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2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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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尽管回去告诉脱脱,明天上午,朱某准时赴会!”朱重九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粗粗将脱脱的亲笔信扫了一遍,淡然吩咐。
  龚伯遂在临来之前,曾经设想了种种可能,甚至在口袋里藏了毒药,准备万一被朱屠户扣下,就果断服毒自尽,以全忠臣名节。谁料朱重九居然丝毫没有难为他,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让他如何不感到失落?当即,便又朝朱重九拱了下手,傲然提醒,“吾乃脱脱丞相帐下参议,左榜进士龚伯遂,今奉丞相之命前来投书,还请大总管能回一封亲笔信。一则龚某回去之后,跟我家丞相能有个交代凭据。二来日后此事传扬出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大总管轻慢,无端坏了名头!”
  “噢,不就见一个面么?居然需要这么麻烦!”朱重九皱了皱眉,随手抓起一支自己专门让大匠院开发出来的蘸水钢笔,“难道本总管闲得没事情干了,才从扬州大老远地跑到徐州来闲逛?!也罢,既然你说了,我就给你留个纸面凭据便是!”
  说完,依旧没看龚伯遂的脸色,将脱脱的亲笔信翻过去,在信纸的背面快速批了四个大字,“不见不散!”
  注:卡文,所以今天就先更到这儿。原本准备写一个有趣的会面过程,故事结构堵在脑子里好几天了,就是无法落于键盘之上。
第427章
赴会(下七)
  “你……”龚伯遂被气得脸色煞白,浑身战栗,“你如此慢待豪杰,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他们为什么要耻笑我?!”朱重九终于抬起头来,将写好的回信朝龚伯遂怀里一丢,冷笑着反问。“朱某又慢待了哪个豪杰?你为虎作伥的东西算个什么狗屁豪杰?你尽管拿着这四个字回去覆命,脱脱如果不高兴,明日尽管别上船就是,又何用你来跟朱某吱吱歪歪?!”
  受朱大鹏的思维影响,他对英雄豪杰的定义,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在他眼里,所谓英雄豪杰,乃是为了为了国家民族,为了父老乡亲,为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不受欺凌,而努力奋斗的人。却不是什么土匪头子,或者朝廷高官。更不会是龚伯遂这种,明明已经被异族入侵者弃如敝履,却依旧不领干粮也要为虎作伥的带路党。对于后者,他的鄙夷甚至远远超过了对入侵者自身!
  正所谓理直则气壮,义正而词严。朱重九自问在两个灵魂融合以来所做的事情,强过对方万倍。所以一番话说出口时,有股浩然之气凛然而生。
  反观龚伯遂,则被庞大的气势逼得接连后退,心深处,坚守半辈子信念在那一瞬间都发生了动摇,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手捧信纸,语无伦次。“你,你,你这是,这是……”
  “黑丁,送客!”朱重九没功夫跟一个甘愿做奴才的家伙瞎浪费口水,摆了摆手,大声命令。
  “滚吧,有话让脱脱亲自来跟我家总管说。你一个家奴瞎操什么心!”比起朱重九这个半穿越客,丁德兴、傅友德和冯国胜三个,民族主义情节更为严重。见自家主公三两句话就打得龚伯遂溃不成军,心中比大夏天喝了冰水还要畅快。大步流星走上前,架起龚伯遂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狠狠朝门外一丢……(注1)
  “呯!”龚伯遂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眼前全是小星星。趴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阵,才重新爬了起来,将脱脱的亲笔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在一小队淮安军的监视下,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徐州城。
  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直到双脚重新踏上黄河北岸的土地,见到了在此等候自己的脱脱、沙喇班和李汉卿等人,才终于缓过了几分心神。“噗通”一身跪在地上,从怀中拿出朱重九“批阅”的书信,捧过头顶,放声大哭,“丞相……”
  “怎么回事?”脱脱上前接过自己的亲笔信,迅速翻了翻,然后转给李汉卿,伸双手将龚伯遂从地面上拉了起来,“那朱屠户曾经折辱于你么?还是他忽然又反悔不敢来了?以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想必应该不会如此胆小?”
