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2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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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朕磨墨!”妥欢帖木儿满意地点头,然后将奏折拿起来,亲自动手批阅。其中有好几份,都是新晋的右丞相哈麻替他预先梳理过,他也表示了赞同的。此刻重新再看,却发现很多地方,都不甚合自己的心思。
  还有几份,则是定住和桑哥失里二人根据各自负责的领域,书写的条陈。还没等呈到御前,就被右丞相哈麻批上了否决意见。所以妥欢帖木儿前几天也习惯性的没有细看,直接在上面加了自己的朱批。
  “嗯?这是什么?”前所未有的仔细之下,很快,妥欢帖木儿就发现了问题。右手的食指关节压住其中一份奏折,眉头紧锁。
  “是,是前天桑哥失里大人的请求变钞书,丞相大人说他是胡闹,给否了。他二人僵持不下,最后就送了过来,请求陛下做最终裁核。陛下您昨天已经亲自在后面写了字!”正在磨墨的朴不花凑上前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
  “嗯——!”妥欢帖木儿抬起手,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自己当初肯定要全力支持丞相哈麻。不过这份奏折上面的话,今天再看第二遍时,却未必没有道理。国库空虚,但地方上大户人家却建了仓库来储藏金银。这要是在世祖时代,私藏金银而不更换为钞票的话,就是死罪啊。朝廷为什么不严肃一下法纪,重申世祖时代的律法,严禁金银的流通?如果趁机再颁发新钞,以五千兑一的比例,收回市面上已经流通不下去的至正交钞。则当前国库空空如野的窘况,立刻能得到缓解。民间那些土财主,也没有机会拿着手中的钱粮,暗中与反贼们眉来眼去。
  “陛下,那,那至正变钞,乃脱脱在任的恶法。民间五千贯钞,都换不到一斗粟啊!”非常熟悉妥欢帖木儿的秉性,一见他开始做思考状,朴不花就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惨白着脸补充。
  “有这么回事儿?”妥欢帖木儿抬头看了看朴不花,将信将疑。至正交钞发行不久后就剧烈贬值,是群臣先前弹劾脱脱的罪名之一。但妥欢帖木儿却真的不是很清楚,他的至正交钞居然已经贬到了如此地步!五千贯钞票换不来一斗粟,那五千贯钞,摞起来称一下,恐怕比一斗粟还重吧,就算以物易物,也不该如此啊?!
  “陛下,老奴平素也负责宫中采买,这,这纸钞到底值不值钱,老奴可是清清楚楚!”朴不花被看得满头大汗,跪下去,大声补充。
  “那宫中采买,平素都用什么来支付?”妥欢帖木儿还不愿意相信,皱着眉头继续刨根究底。
  “当然是先把纸钞拿到国库去兑了金银和铜钱!”朴不花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声音变得极低。“如果,如果是向普通百姓买,并且只是少量买的话,有时候,有时候就随便给点宫中淘换下来的旧衣服烂布头什么的,反正他们也不敢不应!”
  “你怎么不去明抢!”妥欢帖木儿长身而起,拍打着桌案大叫。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碳值!是白居易指责晚唐当年宫廷采买官吏对百姓的掠夺所作,自己读书时能倒着背,并大声讥笑过所谓盛唐,不过如此。而如今自己麾下的这帮家伙,居然比比晚唐时代的官吏更为不堪,直接丢一堆旧衣服去抢百姓的财货!
  “宫内用度有限,老奴也是逼得没办法啊!”朴不花吓得打了个冷战,大实话脱口而出。“那些大商号,背后站的都是达官显贵,老奴自然不敢让人胡乱盘剥他们。可,可纸钞根本就不值钱了,金银还要拿来布施给寺院,老奴也只好捡些不要紧的小商小贩下手,好替陛下节省些开销!”
  “你,你……”妥欢帖木儿气得直打哆嗦,却无脸命人将朴不花拖出去治罪。脱脱上次推行新钞法,是他支持的。大把大把地拿金银去布施寺院,也是他本人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朴不花眼看着宫内没钱可用,除了去抢劫小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办法?朝那些达官显贵们勒索,他有那本事么?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无法从那些人手里抠出一文钱来,朴不花抱着脑袋冲上去,不是找死么?
  “老奴,老奴丢了陛下的脸,老奴该死!”朴不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不断刺激着妥欢帖木儿脆弱的神经。当丞相的欺上瞒下,当皇后的忙着揽权,当百官的忙着贪赃枉法,唯一还在努力替自己分忧的,只有这个高丽太监。虽然他的手段,是那样的无耻!
  “你起来吧,朕不怪你!”深深吸了一口气,妥欢帖木儿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朕明天一早,会跟哈麻商量。让他从国库中尽量多拨一些钱财来,缓解宫里的燃眉之急。但是你以后也进来别再明着去抢了,至少,别在大都城里头抢。朕这个皇帝,不能一点儿脸面都不顾!”
