾了,长乐宫里也应该有她一个位置……除此之外,还有宋国的大巫南子……”
  “咳。”赵无恤正在喝热茶,差点被呛到,他将此事一笔带过:“总之,此女是越国君臣费尽心机塞给我的,其心难测,让她在此收收心也好……”
  季嬴叹了口气:“妾真是羡慕她。”
  “羡慕什么?”赵无恤扭头问道。
  “羡慕她的美貌胜过了我,羡慕她如此年轻,才是二八年华……”
  “她应该羡慕夫人,羡慕你不必远赴他乡,受国人爱戴,有一位爱你的夫君。”
  “而且很快就会凑齐一双儿女。”赵无恤靠着季嬴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舒适地闭上了眼,朝事繁重,只有在这长秋宫里,他才能卸下君侯的冠冕,做一个普通的丈夫,甚至都不用自称“孤”“寡人”。
  “或许还是女儿。”季嬴倒是没那么笃定,眉头微皱,除却赵氏老臣、旧部在力挺她宫中地位外,更有一批希望复国的徐国遗老遗少,把期望寄托在她早日生下一位公子上,只可惜去年他们被夫差镇压了一通,如今又偃旗息鼓了。
  “你我都还年轻,不急。”赵无恤安慰着她,他与季嬴都才年过三十,正值壮年。
  不过随着赵吴矛盾摆上台面,菏水工程在慢慢向前延伸,明年抵御吴国北上的战争也迫在眉睫了。若能战胜夫差,徐地自然要纳入赵氏的控制中。对这块飞地,类似卫、鲁、邾那样扶持傀儡,设置附庸是比较好的统治模式。赵无恤已经决定了,若季嬴能生下男孩,便让他做新徐国的国君,这将是赵氏第二位诸侯……
  这边,赵无恤一边打着吴国国土的主意,一边准备建国庆典,千里相隔的南方,夫差也在看着中原野心勃勃的同时,在国内办了一场丧事……
  ……
  吴国始祖,据说是太伯与其弟仲雍,他们均为周太王之子,于是吴国的宗庙除了太伯、仲雍外,最远就只追溯到太王。
  吴王夫差九年,夏历元月一日,江南吴城,太王之庙,一片素白黑缟,这里在举办一场丧事。
  如此隆重的丧礼,除了吴王阖闾战死的那次外,在吴国便再也没见到过了,不明所以的人还当是吴国哪位大臣或者吴王的宠妃死了,但等凑近之后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吴国的臣僚几乎全部站在庙外,神情肃穆,持剑静立在两旁,庙宇正中的吴王夫差更是头戴孝布,身披丝麻,眼中带着悲愤和仇恨。
  原来,这是为晋国举行的国丧。
  或许是消息千里回传出现了错漏,或许是夫差故意曲解了真相,在吴国人耳中,北方的剧变变成了:“晋臣赵无恤弑其君,如今晋国已亡,被所谓赵国取而代之了!”
  吴国当年被“弃在海滨”,与中原断了交流,还是晋国首先派遣使者来拉他们入伙,吴国这才能与中原互通有无,逐渐强盛。对于晋国,吴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如今晋国已经“亡”了,对他们而言的确像是死了兄弟一般。
  凡是诸侯的丧事,异姓的在城外哭吊,同姓的在宗庙哭吊,同宗的在祖庙哭吊,同族的在祢庙哭吊,吴国与晋国同属于太王之后,算是同宗,于是夫差才会来太王之庙举行哀悼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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