  “丞相,属下,属下无能……,呜呜,呜呜……”龚伯遂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向脱脱汇报了整个出使过程。虽然不至于添太多的油醋,却也将朱重九骄横跋扈的形象,刻画得“生动”了十倍不止。
  那脱脱此刻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弟弟被赐毒酒自杀,两个儿子发配地方,心脏原本就已经非常疲惫。再听了龚伯遂搬弄是非的话,一口老血立刻就从嘴巴里喷射而出,“大胆狂徒,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啊……”站在脱脱对面的龚伯遂躲避不及,被喷了个满头桃花。“丞相,丞相息怒。快来人啊,丞相吐血了!吐血了!”
  李汉卿和沙喇班两个闻听,也顾不上再欣赏朱重九的“墨宝”,赶紧冲过来,抱住脱脱。锤的胸口锤胸口,捋后背的捋后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后者缓过一口气来。
  “亏,亏得老夫还拿他当个豪杰,他,他居然如此折辱于老夫!他,他……”咬着猩红色的牙齿,脱脱低声诅咒。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是由于那朱屠户不肯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普通百姓所致。自己都不计较个人恩怨了,就想在死前看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他,他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居然,居然……
  “姓朱的罪该万死!丞相别跟他生气。先养好了身体,然后再慢慢图谋他!”
  “丞相勿急,末将早晚为丞相报此大仇!”
  见到脱脱那半死不活模样,龚伯遂、沙喇班两个彻底慌了神,信口找说辞安慰。
  “丞相勿怒,明日会面时,便让那朱重九粉身碎骨!”唯一始终保持着头脑清醒的,只有李汉卿。扶起脱脱,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快船,大声提醒。
  “呜呼……!”脱脱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慢慢恢复了冷静。那艘船,是李汉卿动用了手中最后的力量和人脉所得,船舱底下,至少装了五百斤精制火药,船头上,还用高粱秸秆隐藏了数个精钢打制的倒钩。明日在会面的时候,只要将此船猛地朝朱重九的座舰上一碰,然后再点燃上面的火药引线,就能拼个玉石俱焚!
  “下官再去检视一遍,明日必为丞相报此大仇!”龚伯遂也立刻清醒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向脱脱请示。
  此番南下,他们几个都怀了必死之心。所以原本就不该纠缠这些礼仪方面的细节。只要朱重九敢来赴约,等待着他的就是跟大伙一起粉身碎骨的下场。到那时,再大的冤仇,都烟消云散了。更何况区区几句口头上的折辱。
  “去!你尽管去。沙喇班,老四,你们两个扶着老夫一起去。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想到明日就能为朝廷除掉一个心腹之患,脱脱精神也开始慢慢好转。那是自己为大元,为妥欢帖木儿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而于千载之后,无论换了哪朝哪代,史书上写起脱脱帖木儿来,都将是一个忍辱负重,忠义无双的诤臣形象。相比之下,朱屠户将永远是个有勇无谋的跳梁小丑!