  “是,老奴记下了,老奴谢陛下恩典!”朴不花又磕了个头,站起来,轻轻抹眼泪。
  “老东西,朕又没拿你怎么着!挤什么猫尿?赶紧给朕擦干净了!”妥欢帖木儿笑骂。随即,又沉吟着问道,“照你这么说,这新钞,是发不得了?”
  “老奴不敢!”朴不花拿出块汗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应,“老奴没资格干涉朝政!”
  “别胡扯,是朕要你说的!”妥欢帖木儿把眼睛一竖,厉声逼问。
  “老奴,老奴只是觉得。前年脱脱大人开钞法,硬生生就将交钞变成了废纸。如今百姓们心中余悸未去,桑哥失里大人又急着变钞。也许他的想法有道理,可,可老百姓愚昧,未必敢明白他的道理啊!”朴不花转了几下眼珠,用尽量简单的方法语气解释。
  “又是脱脱?”妥欢帖木儿的眉头再度皱紧,脸色杀气陡现。“你收了哈麻多少好处,居然一再替他说话!”
  “老奴不敢!”朴不花再度“噗通”一声跪倒,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老奴是仗着您的势,才能在宫内宫外横着走。哈麻大人权力再大,能给老奴的好处也比不得您那!老奴,老奴笨是笨了点,却没傻到连自己该护着谁都不清楚啊!”
  这几句,里边可没有一句是废话。妥欢帖木儿听了,说话的口气立刻放缓了许多,“滚起来,别跟个磕头虫一般,朕看着烦!”
  “是,老奴遵旨!”朴不花脑门上顶着一个青色疙瘩爬起来,继续拿手巾抹眼泪和冷汗。
  “没用的东西!”妥欢帖木儿又横了他一眼,低声责骂。随即,又长长地叹气,“看来这钞,是不能再变了。朕的穷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陛下勿急,老百姓的记性都不会太长。您再等上两年,等脱脱当年变钞的事情被他们忘了,新钞就可以发行了!”朴不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安慰。
  “又是脱脱!”妥欢帖木儿深深吸气,“朕还以为,他真有些委屈呢!可朕要是下旨杀了,肯定又有很多人不服。觉得朕天性凉薄,连总角之交都不肯放过!”
  “陛下是九五至尊,何必在乎别人嚼舌头!”朴不花也跟着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全力安慰妥欢帖木儿。“况且陛下要杀脱脱,有很多办法,根本用不着赐给他什么毒酒!”
  “很多办法?”妥欢帖木儿皱眉。他不是不懂阴谋,可对付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任何阴谋都看起来非常多余。好像自己心虚了一般,根本不敢将处置此人的理由端到明面上来!
  “陛下不急,这事儿尽管交给老奴。只要陛下决心已定,老奴保证把事情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让外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朴不花声音从耳畔传来,隐隐带着早春的料峭,令人不寒而栗。
  注1:元代官制,右丞相是正一品,文官之首。平章政事是从一品。中书省右丞是正二品。
  注2:至正交钞,脱脱主政时,为了弥补国库空虚,力推发行的纸钞。仅仅是将用旧日的中统交钞加盖“至正交钞”四个字,就以强行将面值增加一倍。导致纸钞彻底失去信用,没人敢留。史载,京师料钞十锭(每锭50
贯),易斗粟不可得。
第418章
催命
  正所谓,蛇钻窟窿鼠打洞,各有各的道行。一件让妥欢帖木儿都感到为难的事情,到了朴不花手里,却变得容易万分。上元节刚过,就有言官上表,弹劾前丞相,亦集乃路达鲁花赤脱脱帖木儿抗旨不尊,被贬职之后迟迟不肯赴任,反而勾结旧日党羽,非议朝政……
  脱脱在位时几度重手打击政敌,可是没少得罪了人。如今失了势,那些仇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众人对他的党羽一直都心存忌惮,怕受到报复,所以谁也不敢率先动手而已。此刻突然御史台的言官挑了头,立刻全力跟上去,墙倒众人推。把脱脱和也先帖木儿两兄弟以往犯下的所有过失都翻了出来。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也先帖木儿以丧师辱国,结党营私,构陷同僚等数项大罪,被赐毒酒自尽。前丞相脱脱帖木儿则以劳师无功和包庇族弟等数项罪名,被从亦集乃路达鲁花赤的位置上,再降于某地下千户所从六品千户,接到圣旨后即日出发上任,不得耽搁!
