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校对)第8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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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指着雍地地图道:“雍地夹渭川南北岸,沃野千里,原田肥美,物产富饶,所谓秦川也。”
  “若吾等攻占此地,便在关中站稳了脚跟,再加上此处乃秦之故都,历代君王宗庙社稷所在,当关中之心膂,为咸阳之右辅,足以震撼关中,将北伐军之威望仁义宣扬出去!”
  “更妙的是,雍城南扼散关,汉中兵粮可源源不断北上;西有陇关,与陇西郡相邻,可接应从祁山道袭击西县的蜀郡兵;北接回中道,直通北地郡,君侯旧部章邯及长子所在……”
  “取得雍城后,旬月之内,便能打通三地,雍、北地、陇西连成一片,幅员千里,人口百万,群起响应,东向进围咸阳。”
  “此乃百胜不败之法也!”
  陆贾松了口气,他是黑夫套给韩信的缰绳,韩信选了最万无一失的打法,让陆贾不必担心他重蹈覆辙,而且还有一点,陆贾没说。
  这次入关之战,韩信决不能独占功劳,他得搞清楚谁是配角,谁是主角……
  但韩信下一句,却又让陆贾哭笑不得,这韩信,还是不够老道啊。
  定下北上雍城的方略后,虽然佩服黑夫大战略,但对其临阵用兵依然不甚看好的韩信竟乐观地说道:
  “到那时,就算武忠侯未能攻入武关,光靠吾等,也足以制咸阳之命了!”
  ……
  而此时此刻,这一战的主角黑夫,正站在蓝田山的指挥所上,远眺十余里外,与北伐军隔着灞水扎营的王离军。
  “小小王有进步,至少扎营上,有板有眼,颇得武成侯之家学真传,只不知临阵指挥上,从其大父、乃父处学得了几分?”
  言罢,黑夫回过头,看向身后伏地跪拜的中年人。
  “你说蓝田军秩序混乱,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不少逃卒?”
  却是李斯次子李于,数日前从杜亭南遁,乘着关中的乱象,欲来联络黑夫,却在蓝田县附近遭遇了一群兵卒……
  “我当时心中绝望,以为是王离派来巡逻的斥候,岂料彼辈却是一群逃卒,抢了吾等马匹、钱帛后决然而去!”
  “于是吾等只能走山道,涉荆棘而行,今日方至……”
  李于在咸阳时也与黑夫见过几面,但当年见了李家人就恭谨行礼的小人物,今日却是威风八面,即将把持天下权柄的枭雄了。
  黑夫颔首:“看来王离麾下,已是三军狐疑,纵有严刑峻律,也难以约束逃卒了。”
  可见咸阳事变,大秦二把手外逃,对士气打击有多大,据说咸阳至今仍不断有人外逃,大厦开始崩塌时,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
  这样的军队,怎么打仗?
  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可大意。
  问了李于路过渭南、蓝田的见闻后,黑夫与他的话题,又回到了咸阳之变上。
  但黑夫却对李斯在废丘“聚众万人,高举义旗”并不关心,那老仓鼠明明是政变失败出奔,能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
  黑夫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赵高,还真与六国有勾结啊……”
  李于道:“赵高近来向胡亥进言献策有些不同寻常,家父怀疑已久,当夜方才诈得真相,赵高恐已与函谷关外六国群盗勾结,欲开关迎贼!”
  黑夫回忆道:“我记得退守函谷关的三川守赵贲,乃是昔日北地守,建成侯赵亥族侄,他总不是赵高亲戚罢?”
  李于否认:“不是,赵贲乃是通武侯举荐为三川守,与赵高并无关系。”
  “那赵高要开的恐怕不是函谷关。”
  黑夫了然了:“而是其弟赵成任郡尉的河东……轵关、茅津、风陵渡、蒲坂,只要有船,太多的路可以入关了。”
  幸好武关一声巨响,两日告破,峣关都尉也顺势投降,否则黑夫在这一路耽搁太久的话,恐怕还真遂了赵高的愿,让项羽抢先一步入关!
  既然知道这一情报,黑夫的心思也活络开了,让人带李于下去歇息,又找来季婴:
  “今日开始,白天黑夜各三次,派万人至灞水岸边,大张旗鼓,再朝对面王离军喊这些话。”
  “什么话?”