  “是!”李汉卿、沙喇班二人含泪回应,架着脱脱的胳膊,踉跄着走向停在河畔的快船。
  四个人又忙碌了小半个时辰,反复确认了所有点火、引火和爆炸物品,都准备就绪之后,才各自在客舱里找了个床铺,躺在上面开始喘息。
  这天晚上,谁也提不起吃饭的兴趣,睡觉也是半梦半醒。第二天早晨起来,则个个都顶上了两只黑眼圈。匆匆找了些干肉、奶酪、炒米等物,对付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然后又坐在船舱里发了一会儿呆,抬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命令高价雇佣来的六名死士,扯起竹帆,缓缓将快船朝黄河中央驶去。
  朱重九的座舰,也扯起风帆,从南岸迎了过来。看上去无比庞大笨重,行动迟缓。
  “靠过去,靠过去,全速靠过去!”鬼才李汉卿亲自跳到船尾,牢牢地控制住船舵,掌握方向。将隐藏着倒钩的船头稳稳对准目标,风驰电掣。
  眼看着距离朱重九的座舰只剩下了最后两三百步,所有人的心脏都抽得紧紧。猛然间,半空中忽然响起一连串霹雳。随即,数道巨大的水柱,依次在快船的正前方跳起,将李汉卿等人晃得一个个全都跌坐在了甲板上。
  还没等李汉卿等人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四艘由大食纵帆船改装而来的淮安战船切着水波,插在了朱重九的座舟和脱脱的快船中间。船舷处,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清晰可见。
  “是淮安水师,朱屠户反悔了,派了水师来截杀丞相!”龚伯遂今天的反应最为敏锐,扯开嗓子,大声尖叫了起来。
  “该死!”沙喇班将紧紧握在掌心的火折子,也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来不及跟朱重九拼命了,对方早就有所防备。那四艘战舰上,虽然每艘的单侧,只装了五门火炮,并且每艘船上的火炮只能依照顺序点火发射。但以往的作战经验却清晰地告诉他,脚下的快船,根本冲不破二十门火炮编织的死亡之网。只要有一颗命中,就能引起船上火药的殉爆。“轰隆”一声,让脱脱大人没达成最后心愿之前,就直接炸得粉身碎骨。
  “停船,先停船,看朱屠户怎么说!”事到此时,继续往前硬闯的话,除了让对方的炮手练习一下准头之外,不具备其他任何意义。是以鬼才李汉卿也拿不出太好的对策。只能咬着牙下令,让死士们暂且将船停下来,等待新的机会。
  正束手无策间,忽然看到挡在正前方的舰队缓缓向东西两侧拉开。从正中央处,放过一叶扁舟来。扁舟头上,有一名长衫文士负手而立,袍子下摆被河风吹得飘飘荡荡,傲然绝尘。
  “对面可是脱脱帖木儿,在下刘基刘伯温,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你过船相见。”眼看着就扁舟就要与快船相接,舟首站立的长衫文士忽然从背后拿出一个铁皮喇叭,举在嘴边,大声呼唤!
  注1:元末的农民起义,带有很浓重的民族主义倾向。朱元璋的檄文里,也明告天下,自己要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酒徒一直认为,假如没有民族独立,所谓民生和民主,则是无本之木。换了外来势力做主,怎么可能保证原住民的利益?当年的灭绝了印第安人的那群家伙,可是个个手持圣经。
第428章
赴会(下八)
  “岂有此理!”前兵部侍郎李汉卿怒不可遏,跳起来大声斥责,“我家丞相满怀诚意而来,你淮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怠慢。士可杀不可辱,我等就此告辞!”
  说罢,向脱脱等人使了个眼色,径自走向船尾去操舵转头。
  既然轻舟无法靠近朱重九的座舰,玉石俱焚的目的,显然不可能实现了。所以不如寻个借口退回北岸,然后找机会从头再来。
  他的这番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然而偏偏遇上的对手是刘伯温。后者根本不做丝毫迟疑,立刻就大笑着接过话头,“哈哈,李侍郎好大的脾气!你家丞相修书相约,我家主公就不远千里从扬州迎到了徐州,并且唯恐你家丞相在途中为宵小所害,特地调了战舰前来护送,如果这样也叫怠慢的话,刘某真的不知道我家主公究竟要怎样做,才足见赤诚了!”
  “既是赤诚,为何又不将座舰靠近了接洽,反而又单独派你驾船前来迎接?!”李汉卿迟疑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继续大声交涉。
  想靠近朱重九不容易,如果这次能逼得他现身,哪怕是将座舰驶到刘基目前所在的位置,脚下快船也可能冲过去,玉石俱焚。
  只可惜刘基根本不肯上当,又是微微一笑,迅速给出答案,“我家主公座舰太大,你家丞相的轻舟太小,万一不慎相撞,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即便双方操舵者都有把握,但隔着船只叙话,以两船目前的高度,那又是何等的尴尬?!”