  再说那前丞相脱脱,去年底在山东交出兵权之后,就快马加鞭地返回大都。结果他的府邸却被朝廷下令给封了,成了软禁其弟弟也先帖木儿的囚牢,令他有家回不得,就只好从昔日下属龚伯遂手中借了一个小小的宅院,暂时安歇。
  只是龚伯遂的财力也非常有限,临时腾出来的院子连丞相府的十分之一大小都比不上。脱脱自己住了进去,又想办法接来了受到牵连而丢官的两个儿子及他们各自的家眷,就再腾不出多余的地方了。他的家将、幕僚和大部分家丁,则只能自己花钱在附近租了民房去住,没几天,就辞别的辞别,逃走的逃走,做鸟兽散了。
  还有不少旧日下属,本着烧冷灶的心思不断前来慰问探望。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哈麻的丞相位置越来越稳,这些人也渐渐都不肯来了。只剩下李汉卿、龚伯遂和沙喇班等绝对心腹,还在继续留恋不去,誓于脱脱同生共死!
  正月十六,四人正坐在家里围着桌子饮茶,忽然就听见外边一阵大乱。紧跟着,脱脱的大儿子蛤蝲章就满脸惊慌地闯了进来,一把拉住脱脱的手,大声喊道,“阿爷快走,阿爷快走,皇上派人来杀你了!”
  “慌什么慌,为父平日教你的那些东西,莫非都教到狗肚子里头了?!”脱脱一抖胳膊甩掉自家儿子的手臂,皱着眉头呵斥,“君子死而冠不免!况且为父两度拜相,临难之时,岂能学那市井无赖行径?”(注1)
  “呜——”蛤蝲章的哭声哽在了嗓子里,羞愤难当。
  “你这孩子!”脱脱抬起手,给自家儿子理了理衣服,叹息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父又不是那平头百姓,谁都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纵使今日逃了,又能多活几天?行了,别哭了。去,带人把院子门开了,准备香案吧!以陛下的性情,应该不会殃及于你和你弟三宝奴!”
  打发走了儿子,他又回过头来,冲着李汉卿等人轻轻拱手,“劳烦了诸位小半辈子,这圣旨,老夫就不请你们陪着接了。诸位请各自还家,等候消息。将来若是能照应两个孩子,就再烦劳照应一下。老夫半辈子忙碌国事,一直没好好教导过他们。结果他们两兄弟一个不如一个!”
  说道两个儿子的前程,他铁硬的心肠里,终于涌过了一股酸涩。又笑着摇摇头,低声道:“算了,算我没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以陛下的性子,相信在老夫死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想起他们哥俩!”
  “丞相!”前探马赤军万户沙喇班虎目含泪,一个箭步窜上前,俯身于地,低声求肯,“末将,末将还有一些弟兄,就安置在附近。丞相只要点个头,末将这就保护着你和两位少主杀出去!”
  “你啊!”脱脱摇摇头,双手将沙喇班从地上搀扶起来,“性子还是如此鲁莽。老夫要是想造反,何不在手握兵权时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光是你知道往这附近埋伏兵马,人家哈麻和雪雪兄弟两个,就是傻子么?人家就等着灭我九族呢!”
  “丞相——!”沙喇班猛地打了个哆嗦,面如死灰。
  “不过,老夫还是承你的人情!”脱脱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将目光转向李汉卿和龚伯遂,“老夫得意时,也曾门庭若市,堂上堂下,凡是能说几句蒙古话的,都是同族。哈哈,哈哈,一朝落难,最后身边却只剩下了一个契丹人和两个汉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已经满脸是泪。抬起手来抹了一把,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走了,走啦,不啰嗦了。一死而已,人生自古谁无死!比起文丞相来,好歹老夫不曾做了朱屠户的俘虏!”
  “丞相!”李汉卿、龚伯遂起身相送,双双泪流满面。
  在他们两个看来,脱脱乃是千古贤相,文武双全的不世俊杰,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虽然杀伐果断了些,一场洪水就令数百万黎民葬身鱼腹。可那些人都是红巾军治下,与反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站在敌人的立场,如何对付他们都算不得残忍。
  就这样一个柱石之臣,妥欢帖木儿和满朝文武却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命,这大元朝,要是不亡,还有天理么?杀了脱脱,将来谁来替朝廷去抵挡朱屠户的十万大军?
  正悲愤不已间,外边已经摆好了香案,有几句刀子般的话,借着料峭的寒风,直接扎进人的心窝,“……贬脱脱为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下千户所千户,两个月内,必须抵达任所。若是再蓄意耽搁,罔顾圣恩,则前罪并罚,再无宽宥。勿谓言之不预也!钦此!”
  注1:君子死而冠不免,是孔夫子的门人子路临终前的话。当时卫国内乱,子路本在城外,却杀回城内去救孔悝。寡不敌众,身受重伤。于是放下武器,从容整顿衣冠,坦然就死。
第419章
赴会(上)
  “不能接!”李汉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抬腿踢翻了香案,“要死,咱们两个也一道死在大都城内,绝不能再往南去,受那红巾贼的羞辱!”