  季婴立刻精神起来,他明白自己没有领兵才能,但在搞情报、做宣传,帮君侯打舆论战上,却格外有天分!
  黑夫对此还振振有词: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死一万人才能赢的堂堂正正之战,远不如死一千人就能赢的诡计阴谋。”
  这话是说到季婴心坎里了,一直奉为圭臬。
  眼下,黑夫想了想后,负手道:
  “就说,将士苦战于外,奸佞卖国于内。”
  “赵高已与楚约,逐丞相,灭秦宗室而王关中。”
  “赵成开河东之防,水陆接应,六国群盗已入关!”
  “项籍已率楚人至鸿门,欲灭秦社稷,屠咸阳,烧宫室,发始皇帝之陵,掠珍宝货财,虏汝等子女,与赵魏群盗共分之!”
  季婴越听越佩服,亭长不愧是亭长,这些设想张口就来。
  殊不知,以上这些,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黑夫也就随口一说。
  但传到王离军士卒耳中,事关家园亲眷性命,他们恐怕就不能一笑置之了……
  季婴一一记下来,回去就教给众士卒。
  “还有两句。”
  黑夫望向远方敌营,以及上面隐约能见的玄色秦旗,情真意切地说道:
  “秦人不打秦人!”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
第0890章
杨喜
  “我叫杨喜。”
  “是内史宁秦县(陕西华阴县)人。”
  七月初一,北伐军战俘营中,烛光之下,年轻的骑吏杨喜有些拘束,他擦了擦嘴角还沾着的粟饭粒,搓着手,开始了自己漫长的自述:
  “宁秦县本来叫阴晋,是魏国土地,在惠文王时割让给了秦国,遂改名宁秦……”
  说到这,杨喜露出了怀念的笑。
  不管去到何处,离家乡有多远,只要闭上眼,杨喜都能看到他家里闾对面的华山,险峻秀丽,乱石从生,那就是杨喜祖祖辈辈看到的风景……
  宁秦县地理位置很重要,南边有华山为阻,北面则是去往河东的风陵渡,西方有大道连通关中府地,东边百余里就是桃林之塞和函谷关,只有夺得了这,秦国才能称得上安宁。
  这次改名好像还真有些管用,从那之后一百多年,除了两次小打小闹的政变外,关中几乎再无战祸。
  黔首们不用担心睡梦中被强盗冲入家中杀人放火,也不必畏惧敌国大军忽然包围城邑,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
  唯二要担心的,便是不小心犯了法后的严酷惩罚,以及今年该轮到哪家子弟被征召去服役做戍卒,为大王扫平六国……
  “我家中,除了老母,还有弟二人……”
  杨喜是家里的老大,当年他父母喜得长子,十分高兴,觉得总算有儿子继承爵位了,遂取名为“喜”,以表达高兴心情。
  过了几年,老二出生,仍是儿子,杨父杨母心情也不错,说就算杨喜成年另立门户,他们家也有次子足以养老,故取名杨乐。
  要知道,秦与其他邦国不同,男子成年是要立刻分出户籍的,这就意味着,当老大杨喜单独立户后,杨家的老父老母还要继续拉扯剩下几个饭量惊人的男孩成人,而在他们能干活时,却要分户自立去了,一般只留老幺养老。
  又数年,也就是秦始皇帝统一天下前夕,老三出生了,但很快就因病夭折,将这小小生灵埋葬在后山时,左思右想,杨家还是决定给他个名。
  “杨哀。”
  哀归哀,苦归苦,但日子总得继续过,砸釜卖铁,修我戈矛,也得支持始皇帝统一啊!
  按理说六国已经扫平,黔首负担该减轻些,但劳役却比过去还更重了,不但关中金人、骊山、阿房大工程不断,始皇帝承诺的土地,也总是分在边远郡县,服役变成了血本无归的事。
  但秦人们早已在商鞅之法驯化下习惯了这种耕战生活,倒未像六国之地那样有很大怨言。
  秦始皇三十年后,那些重役远戍,渐渐变本加厉起来,去南越、北疆、海东、河西的子弟归来者寥寥,要么是留在当地,要么是死于疫病。
  好在杨喜那时候还未成年,侥幸逃过一劫,但当时已有民谣在传: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不见五岭南、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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