  “呜!”李汉卿被问得两眼冒火,喉咙处比塞了块软铅还要难受。
  很显然,对方是在为其无礼行为找借口。偏偏这借口,让他根本无法反驳。朱屠户的座舰,明显是由一艘福船改制而成。载重至少是两千石以上,光高出水面的舱室就分了上下两层。并且下面那层甲板距离河面也足足有一丈半,看起来宛若一座移动的水上城池。
  而自己这边的快舟,载重却只有区区一百多石模样。甲板距离水面顶多只有五尺来高。若是迎头与朱重九的座舰相撞,恐怕几个呼吸之内,就被碾压成了一堆碎片。若是双方并排而行,隔着船舷说话,则朱重九绝对是居高临下,脱脱丞相却要始终仰人鼻息!
  眼看着李汉卿三两句话就被驳得哑口无言,沙喇班不甘心的跳出船舱,与他以二战一,“那也不能随便派个人来,就让我家丞相跟着你们走?我家丞相又不是大总管手下败将!”
  “沙将军此言大谬!首先刘某乃大总管帐下典兵参军,并非随便一个人!”刘伯温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拱手,“其次,丞相乃前丞相,如今是从六品千户,官职仍在刘某之下。第三,丞相去年兴兵三十万南下,最后回去的恐怕还不到十万。又将山东两道送于我淮安军之手……”
  没等他把话说完,沙喇班的脸已经憋成了青黑色,跳起来,张牙舞爪,“住口!那是益王和雪雪等人无能,拖累的丞相。那是朝廷昏庸,临阵换将!我家丞相,我家丞相与你家总管交战十数次,未尝一败!”
  “莫非丞相不是大元朝的丞相?!”刘伯温轻飘飘了一句话,就打得他眼冒金星,“身为大元丞相,既不能内肃朝纲,又不能外御强敌。甚至连手底下的将领都约束不了,任凭他与我军暗通款曲!又有何脸面声言未败?!好在你那边的朝廷决心下得早,若是再晚些时日,恐怕连最后那十万兵马都难以保住。”
  “你,你……”沙喇班的腰像大虾一样折了下去,手扶膝盖,喘息不止。内心深处,他一直认为,脱脱去年并没有吃败仗,至少在局部战斗中,都逼得朱屠户疲于应付。若不是朝中有奸佞进谗,说不定,最后的胜利应该属于自己这一边。
  然而,今天被刘伯温当面逐一驳斥,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先前所坚信的那些东西,其实未必可靠。哪怕妥欢帖木儿继续给与脱脱丞相无条件的信任,从整体上,大元朝已经败了。脱脱根本就是独木难支。
  “丞相只身一人上了大总管的船,谁能保证其平安回来?!”见沙喇班也哑了火,参军龚伯遂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甲板,给自己一方寻找退却的借口。
  “呵呵,呵呵!”刘伯温撇着嘴摇头,“丞相莫非只是叶公好龙乎?还是心中别有所图?要知道,我家主公自出道以来,连手握重兵敌将都没有乱杀过一个。而丞相,一场大水淹死无辜何止百万,我家主公又凭什么相信,丞相对他毫无恶意?”
  什么话最犀利?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大实话当属第一。因为其不带任何破绽,令人想要反驳,都无从下口。今天刘基,无疑将实话实说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的确,朱重九没有亲自来接。但提出会面要求的是脱脱,朱重九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功夫来到黄河上相见,已经是仁至义尽。况且朱重九素有慈悲之名,以往被他俘虏过的蒙元大将,只要不是像张明鉴那样血债累累,他都不会伤害其性命。而脱脱这边,则是恶名远播。对政敌、对以往被他击败的义军领袖,对徐宿各地的无辜百姓,出手都是残忍至极。
  两相比较,会面的地点该选择谁的座舟,还不是一目了然么?换句更直白话的说,朱重九那边说他不会伤害客人,至少有他以往那些义释俘虏的壮举为明证。而你脱脱说自己这边绝对安全,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岂不是拿全天下的人都当成了白痴?!