  “东翁!往云南去的路只有两条。西路两个月内肯定无法赴任,东边这条的话,从洛阳往下,哪里还有咱们几个的活路?”龚伯遂的反应,只比李汉卿稍稍慢了半拍,也冲了出来,用身体挡住了脱脱。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顾不上再讲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大实话脱口而出。圣旨上对脱脱的处理结果,看似宽容,实际上却是在将他往绝路上逼。从大都到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最安全的选择就是绕道陕西,然后纵贯四川,前往永昌。沿途道路加起来恐怕有四千余里,并且中间还有近千里举世闻名的蜀道,甭说两个月,能在半年内赴任已经算是及时。
  而想按时抵达的话,就只能选择东路,自大都沿运河南下,在抵达徐州之前掉头向西,绕到刚刚被官兵收复的孟津,渡过黄河,再穿过河南江北行省的南阳、襄阳、安陆等地,从汉阳渡过长江,取道湖广,最后从南宁前往永昌。
  这条路相对平坦,只要出发前备足的沿途更换的坐骑,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然而,眼下河南江北行省内,朝廷和红巾的势力犬牙交互,以脱脱的身份,恐怕刚刚渡过黄河,就得被数万双仇恨的眼睛盯上。就算他走鸿运,能侥幸躲过其他豪杰的追杀,在渡江之时,恐怕淮安军水师也早早堵在了前头。
  “想害丞相,先过老夫这一关!”第三个冲出来的是沙喇班,他是纯粹的武夫,脑子转得远比文官们慢。待听完了龚伯遂的话,才明白朝廷方面到底打得是什么恶毒主意。拔出佩刀护住脱脱和李汉卿、龚伯遂三个,对前来传旨的太监怒目而视!
  “大胆!”前来传旨的小太监朴哲元没想到脱脱这头死老虎身边还藏着两头恶犬,被吓了一哆嗦,随即,便扯开嗓子叫喊了起来,“脱脱帖木儿,你可是要抗旨么?咱家如果把看到情形汇报上去,下次来的,可就不是这么几个人了!”
  “有种就来,左右是个死,大不了拼个干净!”沙喇班晃了晃手中钢刀,抢先替脱脱回应。
  “胡闹!”脱脱的声音紧跟着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冰冷得如半夜时的寒风。“让开,别给老夫添乱!”
  “丞相!”沙喇班习惯性地奉命侧身,然后满脸焦急地跺脚。
  “退下,老夫做了一辈子忠臣,不能只差了这最后几天!”脱脱用肩膀顶开他,傲然补充。随即,亲手将香案扶起来,冲着太监手中的圣旨再度跪倒,“臣,脱脱帖木儿接旨。谢主隆恩!”
  “谅你也不敢不接!”小太监朴哲撇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拿着,咱家回去交差了!”
  “恭送天使!”脱脱将手臂张开,拦住欲上前拼命的沙喇班、李汉卿和龚伯遂三人,然后深深俯首。
  “东翁!”龚伯遂急得火烧火燎,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脱脱的胳膊推开。谁料脱脱的胳膊,此刻却像钢铸铁打的一般,任身后的压力再大,都纹丝不动。
  直到负责传旨的太监和怯薛们都离开了院门,他才回过头,用双臂将沙喇班、龚伯遂、李汉卿三个挨个抱了抱,笑着说道:“这样不是很好么,老夫求仁得仁。最终死在红巾贼之手。而陛下,依旧是有情有义的千古明君!”
  “丞相!”沙喇班缓缓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八尺多高的汉子,就像一个与父母走散了的娃娃般失魂落魄。
  “唉,你这厮……”脱脱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再度将目光转向龚伯遂,“你文武双全,老夫本想提携于你,让你能早日独挡一面。谁料却是今天这个结局!也罢,老夫此去,永无再归之日。你也不必再为老夫所累了!早早去中书左丞韩元善那里,觅一份清闲官职才是正经。他素来对你欣赏有加,又与你同为汉人,想必不会过于刁难!”
  “东翁莫非是嫌龚某当日没同蛤蝲将军一道赴死么?若不是,何必说出此等话来?!”龚伯遂将眼睛一瞪,流着泪反问。
  脱脱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红着眼睛拱手赔礼,“是老夫唐突了,老夫谢罪!”
  待再直起腰,便说不出让其他三人各谋生路的话来。看了看李汉卿,笑着吩咐道,“老夫记得,在从淮安城下撤军之前,曾经与那朱屠户有江上相见之约。老四,你能不能先行一步,再去替老夫问他一问,当初的约定,如今还愿兑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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