  很显然,朱重九不是白痴,他手下的那些谋士,也没有一个是傻子!李汉卿等人先前的种种谋划,只能说是过于看轻了他,或者说过于高看了自己。当即,龚伯遂也被问得哑口无言,手扶着舱门,摇摇欲倒。正在偷偷赶赴尾舵的李某人则如遭雷击,迈出的脚步踉踉跄跄,像酒鬼一般难以在甲板上站稳身形。
  倒是脱脱本人,最初就没指望过李汉卿的办法奏效,所以如今发现自己最后的图谋也落空了,却也不至于立刻就被击垮。笑着将龚伯遂的身体推开一条缝隙,从船舱中钻了出来,冲着刘伯温遥遥施礼,“久闻江浙刘提学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后生可畏。在下乃脱脱贴木儿,让刘提举久等了!”
  “不敢当!”刘伯温将铁皮喇叭放下,以平辈之礼还了个轻揖,“儒学副提举之职,已经是陈年旧事。如今刘某人在淮扬大总管帐下出任典兵参军,丞相如果觉得直呼名姓不妥,叫某一声刘参军即可!”
  “刘参军好一张利口!”刻意设下了一个小陷阱,被对方随手就给破了去,脱脱脸色微红,“我大元待汝不薄,汝因何弃朝廷之提学,趋淮扬之参军?莫非汝真的就认定了,朱总管将来必会一跃冲霄么?”
  这番话,至少又设下了两个陷阱。其一是讥笑刘伯温忘恩负义,其二,则是嘲讽他功利心太重,是为了将来封妻荫子,才抱上了朱某人的大腿。其实内心深处对淮安军没有半点忠诚。
  “非也!丞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个刘伯温,几乎在脱脱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果断做出了回应,“名标凌烟,何人不愿?有大好机会在前,刘某自然不能免俗!然而刘某弃朝廷之提学,却不是嫌弃朝廷给的官儿小。而是朝廷眼看着方谷子盘踞海上,杀人越货,却依旧要授之以显职。刘某不能亲手刃之,却可以管得了自己,不与害民之贼为伍!”(注1)
  “至于刘某后来为何又投奔了我家主公,第一,当然是看好我家主公的前程,这毋庸置疑!”深深地看了脱脱一眼,压住此人趁机挑拨的企图,刘伯温继续大声宣告,“第二,方谷子当年杀人,不过是几百几千。而丞相杀人,却是十万百万。所以,刘某发誓,此生要替那百万无辜讨还公道!”
  “嗯!”脱脱被憋得晃了晃,面红尔赤。但是他却不肯轻易认输,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再度大声冷笑,“说得好,某杀人百万,罪大恶极。然自古赫赫之将,哪个脚下不是白骨盈野?用水伤敌者,非从脱脱而始。殃及无辜者,也远非脱脱一个。若如你所说,人人得而杀之。那些领兵打仗的将领,岂不全都该死无葬身之所?”
  若是没有跟丁德兴、傅有德等人打交道的经历,说不定,刘伯温真的会被脱脱给问住。因为先前在他眼里,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功臣名将,很少看见小人物的悲惨命运。但现在,他的视野却比先前全面了许多,亦深邃到了许多。根本不会被脱脱的问题难倒。
  当即,刘伯温就又笑着向脱脱拱手,“敢问大元丞相,当日归德府,在你眼里是敌国乎?睢阳、徐宿百姓,是大元子民乎?刘某自问也读过一些书,却没看到用自家百姓的白骨,来堆砌战功的名将。至于那些滥杀无辜者的下场,丞相可闻,直到唐末,天雷轰杀病牛,腹部尚有白起之名?!”(注2)
  脱脱当时身为大元丞相,当然不承认朱重九和芝麻李等人割据势力,为一个可与蒙元相提并论的国家。所以他用水淹死的,当然也是如假包换的大元百姓。只是当时在他眼里,像朱重九这样能打赢自己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人。普通百姓,却仅仅是户籍册上面的一堆数字而已,存在不存在,都没任何差别。
  如今,被刘伯温一语戳破其中关键,心中岂能不惊雷滚滚。愣愣了好一阵儿,才喟然长叹,“刘参军说得对,脱脱当初,的确是杀了自家百姓。如今落到如此下场,却也不冤!
算了,事到如今,某见与不见朱总管,都是一样。又何必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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